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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南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老白牛
曾有遇那边,依胡就业的观察,他与那李竹娘也处于眉来眼去的阶段,只是她大哥李天南总对曾有遇皱着眉头。
这长兄若父,大哥不答应,这妹妹的婚事就难说。
胡就业感觉曾油子要抱得美人归,可能比自己还困难。
他们往店铺走去,一路都是“胡爷,胡爷”的招呼声,虽然“睢宁朝天锅”内有掌柜坐镇,但这一片的商民都知道,这紫袍汉子才是这旺铺的主人。
此人手面还颇大,在邳州一州二县都开有店铺,所以讨好招呼声不断。
胡就业应酬着,对于这一套,他已经飞快的掌握熟稔,他身后两个护院也是摇摆跟着。
这世上总多不便招入军伍,但又适合别的行业的人,这二人却是新安庄不远占城集的人,颇通拳脚刀棍,又在邳州城混过,对于市井方面的事很熟,就招入了情报所。
这类人新安庄招了有几十个,充入各地作骨干,名义上是外间的护院长随。
“我日嫩管管,这烂路。”
这两天都在下雨,路面颇为泥泞,道路高低,满是水坑,胡就业踩了一脚,差点将雀钗都掉了,不由骂骂咧咧出声。
好在很快到了十字街,这边有鼓楼,因都在传流贼快来了,市面有些萧条惶恐,连“睢宁朝天锅”的生意都受到影响,不过这时鼓楼边却有三五成群的丁壮百姓往衙前大街去。
各人纷纷说城头那边正雇人搬运砖石防具等,每次人给钱二十文,饼三个,众百姓颇为动心,都想去看看。
听着人声鼎沸,胡就业知道这是杨相公的手笔,一下子将惶恐的人心提起来,也想跟去看看,却听到几声嘻笑议论。
“区区二十文钱,三个饼,也值得卖力,真是夯货。”
“就是,一辈子的穷厮命,一年到头混不了一个饱。”
“唉,不要这样说,不是谁都象我们这样有福份,可以跟着耿爷好吃好喝的,这叫同人不同命。”
“流寇若来,不知我们可不可以浑水摸鱼,嘻嘻……”
胡就业目光一闪,就是看去,却见一帮青皮地棍样子的人靠在鼓楼边,个个笼着袖子,或蹲或站,正不断嘻笑,一个穿着绿袍,结着折上巾的汉子背手站着,也是往衙前大街那边张望。
胡就业改了主意,仍然回自己的“睢宁朝天锅”店铺,却见一个地棍看着自己,颇有艳羡贪婪之色。
胡就业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瞅什么?”
看他一脸凶样,三条大汉都是魁梧,身后二人,还冷冷按住了自己腰刀,这地棍立时心虚。
不过街上混,最重要是气势,自己身边也不是没有兄弟,这地棍眼一横,就要跳起来,猛然一个耳光打在他的嘴上,让他跳起来又摔回去,一丝血痕,就顺着嘴角流下来。
却是那绿袍汉子出手,他冷冷看了那地棍一眼,随后笑呵呵对胡就业拱手:“在下耿天良,当面可是‘朝天锅’的胡爷?耿某曾到铺内吃过饭,里面的饭菜真是绝了。”
胡就业也笑呵呵道:“哦……原来是耿爷啊,有空一起喝茶。”
这人他全然没有印象,说了几句,他就回自己店铺,然后听到那绿袍汉子耿天良的喝骂声。
“那朝天锅的胡爷认识练总府的人,不是你能惹的。记住了,这段时间,不要去招惹任何跟练总府有关的人……”
还有绿袍汉子隐隐声音:“那刘逢迎呢,怎么人都看不到?还有听说西街果脯铺的刘大有跟朝天锅的人拉上关系?去,备一份礼盒,送到果脯铺去,拉拉交情。”
……
刘大有微笑站着,瘦弱的身形与周边魁伟的大汉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他身前红木坐椅上,胡就业慢条斯理叼着烟斗,烟雾腾腾。
这是“睢宁朝天锅”店铺的后院,却是二层建筑,胡就业就在这二楼搞了间办公室。
此时他看着面前的刘大有,这少年面善貌端,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就奇道:“你是说,这睢宁城所有的青皮地棍,他们交往何人,居所哪里,你都记在这本子上了?”
刘大有说道:“是的,小人曾花三年时间专门查探这事,睢宁城所有的骗行,打行,抢行,氓流地棍,我都查得清清楚楚。胡爷若要有所行动,就可以按图索骥,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后面的人也跑不了。”
胡就业吸了口气:“你小子。”
刘大有是他上个月无意中收罗的一个线人,此人称他爹曾是锦衣卫暗子,从小他在父亲的熏陶下,会些擒拿的小巧功夫,还会开锁,下套设陷阱等本事。
也算家学渊源,定可为胡爷大大效力。
胡就业当然不会相信自己随便收的一个人,就是锦衣卫家族出身,虽说皇帝登基后,天下的锦衣卫都撤了,全部退回京师,但以前这些可是可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
但胡就业是老油条了,江湖经验丰富,也不会认为眼前这小子,就象他看起去那样的人畜无害。
他接过刘大有递来的小册了,就翻看了几下,可惜一直到现在,他虽挨打不少,屁股的皮肤被打得坚实有若皮盾,但认识的字仍然不多,这方面是他的短板,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好在他身边有个书办,北岸高庄人,姓蜀,因为习惯留着两撇鼠须,又称鼠爷,他被招入新安庄后,家中年迈的,腿脚不方便的父亲都被安排为清洁工,有稳定的活计收入。
各家小也有安排,他就对新安庄,对杨相公死心塌地起来。
他有童生的文凭,也算能写会算,对隐秘方面又比较有兴趣,就拨到情报所,协助胡就业工作。
胡就业将小册子递给边上的鼠爷,鼠爷翻看着,越看越惊讶,不断在胡就业耳旁窃窃私语。
胡就业眼睛越来越亮,最后他哈哈大笑起身,在刘大有的肩膀上拍了几下,拍得他龇牙咧嘴,摇晃不已。
他亲热的道:“行啊,你小子有一套,某家会给你记大功的。对了,最近你在街巷,可有发现流贼细作活动,或是哪些青皮光棍可能通贼的?”
杨相公曾有指令下来,要情报所注意城内是否有流贼细作活动,各人心是否有不稳之迹象,这两天胡就业也在忙这方面的事。
只是目前他还处于收集与打探阶段,将各地人物地情汇编成册,很多方面不好入手。
眼下确实可以按图索骥了,此时也随口问问刘大有。
却听刘大有说道:“胡爷,城内的青皮地棍都是渣滓,流寇若来,他们就是隐患。何况这些人坏事做绝,百姓被祸害者不计其数,现在杨大人治下,朗朗晴天,又岂容蝇营狗苟横行?不论他们通贼不通贼,趁这个机会,全部杀之又何妨?”
胡就业一惊,手中烟斗差点掉落在地。
却见面前刘大有微笑站着,那笑容温暖而和善。
……
大雨如幕,差点要割断视线。
到处一片茫茫,草木被打得刷刷作响。
眼前的水沟水塘,眼见就暴涨起来,官道更成了路河,人马踏上去,就到了腿部。
蹄声踏踏,嘶鸣声一直远去,这是大李集附近的土桥铺,也是睢宁与灵璧、虹县三地交界处,官道从睢宁城南来,蜿蜒西南五十里,就在这边分路,西往灵璧,南往虹县的渭桥铺。
土桥铺本可躲雨,什么时候成了一片断垣残壁,周边村落也多数荒废,更远在官道几里之外,好在似乎土桥铺西北侧百多步外有一片宅院,虽然也是荒废,但看样子可以避雨。
急雨中,蹄声又是过去,然后眼前就是一片废屋,围墙早已倒塌,一些厢房什么也是颓毁,好在眼前的大堂基本完好,只是两边的墙壁破了一个个洞,一些风雨可以打进去。
就有五骑出现在这里,个个灰色毡帽,黑色斗篷,为首一人抬起头,毡帽下的眼眸亮如星辰,此时水滴还不断从涂了生漆的帽檐掉落,滴在斗篷上。
就听这骑士道:“六子,你都看清楚了,这一片没人吧?不要躲着流贼的哨骑。”
声音清脆悦耳,又带着一丝丝冷意。
就听一个骑士道:“放心吧三娘,俺都看过了,没人。”





续南明 第179章 双铳
五骑正是钱三娘等人,骑兵队、哨探队在睢宁歇息一晚,第二天就奉命出来哨探。
各骑出发后,为探更多消息,分开来侦哨,钱三娘作为队副,也领了几骑出来,就是她,李如婉,还有一个叫六子的镖师,一个叫万叔的中年人,一个称谭哥的青年人。
她们从官道直接南下,一路过官山集,大李集,今日天色不是很好,不时阵阵细雨,到了午时中,更突然下起了大雨,放眼官道,只有这一片能避雨,她们就忙不迭过来。
到了废宅这边,雨势有所减弱,淅淅沥沥,不过仍不时一阵急雨,打在各人毡帽上,斗篷上,阵阵寒意弥漫。
此时钱三娘看着大堂那边,黑沉沉,静悄悄,周边也是阴暗黑漆,断垣残壁静默无声,唯有雨雾茫茫。
她再次道:“六子,你都看过了,真的没人?”
因为一路南下,从逃难的百姓口中得知有马队经过,蓝衣红衣毡帽,那肯定是流贼的哨骑,钱三娘就留了心思。
眼前这废宅更是这一片唯一能躲雨的地方,几骑到来之前,钱三娘更让那“六子”先期过来侦探一番,此时再次确认。
六子是一个年在二十四五岁的镖师,非常擅长马术,在骑兵队中,他骑术也是排名前列的,他不悦道:“放心吧三娘,俺都看清楚了,这一片真的没人。”
他更轻声嘀咕:“真是的,信不过俺……会不会领队啊……”
其实钱三娘当队副,队中颇有些镖师趟子手不服,此时六子说话就不客气,还隐隐有些质疑。
边上的李如婉一瞪眼:“你嘀咕啥,六子,你对队长不恭敬,信不信爷一拳打趴你?”
钱三娘道:“行,那就下马进去躲躲雨。”
众人纷纷下马,从废墟进入,马匹解放,到檐下后就个个痛快抖身上的水,水雨飞扬。
湿身后马抖毛是常识,特别浮水过河,如果上岸后不立刻下马,马匹会突然发难,不管不顾的抖毛甩水,马上骑士措手不及,很多人都会被掀个大跟头。
钱三娘等人都是老手,自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此时她们个个灰色毡帽,黑色斗篷,钱三娘,李如婉,那叫万叔的中年人还有镶铁棉甲。他是镖局的老人了,能骑擅射,还对九爷忠心耿耿。
九爷安排他跟在钱三娘身边,也有隐隐照顾保护女儿的意思。
然后他们都有劲弓长刀重剑,马鞍挂着涂漆的牛皮箭囊,钱三娘,李如婉,那叫万叔的还有两个,一袋重箭,一袋轻箭,又各有马弓,因为三人都会骑射。
各人还都有三眼燧发新安手铳,钱三娘与李如婉有两杆,都插在牛皮枪套内,各配备子药包,内装手铳用的定装纸壳弹药,鹅毛引药管,背在身体右侧边,都以牛皮所制,可以防水。
水壶椰瓢则放在马褡子内,这是骑兵马队的装备,一种中间开口两头装东西的衣被袋。集合时骑兵不打背包,什么毛毡、皮褥,手套大衣,各类携行物品出发时装入马褡子内,再用鞘绳捆好系紧就行,颇为便利。
钱三娘等人的马褡子都是皮革,又有皮盖子,可以很好的防水,虽遭遇大雨,各人马褡子内的物品都不会湿,然后每人马鞍边还各有一二副装马料的褡裢,野外出行装备非常具备。
五人往大堂去,两边都是倒塌的厢房废墟,大多墙壁门板不见,一片片断垣残壁,到处通透。
李如婉看看周边,低声道:“三娘,情况不明,还是应该把盾牌举起来。”
钱三娘扫看四周,也感觉周边太静,她点头交待:“都把盾牌举起来,谭哥儿,你牵马在后。”
那青年镖师应了一声,从马鞍上取下骑兵旁牌套上自己左手臂,然后牵过几马缰绳。
李如婉,万叔二人也从马鞍边取下自己挂的骑兵旁牌,这旁牌样式与别的军伍略略有些区别,盾牌中间,有个小小的半球形铁盖,可防止利箭穿透,伤到手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却是杨河设计,参考些维京盾牌样式。
然后李如婉抽出一杆手铳,万叔抽出长刀,各持旁牌在前,钱三娘两杆手铳都抽出,她左右持在手中,“卡卡”声中,她大拇指扳下,两杆手铳的击锤都扳到了最大的待击发位置。
那六子更不痛快,他恼火的看了钱三娘一眼,旁牌也不取,武器也不抽出,猛然就拨步冲入大堂,还回头大叫道:“俺就说了吧,没人,三娘还信不过俺……”
“嗖!”
就在这时,一根利箭的呼啸声传来。
众人一惊,六子更是脸色大变,一身的寒毛都涑栗起来。
他猛的一转头,一根八力弓射出的重箭就射穿了他的脖颈。
六子踉跄后退,最后更轰然倒地,滚在地上就是挣扎。
鲜红的血沫不断从他口中涌出,六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说什么,嘴里吐出却是血液。
众人一阵惊叫,万叔大喝道:“有贼!”
他与李如婉冲入,一声若野兽般的嘶吼,就见一个狰狞的身影从堂后扑出,阴暗中唯见刀光闪闪。
李如婉举铳就对那身影开了一铳,轰然大响中,浓重的白烟弥漫,那狰狞的身影就被打得直飞出去。
但紧接着,堂后又有几个身影吼叫扑来,钱三娘持着双铳,正想冲上去,猛然身后两侧,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一回头,就见一个流贼正恶狠狠朝后面的谭哥儿扑去。
这贼脸上几道伤疤,戴着红缨毡帽,身上穿着蓝衣,手中持着一根沉重的大棒,前方包着厚实的铸铁,铸铁处还加装有短刃,他精壮有力,神情冷漠,充满噬血的杀气。
那是杀过无数人的表现。
此时这贼吼叫着,手中沉重的大棒正往谭哥儿当头击去。
谭哥儿牵带几匹马,左手臂也套上了骑兵的旁牌,只是流贼突然从身后扑来,猝不及防下,他只来得及举起左手臂的旁牌抵抗。
毡料的斗篷飞扬,扬起的阴影中,流贼手中沉重的大棒就要击到。
谭哥儿眼睁睁看着,他脸上露出绝望,他当然知道这种武器的威力,就算旁牌挡住要害,恐怕被这沉重的大棒击打一下,旁牌碎裂不说,他的左手臂也要废了。
钱三娘不假思索,右手手铳就对那贼一铳,爆响声中,浓烟滚滚,刺鼻的硝烟味进入鼻中,汹涌的火光涌现,那贼的大棒堪堪要击到旁牌,胸口处就正中了一铳。
鲜红的血液就喷洒出来,十毫米口径的手铳威力不小,近距离下,这流贼直接就飞了出去。
他狠狠摔入旁边的破碎砖瓦中,哗啦一片声音,那手中大棒更是甩飞出去,掉落地上,发出木铁击打地面砖石的沉闷声响。
几骑战马略略骚动,马匹是胆小的大型动物,巨响浓烟尖物,会让它们本能的恐惧,好在九爷等人加入后,这类声音它们听多了。
它们听的还多是猛烈的排铳声音,最初惊动,慢慢适应。加上这些坐骑都与自己主人朝夕相处,亲密非常,等闲不愿离去。区区手铳声,比起当初它们听到的排铳,也是小巫见大巫,嘶鸣几声,就仍然安静。
不过左侧又有一贼吼叫冲来,一手持刀,一手持盾。
他的皮盾紧掩着身形,猫着腰,脚步矫健灵活,显然也是个饱经沙场,擅于搏杀之士。他盾牌举着,头脸胸膛都悄掩在盾内,唯有毡帽上的红缨飘动。
他在废墟砖石上跳跃如飞,右手的大刀寒光闪闪,一个蹦跳,凌厉的大刀,就往钱三娘当头劈来。
钱三娘左手手铳就对他一铳,又一声爆响,眼前更浓重的硝烟弥漫,面前的盾牌碎裂,那蹦跳过来的流贼哨骑,一样直直飞了出去,他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滚在地上只是吐血。
废墟中杂乱脚步声就是一顿,有人惊叫道:“手铳……”
还有一个粗豪的声音咆哮:“驴球子,她两杆铳都打了,冲上去。”
砖石的哗哗声音,又有流贼从侧面后面摸来,钱三娘的眼眸冰冷,左手打的时候,她右手已经同时扳下击锤,枪管旋转,已经换了另外一个孔眼,因为是鹅毛引药管,也不惧雨水滴下。
她右手手铳一举,又扣动板机,汹涌的火光从铳口喷出。
淅沥的雨幕中,猛烈的烟雾又是弥漫开来,一个持重锏的流贼不可思议从砖石堆滚下来。
怎么回事,对面那个官兵哨骑,手铳能在雨日打射已经不可思议,特别她两杆铳不是打完了吗?怎么还能打?
他滚在砖石下,鲜血撒落一地,混着雨水,四处横流,他大大张着嘴,血液不断喷出来,只是不能理解。
“砰……”沉闷的声响,凌厉的火光推开雨幕,钱三娘左手又开了一铳,一个吼叫冲来的流贼,又被她击倒在地,滚在地上凄厉的嚎叫,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的雨水。
谭哥儿依在马后,这时也开了一铳,一个从厢房处掩来的流贼探子,被他打翻在地。
那粗豪声音的主人猛然顿住,这是一个戴着白色毡帽的流贼,满腮都是虬髯,身上穿着厚厚的蓝色棉甲,然后身后披着厚实的毡料斗篷,手上持了一柄沉重的短斧。
他本来杀气腾腾,满脸的凶悍之气,但此时脸上却浮起无比的惧色。
他喉结急速的上下滚动着,望着钱三娘手中的手铳,作了一个动作,转身就往回逃去。
“卡卡卡……”钱三娘右手的大拇指又扳下击锤,枪管再次旋转,持铳又瞄向了那往废墟上逃跑去的老贼。
她冰冷的瞄着他,看他手脚并用,踩得一些碎砖碎瓦不断从顶上滚下来。
眼见这贼就要爬跑下废墟,钱三娘扣动板机。
一声脆响,击锤下落,敲击在火镰上,火石从搓板型的火镰刮过,落在漏斗型的火门内,带下的大片铁屑火星就点燃了内中的鹅毛引药管,铳响又推开了雨幕,汹涌的火光与烟雾从铳管口冒起。
那逃跑流贼的斗篷上就溅起了一股血雾,他大叫着,就从烂砖烂瓦上从那边滚了下去。
……
李如婉的旁牌一挡,一把恶狠狠劈来的长刀被她挡住,她右手的手铳直接又开一铳。
眼前有一副盾牌挡着,保护着那流贼的身体,李如婉不管不顾,直接开铳,轰的一声大响,硝烟弥漫,更增堂内的阴暗。
眼前盾牌不碎,但破了一个大洞,身前流寇胸腹侧同样一个大洞,口中喷着血,惨叫着飞走。
然后侧面有风声,夹着利刃的寒光,李如婉旁牌狠狠一扫,一个身影就被她踉跄扫走,昏头转向,手中兵器也不知去向,李如婉早又扳下击锤,就对他扣动板机。
娘的不响。
李如婉手铳一扔,就从腰后抽出一杆短斧,恶狠狠的扫劈,斧头的寒光闪过,面前贼寇就凄厉的嚎叫,滚在地上极力爬动,李如婉追上去劈砍,大骂道:“敢偷袭我,爷劈死你!”
她狠狠劈着,惨叫中就夹着骨肉被劈开的渗人声响。
大蓬的鲜血洒出,不断溅在李如婉的身上,脸上,血腥之气蔓延。
猛然弓弦的紧绷声音,一根重箭从左侧堂壁的大洞呼啸而来。
李如婉的旁牌猛的一侧,“叮”的声响,那箭矢射在旁牌中间那半球形的铁盖上,冒出大溜火星后滑走。
李如婉看了看,短斧一扔,就抽出另一杆手铳,她拇指灵活的扳下击锤,看那边有身影探出,就对那边开了一铳,一声惨叫,就夹着肉体扑倒地面的沉重声响。
此时万叔也杀了一贼,流贼哨骑虽然精悍,但他有镶铁棉甲保护,虽然外层被劈开,但内中有着精铁甲片,要害处还更为厚实,所以他死了,万叔活了。
胜利品就是地上那具大半脖子被他劈开的流贼尸体,大股的鲜血仍从他身上涌出。
不过此时万叔正与一贼扭打在一起,他的身后还插着一根箭矢,从背侧穿透了斗篷,插在他的后背侧。
却是一贼从右堂壁破洞射了他一箭,虽然万叔有镶铁棉甲保护,然八力弓非同小可,近距离就射穿了他的镶铁棉甲,虽然入肉不深,也带给他阵阵火辣辣的痛感。
然后这贼从破口处扑来,与他扭打在一起,二人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都掐得对方眼白直冒。
二人都是强悍,相持不下,也不敢放手,眼见双方就要互掐而死。
忽然一只粗壮的手从背后扯来,一下就将那流贼扯开,然后不由分说,手铳管就塞入他的嘴巴,在那贼睁圆的眼睛中,手铳就在他的嘴巴内闷响。
这贼脑后红白之物溅出,脑壳处开了一个大洞,在李如婉松开手后,就立时萎顿在地上。
……
周边再次寂静,只余细雨洒在屋顶上的沥沥声响,众人都是喘气,颇有劫后余生的味道。
钱三娘看了看四周,她将那逃跑流贼打翻那边后,堂内李如婉、万叔二人也结束了战斗。
听听周边没有动静,她双手的手铳就灵活在手中转了几圈,插入了腰两侧的枪套,然后缓缓抽出了自己的重剑。
她持剑上了废墟,就见血迹往下面弥漫,那中弹流贼正极力在废墟下爬动,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流出来,染红了周边的水坑。
钱三娘下了下去,毡帽下的眼眸森寒无比,她缓缓踏去,细雨不时洒在她的毡帽上,斗篷上,黑色的翻毛软筒马靴踏在水与血的地面中,发出有力的哗哗声音。
她走到这贼的身边,那流贼吃力的转过头来,满脸的哀求。
钱三娘有些失望,她想抓个活口的,看这流贼样子,也不能说什么。
“饶……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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