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下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阳电
不管是央行开闸放水,还是政府投资拉动经济,这一切,本质上都相当于向未来借贷,搞来搞去还是寅吃卯粮的那一套,即便由强力机构的执行力和公信力,拖延的时间会更长一些,但长远看来,迟早还是会引发更大规模的经济危机。
解决眼前的危机,酝酿更大的危机,因果上的逻辑无懈可击,但另一方面,考虑到联邦立国以来就在执行的现行经济制度,和二百余年的延续时间,这却又很不可思议。
经济危机,并非什么新事物,从联邦建立后不久就阴魂不散,十年一次,报应不爽,如果按方然的理解,每次开闸放水、投资拉动经济,都会造成未来更大的危机,那么,联邦早就该在一次次危机、放水中滚雪球般累积出超大的经济危机,继而粉身碎骨,绝无可能一直延续到今天。
那么是自己的分析有误吗,不,不应该是这样。
经济危机的根本原因,是还不上的债务,而要在现行框架内解决这些债务,除战争外只有放水,道理十分浅显,方然并不认为自己会搞错。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
解决联邦历史上经济危机的,另有其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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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意愿
经年累月的学习,方然的见识,足以让他看清科学研究的困局。
但和一般的科研工作者不同,他的观察和思考,不仅仅深入到自然科学层面,对科技发展的悲观预测,也并非完全出于人类世界的力有不逮。
最起码的,倘若抛开一切顾虑,全世界几十亿人同心协力,耗费上百年时间,建造横贯盖亚赤道的“行星加速器”,也并非完全的不可想象;甚至,如果到那时还没有新发现,人类尚可以把目光投向太空,造更大的加速器,经过漫长岁月的砥砺前行,一点点积攒资源和思想,迟早也会有所突破。
但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有能力,只是必要条件;
此外还要有意愿。
今天的人类文明,真的有探索客观世界、为此不惜任何代价的意愿吗,他很怀疑。
烧钱研究科学,单凭一腔探寻真理的热情是不够的,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幼稚,往往就蹲在实验室,研究所,被资本利用来榨取价值,一边被饲喂些残羹冷饭,一边接到些“您为全人类做了贡献”的口头表扬。
那么要凭借什么呢,一句话:
有利可图。
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就能拥有更先进的生产工具、制造出更优良的产品,得到更丰厚的利润,这才是科学技术研究的不竭动力。
但这种动力,在人类社会的规则下,并不见得会一直持续下去。 一流小站首发
考察人类的科学发展史,从古到今,研究的规模基本上一直在扩大,知识的海洋在拓展,未知的边界随之越来越宽广,继续前进的代价,也随之而变得越来越昂贵。
尤洛浦的“大型强子加速器”,八十亿马克,还可以用国家意志来承担,但新一代加速器的五千亿马克,就绝不是“探索自然”的兴趣所能保障。
回顾过去,历史上,联邦这样的强大国家,也曾执行过没有直接收益的庞大科研计划。
早在五、六十年前,理想联盟还在与联邦对峙的年代,联邦的“阿波罗计划”就耗费了超过二百亿马克的巨款,破天荒头一次将人类送上盖亚之外的天体,用这种划时代的方式,向全世界展示肌肉和力量。
登陆的盖亚行星,远在三十八万公里之外,科技的惊人成就,令人不得不赞叹。
当然,二百亿的代价,也是如同梦幻一般的昂贵。
之所以投入天量的经费,而不计回报,敢于这样决策的联邦政府是获得了多数民众的支持,理想联盟威胁论唱的够响,国会老爷们才好顺势而为,纷纷慷国家之慨。
至于“阿波罗计划”中的研发成果,投入民用市场后创造的价值有多大,就是众说纷纭。
有人称一本万利,也有人称入不敷出,似乎就是一笔糊涂账。
但究竟合不合算,方然心知肚明。
自理想联盟解体以来,三十年过去,联邦再没有进行过一项战略级别的,不计代价的重大科技项目。
如果“阿波罗计划”的收益,远超投入,又怎可能后无来者,后继无人呢。
回顾冷战时代,大概,是人类文明有史以来最热衷于科学研究,最不考虑投入与直接产出的科研黄金时代,但,随着理想联盟的解体,超级大国争霸的时代宣告结束,列强,乃至整个世界,就日益沉迷于吃尸体的轻松惬意,对耗资巨大,前景还不确定的基础科学研究,越来越兴致全无。
这种遭遇,一般的科研工作者,往往感慨人心不古,甚至对社会的浮躁与短视颇有微词。
第七十八章 停滞
能力是一回事,意愿,又是另一回事。
当今的世界,联邦,其他列强,在深陷经济危机、且彼此虎视眈眈的情形之下,并没有大搞基础科学研究的动机。
科学技术的发展,失去了基础理论的核心动力,再有多少眼花缭乱的应用成果,也不过是已有基础理论泛起的涟漪。
总有一天,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当涟漪散去,人类的科学研究,就会逐渐变成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直到新的基础科学研究,出现突破,但那一天还会到来吗。
残酷的种间竞争,多少年来,始终是人类世界的基调,科学研究也无非是在为这一过程提供对抗的手段。
“追寻真理,探索世界”,对于个人,可能是终其一生的奋斗目标,但作为整体的人类种群,却始终无法摆脱生存压力的煎熬。
说的再直白点,所谓“追寻真理,认识世界”,总归也只是些幻觉。
正如激素引发的一系列生理,心理反应,无非只是本能,却被人冠以“爱情”的名号那样。
将人类从古至今的一切科学研究,归因于探索未知的冲动,而将一切阻碍这种活动的罪过,归结于种间竞争,这种观点,是方然在中学时代逐渐形成的概念。
但是在伯克利,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思维愈发变得深刻,才让他意识到这种看法的片面之处。
痛恨竞争,拒绝接受既有的自然法则,这,只是表象,并没有抵达问题的实质。
站在今天的立场,展望未来,方然眼中的人类世界前途暗淡,他知道,即便未来的某一天,这世界上不再有彼此对立的人类种群,种间竞争的压力不复存在,人类的科学研究,也不见得会极大繁荣;当应对竞争的沉重压力消失,探索客观世界,反而会成为一种意味不明的无聊之举,甚至被人类所放弃。
竞争的压力,固然会使人只顾着眼前,但也从根本上促使人类去研究科学。
动机,一方面是生存,一方面是利益,但是当竞争不复存在时,科学便不再是生存与利益的必要手段,外部的威胁消弭之时,掌控资源的人,也就不会再投入巨资研究科学,而是醉生梦死,纵情享乐,而这正是漫长历史中,一切看似强盛帝国的君主,国王,皇帝和苏丹们所做的选择。
历史上的所有人,数量,以恒河沙数计,里面究竟有没有一些纯粹出于好奇心与探索欲而研究科学的人呢,肯定有,而且数量还不算少。
但是,从冷酷无情的自然选择角度,这些人的行为,也无非是出于适者生存的塑造。 一流小站首发
这种特质,被人类社会的统治者所利用,驱使其研究科学技术,是为逐利,一旦外来压力消失,没有在种间竞争中亡群灭种的风险,哪怕只是暂时没有这种风险,以统治者的几十年寿限,当他、或她自以为判断出,有生之年高枕无忧时,就会将一切令人烦恼的科学研究抛诸脑后,恣意享受短暂而奢靡的时光。
封建时代,一个占地为王的古代君主,在面临外部威胁时,多多少少,总会格外关注科学技术,否则无法与竞争者抗衡。
但是当威胁不复存在时,只消掌握现有水平的武力,就已足够。
这时候,哪怕科学研究,长远看来会极大提高种群内所有人、更包括君主本身的生活水平,对君主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可言。
毕竟,在现有的科学技术水平下,他已牢牢掌控暴力,谁知道新一代的科学技术还会不会如此驯服,倘若科技的进步
第七十九章 复生
活着,到底有什么好,又为什么一定要逃避死亡,一定要永不下车呢。
西历1469年,十六岁的少年,在死亡的阴影下负重前行了这么久,却在某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头一次开始站在哲学的高度,来审视生与死的严峻问题。
害怕死亡,巨山孤儿院里的黑烟,让幼年时代的方然极度恐惧,意识到死亡的可怖,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无时无刻不在为逃脱这一宿命而竭尽全力,去探索永不下车的可能,但如今,时常思考人类从古到今、再到未来的时间之线,他却开始怀疑,这种执着,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又或者,仅仅是一种任何生物都有的贪生怕死本能。
倘若只是本能,那么,这无非是自然选择的产物,并不掺杂任何一丝自由意志。
那么“永不下车”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到底是一种自发而生的执着信念,还是像爱情那样,只不过是披在本能之上的绯色外衣呢。
审视自己,意识在思考意识本身,“我思故我在”的论点着实苍白,并解决不了问题。
思考上升到哲学层面,查阅了大量资料,他的困惑仍无法解决。
永不下车,永远待在时间的列车上,过去十六年里,他从未有一刻思考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活着,为了永远活下去,难道不是吗;
但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活着而活”,是的,十几年间都是这样回答内心深处的诘问,但细细想来,这分明又是一个循环论证的悖论。
哲学上的思辨,对人而言,远比思考客观世界更凶险,更加的难以捉摸。
盖亚的几十亿芸芸众生,事实上,并没有一个人会真正体会到这思辨的可怕,哪怕极少数拔高到哲学层面,拷问生命意义的个体,最终,也会藉死亡而将意识与迷惘同时清零,彻底摆脱了痛苦。
想不明白也无所谓的,反正大限到来时,下车就是了。
但方然却不同,死亡,简单粗暴的将一切意识清零,恰恰是他最恐惧的。
“永不下车”,倘若这当真行得通,意味着永远待在时间的列车上,旅途,会漫长的无法想象,即便再怎样刻意回避,无限长的人生中,他还是会无数次陷入这逻辑上的悖论,而且,即便为此而绞尽脑汁,恐怕也永远都找不到活着的真正意义。
永不下车的目标,是活着,而活着的目标,又是永不下车,这样的死循环,早晚有一天会把人逼疯。
那不去思考行不行呢,可以,但那样的话,和非生命又有何区别。
永生,暂时还遥不可及,思维上的探索却迈过了极限,让方然意识到,永不下车的无尽旅途,某种程度上讲,会是怎样的诡异而惊悚:除非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否则,在看不见尽头的时间旅途上,他迟早会陷入人生意义的虚无之中,无法挣脱。
从这一角度讲,对找不到生命意义的人,死亡,反而是最彻底的解脱。
死亡和永生,到底,哪一个才更可怕呢。
……
“永不下车”的疑惑,时常会冒出来,甚至让方然的执念现出了一丝裂痕。
但这并未让他消沉,甚至,根本没有看得见的影响。
永生之后的路,这种思考,在哲学层面是如此的晦涩艰难,然而再怎样难捱,那毕竟也是在获得了无限长的生命之后,才要面对的问题。
在此之前,努力的大方向,不会变,也不应该改变,对始终坚定信仰着科学的方然来讲
第八十章 生意
死亡,是一切的终结,身后之事往往做不得主,这是任何约定,合同,道德乃至法律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对“死而复生”,方然并不感兴趣。
忙碌之余不忘关注世界的走向,经济危机,科技停滞,乃至天边的战争阴云,让他忧虑,但也仅仅是忧虑而已,一方面有些事不关己,另一方面也无能力去改变,他就暂且放下这些忧心忡忡,专注于追寻永生的努力。
这种努力,在伯克利生命科学部的实验室,则是罗伯特布朗吩咐的工作。
在布朗教授家的谈话后,或许是因为共鸣,让教授对方然多了一些了解、甚至认可,在完成实验室的任务之余,布朗也让他负责些研究之外的事务,不仅让方然逐渐接触到他的第二职业,也按月给学生的校园账户上打上两三千马克,作为酬劳。
其实,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方然一早就知道罗伯特布朗的生意,但在教授告知时,还是装作惊讶、而且很感兴趣。
惊讶是假,兴趣,则是真的。
罗伯特布朗,伯克利大学的一名专职教授,按说这样的职位,社会地位挺高,收入却不太可能支持他到处潇洒,甚至在比弗利山庄的诸多场合露面。
这并不是说,联邦的大学教授收入都很菲薄,而是一般说来,科研工作者与社会名流应该很少会有交集。
西历1470年初,隆冬,眼见期末就要来临,布朗教授在实验室找到了方然,让他跟着自己到办公室。
“假期快到了,方,还是打算在学校过圣诞吗。”
“恩,顺便忙一忙仿真的事。”
和其他要么拘谨,要么过分热情的学生不同,对罗伯特布朗,当然的心理定位大概就是“道具”与“暂时的合伙人”,和导师交谈时,也比较从容。
对眼前学生的性格早习以为常,布朗教授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先感慨了几句经济危机的凶猛,告诉方然旧金山的房价正在崩盘,如果打算在伯克利久待,不妨考虑一下贷款买房,为今后的生活做些打算。
教授的话中有话,一方面是看方然有没有硕士进修的打算,另一方面也在暗示他,应该着手多赚点钱。
对教授的算盘,方然一时间并不在意,他觉得这不是个好选择:
“湾区的房价也在跌吗,我没有特别关注过。”
“当然喽,不止是旧金山,联邦的各大城市房价都在跌,在我看来,还算是一个抄底的好时机,如果手头还有流动资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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