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希行
刚得到李明楼不见了的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项九鼎并没有一口咬定是项氏的错,而是一头雾水表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不过现在来到长辈面前干脆的认错,态度是不错。
李老夫人虽然还沉着脸,但要斥责的话便缓了缓。
“项九爷,这事真是太吓人了。”她道,“仙儿的父亲刚出事,她再要有个好歹,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就没脸活了。”
项九鼎跪在地上说声是,砰的磕了头,道:“我已经没脸了,见到老夫人叩个头,再对大小姐说声对不起,我这就回去到大伯和六叔面前领罪。”
“九爷。”李奉常道,“还是等问清到底什么原因再走也不迟,就算是认罚,项老太爷和项大人也好明白。”
左氏道:“仙儿受了伤和惊吓,暂时还不能见人。”
这是解释留他的原因,项九鼎惊悔羞惭又感激,再次叩头:“我真是罪该万死。”
虽然糊里糊涂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万幸人回来了,该问的都问了,该认错的也认错了,接下来就只有再等等了,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只能当事人说的为准。
现在受惊奔波劳累的人们可以暂时松口气歇息一下。
“项九爷倒是识趣。”左氏给洗浴过后的李奉常端茶,“可见项家对这门亲事看重。”
李奉常接过茶喝了口,面色舒展:“项氏现在不过是空有一个架子,跟我们李家交好,他们才是占了大便宜。”
左氏点头,又皱眉:“不过,仙儿是不是不愿意嫁到项家”
李奉常断然否认:“这是大哥临终前的提议,她也表明愿意的。”
左氏道:“毕竟那么远,她年纪又小,心生胆怯悔意也是可以理解。”说完又笑了笑,“不过要是真是因为如此倒也好办,她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再好好劝劝她。”
如果只是李明楼的原因那还真是小事,李奉常面色缓和点点头。
“不过,也不能排除其他的人暗地捣鬼。”他转动手中的茶杯,“仙儿怎么突然就心生悔意,是谁给她说了什么。”
项家是很想结亲,但项家也不是只有项南年龄适合。
而且李明楼的亲人除了李家还有她的外祖连家,连家肯定不想李明楼跟项氏结亲。
“连家不会吧。”左氏道,“自从大嫂去世,连家想要把次女给大哥续弦被拒后,两家就生分了,这些年来往都断了,仙儿的婚事哪里轮到他们插手。”
李奉常冷笑:“大哥不在了。”
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上头的长辈也有资格过问了。
左氏摇头笑了笑:“是大哥不在了,不是我们李家不在了。”接过李奉常的茶杯,推他去歇息,“先不要想了,人平安回来了,待问过仙儿之后再做理论,就算是有人做鬼,揪出来就是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发生了解决就是了,不幸中的万幸是在路途中发生的,如果是到了项家再出事更麻烦。
李奉常点点头,临去歇息前再叮嘱一句:“大哥过世,现在看似已经平稳了,但外边和家里还是暗潮汹涌,你要多注意。”
比如李明楼去太原府的意外。
这绝不会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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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四章 姐妹的看法
大夏开国李氏先祖从龙之功封威卫大将军,就此一跃龙门,其后子孙皆从军伍,成为大夏朝有名的将门。
但人生不如意十之,李氏先祖一来征战四方二来因为伤病封爵没几年便亡故,家中子孙很少管教,在军中建树平平,如果不是几个老伙计帮忙照看,三代之后差点败了家业。
所谓祸福相依,家业中落之后,子孙们反而积极上进安稳进学,慢慢的重新焕发了生机,尤其是到了七世孙李奉安。
李奉安文武双全,年二十出任蓝田县令,年少沉稳勇悍刚直不阿,所辖之处一片赞誉,更率一县之力镇压蕃人温罗族反叛,李氏将门之后的声名上达天听,皇帝召见重用。
李奉安镇守边疆,治军严格,被皇帝赞有亚夫之风。
开云元年,为稳边境以及与西夏残余作战,朝廷并数州为八重镇,李奉安被皇帝亲赐旌节,为cd府都督充剑南节度使,得以军事专杀,行则建节,府树六纛。
大都督李奉安镇剑南道至今已经十年余,威仪极盛。
李奉安在外的威仪如何盛,家里的小姑娘们其实并不太清楚,但单看李明楼就足矣震撼。
因为担心年幼路途遥远颠簸,被李奉安带去剑南道的李明楼姐弟五年后才回乡探亲。
那年的腊月大雪纷飞,她们挤在廊檐下,看到一辆装饰豪华的香车宝马,看到走下来一个神仙般的小姑娘。
李奉安的妻子连清是通江府有名的美人,当初一心立业不思成亲的李奉安经过通江府,遇到了一辆马车,春风掀起车帘,车内的少女倚窗而望,这惊鸿一瞥让李奉安改了路程,跟到连家,再然后便结成了姻缘。
连家商贾身份,这门亲事李老太爷夫妇是不愿意的,但李奉安从小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李老太爷李老夫人也奈何不了他。
成亲后夫妻和睦恩爱,李奉安极其宠爱妻子,只可惜连清身娇体弱,好容易有孕生了李明楼,但好运气没能延续,三年后在生李明玉的时候难产,李奉安遍寻名医也无力回天,不久便亡故了。
此时的李奉安已经声名鹊起,送葬当日连家就安排了族中七八个妙龄女子,连清是美人,连家的女孩子们也各有千秋,只可惜明明爱美人的李奉安对这些人视而不见,在一年后连家提出让连清妹妹填房时不仅断然拒绝,还毫不留情的禁止连家人上门,连家人大怒,就此两家不再来往。
李奉安携带四岁的李明楼和满周岁的李明玉回了剑南道,直到亡故再无续弦。
这深情让多少女子羡慕又暗恨无奈。
李明楼肖像其母,小小年纪已经貌美如仙,不过对于同龄的女孩子们来说,所谓神仙不是单单指相貌,还有吃穿用度。
在家短短一个月,李明楼吃的用的玩的精美的奢华的奇巧,几乎每天都令她们惊讶。
七八岁的孩子们不懂事,免不了跟自己父母哭闹,但一向宠溺她们的父母却没有满足她们。
“那是大爷的女儿,怎能一样。”父母们呵斥。
这时候她们才明白时时刻刻被李老太爷和李老夫人挂在嘴边引以为傲的很少见到的长房长子的威仪。
接下来李老太爷病故以及过节李明楼又回来了两次,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并没有淡然平静,因为李明楼的吃穿用度的精致也在增长。
这种震撼在去年李明楼归来几乎将剑南都督府搬过来一般达到了顶峰。
不过,今年年初李奉安亡故了。
年初西南夷人叛乱,李奉安率兵平叛,在巡视战场的时候,被装死的夷人刺客毒箭刺中,虽然身边有神医,最终回天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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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五章 剑南道的来人
李明玉是半夜进门的,没有惊起李家大宅所有人,只有李奉常的宅院亮着灯。
李奉常站在厅堂里看着面前的人们,灯下照的面色通红,不时的喘几口气,恍若又回到了那日在家中疾奔。
不过已经歇息了十几天,再加上李明楼在家中平安,李奉安的精神饱满,并没有那日那般狼狈。
“你们怎么能带着玉哥儿回来!”他沉声喝道,视线扫过,停在一个跟他面容相似的人身上,“奉耀你怎么如此鲁莽。”
三老爷李奉耀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形容狼狈面容憔悴,闻言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只苦笑:“玉哥儿已经得知消息,我们又怎敢强留他,他可是大哥的儿子,脾气跟大哥一样。”
李奉安沉默寡言,是个极其有主意的人,他认定的事,谁都拦不住,比如与连清的亲事,李老夫人软硬兼施,甚至绝食相逼,李奉安也不过是一起跟着绝食,半点不退让。
“玉哥儿知道仙儿出事,立刻要回来,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天就不肯吃饭了,直到坐上车马走出去后才开始进食。”
李奉常看着李奉耀,明白他的憔悴不仅仅是因为赶路辛苦。
他们对大哥的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了解,毕竟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
现在看来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什么好脾气。
不过
“仙儿的事我不是说先不要告诉他吗”李奉常道。
从得知李明楼失踪到他给剑南送去消息到李明玉归来,算路途时间几乎是没有一天多余,一切都是立刻发生的。
李奉耀笑中的苦意更浓,垂下视线:“二哥,在我接到你的消息时玉哥儿已经知道了。”
李奉常面色微变,是谁,竟然
有人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施礼:“二老爷,是我告诉小公子的。”
这个人三十多岁,面向普通,穿着打扮像个长随,客厅里人并不多站在其中很不起眼,李奉常也似乎才看到他。
他的确是个长随,但李奉常没有半点轻视,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元吉。”李奉常道,“我忘了送嫁队伍里有你的人。”
元吉俯首纠正:“二老爷,不是我的人,是大都督的人。”
元吉是李奉安的长随,能在李奉安临终前与李明楼李明玉姐弟一起站在床边聆听叮嘱的长随。
他是李奉安的下人,但不是李家的下人,李奉常心里很明白这一点,比如在剑南道大都督府李奉耀这个李三老爷说十句话,也比不过元吉一句话。
所以在李明楼出事的那一刻,护送的剑南道府兵第一时间就把消息送给元吉,而不是等候李家的吩咐论断安排。
“大都督不在了,大小姐和小公子就是我们的主家,主家出了事,他们是不敢隐瞒的。”元吉态度诚恳的解释。
李奉常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又轻叹一口气,“只是,事情还没查清楚,玉哥儿年纪又小,说不清吓到他不好。”
元吉站直了身子:“小公子如今是家主,不能以年纪论之,而且事关大小姐,小公子应该亲自来查清楚,通过别人之口,小公子会有遗憾。”
李奉常露出惊讶的神情,盯着元吉:“元吉,你难道怀疑我们会对玉哥儿隐瞒仙儿的事这是李家,我们是他们的家人。”
李奉耀站在一旁也瞪眼看着元吉,表达自己的惊讶,但却并没有跟随兄长发出质问。
厅堂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灯火随着夏夜的风跳跃,地上的影子摇晃,又有人上前一步。
“二爷,元吉说的遗憾是情理之中,并非是怀疑谁。”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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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六章 相见的姐弟
这是李明楼十年里第四次见到李明玉。
她十三岁到太原府再也没有离开,李明玉在剑南道,十年内有调遣北征西战,只来太原府探望过她一次。
那一年李明玉十七岁,距离姐弟二人分开已经过去了七年,稚童已经长成了少年郎,他是在去征战的路上,那天下着大雨,雨水冲刷着他的甲衣,少年拨开雨雾冲到了她的面前。
李明楼看到他的第一眼不是想到了父亲,是想到了母亲。
她们姐弟二人都长的像母亲。
因为军务在身不能多停留,李明玉匆匆来匆匆去,第二次再见就是成亲。
三年时光褪去了少年气息,年轻人是专门来送亲的,没有披甲带刀,穿着锦衣华服,肤色如同声音一般,恍若风沙打磨过的石头,粗糙又坚韧。
“姐,你打扮的好看点,一会儿我来背你。”他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嘻嘻。
她没有等到他来背自己,而是见到了他的尸体,那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
她没想到第四次见面这么快。
李明楼伸手捧住李明玉的脸,借着廊下的灯仔细看。
“小宝。”她唤他的小名。
李家的人都称呼李明玉为玉哥儿,不过她给他起的小名是小宝,李明玉不足月难产,生下来大老鼠一般,她是看着这个大老鼠一点点长大的,在两地分隔的十年,他们虽然不能见面,书信却是月月往来,互相是对方最亲的人。
她看着他长大,又看着他死去,真是令人心痛。
李明玉没有感受到姐姐的悲痛欢喜,被捧着脸抬起头之后,稚童露出惊讶的神情。
“姐姐!你怎么了”他喊道。
他知道李明楼半路失踪就赶路奔来,路上消息不断传递,李明楼踏入家门后的状况还没来得及送到他手上,人已经赶到了。
抬头看到眼前包括头脸都包裹住的人李明玉吓坏了。
“我没事。”李明楼忙按住他的肩头,柔声说道,“你不要怕。”
这样子怎么叫没事骗小孩子也骗不了。
李明玉瞪着眼看着她,却没有继续质问,他知道李明楼在说谎,但相信她有这样做的理由。
多么聪慧的孩子,这么聪慧的孩子不该那样死去。
李明楼扶住他的肩头:“是有一点事,但现在没事,我会想办法解决。”
李明玉点点头,李明楼牵着他的手进了屋子,唤来金桔。
金桔进来点亮灯,解下李明玉的披风,给他端来温热的茶水,李明玉双手捧着一口气喝完了。
虽然路上被照顾的很好,但日夜不停疾行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很艰难,解下披风坐在灯下可以看到他憔悴的面容,眼中残留惊慌,就像一只刚从狼群里逃出来的羊羔。
已经见到了亲人,夜色已深,明天也很快就要来到,这时候应该让他去安心的舒服的睡一觉,有话明天睡醒了再说。
如果是十三岁的李明楼会这样做,二十三岁的李明楼不会,因为明天并不是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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