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狂峰
黄岭早从车上下来,带着怒气道:“你们跑这来干嘛,唱的这是哪出戏?”
“回少爷,说来话长……咱们这是赶回去跟老爷汇合,途中遇到几个小贼,本来已被我们扣住,不想刚才那两个小贼使诈逃脱,也是他们开枪伤了咱们的兄弟……”罗队长满面愧色。
“你们还能干点什么!”黄岭训斥道。他扭身走向仍在高声求救的胡婉慧身旁,使足了力气,一脚将胡婉慧踢落江堤。
滚滚江流,波浪翻涌。
胡婉慧转瞬间没了踪迹。
“追!”黄岭望着姚青逃走的方向叫道。
道魂 第十二章 人活一口气
麻耗子追上姚青,两人又渴又累,这么空腹挨了一天,腿脚都有些酸软。麻耗子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干硬的玉米面窝窝,分一个给姚青。
姚青接过,二话不说张嘴吞嚼,硬噎了几口,伸手跟麻耗子讨水喝。麻耗子又掏出水壶递给她,两个人一边胡乱往肚子里塞东西,一边脚下不停地向前逃跑。
罗队长手下的几个兵痞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既怕追得近了吃姚青的枪子儿,又怕追丢了两人免不了回去受罗队长责罚。几人一面摆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的架势要跟麻耗子和姚青拼命,一面又连连回头,巴望着罗队长带人追上来增援。
罗队长一伙儿跟黄岭简单解释清楚了事情原委,便兵合一处。罗队长和金大胡子得以搭上黄岭的老爷车,不用徒步追赶,倒是省了不少力气。而他们二人手下的一众兵痞,再多来两辆车也塞不下,只好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的步行。
麻耗子和姚青没有走回头路,来时两人已经留心观察,附近几里并没有村寨山庄,不利甩脱追敌。前面不远处的江畔码头上,黑压压一片屋舍,黑夜里看不清有多少房屋,但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既像久欠供奉的祠堂庙宇,又像烟火不济、荒无人迹的乱坟茔地。
瞧着近旁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地,两人不用商议,一齐奔向这黑压压的码头。
后面几辆老爷车很快追近,车灯交错,光束照得江堤一片昏黄。汽车轰鸣夹杂着兵痞粗俗的叫骂声,偶尔还有几声枪响。麻耗子和姚青心越急腿脚越沉,连连被乱石枯草绊了几个跟头,姚青在又被一截树根绊了一个踉跄后,干脆站住不跑了。
“你走吧,我断后。”姚青回过身,半倚着一棵腰粗的黄柏站定,按动盒子炮弹夹卡簧,瞧了瞧所剩子弹,重新推上弹夹,持枪候着追兵。
麻耗子跟着停住步子,死鱼眼在姚青削瘦的背影上望了望,说道:“你跑不动我背你便是。”
“别废话!想活命就赶紧走!”姚青说罢扣动扳机,一声枪响,迫近的几个兵痞齐齐趴下。
姚青接着又对着驶近的老爷车连射两枪,一枪打在前面挡风玻璃上,将玻璃打了个蛋大的孔,却没伤到里面的人,另一枪打中了老爷车左前侧的车灯,“啪”地炸起一团火花。驾车司机立即踩死刹车,车轮抱死,车辆打滑,老爷车“嘎”地停住。
后面的几辆老爷车也先后停住。这几辆车背对江堤的另一侧车门纷纷打开,黄岭所率的众打手一个接一个猫着腰从车厢钻出。这些黑衣打手前后夹击,成合围之势,向麻耗子和姚青包抄过去。
等这些人包围过来,那便插翅也难飞了。麻耗子知道姚青手中盒子炮已经快没子弹了,于是不等姚青同意,上前去背起姚青便跑。
两个人的目标要比一个人大了许多,追近的兵痞连连放枪。麻耗子为躲避子弹,左拐右拐跑之字路线,尽管尚未中枪,可是这么跑曲线,很快又被追兵迫近不少,枪声也变得越来越密。
“放我下来!”姚青这么喊了几声,麻耗子只是不理,姚青只好回身开枪与追近的兵痞对射。可是没有打中一个兵痞弹夹里的20发子弹就全用光了。姚青没好气的将手中的盒子炮摔了出去。
追兵似乎知道姚青没了子弹,肆无忌惮地涌上来。
姚青看着码头上已经近在咫尺的屋舍,却感到无比的遥远,她少有的心平气和道:“放下我吧,你一个人逃跑还来的及,再迟些咱俩都得死在这江滩上。”
麻耗子急忙回头张望,不想脚下踩了空,两人一齐跌倒,姚青摔出去老远。
等麻耗子上前打算搀起姚青时,却见姚青手里多了一柄尖刀,再摸自己袖口,正好少了一柄。
姚青将刀尖对着麻耗子,“快走!”
麻耗子见姚青态度坚决,踌躇片刻,说道:“好,我会给你报仇。今日这些人,全得死。”麻耗子说罢便不再犹豫,扭头向码头上的密密麻麻的屋舍奔去。
姚青长出一口气,她可不想连累任何人。等到麻耗子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姚青稍整了整理衣衫和头发,将从麻耗子身上顺来的尖刀藏进袖筒,选一块平整的岩石,端坐上去,静候迫近的追兵。
罗队长远远看着姚青坐在岩石上,另一个会使飞刀的小子却不知去向,他不知道这两个小贼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依着他的性子先乱枪毙了这丫头,然后立刻去找那小子,即便一寸一寸翻遍江滩,也要将那小子找出,那时一定将他好好折磨一番,然后抛尸江中,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可是罗队长忘记了此时此刻在这江滩上,说话最管用的却是黄岭黄大少爷。黄岭听罗队长说这两个小贼中竟有一个年轻女子,便动了“抓活的”的心思。这时候见到对方已经无路可逃束手就擒,便高声吩咐众喽啰:“抓活的!”
黄岭话音刚落,不等手下有所动作,老霍生着八字胡的嘴角突然轻轻抽动,他竖起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众人安静。众人立即收声。
这时江堤上安静下来,远处微弱的马蹄声众人才得以耳闻。
嘚嘚马蹄声越来越近,显然有人驾马由远处而来,而这样的夜里,来人多半不只是过路的。
武岳阳和骚猴儿肯定算不上过路的。两人担心追丢了姚青和麻耗子,因此一路催马疾行,幸好罗队长一伙儿兵痞特征明显,武岳阳和骚猴儿一路打听着追赶,才不至走错了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汉口,两人进城时,给罗队长一伙兵痞拉车累死的白马仍旧躺在道路当中,马尸周围围了一圈交头议论的百姓。
骚猴儿凭借自小在天台山学会的追踪的本领,辨方位、看痕迹、访音讯、识意图,深具追踪一门的“望、闻、问、切”精髓。
虽然没有追丢了人,可是眼下已经天黑,等入夜再去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两人愈发着急。待到两人追到江畔,听到枪响,两人均感大事不妙,骚猴儿将马臀拍得啪啪直响。
武岳阳远远看见一排老爷车停在江堤上,老爷车前面江堤上四散着十几个黑衣人,还有些穿军装的兵痞站在另一侧,手里端着长枪短枪,如临大敌。
武岳阳不敢吁马停下,他扭头向兵痞包围处望去,可是天黑看不清楚,待得近了,不等他瞧清兵痞包围的是什么人,罗队长已认出他来。
罗队长没耐心跟武岳阳讨要枪支,骂一句,“小王八羔子,还敢追来,给我打!”接着噼啪一阵枪响。
武岳阳和骚猴儿俯身趴在马背上,可那骡马无处躲藏,前胸后胯各中一枪,翻着跟头摔倒在地,武岳阳和骚猴儿早有准备,就势向前打了几个滚,弄了满头满脸的尘土,手肘膝盖等处也多有擦伤,幸好只是皮外伤,筋骨并无大碍。
骚猴儿落马之际瞧见被围困之人,虽然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没有看清面孔,不过从衣着依稀可以猜出那人正是姚青。
“大公子,是你么?”骚猴儿一个箭步窜进草丛中。
姚青见武岳阳和骚猴儿追来,先前的无助和绝望登时消失殆尽。这两天姚青历经波折,先是被绑架押解了百余里路,之后千方百计逃脱后又遭受追赶,这一路的艰辛和屈辱也没让她皱一皱眉头,此刻眼窝却不争气地湿润起来。
姚青顾不得释放情绪,在武岳阳和骚猴儿吸引了兵痞们的注意力的空当,她果断翻身躲入草丛。等兵痞们回过神来再去找她,姚青早已逃出众人包围,向码头上的屋舍靠近了很多。
兵痞们不知该追赶姚青还是先收拾新来的这两个小贼。
“先料理了这两个小贼!”罗队长喊道。
兵痞们立即向武岳阳和骚猴儿合围过来。
武岳阳哪给他们机会,他藏身草丛间,将腰间盒子炮掏出,枪口平举,连连扣动扳机,只十几声枪响,将车灯尽数打灭。
江堤立即一片昏暗。月光虽明,可也难以令有意躲藏在草丛树木间的人显形。
骚猴儿赶风步使了出来,一溜烟似的追姚青去了,哪里还顾得上管武岳阳。武岳阳乐得没有人添乱,他仗着一手好枪法,无人敢迫近来挨枪子。武岳阳且战且退,沿着姚青和骚猴儿逃跑的方向追去。
罗队长险些气炸了肺,心里道:“等我抓到这四个小兔崽子,非得亲手扒了他们的皮!”他有意下令继续追赶,又怕抢了黄岭的风头,只好压着火等黄岭拿主意。
黄岭倒是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罗队长啊罗队长,这些妖魔鬼怪都是你惹来的没错吧?你说咱们是继续追呢,还是忍了这口气回去办正事要紧?”
罗队长知道黄岭没安好心,他踢皮球将决策权丢给自己。如果继续追,耽误了所谓的正事,自然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不追,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以后哪还有脸面在江湖上行走?
“人活一口气!这几个小王八羔子非得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咱就好好陪他们玩一玩!”罗队长咬牙道。
道魂 第十三章 龙王庙
姚青从兵痞的包围圈中逃出来,咬着牙坚持跑到江畔码头上。
码头建在江畔一块三角洲上,呈犄角状楔进江道中。犄角两侧停靠着大大小小十几艘船只,夜色中,整个码头俯瞰像极了一只尖头的蜈蚣。
临近码头的江岸上,客栈挨着货栈,鱼肆贴着马房,十来间房子并列一排,各自紧关着门,尤显静谧。
离江岸再远一些,一道缓坡向江岸倾斜下来,缓坡上黑压压一片木屋,如刚出锅的粘豆包,一个挨着一个,仿佛只有挤在一起,才能保持站立的姿态。这些木屋低矮逼仄,看着不像是供人居住所建,然而似乎又刚建成不久,门窗、房檐都还未因风吹雨淋、日晒虫蛀而受侵蚀,仍旧保持着原木的光泽和清香。
木屋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像守护蚁后的蚁群似的簇拥着中心处一座高大的古庙。那古庙红柱青瓦、斗拱飞檐,如下山猛虎,俯视着江畔,颇有气势。
姚青站在货栈客栈与木屋群之间的码头上,不知该逃向何处。她寻思着从码头上寻条快船,从江面逃脱,可这江口码头难保不是那“黄少爷”和罗队长的地盘儿,从水路走怕会自投罗网。可是走陆路,码头近旁除了这几间客栈货栈,就是那些不明用处的木屋,再往远处,视线所及,光秃秃的全是一片收过了的庄稼地,哪还有藏身之所?
可木屋群和古庙在这黑夜中透着浓浓的诡异的味道。姚青踟蹰不前之际,一道黑影如风而至,骚猴儿喘着粗气在姚青面前停下。
“哎呀我的妈呀……可算……可算追上你了……”骚猴儿弯着腰,咧着嘴,呼哧呼哧地将气喘匀。
“那姓武的呢?”姚青问道。
“那书呆子……”骚猴儿回头张望了一番,“他断后,大公子你放心吧,那小子枪法准,吃不了亏。”
姚青板着脸问,“你现在脚下功夫那么好,你干嘛不自己断后?”
骚猴儿挠挠头,结巴道:“我……我这不是惦记着你的安危么。”
“你那有喷子没有?”姚青伸手向骚猴儿讨要。
骚猴儿从怀里摸出两把盒子炮,递给姚青。
姚青接过盒子炮,按弹夹检查了子弹,又伸手冲骚猴儿道:“子弹!”
骚猴儿不敢啰嗦,乖乖掏把子弹给姚青。姚青一边揣好子弹,一边迎着密集的枪声,大步向来时方向走过去。
“赶紧截住他们……”
“……别让这几个兔崽子上去……”
“开枪开枪!一个不留!”
枪声突然密集起来,“砰砰砰砰……”一连串枪响,武岳阳身前的岩石被子弹打得火星四射。武岳阳起身还了几枪,不敢逗留,立即钻进草丛逃走。
姚青这么一言不发,骚猴儿知道她是真生气了,相反她若是吵闹得天翻地覆,反而无事。骚猴儿急忙追上去,陪笑道:“大公子,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那小子真没事,你看着他跟只呆头鸡似的,其实鬼着呢……”
骚猴儿话音未落,河畔长草丛一阵晃动,武岳阳弓着身子,一溜小跑跑到姚青和骚猴儿近前。
骚猴儿撇嘴道:“我就说吧你还不信……”
“你闭嘴!”姚青打断骚猴儿,迎上武岳阳几步,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身上并无伤势,便不再多问,将一支盒子炮递过去,招呼一声“走”,率先向缓坡上跑去。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那麻六呢?”武岳阳问。
姚青闭口不答,闷头前行。
骚猴儿见姚青脚下步履虚浮,赶紧凑上前扶住她,尖声问道:“对啊,那小子哪去了?他不会自己蹽了吧……他奶奶个爪儿的他还是人么?忘恩负义!白眼狼!这个臭不要脸的,等小爷逮住他非得大嘴巴子呼他……”
骚猴儿正搜肠刮肚翻着花儿地骂着麻耗子。姚青突然停住步子,武岳阳和骚猴儿顺姚青视线向前方看去,见一个削瘦的身影从近旁的小木屋中走出。骚猴儿一眼认出那人正是麻耗子,当即窜上前去。
“麻子!你鬼鬼祟祟干嘛呢?大公子眼瞅着差点被那些臭丘八子逮住你知道不?”骚猴儿连珠问道。
“我让他先走的,我走不动了,连累他也只是多一个陪死鬼而已。”姚青摆手替麻耗子解释。
“那丢下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说一千道一万,他奶奶的……太不仗义!”骚猴儿瞪着麻耗子道。
麻耗子倒没有一丝惭愧,眨了眨一对死鱼眼,没听到一般,不做任何辩解,只将手里的一块木条递给武岳阳,说道:“木头是湿的,带着草木的酸涩,是新木,这些木屋有些问题,而那座庙,更是透着古怪。”
武岳阳接过木条,放鼻子下闻了闻,没觉出有什么异样,只嗅到一股潮气。他琢磨着这几日并未下雨,若这些小木屋果真都是刚刚建成,那它的建筑者是谁,其搭建目的又是什么?
“你聋了还是装傻充楞!”骚猴儿冲着麻耗子不依不饶道。
麻耗子若无其事道:“你说得对,我是不仗义。”
骚猴儿气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呦呵,你他奶奶的……还死不要脸了!”
“别吵了,他们追来了。”姚青劝阻道。她话音未落,江堤上追兵杂乱的脚步伴着老爷车刺耳的刹车声一齐来到。
“码头上有船,咱们走水路,趁着夜色或能甩脱他们。”武岳阳建议道。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骚猴儿翻了个白眼,嫌弃道,“没有风,也没有帆,更没有会掌舵的,你要去江里喂王八?”
不等武岳阳反驳,麻耗子率先钻进木屋间的缝隙,沿着不足两尺宽的窄巷向木屋群当中的古庙走去。
“哎,麻子!你他奶奶的又搞啥幺蛾子?”骚猴儿骂道。
“附近除了那座庙,还有别处可以藏身么?”麻耗子回头道。
“砰砰砰……”一阵乱枪袭来。
“别开枪了!早干什么去了?打烂了木房子我要你们命!他妈的,别打了!听没听见!”黄岭怒吼道。
兵痞和打手们乖乖地收了枪,四下散开,成扇形向武岳阳四人包抄过来。
姚青见状连忙招呼骚猴儿和武岳阳,“别磨蹭了,跟上去。”
三人忙不迭追上麻耗子,四个少年在这初冬的夜里,被一伙兵痞追赶得慌不择路,逃到汉口城外这码头旁的江畔上,极其狼狈地钻进这黑咕隆咚的古庙内。
武岳阳最后一个进到古庙中,他进庙前留心抬头看了一样门上的匾额,上面三个鎏金大字“龙王庙”。
黄岭此时如围栏里气急败坏的公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恼恨今日出门没有拜菩萨,乃至事事不顺——先是那姓胡的贱人杀猪般嚎叫凭空惹来这几个小瘟神,之后这几个小瘟神二话不说直接开枪放倒两个弟兄,紧接着这几人躲哪去不好,偏偏躲到这龙王庙里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眼望着四个小贼进了龙王庙,黄岭只好将怒气转移到罗队长头上,他眼里要喷出火来,对罗队长怒道:“看你办的好事!”
罗队长跟随在杜先生身旁近十年,既算不得保镖也算不得警卫,可是杜先生的人身安全多半着落在罗队长的头上。杜先生是干大生意的,干净的、不干净的买卖都做,立足黑白两道,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所谓吃江湖饭,交天下朋友,打开门做生意,哪能尽如我意?自然什么样人都会接触,什么坎也都会遇到,对不同人、不同事用些不同的手段,那是免不了的。
有些手段见不得光,杜先生只能委派十二分信任的人去做。罗队长虽然身手一般,但胜在老练,办事稳妥,更兼跟随杜先生多年,忠心耿耿,杜先生把任务交给罗队长去做是很放心的。平日里杜先生也对其恭敬有加,从无呵斥,是以两人不像主仆,更似朋友。
罗队长惯于干“脏活儿”,暗杀、绑架这种事没少做,他带领的一干人有哪一个手上没有沾血?全是藏在暗里上不得台面的主儿。黄岭一个纨绔少爷,又哪里瞧得上这些人。他原本就看罗队长大大咧咧一副眼里只有杜老爷的模样不顺眼,觉得他“狗一样的奴才,还真拿自己当人了”,这时候见罗队长坏了自己的事,更是火上浇油,不留情面地连连骂道:“废物,一群废物!”
罗队长是个要脸的,他跟随杜先生这么多年,也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黄岭把他当做奴才,可他眼里还真没有这个主子,罗队长当即回嘴道,“黄少爷,让放枪是你,不让放枪也是你。咱弟兄们有些糊涂,这几个小贼,咱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黄岭被罗队长问得一愣,咬着牙用手虚点着罗队长,数落道:“好!很好!姓罗的你觉得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想说道说道,那咱就好好聊一聊:第一,那几个小贼可是从你手里逃出来的,我没栽你的赃吧?第二,那几个小贼手里的枪也是从你们手里夺去的吧?第三,我的两个手下被你放出来的小贼开枪放倒,现在不知死活,我没冤枉你吧?”
“这……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推脱,回去我跟老爷请罪,现在我要去抓人了!”罗队长懒得和黄岭理论,他手臂一挥,就要带领手下一众兵痞,进龙王庙去抓人。
道魂 第十四章 委任状
“慢着!”黄岭喝道。
“怎么?”
“哼!你当这些木屋和那龙王庙是你家菜园子么,想进就进?”黄岭冷笑道。
“我还要买门票?”罗队长冷眉相对。
黄岭向缓坡上的木屋和龙王庙扫了一眼,说道:“你过糊涂了么?再过一日就是开香堂的日子,这码头上木屋和龙王庙刚刚收拾妥当,今日如果损毁,耽误了开设香堂,你担得起责任么?”
罗队长当即愣住,“后天是开香堂的日子?在这龙王庙开香堂?”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黄岭翻眼睛问道。
“我装什么糊涂?俺们弟兄给老爷打前站,沿路探查,出发前就跟老爷约好,将探查消息传回到这龙王庙。我哪知开香堂这码事!”罗队长辩解道。
“那你怎么不做好分内之事,好好探路,派个跑腿的送信回来也就是了?反倒将人全带了回来!”黄岭继续责问。
“我见到老爷,当面跟他解释清楚。你只说眼下怎么办吧,这几个小贼到底抓还是不抓?”罗队长懒得跟黄岭纠缠,他急着去见杜先生。
“当然抓,且不说他们伤了我的弟兄、打坏我的车,害得我大半夜跟着你们在这码头上吹风受冻,光是他们闯进龙王庙,咱就饶他们不得!”黄岭掏一颗香烟塞进嘴里,擦根洋火点上,吸一口烟,喷云吐雾道,“这码头上的木屋都是义父吩咐修建的,他再三叮嘱开香堂前万万建好,指不定要派什么用场呢。我可是忙活了大半个月,雇了上百个木匠、花了几千块大洋,一直到前天才建好,这几日怕出一丝意外,在远近各处竖起多根青龙旗。别说流民百姓,就连野狗都不敢闯进咱们码头一只。今日倒好,乒乒乓乓一齐闯进来四个大活人。罗大队长,这祸可是你惹的,我可是在给你擦屁股。”
罗队长又气又怒,可是却无法反驳,因为整件事情都是由于自己一伙儿不小心被那四个小贼把枪盗走所引发。罗队长鼻孔快要喷出火来,叫道:“我谁也不连累!走!”率几名手下向龙王庙围过去。
“少爷……”黄岭身旁那叫“老霍”的留着八字胡的打手凑上前来。
“罗队长执意自己解决,旁人也不好给他添乱。咱们给他压阵助威就是。”黄岭使了个眼色,一众黑衣打手立即各自上了老爷车,几辆老爷车发动,将龙王庙所在缓坡通往码头各处的路口全部占住。
骚猴儿扒着龙王庙的门缝向外张望着,瞧见出去的路都被堵死,忍不住破口骂道:“操他奶奶,这是要坑里灌水憋王八,不给咱留活路了!”
姚青皱了皱眉头,“你愿意做王八,别捎着我们。”
“我的大公子啊,今个要能逃出去,真做回王八也不打紧。”骚猴儿从门槛上跳下来,借着一缕月光摸到大殿当中的龙王像前,擦根火柴,将供台上的蜡烛点着,这一星烛光将龙王庙的黑暗驱退几尺,搏来巴掌大的一片昏黄的空间。龙王端坐大殿之上,泥胎雕塑,涂以铜漆,龙首人身,通体金黄。龙王仪态威严,俯视下方,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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