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狂峰
“别吵了!”姚大脑袋不耐地阻止道,他扭头询问葛师爷:“师爷,你说咋整?”
葛师爷长叹一口气,说道:“武取为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先礼后兵,咱们先文取吧。”
“怎么文取?”众匪一齐问道。
“他们的人可押在咱们手里呢,自然是以货换人。只要他们乖乖交出今日这批枪支弹药和打中喜子的凶手,咱们立即放人。否则的话,后果让他们自己掂量。”葛师爷捻须道。
“可是喜子被他们点了,谁去说票?”刀疤脸问道。
“我去我去。”立即有人应声。这传话捎信的差事,土匪黑话称其为花舌子,其不仅在山上地位较高,分钱时也能多得一些,且每次去说票的时候,更都能从人质家属处捞得一些油水,是土匪窝里难得的一份美差。
应声的是喜子的姑表弟顺子,兄弟俩原本出自贫农世家,祖祖辈辈背朝青天面向黄土,到了两兄弟这一辈儿家风突变,兄弟俩好吃懒做,从小偷鸡摸狗,早早就染上吃喝嫖赌的恶习。两人气死了家中长辈,败光房屋田地,正为生计发愁之时,遇到溃兵问路,仗着嘴甜便借机混进行伍,跟着军阀胡乱打了几年仗,本事没长一点,只混成了老兵油子,日后更机缘巧合跟姚大脑袋进了四川,霸占住天台山,从溃兵过渡到流寇,最后发展为山匪。
顺子平时便眼红表哥喜子独占美差,见他总能搜刮到额外的银洋,每逢聚赌或饮酒耍乐时总能掏出更多的本钱,这份嫉妒随时日长久逐渐积累。这时候喜子被流弹打死,顺子不但没有感到悲伤难过,心中反而一阵窃喜,他听到说票传信的差事唯恐好事旁落,赶紧抢着应承下来。
“你可知道说票的规矩么?”葛师爷正色问道。
“俺跟大掌柜的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也颇见识过一些事情,山上的规矩,更是牢牢熟记。说票其实就是传话给秧子家里,‘望闻问切’,看准点子,说软的耍横的见机行事,这些我全都清楚。”顺子眨巴着三角眼,煞有介事道。
“这次是去团结会说票,可不是挨个到秧子家里,你可得分清差别。要不我把说辞写好,你捎过去吧。”葛师爷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
不等顺子说话,谢老二就反驳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扣着他们团结会这么多人,我不信他们还敢乱来。”
姚大脑袋看看众匪,皱眉道:“事关紧要,这事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放心吧大掌柜的,明天天一放亮我就下山,这趟买卖我指定做成它!”顺子拍胸保证道。
“既然要起早,你先回去早点歇着吧。”姚大脑袋吩咐道,“这事先这么着吧,大伙回去都歇了吧。”
顺子见接下了此事,心中欢喜,兴冲冲地答应着出大堂去。众匪也渐次走出忠义堂,大堂中只剩下这几个主事的头目。
“我还是觉着顺子办事不踏实,我看咱们还是找个人跟着他吧。”葛师爷建议道。
“你老总怕什么,大不了就干,咱们刀枪火海滚出来的,还怕了他们那些新兵蛋子?”谢老二满脸的不悦。
“还是谨慎点好。”姚大脑袋招招手,姚青走过来。姚大脑袋继续道:“青儿,你明天跟着顺子下山去,不必贴太近,远远跟着就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头的事立即回来通报。”
姚青刚要答应,院外突然传出凄厉的惨叫声。几人匆匆跑出大堂,见到众匪正向后院水牢跑去,想必那惨叫声从后院水牢传出。
“快去看看!”姚大脑袋隐隐觉得有坏事发生。
道魂 第十五章 囚困水牢
[本章字数:3173 最新更新时间:2013-12-14 00:25:40.0]
众匪齐聚后院,围拢到水牢门口。透过火把照亮的栅栏缝隙看进去,武岳阳正在水牢当中干涸的池子里痛苦的打滚。他胡乱捶打蹬踢着,不时地发出阵阵哀嚎。
何四一伙人全都茫然地站在水池外,他们原本好好地聚在一起低声谈事,武岳阳躺在门口睡熟,哪知这小子前一刻还呼呼地打着呼噜,后一刻突然猛地惊醒过来,如服了穿肠毒药般又踢又蹬。何四以为武岳阳中了梦魇,打算将他按住唤醒,可没想到他力气大得出奇,三四个汉子竟按他不住,倒险些被他乱抓乱踢伤到。众人无奈,不敢再上前来,只好任由武岳阳自己发作。
“他这是害了失心疯么?”刀疤脸阴沉地问。
何四等人没有做声。
姚青挤到前面来,她见武岳阳在地上夸张的翻滚惨叫,怒道:“你这小滑头,又使诈么?把牢门打开,我看他能耍什么幺蛾子?”
骚猴儿见头目们都在,不怕姚青惹出祸来,他从腰间摘下钥匙,去开牢门上的链锁。姚大脑袋伸出手来阻止,他向水牢内打量了几眼,看不似有什么阴谋,这才让骚猴儿去开门。
武岳阳浑身发热,他心跳加快、青筋凸起,血液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筋骨肌肉都要炸裂开来,周身没有一处不感到燥热发胀,火烧火燎地难受。他乱翻乱滚,脑门撞在水池边沿上,头脑登时清醒起来,他想起这准是烈阳丹发作的缘故,心里又将二爷爷灰袍老人暗骂一遍。
姚青进水牢来,拾起地上的马鞭。她举起马鞭就要给武岳阳点颜色瞧瞧,可她这时借着火光才看到武岳阳满脸赤红,大汗淋漓。他衣衫尽湿,沾满了灰土,这绝不是装出来的。
姚青急道:“你们快来看,他是不是中毒了……”
话音未落,武岳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姚青暗道:“中计!”抬腿就朝武岳阳胸口踢去。
武岳阳只想尽快打完那十二式怪招,免得周身剧痛,哪里顾得上躲避,这一脚结结实实正正当当踢在他的胸口上。姚青没有想到武岳阳竟然丝毫也不躲避,等想起收脚已经来不及,只感到这一脚踢得结实,震得她脚腕发麻,可武岳阳仅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姚青诧异地大睁着眼,皱着眉打量武岳阳胸口是不是塞了防护的挡板或护心镜之类的玩意儿。
武岳阳没想到“妖精”这一脚竟没踹倒自己,胸口也并未感觉疼痛气闷,他思索间,手上稍有迟缓,气血一滞,周身立即一阵灼痛。武岳阳不敢再分心,当下按照二爷爷灰袍老人传授的十二式,一招一式地演练下来。
“青儿,出来。”姚大脑袋叫道。
姚青见武岳阳没有还手,不好再上去缠斗,依言退出水牢来。武岳阳默念着呼吸吐纳的口诀,将十二式练了一遍,身上的灼痛感减轻许多。他不敢停歇,强忍着饥渴劳累和疼痛,又一遍遍演练下去。
“神叨叨的,有毛病。”姚青摔上牢门,气呼呼地走了。
“嗨!嗨!嗨!真有意思嘿,这小鸡-巴跑这儿跳上大神儿了。”
“哎,小心!这招容易把卵蛋抻着。”
“你们看你们看,霸王扛鼎!这小子是个淫门高手啊!哈哈”
众匪荤话连篇,看耍猴般对着武岳阳指指点点笑骂着。
武岳阳臊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分神顶撞。
“都散了吧,早点歇了,守夜的崽子们招子放亮些!”姚大脑袋挥手遣散众匪,又叫过那精瘦的喽啰,“骚猴儿,给他们整些干粮啃。”
“好嘞。”骚猴儿答应着给牢门上了锁,跑去前院端过来一筐苞谷饼子。
何四一伙人挤到牢门口抢饼子吃,武岳阳不敢半途而废,打算练完这一遍再吃东西。他闻着饼香味,吞了几次口水,终于忍住没有挪步。
“别装了,快来吃吧,一会儿没有了。”有人好心喊道。
武岳阳匆匆打完最后一式,跑到牢门口,竹筐见底,已经没有半块饼子了。
“你们……你们好歹给我留半块啊!”武岳阳又气又恼,悔不该多等片刻,以致挨饿。他起脚探出牢门,将竹筐踢得老远。
“哎,你个小王八羔子,反了你了!”骚猴儿捡起竹筐骂道。
众人闷头各自啃着饼子,何四招手叫武岳阳过去,从袖口掏出一大块饼子递给他,“快吃吧,莫气,这算啥子呦。被这些棒棒抓山上来,有苦头在后面。”
武岳阳感激地接过饼子大口啃食,他从未觉得苞谷饼子竟然这么好吃,也从未觉得何四叔竟这么可爱可敬。
“慢些吃,小心噎着。”何四叔细心劝道。
武岳阳饿得紧,大口吞咽,果真噎得直翻白眼。他扑到牢门上叫道:“噎死人了,快挑桶水来吧。”
“水你奶奶个爪儿!”骚猴儿抡筐向武岳阳砸来,武岳阳退步躲闪,竹筐“嘭”地一声砸在牢门木杆上。骚猴扔了竹筐,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武岳阳大骂:“大当家的让给你们送些干粮啃,可没说给你们挑水喝。有东西吃就不错了,别他妈不知足!又要茶又要水的,你喊三孙子呐?小狗卵子。”
没来由的挨顿骂,武岳阳简直气炸了肺,他拍着牢门道:“挑些水来,又不会累死你,你凶个什么!”
“明儿个就把你们剁了来给俺们兄弟祭灵!还要喝水,喝个屁吧。”骚猴儿将竹筐踢到一旁,“告诉你!再耍羊角风骗爷爷,割了你鸡-巴塞你屁-眼里!”他拎着钥匙,骂骂咧咧地出院去。
“真是……真是……”武岳阳指着骚猴儿走远的背影,憋了半天,挤出一个词来,“混蛋至极!”
何四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来,递给武岳阳,“省着喝,就这么多了。”
武岳阳接过水囊,本打算少喝一些,可仰起头来,还是一口喝净了。他不好意思地将空水囊归还给何四,“就只剩一口水嘛。”
何四接过水囊塞进怀里,他身后一个黄脸汉子凑过身来,问武岳阳道:“娃子,你刚比划的是啥子呦?是少林拳么?”
武岳阳意兴阑珊地叹口气,四下里打量着水牢,说道:“我胡乱比划的,哪是什么少林拳。咱们还是瞧瞧怎么逃出去吧。”
“逃?哪那么容易,莫说这地牢筑得结实,牢门紧锁,就是现下这儿是一片空地,你又敢闯出去么?那些岗哨里值守的棒棒喽啰,可都端着上膛的枪呢。”
“哼,不说这个倒好。说到这儿我可要埋怨你们团结会了。”武岳阳掸落身上的灰土道。
“怎么?”何四一干人等一齐扭头看向武岳阳。
“听山匪的意思是你们兵分两路,明地里运送花布和茶叶等货物,暗地里是运送枪支,结果计谋得逞,将枪支经天台山下顺利运回索家岭。对不对?”武岳阳抠着鼻孔道。
“那又怎么样?”先前的黄脸汉子正色问。
“这步棋原本好好的,可是后来怎么走成臭棋了?”武岳阳道。
“臭棋?”何四道。
“是啊,很臭!你们那支队伍是由谁带的队?怎么能真敢下死手啊!他们打死山匪,你们不就遭殃了么?这是把你们往火坑里推啊!朝天放两个空枪山匪也就不敢追了,又没啥深仇大恨的。你们也是,干嘛不带枪,这不是明摆着做肉鸡送给狼来吃嘛?”武岳阳指手画脚数落道。
“你个小娃娃懂什么!”何四板着脸训道,却找不出什么来驳斥武岳阳。他扭过头和黄脸汉子对视一眼,两人欲言又止。众人也都没说什么,互相看看,脸上均都显露出愤恨的神情来。
“你们知道我说的对。”武岳阳打个哈欠,合身躺下,之前他将那十二式怪招练了几十遍,周身灼胀感已经退去,不怕半夜再疼醒过来。他望着水牢外漆黑的夜,悠悠道:“咱们可不能糊里糊涂地在这山上送了命啊,你们是逃跑还是交赎金,赶快想想办法吧。要不天亮我就跟山匪招了,我和你们可不是一伙的,我冤呐。”
何四与黄脸汉子又对视一眼,黄脸汉子朝武岳阳撇撇嘴,何四摇了摇头。
“你们商量吧,我可睡了。”武岳阳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精神一直紧绷着,浑身更是酸痛,早累得精疲力尽,他回到池子里,躺在山竹上面蜷缩成一团,很快睡熟。
第二日天一亮,顺子就收拾妥当,急匆匆地下山去。
姚青牵了马,要尾随顺子下山,姚大脑袋在马棚拦住她,“青儿,跟背风儿哪有骑马的?”
“嗯,那我步行追他。”姚青放下缰绳,跳下马来。
“顺子可骑着马呢,步行你追得上他么?”姚大脑袋道。
“他落不下我。”姚青迈开腿就追。
姚大脑袋伸手将她挡住,“别逞强啦,我早派骚猴儿去了,天还还没放亮他就下山了,去索家岭候着顺子呢。”
姚青柳眉皱起,小嘴微撅,“爹,你又不放心我去办事,小瞧我!”
“爹可没小瞧你,你有事情做,而且更紧要。”姚大脑袋将一串钥匙递给姚青,“你去看着秧子房,这次的买卖不容有失,别人看守我不放心。”
姚青喜动不喜静,她本不愿接这种简单至极、无聊透顶的差事,可她突然想起武岳阳那可憎的面目来,就改口道:“好,我管保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她古怪地笑着,接过水牢的钥匙。
道魂 第十六章 铁血团结会
[本章字数:3226 最新更新时间:2013-12-18 10:18:09.0]
天台山劫匪顺子领了传话的差事下山来。说票是份难得的美差,苦主家里担心亲人遭受鞭打虐待,哪敢不处处上贡哄着劫匪开心?虽说这次说票是去团结会的堂口,与之打交道的也不是苦主家属,可是一次绑了这么多人,“鱼多不收空网”,这一趟油水指定海了去了,顺子一路上想着美事不住地傻乐,恨不能立即插翅飞到索家岭去,只好接连不断地挥鞭催马。
本来要半天的路,顺子快马加鞭,将时间足足缩短了一半,他赶到索家岭时,村寨里的百姓们刚吃完早饭。山坡上的雾气还未散去,和炊烟混在一处,给山村铺上一层薄纱,很是诗情画意。偶有犬吠鸡鸣,但并未破坏山村清晨的宁谧。
骚猴儿原本猫在村口的芦苇丛里迷迷糊糊地正打着瞌睡,听到马蹄响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用双手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拨开面前的芦苇,向村口大路上跑近的马匹望去。
来到村寨东口,顺子拉动缰绳,让马慢下来。他在村口四处张望了一番,瞧准一个飘着蓝牙白条旗的大围院,驱马上前。围院在集市西侧街旁,房屋规整,青砖青瓦,红门红窗,院子很大,呈四合院式构造,这在蜀地是极其罕见的。围院外更有一株焦黑枯萎的梧桐树,树枝上还挂着几片卷曲的树叶。
围院角落新筑起四个砖垛子,这是抗日团结会值守的岗哨,上面持枪的团兵挺着胸脯站得溜直。顺子扫一眼墙上值守的岗哨,轻蔑地笑了笑,驱马径直来到正门。
外面白云悠悠,风平浪静,可是厅堂上却另一番景象,团结会的几个主事的头目正吵得火热。
“咱们枪也到手了,子弹也充足,人数更远远超过他们,干嘛还守在这里?兵贵神速!趁早打上山去才好。”满脸络腮胡子的粗壮汉子瞪着杀牛大眼道,他身上的粗布褂子沾满了油污,袖口胸襟磨得锃亮。
“孟屠子,须知道打仗可不是你屠猪宰牛,这是真刀真枪的对杀,儿戏不得的!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一个扁脸塌鼻梁的秀才样中年人皱着眉头、噤着鼻子,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孟屠子最不愿别人提及他的营生,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他撸起袖子,“屠猪宰牛怎么了?咱是粗人,虽然没有连篇的大道理,却也不偷不抢,从没勾搭别人的婆娘、丢读书人的脸!”
“你说谁勾搭别人的婆娘?”酸秀才的扁脸顿时就红起来,他年轻时做过一起糊涂事,最不愿别人提及。他气得浑身发抖,上前来揪住孟屠子和他理论。
有人急忙分开他两人,“吵个什么!咱们再啰嗦,怕也别指望营救何四他们了!”这人生得臂长腿长,十分枯瘦,如竹竿一般挡在孟屠子和酸秀才。
众人帮着一起劝说,将他俩分开到厅堂两侧坐了。瘦竹竿样的高个男子举起胳膊挥动一番,高声道:“大伙儿别吵了,这么吵也没什么结果,咱们赶紧商量个办法出来吧!”
“有什么商量的?你们怕死,我带着我们索家岭的弟兄去好了!”孟屠子刚被众人按坐在藤椅上,突然重重拍了茶几一下,腾地站起,“都是一群孬种!”
酸秀才针锋相对地站起来大叫:“匹夫!勇而无谋!活够了想死,你只管自己去,可没什么权利带村寨里的老少爷们一块送命!”
“廖秀才说得不错,咱们枪弹虽然弄到了手,可这还没捂热乎呢。团结会现在挂名的团兵是不少,先不说枪法准的能有多少,只说会上子弹能将枪摆弄出响动的能有几个?咱们现在去攻山,可不是送命是什么?你们索家岭的骁勇善战、刀枪不入,只管大胆去,可别拉上我们徐家坝的兄弟做垫背。”孟屠子对面的一个白胡子老汉放下手里咕噜噜作响的水烟筒,吐着青烟道。他身穿崭新的青布长袍,头上带着一顶瓜皮帽,脑后仍旧留着大清的辫子。
“咱们就不顾何四他们了么?”瘦竹竿般的高个男子轻按作势欲起的孟屠子,他扭头看向厅堂正中一直端坐在太师椅上保持沉默的军装中年人。此人脚蹬高筒皮靴,方脸盘,高个子,长得较魁梧,眼睛闪闪发亮,右眼下有颗黑痣,大嘴上面一只鹰钩鼻子,整个人显得阴鸷而有城府。
军装中年人轻咳一声,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现在不能攻打天台山。”军装中年人淡淡道。
“怎么不能?咱们不管何四他们了?”孟屠子连珠追问道。
军装中年人轻叹出声,眼皮耷下来,说道:“何四他们已经被杀了。”
“啥子?!”众人一齐睁大了眼惊问道。
“麻耗子,你把你看到的都跟大伙儿说说吧。”军装男人冲人群中一个脸上有着少许雀斑的蓬头少年使了个眼色。
那少年用手背在鼻子下一抹,鼻子顺势吸溜一声,狠狠地抽动一下。他像根橛子似的直直地杵在厅堂当中,一动不动地看着军装男人道:“马长官,昨天我奉你密令潜伏到天台山上,伺机搭救何四等团结会中的兄弟。哪知……”
“你冲大伙说!”军装男人马长官打断他。
麻耗子转过身,将讲述对象换作了孟屠子,他直勾勾地盯着孟屠子道:“哪知何四一伙人被天台山上的土匪绑在木桩上,更有喽啰持枪警戒。我见土匪们看守得紧密,短时间很难把他们营救出来,就打算回来报信。可没想到,我刚要下山,一伙土匪们高声叫喊着‘报仇’冲出来,一枪一个将何四他们全打死了。”
“全打死了?何四呢?”一个短须老者顷刻间红了眼睛,颤抖着抓住麻耗子的胳膊问。
麻耗子见何四爹情急失控,不敢再刺激他,喏喏地退后几步道:“老人家节哀。”
“天杀的棒老二!我跟他们拼了!”何四爹哭嚎着随手不知从哪抓过一根木棍,就要去找山匪拼命。另有几人也激愤地抄起家伙,呼喊着要跟何四爹一起去拼命。
“我昨晚就说过要尽快打上山去,你们谁肯听我的?”孟屠子瞪着杀牛大眼道。
“站住!你们是要去送死么?” 马长官见众人有些失控,急忙站起,突然抬高了声音,“咱们就是昨晚攻上山去,怕也救不了他们。匪徒凶恶,杀人如儿戏,哪会给咱们救人的时间?”
厅堂中众人停止吵闹,马长官又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仗肯定是免不了要打的,至于什么时候打?怎么打?咱们得好好布置一番。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将他们连根拔除!”
“什么时候出手?”孟屠子急不可耐。
“不是现在。”马长官道。
“遭瘟的棒老二!还我儿子,呜啊……”何四爹将木棍摔在地上,老泪横流,他嚎啕大哭起来,却不再吵着要去和匪徒拼命了。
何四的威胁排除掉,剩下三村四岭八寨的小头目各自为战,毫无主见,马长官辖下的黑水寨一伙团兵成了整个“邛崃抗日铁血团结会”十五个队伍中最为精锐的一支,加上他出自行伍,屡经战阵,有枪法有胆识,自然而然成了这“邛崃抗日铁血团结会”的主心骨。他大权在握,手里掌握着近千名团兵的指挥权,更有充足的枪支弹药、粮草蔬果,正打算规划布置一番,不日便去攻打天台山,忽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枪响。
厅堂中众人急忙跑出屋外,东厢房的房门大开着,从门口望进去,可见一个人仰面倒在地上。众人围过去,屋内仰倒在地上那人旁边慌慌张张站起一个浓眉长脸团兵,他手里拎着枪,枪管口透出的青烟还未飘散。而地上那人并未死透,他大睁着眼,嘴唇不停地颤抖,手指也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动着,胸口枪眼处仍往外一股股涌着暗红色的血,这些血顺着他身体流到地上,很快形成一个血泊。
中枪这人正是天台山上下来说票的山匪顺子,这一枪打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顺子不甘地看着虚空,视野逐渐模糊,眼神变得空洞,他的呼吸先是急促起来,继而转慢,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是?他是哪个!”马长官厉声问道。
“马,马……马长官,他他他,他是天台山的棒老二!他混进山寨,意图不轨!”
“没头没尾的,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点!”马长官阴着脸逼问。
“他骗过门口值守的岗哨,我以为是县上来送信的差人,引他来厢房歇脚,领他进门时我就瞧出他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所以留了心眼,故意转身试他,哪知我刚转过身,他就将手探进怀里掏枪。我哪能容他先开枪?你们看他胸口鼓鼓的,定是藏着枪呢。”浓眉长脸团兵一口气解释道。
众人都吓绿了脸,团结会虽然成立了有些时日,可这些团兵都是农夫走卒混杂而成,连枪都没摸过,更没临过阵仗、真正打杀过,这时亲眼见到人死在枪下的惨状,短时间难以接受,众人表情各异,更有人跑到院子里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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