道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狂峰
那警卫疑惑道:“他们怎么不自己押送呢?还有,你怎么这会儿才出发?马长官率着大队人马,上路已快一个时辰了,你们还赶得上么?”
何保长略作沉吟,说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任务,正如两位小哥儿在这守卫咱们堂口,他们才无后顾之忧,放心去剿匪,大伙儿都是为了团结会。马长官安排我这时候出发,自有他这么安排的道理吧。”
“可是他们走时将马都骑走了,你押着他俩走去天台山么?”那警卫又问道。
“小哥放心,马长官在村寨口早为我们留好了马。”何保长焦急万分,他冲武岳阳和姚青使了个眼色,呵斥着催促两人快走,“你俩给我老实点,这儿可不是你们天台山!”
“等等!”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警卫拦住何保长。
何保长、武岳阳和姚青一齐站住,三人都感到不妙。武岳阳左右张望,偷偷寻找逃跑的方向。姚青暗暗将手从绳索里抽出半截,她的盒子炮早被麻耗子夺去了,她盯着警卫拎着的步枪,做好了抢枪夺路的准备。何保长默默用身子挡住两人,打算一旦事情败露,就用身体挡住团兵,舍了老命也得让两个娃娃跑出去。
“你一个人怎么能押送了他们俩?给你这个。”那警卫从肩上卸下枪来,递给何保长。
三人谁也没想到那警卫竟是担心何保长押送不了两人,何保长木然接过了枪,感激道:“还是小哥儿想的周到,这枪我回来就还你。”
“枪里上好了子弹,拉栓就能打。”那警卫叮嘱道,“明早换班前可得还我,要不我可不好交差。”
“忘不了,我得赶紧走了。”何保长冲两个警卫点了点头,立即押着武岳阳和姚青奔村口而去。
转过了集市口,姚青扯掉手腕上的绳索,道:“村寨口当真有马么?”
“你做梦呢!”武岳阳揶揄道。
“你……”姚青怒视武岳阳。
“没工夫吵了!”何保长拦住两人,“我那院子里还有几匹瘦马,脚力不算好,却总比徒步要快上许多。”
姚青瞥武岳阳一眼,随何保长向前街疾行。武岳阳站在原地未动,“咱们在这儿分开吧,跟着你们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何保长有些傻眼,他回身道:“那谁去山上报信……”
“不用他!咱们快走!”姚青头也不回地催促道。
何保长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姚青消失在黑夜里。
武岳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暗埋怨自己不够义气,何四叔一伙人还关在水牢里,自己脱离了危险就不管他们了?可是还能怎么样?送信有姚青一个人就够了,自己总不能随她上山公然和团结会对抗吧?况且说破了天,土匪终究是土匪,天台山一伙儿怎么说也算不得好人,团结会前去攻打,不管打着什么旗号、抱有怎样的目的,也是堂堂正正的剿匪。武岳阳一路上劝慰着自己,向后街外公家奔去。
天台山上,姚大脑袋将夜里的砸窑行动部署完毕,山上众匪各自准备,一片混乱。
姚大脑袋心神不宁地坐在忠义堂的虎皮座椅上,他右眼皮一个劲儿地跳个没完,跳得他心烦意乱。姚大脑袋暗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起身出大堂来,高声喊道:“疤子!肖疤子!”
肖疤子答应着从东侧砖房跑出来。
“召集兄弟们,收拾家伙,走!”姚大脑袋挥臂道
“天刚刚黑,走这么早?”肖疤子道。
“早去早准备,咱们这呼呼啦啦一大群人,跟在何四他们后面肯定瞒不过去。咱先走,到索家岭候着他们。”姚大脑袋道。
“嗯。”肖疤子答应一声,跑出院去,很快将人马召集整齐。
谢老二和葛师爷也双双赶来。“是不是早了点?”葛师爷上前问道。
“青儿还在他们手里,我可等不起。”姚大脑袋牵过马,按马鞍翻身上去,“谢老二,水牢里那些秧子你可看好,记得半夜放人,别早也别晚。今晚让兄弟们精神点!”
“大掌柜的,你放心吧,我备好酒菜,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谢老二瞪着大眼道。
“走!”姚大脑袋拍马率先跑出,肖疤子带着众匪紧随而去。
见到姚大脑袋一伙人去远,葛师爷和谢老二对视一眼,葛师爷使了个眼色,和谢老二一前一后走进忠义堂。
“布置妥当了么?”葛师爷低声问。
谢老二摸摸光溜溜的脑袋,笑道:“万无一失。”
“事关紧要,可容不得丝毫马虎!”葛师爷老脸肃然,沉声说道。
“我知道,派去的人都是我的心腹,已经在黑树林里埋伏好了。过半夜后,等水牢里那些秧子下山通过后,他们会立即在黑树林那段路上埋雷,二十颗,整整二十颗!保证让他姚大脑袋有去无回。”谢老二咬牙道,他破锣般的嗓音在这空旷的大堂里显得尤其沙哑。
“那就好。”葛师爷捋着胡须道,他又问,“你跟肖疤子透风没有?”
“没有,你不是怕走漏了风声,不让我告诉他么。”谢老二道。
“没告诉就对了!成大事当有割舍,无毒不丈夫!”葛师爷恶狠狠地说道。
谢老二仰头看着头上的“忠义堂”的牌匾,缓缓地叹了口气,道:“我有些不踏实,总觉着这事咱做得是不是太绝情了?”
葛师爷冷哼一声,说道:“是他不仁在先,他闺女被人家捉去他才着急,咱们兄弟被人家点了两个,他可曾有过什么动作么?他闺女的命是命,咱们兄弟的命就不是命了?他一门心思想着重回军伍,可曾给咱们兄弟打算过?”
谢老二闻言额头青筋暴起,当即一拳砸在桌子上,道:“去他娘的!就干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熬着慢慢流逝的时间,等候着半夜来临。两人坐立不安,都如初进洞房前的新娘子一般,目光里充满了慌张,也充满了期待。
这时的武岳阳同样目光闪烁,充满了慌张和期待。他心急火燎地向外公家奔跑,再绕过两排房子就能抵达。忽然几声枪声响起,紧接着一阵马蹄声接近。借着月光,武岳阳见四匹马正向自己跑来,前面三匹马上的黑衣人一边催马快跑一边不住地回身射击,最后那匹马只驮了一副马鞍,马背上空无一人。四匹马后面一团黑影踏着大步正在追赶。
武岳阳不敢迟疑,赶紧躲到路边墙角后蹲下。
四匹马呼啸而过,后面那追赶的黑影也飞速从武岳阳身前掠过,那人一边追赶一边挥臂向前,好似在投掷什么。果然前面相继传来惨叫声,接着是扑通扑通的坠马声。
武岳阳隐隐觉得那黑影有些熟悉,这种僵直着胳膊腿跑步的姿势他绝对见过,他琢磨着什么人能徒步追赶马匹,猛地想起二爷爷灰袍老人“活死人”张元顺来,再回想刚才月光下掠过眼前的那团黑影,更加确定必是二爷爷灰袍老人无疑。
二爷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追赶的又是什么人?武岳阳寻思道,他感到大事不妙,立即向外公家跑去。
拐过了巷口,武岳阳看到外公家的大门敞开着。他舔舔干瘪开裂的嘴唇,不想进院去,仿佛不去看,里面就不会发生什么。可是他仍旧一步一步走进院来。
门口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黑衣人,满面的鲜血,头顶有颗拳头大小的石块,上面被血染红了半边。他显然是被灰袍老人用石块击碎了头骨死去的。
武岳阳往里走,绕过满院子被打烂砸碎的桌椅板凳、盆罐、竹筐和棉花袋。
外公俯身趴在一个大木箱上,木箱里散乱着满满的古书,那是外公的命根子。武岳阳看到外公后背铜钱大小的枪眼,已经没有血液流出。他上前去,触了触外公的伤口,还没有凉透,再将手伸到外公鼻下,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阿公,阿公……”武岳阳叫了两声,又摇摇外公的胳膊。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娘,我娘呢?娘!”武岳阳扭头向屋里跑去,打着踉跄跑到内室。
内室木柜上的油灯仍在燃烧着,屋里一片狼藉,箱柜全部敞开,衣服被褥满地都是。林淑芳倚靠着床腿半坐在地上,眼皮一下一下地抖动着。
武岳阳飞扑过去,抢倒在林淑芳腿旁。武岳阳爬起来,爬到林淑芳身旁,“娘……娘……”武岳阳用手堵住林淑芳腹部的枪眼,“怎么办……娘……你说话啊……”他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林淑芳涣散的目光似乎重新找到了焦点,她眼珠微转,看到是武岳阳,她欣慰地露出一丝笑容来。
林淑芳嘴角带着笑,一动不动地盯着武岳阳看了好一会,终于集起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岳阳,你回来了……好,你没事娘就放心了……”
武岳阳慌张起来,他感到母亲腹部不再有丝毫的起伏。
“娘,娘……”武岳阳嚎叫道。
林淑芳躺着她儿子的怀里,带着微笑,慢慢闭上了眼。
道魂 第二十七章 山中密宝
[本章字数:3021 最新更新时间:2014-07-31 17:57:55.0]
武岳阳伤痛已极,他轻摇林淑芳,“娘,你别睡,你等我去喊大夫,你别睡……”
武岳阳扯过一个枕头垫在林淑芳颈后,紧接着飞奔出屋。
灰袍老人张元顺恨恨而回,他竭力追赶,最终还是逃走一个。他进院来,武岳阳正疯了似的向外飞奔。
武岳阳见灰袍老人回来,立即扑到他跟前,泪眼婆娑地哀求道:“二爷爷,你救救我娘。”他说着拉灰袍老人进屋去。
“娘,你醒醒,二爷爷来啦。”武岳阳过去轻摇林淑芳的肩膀。
“二爷爷,你别看着,快想想办法……”武岳阳流着泪,扭头催促道
灰袍老人叹口气,说道:“你娘走了,那枪从她腹部穿过,击碎了肝脏。”
武岳阳拼命摇头,哭道:“不会……快救救我娘……”
灰袍老人不忍见这场景,他走出屋去。
武岳阳并排坐在林淑芳身旁,他握住母亲的手,不再言语。林淑芳尸身渐渐僵硬,武岳阳感到她枯瘦的小手一点点慢慢变凉,随着热度慢慢消散,武岳阳身体里积攒的愤怒一点点凝聚起来。
等到林淑芳的尸身完全变冷,武岳阳也退去了最后一丝希望。他轻轻放下母亲的手,将她放平,用棉被罩在她身上。
武岳阳从屋中走出,又将外公平放在地上,从屋里拿了棉被铺盖起来。他默默地做完这些,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将手上沾的血蹭得满鼻子满脸。武岳阳面上不带一丝表情,眼神更是空洞,他问灰袍老人道:“他们是谁?”
灰袍老人从门口的黑衣人尸体上摸出一个巴掌宽窄的皮册,扔给武岳阳,“是国民党的特务。”
武岳阳接过皮册,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看到皮册上的字迹:中华民国,绝密。武岳阳翻开封皮,见皮册不是像书籍那样以绳线穿订,而是首尾一页,如折子般叠在一起。武岳阳寻思道:“原来那姓马的、大长脸、麻脸少年和他们是一伙儿的,都是特务。”
“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武岳阳将绿皮册子掷下,抬头问灰袍老人。
灰袍老人脸色一沉,“孩子,你连我也怀疑么?”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武岳阳一味追问道。
灰袍老人有些生气,可看武岳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气消了一半,再看武岳阳手上脸上的血迹,心软下来,说道:“那日咱俩在那小荒山上分开,你记不记得临行前你问我的话?”
武岳阳没有回答,一声不吭地盯着灰袍老人。
“你问我,二爷爷,你这就回龙虎山么?我回答说,我还有些事要办,会在四川停留一阵子。”灰袍老人道,“你可还记得?”
武岳阳道:“没错。”
灰袍老人道:“我这趟下龙虎山,首要的目的就是接回你爹,好延续张家天师血脉,遇见了你乃是意料之外;另一件事就是咱们分开后我在蜀地停留的原因,当时没有对你说,现在不妨告诉你——我要找寻一件器物。这件器物不止单单我在寻找,眼下很多人都在惦记着,那些特务在这小小的邛崃县兴风作浪、大费周章,怕也是为了得到这件器物。机缘巧合下,我得知了那件器物的埋藏之处,正在那天台山上。那些特务率领着团结会前去围剿天台山,也正验证了这一点……”
“你扯远了。”武岳阳不耐烦道。
老人微微摇头,说道:“那日你我分开,我只料你会立即回返家中,便放心前去寻找那件器物。可是我在寻访的时候,偶然听到有人议论‘武团长家的少爷被妖人掳走,至今音讯全无’,我立即到你们家查验消息是否属实,果然见你不在家中。我想起那日下山之时,太阳斗大,你不可能迷路,也不会遇到狼群猛兽,猜你必是被这附近的山匪所劫持,便一路打听。没想到竟在县城找到你的消息,那货栈有人说你曾前去借马,随后便没了踪影。我更探听到那货栈的车队被天台山的胡子兵劫了去,料到你的失踪怕是跟天台山脱不开干系。”
“天台山上的哨兵众多,且都持着枪,等到天黑我才摸上山去。我偷听到喽啰们谈话,得知你们被囚困在后院水牢,等到夜深,我潜进后院,果见你和货栈的那些车夫被关在一起。我想趁着夜色将你救出,可是山上防守严密,胡子兵大多持有枪支,我就算将你从水牢救出,怕也不能将你安全送到山下。
“等到天亮,我见胡子兵给你们送去干粮和水,知道他们定是打算找苦主家人赎票,不会轻易害了你们性命。我便到山后找了个破损的城隍庙栖身——后山巡逻的哨兵较少,这是我在四处找你的时候发现的。”
说到这里灰袍老人抱拳向上,抬头对着天空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清护佑!我果然在那座城隍庙里发现了一条暗道……”
武岳阳毫不关心他在城隍庙里发现了什么,只顾催促道:“你往后面说。”
“我见你性命无忧,便有意历练历练你,让你多尝些苦头,因此之后有过几次机会我也没有出手,只在暗中保护。却说昨天夜里,我见到天台山后山有黑衣人出现,鬼鬼祟祟似乎在找寻什么,这伙人在后山上折腾了半夜,直到天亮时才下山去。我尾随他们下山,跟着他们来到索家岭,眼见他们在岭口的竹林里换了衣服,进到你们家的院子去。
“正午时分,我正要回返天台山,却见你骑着黑马回到家中。你们那院子早被铁血团结会占去当做了堂口,我没来及出面提醒,你已经进到院中,我见那长脸的团兵有意害你,便打晕了一名团兵,换了他的衣服混到院中,藏进了马棚。
“天黑前,那长脸的团兵带着那“马长官”进到关你那个小屋中,紧接着一个麻脸小子押着天台山上那丫头也进小屋去。他们三人很快出来,那马长官对麻脸小子低声说了些什么,我只听清“放火烧山”几个字,麻脸小子点头骑马出院去。马长官又对那长脸团兵低声私语什么“斩草除根”,并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我知道他们这是要行动了。”灰袍老人一段段讲述下来,他沙哑的声音在这静夜里格外瘆人。
武岳阳将这些片段拼接起来,在眼前形成了完整的画面,很多疑问迎刃而解,他浑身发抖。“后面的不用说了。”武岳阳哆嗦着说道。后面的事情可以猜到:老人见长脸团兵换上了黑衣,带着引路的帮手,骑马出院子去。他担心武岳阳安危,又偷偷观察了片刻,见何保长是来释放武岳阳,就放下心来,远远追那长脸团兵而去。可是为时已晚,远处传来的枪声敲响了丧钟。老人赶到时,四个黑衣特务正在打砸桌椅,翻乱衣物,伪装山匪打劫杀人的场景。之后可能就会回返武家,悄悄除掉武岳阳和姚青。可是老人坏了他们的计划,老人当即出手击杀了一名黑衣特务,另三个黑衣特务在逃跑的路上被老人追杀而亡,唯独跑了那“大长脸”——黑狼。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武岳阳没有想清楚,他问道:“姓马的剿匪是为了夺取天台山上暗藏的那件器物。铲除我们武家是为了杀人灭口,防止我爹日后回来找他的麻烦。他有意害死和我一起关押在水牢里的何四一伙人是为了独掌团结会大权。可是,天台山几次求和都被他破坏掉,他极力煽动团结会和天台山对立火拼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理解——三个和尚没水喝。天台山上藏着的那些东西,可是能让很多人铤而走险、不顾一切,我猜他是不想在天台山上挖出好东西来,分给团结会吧。”灰袍老人道。
武岳阳豁然开朗,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静谧的黑夜,明月这时被一片云朵遮住,从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武岳阳楞了一下,猛地跪倒,额头击地,咚咚咚,冲灰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
灰袍老人茫然失措,“你这是……”
“求二爷爷超度我娘和阿公。”武岳阳爬起身来,从门口的黑衣特务尸身旁抓起枪来,头也不回地夺门向外飞跑。
灰袍老人身形微晃,转眼间赶上武岳阳,一把将他拽住,“你干什么去?”
“报仇!”武岳阳吼道。
“今晚团结会围剿天台山,枪炮不长眼睛,你去送命么!”灰袍老人厉声道。
武岳阳枪口对准了灰袍老人,拉动枪栓,瞪着通红的眼睛道:“松开我!”
灰袍老人五指紧握,一动不动。
武岳阳咬紧了牙,猛地将枪口调转过来,抵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道:“松开我。”
灰袍老人立即送开了手。武岳阳脱缰一般跑到何保长家借马。灰袍老人顾不得超度亡魂,他返身将门关上,迈开大步,向武岳阳追去。
道魂 第二十八章 黑暗森林
[本章字数:3204 最新更新时间:2014-02-17 16:17:31.0]
这么跑着去天台山,到达时怕天都亮了,况且武岳阳这一天下来水米未进,他身心俱惫,头重脚轻,支撑着他的只剩下满腔的怒火。武岳阳紧咬着牙,打着踉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跋涉。
武岳阳的本意是先去何保长家里借匹马代步,走过之前藏身的转角,见到被灰袍老人击杀的一个黑衣特务仍旧躺在路边,尸身旁边立着一匹红马,那马正低着头一下一下地蹭着死尸。显是这马识主,不肯弃主人而去。
四周不远不近地站着一些村民,指指点点的不敢上前来,见武岳阳拎着枪大步跑过来,立即作鸟兽散,三三两两地退到远处,鬼鬼祟祟探头窥视。
武岳阳上前去,红马扑籁籁喷出几口气,调转马身躲闪。武岳阳一把抓住缰绳,将红马牵住,又俯身从死尸身旁拾起步枪,将死尸身上的子弹、两把盒子炮、水囊、六枚袁大头和一些信件统统翻出,全塞到自己身上。
扫视一眼周围窥视的乡亲,自己一准儿是被当成了杀人越货的凶手,可是武岳阳没空计较这些。白日里他胸口曾被麻耗子以飞刀射中,留下一个细长的缝隙,这时缝隙中滑出一枚袁大头来。武岳阳捡起袁大头,他瞧瞧地上黑衣特务的身型,正与自己相仿,就剥下那身黑衣来,套在自己身上,更扯下死尸的蒙脸黑布,系在自己脑后。
呼啦啦一阵风过,灰袍老人赶到。
武岳阳回头看他一眼,也不说话,跨上马去,纵马奔上大路。灰袍老人双肩微晃,如一道鬼影,尾随武岳阳而去,惊得围观的村民目瞪口呆。
姚大脑袋率肖疤子一伙悍匪下山来,快马轻骑,直奔索家岭。马队一路无事,很快绕过了黑树林,又跑了一会儿,众匪借着明晃晃的月光,已能隐约看到拱桥黑蒙蒙的孔洞。灰袍老人当日就在这桥前撒下一包呛人的粉末,阻断了武团长的追击。
过拱桥去,就算是进了索家岭的地界。拱桥那边是一片曲折的山路,在山路上前行几里,再穿过一片竹林,进到村寨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竹林夹道,是理想的藏身之地。姚大脑袋毫不犹豫,率先纵马过桥,率众匪冲上曲折的山路。可是刚刚拐过第了一道弯,众匪远远见到一队骑兵自竹林迎面而来,这支骑兵人数众多,数倍于众匪。
猛然撞见,两支队伍都是一惊。
姚大脑袋眯眼细看,瞧见对面骑兵哗啦哗啦从肩上取下长条状器物端在手里,夜色中看不清楚,不过姚大脑袋敢断定对方这是抄起了武器。
“快撤!”姚大脑袋压着嗓子低喝道。
众匪立即调转马头,拍马回返。
骑兵队伍发现了姚大脑袋一伙人,先是一愣,继而奋起追赶。
两伙人好似在同一座山上狩猎的两个狼群,虽然彼此难得见上一面,可是他们深知对方的气味,即便相隔再远,也是能准确感觉得到的。
“必是天台山的土匪,他们这是偷袭咱们来了。给我追,开枪!”马长官喊道。他刚刚集结起团结会主力团兵,正向天台山进发,意图趁夜剿平天台山,哪知正赶上前来潜伏偷袭团结会的众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马长官有意除尽众匪,更是极力挑唆。
众匪见团结会人多势众,自然不肯正面相抗。姚大脑袋率着众匪,边逃边回身射击,迫使团结会骑兵不敢追得太紧。
两伙人马一追一逃,很快离开了索家岭地界,向天台山方向移去。
黑夜里,由于能见度不是很高,射击的准头自然下降很多,加上双方都是骑在奔跑的马背上打移动目标,准头又打了很大的折扣。因此,团结会的人马不指望击中敌人,只求在声势上压倒对方,而天台山众匪,只求尽快逃回天台山去,开枪更是包含了太多警告的成分,导致这场追逐中,并没有多少伤亡。只是吧嘚吧嘚的马蹄声和乒乒乓乓的枪声响个不停,远远传出几十里地去。
天台山上,谢老二和葛师爷正坐立不安地守在忠义堂内,猛听到远处一阵枪响。两人跑出屋外,向山下眺望,可是黑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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