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老白牛
他僵硬低着头,待杨河一行人过去,耿爷才觉自己满头的冷汗,身上到处汗涔涔的。
“耿爷,这杨……杨老爷只管打仗,不管城内盗捕之事吧?”
与他一样,身旁各地棍都是脸色苍白,那杨老爷果然是天杀星,随意瞟来一眼,有若泰山压顶似的。
他们平日在城中横行,每每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此时见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权人物。
就看那杨老爷的几个铁甲护卫,个个骑着骠马,面带煞气,眼睛冷血,怕都从死人堆中爬出来。
就他们一个,都可以杀光自己这边所有人了。
此时一个地棍更惊恐说道。
耿爷咳嗽一声,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发干,咕噜噜就将面前茶水喝光了。
他抺下嘴,干涩的道:“城内这是魏老爷的事……咳……我们也算是他的人,杨老爷不看僧面看佛面,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咳,不过你们都仔细了,平时也要长点眼,练总署的人,一个都不能得罪……咳,我们都是小人物,杨老爷眼角看不到我们……”
耿爷说着,心中却猛然有些悲哀,自己可以在倪叔等人面前充老爷。
然事实自己只是个假老爷,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遇到真正的上位者,自己的生死命运,也只在他人一念之间罢了。
……
“如果杨老爷能治治这些青皮就好了。”
倪叔等乡邻站着看,看耿爷等人萎缩的样子,解气的想着。
果脯铺内,炉中残留着衣物的灰烬,旁边的墙上,划着三道深深的痕迹,内中一道,新添不久。
刘大有从窗缘内望出去,年轻的脸上满是神往,铁甲森森,鲜衣怒马,随便一个眼神,就让横行市井的众青皮萎缩如小鸡,那为首的年轻老爷,也不过比自己年长一岁罢了。
“大丈夫当如是。”
刘大有看着,想着。
内心深处,沸腾不休。
……
“迎春楼”在衙前大街偏东南,与文庙隔着一个湖泊,算是本地最大的酒楼。
传说主人曾是邳州城衙一个老膳夫,一手神厨级的水准,颇得几任知州的欢心,退下来后,就在这衙前大街开了楼,老膳夫可能在州城颇有关系,也会经营,特别擅钻研。
比如他主动送干股分红,当然仅限睢宁每任知县,每任知县到来后,“迎春楼”都会奉送一笔红利,在这种小地方,可谓一笔很大的数目,就算各知县离任后没有了,也获得了非常强硬的后台。
现在“迎春楼”背后的主人不知是谁,然无一例外的,每任知县上任后,都会将“迎春楼”指定为衙门消费地点。
所以就算现在世道不好,“迎春楼”的生意还是依然那么好。
今日更是火红,毕竟是新任睢宁练总的接风见面宴饮,睢宁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甚至城外很多庄寨的豪强士绅也赶来。
于是“迎春楼”前宽阔的广场避轿声、马蹄声、唱喏声嘈嘈杂杂,各类的车马轿子接连不断。
“区区一个九品官,竟这么大的作派。”
说话的,是一个摇着折扇的年轻生员,身后同样跟着一群生员,个个拿着折扇。
然后这年轻生员说着,唰的一声张开他的扇子,竟是象牙为骨,苏丝为面,上面字画亦是名家手笔,使得他的折扇在后方一帮或木头、或竹子、高级点乌檀作骨的折扇中有如鹤立鸡群。
也让各持扇的主人们自惭形秽。
话说此时各阶层出门都喜欢携带一柄扇子,不单是读书人,就是商人什么,一样附庸风雅的持扇。
持扇是此时的时尚,影响到妇女都个个持扇,甚至发展到了很多地方,若正规场合不带扇子,会被认为是缺乏风度的表现,若杨河那样出门总带刀,还是斩马刀的就很少见。
众人都持扇,这扇子的质量风雅如何,就成为众人攀比的对象。
一把好扇子,若作为馈赠友人的礼物,那可是决佳的友谊象征。
春寒料峭中,年轻生员微微扇着,在众生员面前展示他的非凡折扇。
就若后世有人故意跑到别人面前,将自己名表展露出来一样。
然后他口中吐出不屑的言语:“我爹就任邳宿河务同知时,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续南明 第162章 我雇秀才打汝
众生员神情各异。
这群人基本属于本地县学的生员,除了象牙折扇,却是邳州州学的附生。
话说此时府、州、县皆有儒学,凡廪膳、增广生员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附学生无定数。
三档次中廪膳生最贵,因为成绩最好,每月还有官府发给的膳食津贴。
增广生稍次,或者是后进的秀才,但年考时可以填补替换掉前方的廪膳生员名额,也是此时的一种督促制度,秀才每年都要年考,按照成绩优劣分别给予奖惩。
以免各人中了秀才,就不思进取,荒废了学业。
不过此时盛行游学,秀才可以在异地参加年考,只有少部分的人,如恩贡生,岁贡生可以不参加年考。
附学生基本就是自费生了,很多州学县学都有外地游学生员,很多人游到哪,就在哪读一段时间的书,各地儒学都是欢迎的。
这象牙折扇却是淮安府邳宿河务同知黄思恩之子黄承袭,去年从淮安府跑到他爹驻札之处,在州学作为附生读书。
不是黄承袭不想搞个廪膳生名额,然被他爹拒绝了,读书人之事最是计效,廪膳生领官方津贴,无数双眼睛盯着,就算黄思恩是河务同知,亦不敢造次。
但作为自费的附生,就不会授人以口实,让人说三道四。
黄承袭好交游,爱虚荣,在本地县学也认识一些人,如廪膳生王家卿、附生郑文选等人。
内王家卿是凌城集士绅王朝首之子,郑文选则是主簿郑时新之子。
郑时新来睢宁担任主簿,关心儿子学业,就招郑文选前来睢宁,亲自督促,在本地县学作为附生读书。
半月前黄承袭在州学无聊,又游来县学,今日新任睢宁练总接风大宴,本地生员都有参加,黄承袭是个好热闹之人,自然随着了。
只是看广场前如此作派,不由嗤笑,不屑的摇着折扇。
王家卿与郑文选走在黄承袭身旁,皆儒巾青衫,披着斗篷,手中拿着乌檀作骨的折扇。
此时王家卿就笑道:“唉,谁让睢宁是小地方,遇到一个官都不容易,难免各方奉承,也让小人嚣嚣得志。唉,黄兄,天下人各不同,不是谁都象令尊那样高风亮节,身为正五品大员,却静静驻札,以不扰民为贵的。”
王家卿中等身材,相貌秀癯,拿着乌檀骨折扇,就颇有些廪膳生员的风采。
但此时说话,语中却有一丝丝的忿忿与嫉妒。
却是昨日听他父说,他携带丰厚的礼品前往练总署拜谒新练总,然礼物收进去,人却见不到,就失望而归。
他父亲王朝首当时颇为失落,而且有些后悔。
睢宁练总这个职务,县尊曾经找过他的,然王朝首种种考虑,当时只想独善其身,特别畏惧流寇,就推脱了。
现在想想,他有些后悔,官人的身份啊,不管流寇来不来,有这身官服穿上,现在睢宁城风光的就是他了。
王家卿本来对新练总杨河无所谓,然听了父亲的话,不免就恨上了。
当然,对上黄承袭时,他语中就颇有巴结讨好之意,自然是因为黄承袭是正五品大员,邳宿河务同知儿子的缘故。
不过郑文选倒是沉默。
与他爹一样,郑文选一样身形瘦弱,平日也寡言少语,却有心计,此时就想:“你在州城,我还要留在睢宁,这样说道新练总,若传到耳中,置我与我父于何地?”
心中就有了疏离黄承袭与王家卿的心思。
身后众生员或唯唯诺诺,或沉默不语,多有与郑文选一样的心思念头。
这群青衫者十几人,却是睢宁是小地方,文风也不盛,县学生员只有十几个,他们当然知道黄承袭是五品官的儿子,黄承袭初来县学,就囔囔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只是县官不如现管,各人却不愿意平白得罪新任练总杨河。
况且流寇越急,睢宁城还要靠新练总来保护呢。
黄承袭看应者寥寥,身边好友郑文选也不语,则是不悦。
他摇着折扇道:“你们啊……应鸾说得不错,睢宁确实是小地方,官少,生员少,所以个个怕官,连九品官都能嚣张。你们要是到府城,甚至苏扬等人看看,方见我蓝袍大王的风采。”
王家卿也是向往道:“小弟曾游历过苏州,确实那方是我辈的神圣之地啊!”
余者生员一样露出有兴趣的神情,他们这种小地方的秀才,基本生活可以保障,但大富大贵是没有的。
虽说万历年《优免新例》有规定,未仕举人可以优免田地一千二百亩,生员、监生八十亩,还会免役,蒙学出来的书童要参加童生试,也必须有生员担保,有些随礼。
一些文案衙门之事,地方乡邻也会请他们出面,应对公人,得些好处,但基本就这样了。
所以类睢宁这种地方,秀才们还是比较安分守己的,等闲不敢与官员对着呛。
但他们也听说了,在一些大的地方,秀才往往可以横着走,不说童生试的担保随礼至少二十两白银起,甚至可以跟县太爷对着干,摆破靴阵,吃衙门口,罢考,蘑菇,让他们公事办不了。
最后倒霉的往往是官员,严重的甚至七品官帽都被摘了。
若苏扬等地更不得了,当地生员可称嚣张:“一呼则数十成群,强府县以理外法外所不可从之事,稍拂其意,则攘臂奋袂,哄然而起,提调官莫可谁何,于是‘蓝袍大王’之号兴,愈变而愈不古。”
当地很多秀才替人包打官司,被讼者往往莫名其妙,因为官司经常无中生有落到头上,却是秀才与人勾结敲诈钱财罢了。
所谓蓝袍大王大兴,苏扬等地市井之人相争,往往冲口一句话:“我雇秀才打汝。”
对“见多识广”的黄承袭来说,本地秀才如此静默怕官,让他极为不以为然。
不过他的一番话不是没有成果,就有一个摇着竹子作骨的折扇书生叹道:“早闻苏扬等地蓝袍大王的风采,可叹不得一见。”
黄承袭一收折扇,“啪”的敲在手中,就笑:“现在也不晚,啧啧,依黄某知道的,这杨练总倒是风流人物,知道吗,他……”
这时郑文选忽然道:“原来是周前辈,晚生文选见过。”
众人看去,却见一个儒雅的中年书生踏着泥水过来,披着貂裘的斗篷,身边伴着一个长随,拿着油伞,却是本县的贡生周明远。
他们不敢怠慢,皆个个施礼,口称前辈。
连黄承袭都是作揖,这是本县的名流,他可不敢得罪。
周明远微笑道:“好。”
他看着众人,眼神温和,眼前这些,都是本县的读书种子。
他正要温勉几句,忽然他眼前一亮,招呼道:“慎言。”
众人看去,蹄声杂沓,铁甲森森,马蹄踏着稀泥,却是本县新任的练总杨河到了。
……
“哈哈,庆元兄。”
杨河看到周明远,亦是眼前一亮,那日周明远拜访,二人可是相谈甚欢,转眼就称兄道弟了。
“每次看到你都这么大的场面。”
周明远打趣,看看陈仇敖等铁甲护卫,眼中有着欢喜,有这等犀利勇士,本县的安危就有保障了。
周明远又对邓巡检见了礼,然后道:“来,老朋友,让我给你引见一下本县的杰俊。”
杨河笑道:“好啊。”
黄承袭、王家卿、郑文选等人远远看着周明远与杨河寒暄,看他身边几骑铁甲护卫,众生员都是咋舌。
黄承袭撇撇嘴,王家卿则是眼神阴冷,他目光在杨河腰侧隐露的斩马刀巡弋一番,恨恨道:“此等场面,却是佩刀,还是斩马刀,真是辱没了斯文。”
说道,杨河等人已是大步过来,几个铁甲兵锵锵跟在后面,个个按着刀,一时众生员都拘谨起来。
他们可以在背后议论这个新任的练总,但真人过来,才感觉那种压迫力,那种无意间流露的杀机与压力,沉甸甸压在各人心上。
众生员自诩杰俊,然那种温室花朵的气息,与之气质相形有若龙蛇之别,各人仓促不安,一个个乖乖上来见礼,在周明远引见下,轮流作揖,报出自己的名号。
王家卿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默默的施了一礼。
然后心中不是滋味,又恨又恼。
杨河打量着众生员,微笑道:“好,都是栋梁之材。”
眼前各生员年纪都比他大,毕竟若杨河这样,十七岁就中了秀才可不多见,眼前各生员们,小的也有二十多岁,老的三四十岁,但个个都象小学生一样乖巧。
杨河若夸一句,就是喜笑颜开,与有荣焉。
王家卿看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他偷瞟眼前的练总,比他还年轻几岁,头上是紫色的软幞,系着黑色的貂裘斗篷,虚按着斩马刀,顾盼间英气逼人,从容站着让众生员个个拜见。
那种气度风姿,真是让他又羡又妒。
他又听到郑文选上前拜见:“学生郑文选,见过大人,家严时常在晚生面前提起大人。”
杨河道:“原来是郑大人家的公子,果然是年轻沉稳。”
王家卿更为不喜,忽然他听到旁边冷哼一声,他举目看去,心下一喜。
杨河也看去,就见一个年轻的书生站在一旁,估计只比自己大一两岁,持着象牙为骨的折扇,有若鹤立鸡群。
此人长身玉立,腰间挂着精美的玉坠,显得身份很不一般。
此时他斜眼相睨,看起来颇为不满的样子,脸容上还有几分的玩世不恭。
周明远笑道:“慎言,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驻札邳州,淮安府邳宿河务同知黄思恩黄大人家的公子黄承袭。黄朋友可不一般,十八岁就有了功名,眼下在邳州州学内游读。”
杨河微笑道:“原来是黄朋友,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他当然知道黄思恩,他是府同知管邳宿河务,属于正五品的官员,品级比邳州知州还高,这边一州二县的河段,还有周湖、栁湖、黄墎湖、骆马湖诸大湖的湖水都归他调度。
算是手中拥有不小的权力,这黄承袭作为他儿子,十八岁就中了秀才,也算会读书了。
黄承袭潇洒的一拱手,唰的一声张开手中的象牙骨折扇,摇了几下,淡然道:“不敢,正是区区。”
王家卿脸上露出笑容,周明远眉头微微一皱,这种读书人之间的交锋,就是邓巡检也看不出来,后方站着的陈仇敖等人,更觉得这黄承袭姿势颇为潇洒好看。
就是大冷天摇扇子不嫌冷?
然实在的意思,黄承袭虽是秀才,但没有官位,引见时他在杨河面前摇扇子,已经有不敬的嫌疑。
特别这个场合,黄承袭此举是暗讽杨河缺乏风度,正规场合扇子都不带一把。
他摇着扇子,更深层的讽刺杨河这个场合带刀,还是带斩马刀,举止作派就若武夫那样的粗卑不堪。
这种交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时的读书人毒就在毒在这里,有时你被骂了,都不知道他在骂你。
杨河当然知道黄承袭的意思,他目光微微一缩,笑道:“不错的扇子,象牙为骨,定是神象,所遇贼寇,无论刀砍斧劈,定不可破之。以吾观之,此扇的防护能力,堪比鞑虏的重型盾车。”
众人都是窃笑,黄承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周明远亦是苦笑。
他看向酒楼门口,说道:“咦,县尊他们来了。”
就见“迎春楼”前方,知县、县丞、主簿、典史、教谕、训导等人都到了。
然后知县高岐凤的招呼声:“慎言,庆元,到这边来。”
杨河微微一笑,与周明远过去与知县等人寒暄。
陈仇敖几人才知道原来这厮刚才对相公不敬,都不善的瞪了他一眼。
杨河离开后,王家卿又恢复了活力,看他们相拥进酒楼去,他冷哼道:“不务正业,形如武夫,他这个廪膳生额,怕早没了吧。黄兄,我辈饱读诗书为上,不与之见识。”
黄承袭脸色仍然难看,他忽然招来后面跟着的书童,吩咐了几句。
王家卿看了黄承袭一眼,嘴角露出了微笑。
续南明 第163章 掌嘴
杨河与知县高岐凤,贡生周明远等人进去。
到了大堂,赴宴的衙门各人,士绅商贾基本都到了,也终于有机会上来拜见杨河,个个递上自己的名贴,介绍自己几句。
邓门子伶俐的收着,仔细放入拜匣之内,待杨老爷回去细观。
杨河微笑着,自如的与周边人寒暄,事实上这种场面他经历太多了,不外如是。
但在旁人眼中就更增神秘色彩,杨练总虽然年轻,但应对得体,似乎见过很大的场面。
因不是在官衙内,众人都是身着便服,个个持着扇子,不论知县典史,士绅商人皆是如此,一片的儒雅之风,只有杨河拿着一把威猛的斩马刀,颇为显眼。
不过在场基本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拿此说事,或是识趣的不提,或是夸张的称赞杨大人果然是文武兼备,颇有汉唐之风。
寒暄后已是华灯初上,一个个灯笼挂出来,这“迎春楼”上下二层,楼下是普通的大堂,楼上则是雅座,还有后厅花园什么。
杨河等人自然上楼去,楼上已经摆了酒桌,这次宴饮规模颇大,有上席两桌,中席五桌,下席十八桌,楼上楼下都会摆满,几乎所有衙门中人都可以沾点好处。
还请了两班的戏班,睢宁城最有名的。
看这排场,这次宴会连戏价、备赏、酒席杂支,怕没有二三百两银子不能下来。
而这只是衙门的例行公筵罢了。
此时官宴之风愈演愈烈,官员聚会、迎新送旧、招待宾客、法定节假都要大吃一顿,甚至发展到最后,检查仓库要吃一顿,出郊劝农要吃一顿,商议公文太晚了也要安排一次公筵。
所以各地方就算有羡余留存,也都吃光了,哪有钱拿来赈济,或是公共建设?
杨河自然坐在上席,随同知县高岐凤,还有县丞、主簿、典史、巡检几个官,然后田师爷,教谕、训导等人,贡生周明远,还有城内几个德高望重的士绅陪同席中。
众生员也在旁边一桌的上席,本来他们中席足矣,但生员中夹有邳宿河务同知家的公子,那就不一样。
然后各房司吏典吏重要书办,三班的班头,重要的士绅巨商,各居中席,陈仇敖四个铁甲护卫也被安排离杨河不远的中席位置,至于各人门子皂隶什么,则居下席,多在楼下。
反正县衙中人都出动了,不说额役县吏,就是禁卒仵作什么都可以大吃一顿,所以每次公宴,都受到衙内外上下的欢迎,廉方正除外,现每次吃喝,几乎都没他的份。
这次宴饮,还是让杨河难忘的,冷盘、热炒、烧烤、汤羹、甜品、面点数十道,看看桌上的菜色,想想外间的饥民,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怪不得百姓内心不平衡。
此时社会更竞尚奢靡,士夫请客,肴品百余样计,一席之费,就要耗费一百三十余鸡,百姓也是有样跟样,舆夫仆隶白日奔劳,夜则归市淆酒,夫妇团醉后已。
人皆不以储蓄为意,贫者与富者斗豪华,胥隶之徒日用拟于市宦。
没有商业社会的财富,却学足了商业社会的弊病。
现在,就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
觥杯交错中,杨河有些感慨,同时颇为尽兴,但就这样了。
这种酒肉场面,他后世经历得太多,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什么豪华的享受没有享受过?
自然不会因为区区酒肉大宴就有所迷失,就象流水流过,了无痕迹。
心境这一层,他已不需要修练。
通过这次宴饮,他也基本达到目的,对城内城外,周边商贾士绅势力有所了解。
总体这次宴会气氛不错,众人谈笑风生,杯觥交错,只有坐在对面的教谕、训导略略让人扫兴。
倒不是他们象廉方正那样硬板,而是这些人举人选官,一个教谕,两个训导,个个快六十了还是不入流,看对面杨河不过秀才功名,却因为能打,手上有兵,就高居正九品的官位。
不免内心有些不平衡,说话时倚老卖老,隐含嫉妒。
杨河也懒得理会他们,这三人这辈子就这样了。
就算他们是举人,明面上见到自己,也得称呼声大人。
杨河看向另一上席黄承袭那边,楼外他与自己冲突交锋,此时倒很安静,只与边上几个生员说着诗词,敬酒时,也四平八稳。
酒足饭饱,众人都带着酒意,起身前往花厅,泡茶听曲,诗词歌赋等消遣。
睢宁这边小县城,所谓的名妓只是贻笑大方,更没什么教坊司的大家,那需到两京,有礼部教坊司管辖的董小宛、李香君、顾横波、卞玉君、柳如是诸人。
不过本地有些乐户,归教坊司管辖,有统一的调配与教习,会些琴棋书画,音律琵琶,属于卖唱性质。
邀请这些人,也是要花钱的,价钱还不低,所以只知县高岐凤身边两个服侍,杨河身边两个服侍,县丞、主簿、典史、巡检身边各一个,又有一个持着琵琶,面向大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