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希行
“此鬼被发现便起身扑向妇人,吹了一口气,妇人应声倒地气绝。”
“四邻敲响驱赶天狗的锣鼓,另有猎狗狂吠咬住白鬼,白鬼奔逃出村不见,村人战战兢兢未敢搜寻,待天明顺着血迹寻去,便看到田头多了一颗小树。”
“大家近前看,那小树树干上有猎狗咬伤的伤口,犹自流血。”
随着讲述缩肩咬手指的诸人再次向田头那边看去,小树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嫩叶卷黑,树干焦枯,恍若人形。
果然是树妖,还好有五道人在,否则满村人必遭荼毒。
“书中称此为枫子鬼。”
说这话的人站在不远处山路上,他是一个年轻的僧人,穿着青色发旧的僧袍,山路两边皆是树木,遮挡日光斑驳,让他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似乎蒙上一层尘土。
他执杖而立,俯视前方的田地距离高且远,视线里泱泱的人和熄了火焰的小树混为一体。
“木和尚见过此鬼”有人问道。
此人坐在下方山路旁的一块山石上,是个非僧非道胖乎乎的中年富家翁,山下烧鬼口中谈鬼,他并没有丝毫的惧意,细小的眼睛笑眯眯。
木和尚看着山下,斑驳的日光在他身上跳跃:“鬼怪只在书中。”
意思是人世间没有鬼怪富家翁饶有兴趣:“和尚不信世上有鬼怪神还算什么和尚,拜什么佛。”
木和尚淡淡道:“我不是不信世上有鬼神,而是鬼怪神与人没有什么区别,也自有生死轮回命定,无须在意。”
富家翁更有了不解:“这日食神鬼妖怪都不在意,那什么是该在意的”
木和尚抬起头,手中木杖抬起一指:“不该存世的魑魅魍魉。”
富家翁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这视线是看向前方,但又越过聚集的人海落在远处的田地尽头。
田地的尽头有一条小路,此时有两人正行走,一高一矮,似乎为了躲避刺目的日光,两人皆是黑袍黑衫,一人头戴黑油斗笠,一人手中执把黑油伞。
居高临下举目远眺,跟云集的人群的相比,这二人就像两只落单的蚂蚁。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视线,走动的两人停下脚步。
日光照耀下的田地里喧嚣如麦浪滚滚。
惊惧紧张而安静许久的人群肆意的宣泄,或者聚众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或者争相去看枯树,或者敬畏感激的跟在族长里正身后拥簇着道士,试图沾染一些仙福气。
没有人注意到田地尽头小路上的两人。
“小姐,我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带着斗笠的男人抬起头,斗笠下露出年轻刚毅的面容,他的视线从人群这边收回,落在撑着黑伞的人身上。
黑伞没有抬起,反而更压低了几分,六月炎夏黑伞遮挡面容黑披风掩盖了身形:“不用去。”
声音是女子。
从远处看二人是同时停了下来,但事实上是这女子先停下脚,跟随的男人才停下来。
她停下身形转向田地这边,这边如此喧哗热闹,是一路走来未见过的,所以好奇了吧。
但她又拒绝了去探看,并不想要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应声是,撑伞的女子抬脚迈步向前而去,这边的喧闹恍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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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一章 归来的小姐
成元三年六月末,江陵府迎来了久违的大雨。
六月二十九早晨晴空万里,到了中午黑云滚滚遮天蔽日,大雨如黄豆般洒下来,眨眼天地一片混沌。
街上来不及跑的人被浇透,但没有人抱怨反而扬起一片笑声,雨水缓解了旱情,也冲刷驱散了人们因为天狗吞日带来积攒的恐惧。
雨一直下到了七月初一的清晨,雨收云散满院凝萃,疾奔在庭院里的李二老爷李奉常没有觉得耳目清爽,也无心欣赏雨后美景,他因为疾奔不时的大口喘气,面色发白。
“二老爷,您慢点。”身边的随从一溜小跑的跟着。
有一群人迎来,看到李奉常如此模样,几个妇人吓了一跳。
“快搀扶老爷。”
“老爷慢点。”
壮仆妇一涌而上将李奉常左右架住胳膊搀住。
李奉常依旧向前冲了几步,喊:“别拦我,仙儿怎么样了”
迎来的人们将他围住。
“二哥不要急。”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道,“大小姐由二嫂陪着。”
李奉常没有丝毫缓解焦虑,用力的喘了几口气,推开仆妇们。
“回来几个人”他再次疾步向内奔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仙儿可有受伤”
妇人们忙都跟上,人多涌涌阻碍了李奉常奔跑的速度。
“只有方二跟着回来了。”先前的妇人答道。
李奉常都不知道方二是谁。
“给大小姐赶车的。”妇人补充道,“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大小姐说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在半路上消失,找到了被山石砸碎的车和砸死的马匹,就算四周没有找到尸体,大家也都猜测人死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半个月后,人回到了家中。
这如果叫什么事都没有,那真是见鬼了。
一定有事!还是不便言于人前的要事,李奉常脸绷紧,脚步加快进了一座院落。
院子里很多人,仆妇丫头们年轻女子媳妇们,或者安静坐立,或者三三两两低语,看到李奉常响起一片问候声,安静的院落里变得热闹,李奉常摆手一概不理会迈进屋内。
屋子里有妇人迎来,穿着素雅,已过四十岁,但身姿利落,脸上带着一丝焦虑,这是李奉常的妻子左氏。
“我接到消息,连夜赶回来了。”李奉常没有寒暄,问,“仙儿怎样”
他的视线已经扫了室内,除了左氏以及两个仆妇并不见别人,内房门紧闭。
左氏亦是没有多言,神情肃重:“老爷,仙儿应该是伤了。”
砸死的车马,消失不见的人,就知道必然有事,李奉常深吸一口气:“大夫怎么说”
左氏道:“还不曾见大夫。”
从归家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李奉常眉头倒竖,左氏抬手指向自己的脸。
“伤的是脸。”她道。
“肯定是脸出事了。”
“只有这种伤才不用叫大夫。”
“进门的时候丫头仆妇们都看到了,大小姐头脸都裹了起来。”
“祖母来也不让看。”
“说话动作都很利索,虽然不见人但一顿饭也没少。”
院子里坐在紫藤花架下的几个女孩子也正在说话,话题围绕昨日归来的李明楼,小名仙儿的长房大小姐。
能吃能喝有时候是一个人状态的反应。
想到适才送进去的一桌子饭菜,一个女孩子按了按肚子:“我们一晚上担心的睡不着,天不亮就过来了,根本顾不上也没心情吃饭。”
“伤的应该不重。”另一个女孩子赞同。
伤重的话怎么吃得下去饭。
“但伤在脸上的是不能论轻重的。”有女孩子摇头,“那可是脸。”
对于女孩子来说,脸上哪怕留下一个被蚊虫叮的疤都是天大的事,要包住头脸不让人看的地步会是怎么样的伤。
“怪不得回来了。”一个女孩子喃喃道,“这样子是不能嫁给项家少爷了。”
毁了容的女孩子是没办法嫁人的,没有人愿意娶一个不能直视面容的妻子。
这是需要嫁人的女孩子们对于这件事的第一个念头,但对于李奉常来说并不在意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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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二章 她的死而复生
李明楼还是李明楼,只不过不是十三岁的李明楼,而是二十三岁的李明楼。
十三岁的李明楼与太原府项氏子弟定亲,从江陵府去了太原府,十年后与功成名就立业的项氏子弟成亲,婚礼当天李明楼亲弟李明玉带领的来参加婚礼的李氏族人五十人并三百亲兵,被剿杀在婚礼现场。
听闻消息从后院疾奔来的新娘李明楼被十箭连发射死在院门口。
射箭人项南,她的夫君。
李明楼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她口中牙齿咬磨,纵然已经半个多月了,想到那血流成河尸首堆积的场景依旧难以自控。
她伸手在身前抚摸,黑披风已经解下,换上了夏日的衫裙细薄柔软,隔着布料能感受到肌肤的温热。
这里,这里,和这里。
箭头穿透刺破,血如泉涌。
项南是赫赫有名的神箭手,十箭连发是他的绝技,只是这十年他多在外,每年在家时间不多,在家也从不炫耀技艺,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
箭箭命中要害瞬时便丧命,并没有感受到多么的疼,以至于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恍惚了好久,以为是在做噩梦。
李明楼环视室内,十年模糊了记忆,但年少时的记忆又是最深刻的,熟悉感很快会唤醒,这是她少年时的住处,一桌一椅笔墨纸砚花草摆设都刻着她的印记。
这不是做梦。
现在活着不是做梦,先前死去也不是做梦,她李明楼死而复生回到了十年前将要去往项家的时候。
这是命运的转折点。
这一次只要她不再去项家,一切就能改变了。
当在路途中驿站醒来的认清此身发生的事后,李明楼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想的,也立刻去这样做了,但是
灼痛让她发出嘶的一声。
李明楼低下头看着抚在窗上的一只手,天已经大亮,晨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裸露在外的白皙的小手瞬时变红,恍若被日光点燃。
李明楼收回手垂下衣袖,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渐渐投进室内的日光。
室外有声响不断的传进来,丫头们轻轻的走动,偶尔压低交头接耳,有关切的亲人派仆妇不时的进来探问。
“来人。”李明楼说道。
门外一阵安静旋即涌涌脚步响动,门被拉开后只有一个丫头走进来,这个丫头十六七岁,穿着剪裁合体的衣衫,面容秀丽。
“小姐。”她施礼道。
丫头金桔。
李明楼还记得她,在李家伺候自己的丫头,去太原府的时候没有带她,成为生命里的过客,现在她还是身边比较亲近的丫头。
“收拾了吧。”李明楼道,指了指摆着早饭的桌上。
金桔应声是并没有叫人进来,自己很快收拾好了没有再多说话,施礼告退。
李明楼也没有与她再说话,坐在床边嗯了声,看着金桔退了出去关上门。
金桔退出去,院子里便又响起了低低切切的嘈杂。
“金桔姐姐,小姐怎么样”
“小姐有没有说什么”
几个丫头围住金桔急急的询问。
金桔冲她们摇头:“小姐现在才回来不想说话,大家就不要问,也不许惊慌不安,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免得小姐心烦。”
因为夫人早逝老爷宠溺,小姐骄傲又敏感。
丫头们明白她的意思,低头应声是,金桔守在屋门口,让大家各司其职如常。
“可是,到底是发生了啊。”
“是啊,我们装没发生也没用啊。”
两个小丫头蹲在院门口低声叹气,她们可不像金桔那般从容,此时神情惶惶不安。
小姐才回来一天,各种流言已经在李家传遍了,更何况先前失踪了半个多月,李家的人马一批又一批派出,外边也不知多少人窥探猜测。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一个要去嫁人的姑娘。
虽然避免刺激李明楼不对她询问,但不代表别人不能问,就在李奉常回来没多久,更多人马涌进了李家大宅。
因为分散寻找李明楼,除了最先接到李家送来的消息的李奉常,其他人都落后一步。
四老爷李奉景站在房间内,他虽然没有像李奉常那样在庭院里奔跑,但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母亲,我已经跟二哥说过了,真的没有发生任何事。”他说道,面色通红,是气的也是急的。
是他送李明楼去太原府,身为庶子一直难有表现的机会,这一次家中突逢
6. 第三章 家人的猜测
项九鼎还穿着李家随从的衣衫,衣衫不知是从哪个随从身上扒下来的,不太合身,又在外跋涉没日没夜的搜寻沾染了污迹,很是狼狈。
养尊处优的项家九爷穿着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进门就冲李老夫人跪下了。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们不周到,我愿意到大小姐面前赔罪。”他说道。
认错认的干脆利索,让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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