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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狂峰
“册那娘!瞧瞧我是谁?!”马上那人骂道,挥鞭兜头便抽。
骚猴儿回过神来,急忙躲开两步,他抬头看去,发现来人好生面熟。
“你是……”
“小赤佬,侬扮糊涂!爷爷今天打死你!”马上人挥鞭再打。
骚猴儿猛认出,这人正是昨日被他尿了一身童子尿的罗队长的手下——兵痞阿文。不知他从何处偷了一身短小的女式碎花斜襟上衣,配上军装长裤,亮皮马靴,显得不伦不类——想必是因为自己尿湿了他的军装,才换的装束。再看他所乘的马匹,自然想也不用想,一准是偷的。
“哈哈,是你啊,从哪偷的大姑娘衣服?不知道本道爷赏你的辟邪童子尿管用不,这一路再没碰到什么妖魔鬼怪吧?”骚猴儿笑谑着又躲过几鞭子。
“册那娘……”阿文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狂怒乱叫,恨不得生撕了骚猴儿。他嫌马上不够灵活,跳下马背,抡着鞭子追骚猴儿而来。
骚猴儿心思电转,暗道:“我正拿不定主意,看来天老爷来帮了个忙。”当即收了戏弄之心,下盘发力,双脚微错,使出赶风步,挟着风声转眼闪身到阿文背后,一个窝心脚将其踹倒。骚猴儿跟上,再在阿文颈后补了一掌手刀,将其砍晕。
“这回消停了吧?”骚猴儿上前扶起阿文,将他搀到马背上,然后自己翻身上马,拨转马头,拍***,奔龙王庙码头方向前行。
武岳阳和麻耗子断后,姚青先退回了龙王庙。紧接着武岳阳和骚猴儿脚跟脚全身而退。
罗队长一伙儿顾不得追击三人,他晓得厉害关系,黄岭说过这码头上的木屋是听杜先生吩咐所建,哪敢任由其烧毁。罗队长急忙组织兵痞们救火,二十几个人,守着码头,有用不完的江水,只片刻的功夫,就将大火熄灭。
饶是这片刻,也将那辆老爷车烧成了一堆废铁,同时将三栋木屋燃成一地黑炭。
罗队长气得浑身哆嗦,他没想到这几个娃娃倒是滚刀肉,油盐不进、生冷不忌,这回没抓着狐狸,净惹了一身骚。他眼睛里要冒出火来,瞧着被烧毁的三栋木屋,再瞧瞧缓坡上的龙王庙,不知道该怎么跟杜先生交待。
姚青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武岳阳和麻耗子交待。
骚猴儿不在庙里,抓个人质回来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可是庙里庙外都不见骚猴儿踪影,那么结果只有一个,骚猴儿自己逃跑了。
“真不仗义!我早该看透他的!”姚青扒着后窗怒骂道。
“他自己跑了?那咱们怎么办?”武岳阳问道。
姚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麻耗子倒丝毫不觉诧异,“趁他们救火,咱们赶紧走,机会怕只有这一次,迟了就晚了。”
三人拿定主意,便要再从后窗钻出,武岳阳忽拦住姚青,他示意两人侧耳倾听。
麻耗子道:“别听了,能看见!”
三人向窗外望去,只见骚猴儿策马归来。骚猴儿到龙王庙后坡路口,抱着一个人跃下马来,狠抽马臀一鞭子。那马沿着江堤向前绕过龙王庙,奔灭火的众兵痞跑去。
而骚猴儿背着昏厥的阿文,如晚归的猎人,扛着肥美的猎物,沿后坡小路上龙王庙来。





道魂 第十七章 赤血朝珠
铁箱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打开的,毕竟横竖箍着九条铁链。
老管家派人很快请来了四个铁匠。这四人各自围着铁箱转了数圈,东敲敲,西碰碰,再歪着头将耳朵贴在铁箱上凝神静听。
四个铁匠全都傻了眼,因为那九条铁链相互交叉,彼此交替穿过,九条铁链交织成一个整体,并无锁扣机关,令人费解如何铸成。更令人想不通的是,铁箱被这些铁链牢牢锁住,似乎铁箱的主人压根就没想再打开它,那么——不打开还留着这箱子做什么?铁箱里到底关着什么东西?
铁匠们满腹狐疑,凑到一起商量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若不使用蛮力,恐怕用钢锯锯开铁链间彼此交叉的铁环,然后再用撬棍将锯断的豁口撑开,一一撑开铁链结点。铁匠们合计了一下,若要将铁箱从铁链中取出,只需将一个侧面的铁链取下,也就是说,需要锯开九节铁链。
杜月笙等了片刻,知道铁箱不会轻易取出,也便去睡了。
东厢房里戴笠和马汉三守着四个铁匠,正咔咔咔咔一刻不停地锯着铁链。老管家沏了茶,又吩咐下人端上了糕点和水果。铁匠们埋头苦干,哪里还顾得上稍歇片刻。
马汉三斜眼瞧了瞧众铁匠正各自忙碌着,便扭头询问似的看着戴笠。
戴笠呷了一口茶,头也不抬,说道:“你一肚子的疑问,是不是?”
马汉三点点头,“这箱子里面,绝不是凡物,咱们不先看一眼,直接送到这里来……”
“你呀,做事细心,但目光始终不够长远。”戴笠笑了笑,放下茶盏,“咱们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送礼物,该送什么?无非要让对方喜欢。我不关心这箱子里是什么,总之应该是件好东西,这就够了。没打开更好,咱们送的就是原汁原味,送的就是毫无保留。”
马汉三眼珠转了转,“要是里面的东西很贵重……”
“哼哼,金山银山也不过是身外物。能有多贵重?比得过乾隆的九龙宝剑和慈禧的夜明珠么?东陵里的那些宝贝咱也不是没见识过。这铁箱子里的东西,只怕连这两颗石子也不如。”戴笠说着从怀里掏出两颗赤红色溜圆的朝珠来。
马汉三早听说孙殿英盗了东陵,光金银珠宝就装了四五十箱,此举触怒满清氏族,受到社会各界一致声讨,清室遗臣多次到卫戍司令部要求严惩。孙殿英为免于惩处,不得不四处打点,东陵珍宝便是最好的行贿之物。而戴笠手中这两颗赤红的朝珠,听说就是乾隆爷脖子上佩戴的朝珠,传闻那朝珠原本共一百零八颗,乃无价之宝,孙殿英将其拆开了送人,戴笠手中这一对儿是其中最大的两颗。
马汉三见那两颗朝珠足有葡萄大小,色泽黯淡,偶有荧光射出,绝不是檀木,倒似金似玉,又非金非玉,看不出到底是由珊瑚还是珍珠制成。
左右无事,戴笠便将两颗朝珠递给马汉三,“这玩意叫‘东珠’,满语称作‘塔娜’,产自黑龙江流域,极难获得,有‘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的说法,这东珠本来就不易获得,个头大一些的更是稀罕物,而红颜色更是万中无一。”
得知这两个叫“东珠”的朝珠如此珍贵,马汉三急忙还给戴笠,轻声问道:“您的意思……”
“八一三战役(即淞沪会战),我军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兵源补充是个大问题,委员长也是急得没有办法,特委派我召集江浙一带的地方势力,要枪给枪,要装备给装备,甚至不惜授予官衔。保家卫国喊口号谁都会,真端着枪上前线跟小鬼子拼命就都缩脑袋了……”戴笠用手指点着桌子道,“谁都知道,兵不好招!但杜先生一口气召集了一万多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马汉三沉吟片刻,说道:“意味着兵权,这些人武装起来够组建两个旅了。”
戴笠摇摇头,“不对!这不是两个旅,这是一万条人命!”
马汉三没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戴笠。
“这一万人连新兵蛋子也算不上,你还指望他们上阵杀敌?枪炮一响,全尿裤子!这些人注定是上去送死的,我只看到一万具死尸!”戴笠冷冰冰道。
马汉三怔住。
“保家卫国,流血牺牲,这些人死的也不算冤,都是烈士。只是我们白白跟杜先生要了一万人,总该有个交代。”戴笠将两颗朝珠在掌心里转了转,揣回怀里,“咱们这也算是提前堵他的嘴。但愿这箱子里能开出好东西来,就是玉玺皇冠又能怎样,都送他!”
“万一……”马汉三只将话说了一半。
“万一箱子里面不是宝贝,事后我将这两颗朝珠送他便是。”戴笠道。
马汉三没想到戴笠已经想好了退路,更没想到如此无价之宝,戴笠竟眼也不眨一下就要送人,当即道:“先生赤胆忠心为党为国,竟没有分毫私心,军中若人人都如先生,赤-匪何愁不灭,外族焉敢来犯!”
戴笠一脸疲倦,回答道:“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说说你吧。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不过经此一役,你身份难保不会泄露。康公那里你是回不去了,过了年,你就去北平吧,那边有个站长的空缺,你去正好,顺便抓起北平的情报工作。”(康公即是康泽。国民党特务系统中,最重要的一支就是“复兴社”。“复兴社”又分为三支,一支是贺衷寒的“政训”系统,一支是康泽的“别动队”系统,一支是戴笠的“特务处”系统。康戴二人深受蒋介石信任,国民党内称二人为“康戴二公”)
“多谢先生提拔!”马汉三起身便要行礼,戴笠手掌下压,示意马汉三坐下。
门外忽传来打门声,守院的警卫开了门,黄岭喘着粗气跑进院来,就要进厢房。
“少爷!少爷止步!”老管家披了衣服,推门从门房走出。
铁匠们停了手里的活,抬头看着戴笠,等他吩咐。
戴笠将一根手指竖到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屋里这不亮着灯么!我干爹呢?”黄岭嚷道。
“老爷睡了,是我忘了关灯,屋里没人。”这时候天已放亮,管家见黄岭风尘仆仆,袖口沾着血迹,忍不住问他,“少爷,你这是……”
“人影都打在窗户上了,你说屋里没人?!”黄岭叫道。
戴笠和马汉三早躲到一旁,避免影子映在窗户上。可铁匠们哪懂得这些,四人被大半夜抓来开锁,更见到这稀奇古怪的九索铁箱,早就一肚子的疑问,又见戴笠和马汉三嘀嘀咕咕神神秘秘,四人全都料定这箱子里保准是见不得天的贼赃。
四人听到黄岭在院外叫嚷,立即担惊受怕起来,慌乱躲闪。
黄岭听到屋内一阵脚步声,惊得瞪大了眼,“怎么还一屋子的人呢!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管家见瞒不住了,挡在门口解释道:“少爷,屋里是老爷请来的朋友,正在商讨一些事情。”
若换在平时,黄岭也就退了,可此时的他在江堤上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无处发泄,回来连一个下人竟也敢阻拦,当即叫嚷道:“我只见义父,干旁人什么事?干爹!干爹!”
黄岭叫嚷着就要往屋里闯。
马汉三掏出一把盒子炮来,压着嗓子问道:“先生,我去赶走他?”
“收起来!这人是杜先生的义子。”戴笠耷拉着眼皮,“咱们不易出面,静观其变。”
黄岭推开老管家,就要推门闯进来,西厢房内传出一声咳嗽,黄岭立即站住。
杜月笙穿好了衣服,从西厢房走出。
“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再说?”杜月笙寒着脸道。
黄岭此刻如见了猫的老鼠,刚才的嚣张气焰全都没了。他低着头,嚅嚅道:“干爹,龙王庙那边,出了事。”
“出了事?”
“罗队长将一伙盗贼引来,两伙人在码头上打了一宿,那伙贼人无处可逃,赶巧不巧躲进了龙王庙。”黄岭将脏水泼到罗队长身上。
“他怎么回来了?”杜月笙问道。
“不知道。”黄岭摇头道。
“什么贼敢到咱们的码头上撒野?!”杜月笙挑眉道。
“不知道。那伙人带着家伙,身手相当了得,都是亡命徒……”
“一问三不知!那你不上去帮忙反而做逃兵!”杜月笙火气上涌。
“有两个兄弟中了枪,我急着拉他们回来救治……顺便调集些人手过去。”黄岭解释道。
“明天就是开香堂的日子,这节骨眼上竟然出乱子!”杜月笙少有的怒形于色,他走到东厢房门口,头也不回道,“等着!”推门进屋。
戴笠和马汉三迎上来,四个铁匠则战战兢兢站在铁箱旁边,等着主人发话。
杜月笙见铁索已经锯断了两截,戴笠和马汉三因熬夜,眼圈发黑,满面倦容,叹口气,说道:“你们辛苦了,吃点东西睡个觉吧,不急这一会儿。外面有点事,我出去片刻。”
“大哥如需帮忙,尽可吩咐。”戴笠道。
“一点小事。”杜月笙摆摆手,推门而出。




道魂 第十八章 谈判
杜月笙眼里的“一点小事”到了旁人眼里就是顶天的大事。
黄岭没想到义父能亲自出面,他诚惶诚恐地钻进满是弹孔的老爷车,坐到司机的位置上,等打手摇着了车,黄岭缓缓将车开出,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中打量坐在后面的杜月笙。
戴笠也没想到有什么事情能让杜月笙亲自出马。不过出于职业本能,他还是从黄岭、老管家和杜月笙三人简短的交谈中摘出“龙王庙”、“盗贼”、“亡命徒”、“开香堂”等重要信息,梳理出事情的大概。
“准是那纨绔少爷骄纵惯了,把这汉口当成了他们的上海滩,惹了什么他惹不起的人物,杜先生不得不去给他擦屁股。”戴笠说与马汉三道。
马汉三点点头,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这伙“亡命徒”是冲自己而来,他心思隐隐划过一丝不祥预感,“莫非是那几个小土匪?”随即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自己昼夜兼程,一路紧赶这才刚刚赶到汉口,他们几个娃娃没道理这么快就追过来。
戴笠没时间在此地多耗,他哪管这几个铁匠是否辛苦,他自己也不休息,仍旧往太师椅上一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拍在桌子上,就着大洋哗啦啦的撞击声,吩咐道:“大伙儿再加把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铁链都给锯开,早些完工早些领了赏钱回家!”
铁匠们自然不敢耽搁,莫说完工可领赏钱,就是白白出力,谁也不敢发半句牢骚——早就听说这黄府老爷在青帮中是个人物,连上海滩上的大亨黄金荣都是本家。传闻江浙一带被小日本占了,黄老爷归乡避难,这不,汉口保安警察总队特意派了好几个长警在黄府门外巡逻,寻常人物哪有这样的待遇?
这时天已大亮,戴笠和马汉三两人身为复兴社特务处的核心人物,都受过特种训练,一夜未睡也并不觉难熬,两人微闭着眼,守着四个铁匠紧锣密鼓地锯索开箱。
倒是杜月笙觉得很是难熬,毕竟上了年纪,这些日子又诸事缠身,眼下日寇入侵,杜家做好了举家南迁至香港的准备。而临行前,多处房产、工厂不得不一一变卖,变卖不了的只能托人看管。杜月笙白手起家,知道苦日子的滋味,这半辈子打下的家业,尤其难以割舍,因此大事小事都亲自打理,少不了费心费神。
有两件事是重中之重,杜月笙丝毫不敢大意。其一便是蒋委员长委派征集新兵,万幸临走前完成了任务,短短几日便征集到一万多名新兵,总算对得起“苏浙行动委员会中将主任委员”的委任状;其二便是受洪门龙头司徒老爷子所托,寻几个练武的材料,司徒老爷子有收徒之意,难得他张一次嘴,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张罗三五个好苗子交过去——蒋委员长要的那一万新兵,洪门可是支援了一大半的。
为此杜月笙几次三番派人到帮中各个码头走访寻查,打听是否有身手不错习过武艺的年青一辈,可是找到的多是些只会几招花拳绣腿的“假把式”,好不容易翻出几个练过六合掌的“真把式”,还都是早些年混过义和团的老镖师,给人做徒弟自然不和规矩,做祖师爷倒是正相当。
戴笠送礼物给杜月笙,杜月笙连假意推辞都懒得应付一下,他从一个穷小子混成跺一跺脚整个上海滩都会颤三颤的大亨,最是精于人情世故,哪会不知道戴笠打的什么算盘?征召的新兵到了战场上都是挡子弹的人肉沙袋,这一万条人命,戴笠替蒋委员长欠下自己一份厚厚的人情。同样的道理,自己也欠下洪门一笔还不清的债,正想不出如何偿还,司徒老爷子张嘴了,他只是想收几个徒弟——他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杜月笙也会想办法给摘下来!何况区区几个练武的苗子。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难料,难办的事倒很容易办成了,自认为简易的事反而多生波折。
没找到练武的好苗子也就算了,慢慢找便是。可是明日就是开香堂的日子,杜月笙召集了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汉口龙王庙码头,无非尽“苏浙行动委员会中将主任委员”之职责,做好抗战统备工作,同时也替司徒老爷子广招江湖好汉,共议民族大事。可是准备了多日,本已妥当,不想事到临头突生变故。
“罗队长好没分寸,怎么非得将贼人引到龙王庙去?他莫不是故意的?”杜月笙道。
“这个……瞧着不像。他并不知道咱们要在龙王庙码头开香堂。”黄岭解释道。
杜月笙一脸的倦色,眨了眨布满血丝的老眼,追问道:“有没有损毁码头上那些新建的木屋?”
“没有,我回来前已经将那些小贼困在了龙王庙里。”黄岭瞟了两眼杜月笙,打方向盘转过一个弯,小心问道,“干爹,那些木屋……”
“那些木屋是给洪门司徒先生建的,他只说要收几个徒弟,犯得着满世界发英雄帖闹得跟武林大会似的么……谁知道他到底要干嘛,管他呢!这次征兵,他们洪门出的人可是有一多半的,还他人情便是。”杜月笙叹口气,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黄岭,“对了,那个傻大个呢?”
黄岭皱眉挠挠头,“……那个怪物,前阵在龙王庙住了几日,整日跟个哑巴一样不说一句话,整日坐在江堤上,痴痴地望着江水发呆,一坐就是一天。喊他吃饭就狼吞虎咽,从不客气,一顿能吃十几个馒头,不喊他也没见他叫嚷肚子饿……后来招呼也没打一声人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是回去复命去了吧。”
杜月笙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你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那怪物跟黑塔一样,兄弟们都叫他‘蒋门神’,有人见他将一只船锚拎小鸡一样单手提起,随便一甩就丢进江中,哪个敢去招惹他……”黄岭嚅嚅道。
杜月笙不说了了,闭上了眼,靠在椅背上小睡片刻。
武岳阳刚要睡着就被一声惨叫惊醒。
骚猴儿刚将一瓢水泼在阿文脸上,阿文尖叫着一个激灵从昏厥中惊醒过来。
“鬼叫你奶奶个爪儿!”骚猴儿骂道。
阿文感觉手脚动弹不得,挣了两挣,才发觉自己被绑了手脚,慌忙左右打量一番,见自己不知何时竟被这四个小贼绑到一座古庙中。
“放开我,小赤佬!”阿文眼瞪骚猴儿叫道。
“闭嘴!再不老实小爷还赐你童子尿喝!”骚猴儿踢阿文一脚,骂道。
“臭巴子!救命……救命啊!”阿文突然拼命叫嚷起来。
骚猴儿劈头盖脸狠狠抽了阿文几个嘴巴,将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
“让你抓个头目,咱跟他们也好有得谈,你怎么只抓了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姚青见阿文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怎么瞅也不像是头目,忍不住抱怨道。
“大公子,我倒想把他们那个罗队长抓来,可哪有机会啊。你们一把火全将人吸引过去,这个还是增援过来才被我逮住的!”骚猴儿撇嘴道。
“别吵了,他们上来了!”耗子贴在门上,一只眼睛从门缝向外看去,见罗队长率人围上龙王庙来,连忙出声提示道。
麻耗子话音未落,罗队长带着众兵痞气势汹汹杀到。这一次罗队长一伙儿不再躲躲闪闪,而是径直走到龙王庙门口,他们吃定了武岳阳这几人用光了子弹。
“小贼们,你们子弹不是多么?继续打啊!滚出来!”胖兵痞叫嚣道。
罗队长因急于救火,头脸被火苗燎得黢黑,头发也烧掉一片,显得面目狰狞、狼狈不堪,他一把推开胖兵痞,上前“嘡啷”一脚踹在庙门上。哪知庙门并非内开式,他只好抓了门环向外拉动。
庙门还没完全被罗队长拉开,寒光闪过,一支匕首夺面门而来。罗队长侧头避让,匕首贴着下巴划过,“叮”的一声扎在门板上。
罗队长紧退两步,暗道自己鲁莽了,这些小贼里面可是有一个会使飞刀的。
“你们本事大得很呐,却干嘛缩头缩尾做乌龟?利利索索走出来,爷们也痛快送你们上路,免得零零碎碎受些皮肉之苦!”罗队长咬牙叫道。
庙内几个少年躲到暗处,骚猴儿窜到后窗,向外张望,见到持枪的兵痞已将古庙四面包围,低骂一句:“他奶奶的,四面楚歌啊!果然有来无回……”
罗队长见庙内没有回音,怒道:“老子数十个数,再不投降一把花烧死你们!”
麻耗子一把揪起阿文,钳着他的脖子将他推到门口,伸手取下扎在门板上的匕首,“你们烧吧,连他一起烧死!”麻耗子给众兵痞看清阿文的面孔,一把拉回,顺手关了庙门。
众兵痞都是一头雾水,“阿文什么时候被他们绑了去?”
罗队长一伙儿正自面面相觑,庙里传来武岳阳的奚落,“男子汉大丈夫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们这些人说话竟和放屁一样!咱们不是说好了我去取其余那几把枪来找你们赎人么?干嘛见面招呼也不打直接下死手赶尽杀绝?”
“你问那丫头,是不是她先动手的?”罗队长回复道。
武岳阳扭头看姚青一眼,姚青倚坐在供桌旁,闭着眼装作睡熟。武岳阳瞧她神情已知道了结果,自然不用再问。
“之前一场误会,是我们几个不懂事。我们将枪和人都还给你们,你们放我们几个后辈一条生路,好不好?”武岳阳隔着门窗道。
“哼,幼稚!”姚青闭着眼,低声冷笑道。
武岳阳懒得和她争吵,当做没有听到。
“哈哈哈……”罗队长一阵大笑,“你们倒真敢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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