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狂峰
这日是那身着红色马褂的老者的寿辰,他正在款待几位好友,别人不方便说话,老者作为主人,咳嗽一声,问道:“这位小友,您是……”
麻耗子咳嗽两声。
老者顿时不悦,脸色沉了下来。
麻耗子没有找到可疑之处,木然道:“走错了。”他说完自顾自地退出屋去,哪管留下这满满一屋子的茫然。
第二间客房里面锁上了,麻耗子推了推,没有推动,只好当当当地敲了几下。
客房中原本桌椅移动的声响骤然停歇。麻耗子又敲几下,里面做贼似的回应一句男声:“谁啊?”
麻耗子也不解释,边敲门边道:“开门。”
“你找谁?”里面的男人有些不耐烦道。
“开门。”麻耗子仿佛只会说这一句。
客房中一阵悉悉索索,好一会,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奶油小生探出半边身子问道:“做啥子?”
麻耗子看到这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半,他翘脚看进去,果然见到一个妇人侧身端坐在桌前,只是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显然这对儿野鸳鸯先前锁着门,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麻耗子对这对男女的勾当毫无兴趣,他伸长了脖子,向屋中墙壁和地上张望。
“哎哎……你看啥子看?”奶油小生两道弯眉皱起,愠怒道。
麻耗子眼睛一翻,“打扰!”说罢走向第三间客房。
“嘿,有病噻!”奶油小生骂了一句,重又将门锁了。
第三间客房也被锁着,和第二间客房不同的是,这间客房在外面锁着,一把铜锁横挂在门把手上,很有一夫当关的意味。
麻耗子拨弄了一下门锁,想着是偷偷撬开从正门进去,还是出茶楼,从后窗翻进屋去。忽听有人问道:“你找谁?”
麻耗子向来人看去,见一身着黑色长袍的黑脸汉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不找谁。”麻耗子若无其事道。
“我看你在这贼手贼脚地转了半天,你这小贼,胆子倒大!”黑脸汉子张手来按麻耗子。
麻耗子吃了一惊,他突然记起,这黑脸汉子正是大船上的一个袍哥。
黑脸袍哥迫上前来,待得进了,看到麻耗子的死鱼眼,突然间也认出了他,心道:“不好!”想收脚,却已来不及,麻耗子前踏一步,双手迎着黑脸袍哥抓去,正抓在黑脸袍哥腰间。黑脸袍哥也伸出双手,向麻耗子肩头疾按。麻耗子向后仰倒,躲开黑脸袍哥一对大手,顺势将黑脸袍哥向后掷出。黑脸袍哥如炮弹一般,啪地将房门撞碎,整个人头前脚后,平飞进屋中去。
麻耗子毫不停歇地跟进客房,不等黑脸袍哥爬起,飞跃过去,一拳将其砸晕。麻耗子下手狠辣,一招制敌,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从动手到制服对手,不过片息之间。
既然已经闹出了响动,麻耗子便不再犹豫,一脚踢翻圆桌,拎着一把座椅,对着墙壁和地面四处敲打,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地牢入口。
黑脸袍哥一伙儿六七人受郝老六差遣,守在茶楼门口,盯着出出进进的顾客,预防逃掉的那个少年带人来劫牢。他们百无聊赖地守了一下午,屁股都要做出茧子来,可仍旧迟迟不见郝老六回来。这几个袍哥商量着要不要轮流去耍会,黑脸袍哥眼尖,见到麻耗子一间间客房推开,似乎在寻找什么,赶紧过来找他的晦气。哪知道他正碰上了钉子,瞬间被麻耗子打晕过去。
听到黑脸袍哥的惨叫声,另几个袍哥呼啦一声围过来,堵住客房门口。
麻耗子正要逃出去再想别的办法,不想被这几个袍哥堵在客房里,他见这几个袍哥都不时地扭头看向一侧墙壁上的山水画,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玄机就在这副山水画上?”
麻耗子抡起椅子,结结实实砸在山水画上。只听喀啦一声,暗门被砸出一个窟窿,露出后面黑黝黝的甬道来。
这一伙儿袍哥尽皆变色。
“抓住他!”
“一起上!”
“快!抄家伙!”
堵住门口的这几个袍哥大声嚷嚷,无人敢上前,他们看到麻耗子两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各多出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
麻耗子拖起黑脸袍哥,将匕首逼在他脖子下,正要带着他一起下到地牢中去,忽闻到一股刺鼻的浓烟味。
“操他奶奶的,呛死小爷了!”暗门又是咔地一声,整个从墙上飞了下来,骚猴儿、武岳阳、姚青和艄公老孙四人先后从地牢中钻出来。k
道魂 第六十四章 越狱
若是等着牢门完全被火烧成灰,怕是得等半个时辰,地牢中武岳阳一伙儿哪有耐心等,其实更多是因为等不了——地牢空间逼仄,通风孔本来就小,浓烟散不出去,这几人险些被呛死过去。武岳阳和骚猴儿扑灭了火,牢门黑漆漆的完好无损。骚猴儿瞪着一对儿三角眼,被烟雾呛得眼泪鼻涕齐流,他抹一把脸,大骂武岳阳出的馊主意。
武岳阳也不跟他吵,他不信火盆架在牢门上这么半天,一点用处也没有。他飞起一脚,咔地一声脆响,将一根手臂粗的木杆踢成两截。
牢门被武岳阳破坏出一尺宽的一个缺口,足够这几人钻出去。武岳阳清理掉这两截断木,侧了身子,率先钻出去。骚猴儿身体瘦小,更是毫不费力地钻出地牢。
姚青毕竟是女孩儿,看看被烟火熏得黑黢黢的牢门,再瞧瞧身上的衣服,皱起眉头。
骚猴儿看出大公子不想蹭一身黑灰,他后退两步,冲上前去,使足了力气,一脚踏在缺口旁边的木杆上。骚猴儿原以为自己这一脚下去,木杆必定应声折断,哪知腿都震麻了,牢门却只被他踩出一个脚印。
骚猴儿臊得无地自容,不管不顾地起腿又踹,接连踹了五六脚,牢门被他踢得直晃,带动铁链哗啦啦,可那根木杆依旧坚挺。
“他奶奶个爪儿的,这根木头没被火烧到。”骚猴儿咧嘴大骂。
武岳阳被烟雾呛得头晕脑转,一刻也不愿在地牢里停留,他从骚猴儿旁边绕过,走到牢门前,“退后了!”抬腿侧蹬,只一脚就将骚猴儿率踹不断的木杆踢飞。
姚青从地牢里钻出,瞥武岳阳和骚猴儿一眼,“桌子上分明放着钥匙,你们干嘛非得跟这牢门过意不去?”
武岳阳和骚猴儿顿时傻眼,两人手忙脚乱间,竟忘记了还有钥匙这码事。
“愣着干嘛,快走!”姚青催促道。
武岳阳迈步走近长桌,看到桌上凌乱地摆着各式刑具,他那几把盒子炮哪里还能寻得到。武岳阳不甘心,俯身到长桌下面搜寻。
“找啥啊?那几把枪早被他们拿走了。”骚猴儿捂着口鼻,从长桌上抓起一把斩马刀,挥舞几下,觉得还算趁手,干咳着叫道,“快走吧,真要呛死啦!”
武岳阳从桌下拾起沾着污泥的天蓬尺,他虽然觉得无甚大用,但这件器物是灰袍老人二爷爷留下的,不能随手丢弃。武岳阳先前见姚青很是喜欢,打算送与她,哪知她坚决不收。武岳阳仿佛带了件累赘,他擦去天蓬尺上的污泥,嫌恶地将其插到后腰。没了盒子炮,武岳阳如同虎豹失去了爪牙,没有半点安全感,他挑挑拣拣,扔了铁钩,捡起烙铁来看看,又丢回去,哪一件都不合用。
“还磨蹭个什么?奶奶个爪儿的不要命了!”骚猴儿跳脚骂道。
武岳阳忍无可忍,他怒瞪着骚猴儿,本待还嘴,可顺着骚猴儿视线,见到他骂的是艄公老孙。只见老孙仍旧蜷缩在地牢的角落里,丝毫没有逃生的意思。
老孙捂着嘴呜噜呜噜道:“我不走我不走……咳咳……你们别管我!”
上面客房里又传来一阵打斗声,尽是桌椅茶盏摔碎的声响。
武岳阳不想将老孙一个人丢下,可对他又素手无策,耐着性子劝道:“冲出去还有一条活路,留在这儿那些袍哥肯饶过你么?”
“他们要抓的是你们,和我不相干……你们放过我吧……咳咳!”老孙赖着不肯动。
“谁也不许留下!走!”姚青柳眉倒竖,厉声道。
骚猴儿本来不打算管艄公老孙的死活,这时候听姚青发了话,一双贼眼四处扫视一番,见到墙上挂着的油灯,上去一把拽下来,拎着油灯走到地牢门口。
“你要做啥子?”老孙惊恐道。
骚猴儿也不答话,他抿着嘴,像是想到了一件身心愉悦的美事,他闷不做声地将灯油淋在牢门上,又从地上捡起两根草棍,夹起燃着的灯芯,对准淋了灯油的牢门点去。
艄公老孙顿时如被狗咬了屁股,杀猪般跳起,一步窜到牢门口,捂着脑袋从地牢里窜出来,手脚快得惊人。骚猴儿惊得目瞪口呆,险些被老孙撞到。
“狗急跳墙呵。”麻耗子缓过神来,捧腹大笑。
艄公老孙恨得咬牙切齿。
“喀啦”一声木板断裂的声响从甬道传来,暗门被砸出一个圆洞,黑黢黢的甬道顿时射进光亮来。
麻耗子被烟熏得一阵干咳,赶紧将灯芯抛在牢门上,霎时间大火燃起。
姚青见暗门已被破坏,时机难得,他抄起皮鞭,“快走!”说着上了木梯。骚猴儿、武岳阳和艄公尾随而上。
四人合力将暗门推倒,骚猴儿率先捂着鼻子从墙后跳出来。
“操他奶奶的,呛死小爷了!”骚猴儿骂道。他抬起头来,看到麻耗子正将匕首抵在一个黑衣大汉脖子上,与门口的一众袍哥对峙。
“呦,麻子,行,你一个人就敢来救哥几个,还不算无情无义。”骚猴儿将斩马刀换了只手握住。
麻耗子眉头一皱,不满道:“叫我麻耗子,咳咳……或者麻六!”
“行行行,你身手是挺麻溜的,比我差不了多少。你先歇会儿,这几个傻狍子,就交给我啦。”骚猴儿一脸的轻松自得。
骚猴儿那点本事,也就能靠吹牛皮糊弄一下陌生人。别人不知道骚猴儿的底细,姚青可知道。她攥紧了皮鞭,四处张望一番,心中暗暗琢磨着如何逃出去。
武岳阳怀的是和姚青一样的心思。他想着对方人多,自己手里又没有枪,拼都没法拼,须得尽快逃出这茶楼去,否则等到附近的袍哥得到音讯前来增援,己方这四人将插翅难飞。
“着火了!快去喊人救火!”
“水!快点拎水来……”
“水你个铲铲,你脑壳遭门夹了么?这几个棒老二要是趁火跑了六哥回来还不扒了咱的皮!先收拾了他们再说!”
“上!上!一起上!”
这几个袍哥呼喊着,捉了棍棒一齐冲上来,要将四人一齐拿下。
武岳阳随手抓过一把椅子,横挡竖砸,一时间没人能近得前来。骚猴儿握紧了斩马刀,一边大声叫嚷,一边胡乱挥舞,气势很是惊人,几个袍哥远远地伸过棍棒去与他磕碰,并不敢近身相斗。姚青更是抖开马鞭,东指西打,噼啪作响,不仅迫得袍哥无法上前,更是屡屡抽在自己人身上,武岳阳和骚猴儿误中了几鞭子,也远远躲到了姚青的攻击范围之外。整个客房被他们几人占去大半,袍哥畏首畏尾地退缩到门口,聚作一团。
地牢中竹木颇多,火势越烧越旺,浓烟滚滚从墙壁后的甬道涌出。武岳阳见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打斗的时候他就留意到客房后面有窗,这时不逃更待何时,当即喊道:“快从后窗出去!”
后窗尚无袍哥把守,骚猴儿向前虚晃一刀,掉头向后窗跑去,“我去前面开路!”他大义凛然道。
此时姚青手中马鞭的鞭梢被一个袍哥抓住,姚青夺之不回,索性弃了。另两个袍哥见姚青两手空空,赶紧抢上前来夹攻。眼见姚青即将被擒,武岳阳急忙将手中木椅掷出,那两名袍哥以长棍拨开木椅,姚青已经退回到麻耗子身后。
袍哥一齐围上来。麻耗子揪起昏迷的黑脸袍哥,将匕首抵住他的喉咙,手上稍稍使力,立即划出一道血口,鲜红的血顺着黑脸袍哥的脖子流淌而出。
“咳……咳……谁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割破他的喉咙!”麻耗子木无表情道。
众袍哥停住脚步。
“你先走!”武岳阳冲姚青使了个眼色。
“你俩怎么办?”姚青问。
“别管我俩,你先走,我们自有办法!”武岳阳急道。
骚猴儿也在外面催促,“快快快!他们来人啦!”
艄公老孙见双方闹到这步田地,显然无法轻易和解了,他悄悄溜到窗口,一声不吭地爬了出去。
“你俩都走!”麻耗子道,“他们困不住我!”
武岳阳和姚青站着不动。麻耗子只得补充一句:“你俩只会拖累我,快走!”
武岳阳一咬牙,“我们在外面等你。”说完紧跑几步,跳上窗台,翻出客房去。姚青也不再犹豫,“你快些跟上!”随武岳阳跳出茶楼。
麻耗子见武岳阳和姚青跳出茶楼,便放开了黑脸袍哥,他缓缓站起,一双死鱼眼扫过众袍哥,后退两步,一转身,如狸猫般跳起,扑出窗外,在地上打个滚后站起。街道上,已围上十几个袍哥,正与骚猴儿和武岳阳厮打。麻耗子上去,两把匕首使开了,刺、挑、劈、划,下手毫不留情,转眼间,将四个袍哥放倒在地。
武岳阳见他有一刀刺中了一个袍哥的心窝,血似泉涌瞬间喷洒了一地。武岳阳擦擦溅射到脸上的血滴,忽然觉得似乎回到了天台山上的那个血夜,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跑啊!”骚猴儿将武岳阳吼醒。
麻耗子刀刀致命,没有人再敢迫近麻耗子以身涉险。
武、姚、麻、侯、孙五人聚到一起,向城里发足狂奔。
众袍哥发一声喊,一边喊人救火,一边分拨出几十人,多路追截武岳阳一伙儿。
一阵马蹄声响起,郝老六携老崔、铁牛,带着蒙面人秋蝉回到临涛茶楼,听闻武岳阳一伙儿逃出地牢,四人立即纵马追赶。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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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第六十五章 蒙面女子
宜宾地处岷江和金沙江的交汇处,两条河流汇聚到一起,形成长江。郝老六一伙袍哥聚集的“三江社”地处江口南岸。
“三江社”茶楼是宜宾袍哥码头的总堂口,位于县城中心地带,那茶楼原本叫作“福满楼”,被盐商乔三爷盘了下来,捐给宜宾地界的袍哥作为聚事的堂口,他自己也因此换了个“乔三爷”的名头。因为宜宾江段的袍哥码头叫作“三江社”,乔三爷便将茶楼改成了码头的名字,给茶楼挂上了老大一张“三江社”的黑底金字匾额。
郝老六一伙袍哥很少到“三江社”喝茶,这缘于帮会不同堂口间的尊卑差异。郝老六所属分支为“智永堂”,既然犯着“智”字,自然矮了“仁”、“义”一头。郝老六不愿仰人鼻息,平时也只在江畔港**动。然而毕竟做得了“巡风六爷”,虽然不比一二三五上四排的大爷在帮中有说话权,可也掌管着放哨巡风、侦查寻访、把守宜宾水路的重任。这些工作人少是做不成的,郝老六借着为帮会更好打探消息的由头,大肆招收新人入伙,几年间便将“智永堂”壮大起来——整个宜宾水路上的袍哥,挂名的有上百人,未挂名的近千人,全部打着智永堂的名号在江上往来。
这近百名挂名的袍哥又分作两伙,其中半数是有着正当营生的渔夫、艄公、扛码头的长短工苦力,另一些由整日打杀劫掠的水贼、吃拿卡要的真假治安警察构成。所谓清水袍哥、浊水袍哥便分指这两类性质不同的袍哥。
郝老六偶尔带领众兄弟做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但鲜少放开手脚伤人性命,严格说起来,他自己还算得上是清水袍哥。既然“清水”,必然相对清苦一些,平日里少不得风吹日晒、霜打雨淋。虽然清苦,郝老六却乐得逍遥自在,他将江畔的临涛茶楼当成了落脚点,过起了天高皇帝远的快活日子。
说远也不远,临涛茶楼所处的港口码头,离县城的三江社茶楼不过几里路之遥。可这几里路多在荒郊野外,不似县城中房屋密集,街巷繁多,东一拐西一转就能甩脱追兵。
武岳阳回头看见袍哥渐渐追近,急忙喊道:“在一起太显眼,分开跑!”
“有啥用?这荒郊野外的,躲都没地方躲,咱还不如跳江了,奶奶个爪……”骚猴儿脚下没有留意,险些绊个跟头。他虽然口上并未赞同,可一双三角眼已经开始东张西望,寻找藏身之地。
“若能侥幸逃脱,什么时候,在哪里碰头?”姚青道。
武岳阳上气不接下气道:“看见前面那三颗大树没有?明日天亮……在那大树下汇合!”
“好!”姚青答应一声,扭头跳进草丛,向一旁荒山上跑去。
骚猴儿发一声喊,“等等我!”追姚青去了。
“我跑不动了……哎呦……跑不动了……”艄公老孙一屁股坐在地上。
武岳阳立即停下,返回去拉他起来。
艄公老孙连连摆手,“莫得耽误工夫啦,你们快走……”他捶打着胸口不停地喘息。
武岳阳执意将他拉起,拖着他跑了几步,老孙脚下发软,踉跄着摔倒在地。
“走不成了。”麻耗子看着几匹马已经追近,他纵身窜到路旁草丛中躲起来。
四匹马载着郝老六、老崔、铁牛和蒙面女子眨眼间追上武岳阳。四人喝住马,郝老六率老崔和铁牛前后将武岳阳、老孙二人围住。
武岳阳寻思凭一双腿可万难逃跑,他看了看四匹健硕的高头大马,想道:“你们既然送马来,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武岳阳悄悄地从身后抓出天蓬尺,二话不说,突然暴起出手,抡开天蓬尺,对准郝老六乘坐的黄骠马前腿横扫过去。
黄骠马受惊,不等主人发号施令,立即抬起前蹄躲避。这正是武岳阳希望看到的,他很熟悉马性,知道马儿受惊会有什么举动,他这么一扫,那马儿必定高抬前蹄,郝老六难保不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郝老六果真不负岳阳的期望,他根本没有设防。坐下黄骠马希律律嘶鸣着扬起前蹄,缰绳从郝老六手中滑脱,他两手乱抓,只从马后颈上揪下几绺马鬃,“哎呦”一声跌落马下。
“瓜娃子找死!”郝老六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撸起袖子冲武岳阳而来。武岳阳哪有工夫和他纠缠,他伸手牵住马缰绳,翻身上马,“上来!”伸手要将艄公老孙拉上马。
郝老六哪容武岳阳如此放肆,他心道:“龟儿子又是夺马又是救人,当我好欺负么?”他一个箭步扑上去,将艄公老孙扑倒。铁牛和老崔更是拍马前来夹击,要一举将武岳阳擒获。只有那叫“秋蝉”的蒙面女子举着火把一动不动地在旁边冷眼观察着。
武岳阳左右躲闪,避开铁牛和老崔,他心中琢磨,这么下去一个也逃不走,而且若当真带上艄公老孙,座下马背负着两人,必定难以放足,终究无法逃脱。他一咬牙,狠心一巴掌拍在马臀上,抖缰绳催马上路。
可是黄骠马只是原地转了两个圈,并不奔跑。武岳阳又急又怒,两脚狠踢马腹,又回身重重拍了马臀几下,无奈这黄骠马就是不听使唤,中邪一般,从鼻孔扑籁籁喷出一串起,摇头摆尾,始终不听武岳阳指挥。
“大黄,掀他下去!”那蒙面女子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黄骠马如能听懂人话一般,立即扬起前蹄,要将武岳阳掀下马背。
武岳阳听到蒙面女子所说的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牢牢抓住缰绳,两腿夹住马腹,身体贴在马背上。黄骠马这一下竟没将他掀下来。
武岳阳并未因为没被掀下马背而感到欣喜,相反,他心中满是震惊,须知牛马不似猫狗般容易驯养,它们通常只能听懂“驾、吁”之类最简单的指令。可那蒙面女子只这么随便说了一句,这黄骠马竟听令照做,简直匪夷所思。
黄骠马不顾武岳阳胡乱琢磨,它一掀没将武岳阳掀下来,又抬起后蹄腾空踢踹,或人立而起,或垂头高踢后腿,形似倒立。如此反复,只几个回合,武岳阳终于掌握不住平衡,被甩下马背。黄骠马趾高气扬地跑回蒙面女子旁边,促狭似的看着武岳阳。
武岳阳气不过,将气撒在郝老六身上,他挥舞着天蓬尺,要与郝老六厮打。铁牛早跳下马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夺过天蓬尺,又一拳黑虎掏心,将武岳阳打得喘不上气来,直接用绳子绑了。
艄公老孙自然不敢反抗,乖乖受擒。
“龟儿子,让你跑!让你跑!”郝老六抓起皮鞭,又劈头盖脸地抽了武岳阳几鞭子。武岳阳一边躲闪一边恨恨地盯着那蒙面女子。
远处荒野里尽是火把,将夜色照得亮如白昼。众袍哥追上姚青和骚猴儿,将二人分别捆了,远远地押过来。
武岳阳和艄公老孙被郝老六和铁牛捆住了手,拖在马后,一伙人掉头回返。
麻耗子借着夜色掩护,瞅准了时机,在蒙面女子拨马回身的一瞬间,双手紧捏的匕首一齐甩出。两道黑芒如闪电,又如毒蛇,倏忽飞向蒙面女子后心。
老崔驱马坠在队伍最后,他听到草丛一阵悉悉响动,转头看去,只见麻耗子站在草丛间,眼睛死死盯着蒙面女子,他扬起的双臂还没有放下。老崔心知不好,想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了,眼见蒙面女子命悬一线,她却毫无察觉一般。
老崔半张着嘴,大睁着眼,喉咙里不自觉地传出:“哎……”
两把匕首转瞬即至,蒙面女子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猛地扭腰转身,一手持着火把,单手就将两把匕首都接了去。老崔揉揉眼,寻思道:“怎么眼睛一花,那两把飞刀就到了她的手里?”
麻耗子同样感到不可思议,他原本就预料到这个蒙面女子怕是最难对付,因此想着先解决了她,旁人便不足虑了。可他没想到这神秘的蒙面女子竟有这么好的身手。麻耗子脑中一片空白,傻愣愣地呆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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