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旧时雨

    顾菁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的帘子，她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声音也哑得厉害，可依旧不放弃地问道:“我娘在哪儿”

    黎宗涛知道顾菁亲眼看着众人将孙萍从那堆瓦砾中挖出来，只是她现在还不想承认罢了，“先喝粥，喝完了我就带你去见她。”

    顾菁眼眸一动，她顾不得与黎宗涛的不对盘，心里的希望像是又燃了起来，于是立刻起身抓着他的手，眼里的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滴下来，落在了黎宗涛的手背上。“我娘是不是没死，她肯定没死对不对！”

    这语气是黎宗涛从没有听过的忐忑和侥幸，他看着面前女孩满脸泪水的样子，竟莫名伸手将那透明晶莹的泪水轻轻擦去。

    顾菁当然知道孙萍已经死了的事实，只是她不想承认，也许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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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掌：回来了
    顾之衡和沈惟，顾斌是坐船回到东陵城的。

    “顾斌，你先回家吧。”顾之衡想着顾斌已经快一年没见过陈桂英和小龙，就让他直接回家了。

    “是，东家。”顾斌知道顾之衡那栋别院的位置，听了他的话便转身离开。

    顾斌走后，顾之衡和沈惟一起去了趟眼镜店。

    顾之衡依旧带着那副破眼镜，猛地一看却有着滑稽，倒让沈惟凝重的心有了些许松动。

    因为提前回来，所以小王并没有来接，好在眼镜店距离码头不远，有个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东陵城里的建筑都因为这次轰炸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沈惟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心里更加凝重，也不知道顾宅和济世堂里的人都好不好。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眼镜店，顾之衡随便挑了副金丝边眼镜就直接往济世堂出发了，也不知道济世堂的情况怎么样。

    所幸济世堂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有后院的一间药库倒塌了，好在损失并不大。

    小丁看到沈惟和东家回来，心里高兴，多少冲淡了昨天因为轰炸带来的恐惧。

    顾之衡将济世堂里里外外巡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又和柴师父商量了一番，决定只要是因为轰炸而受伤来买药材的人通通免费。

    这个决定但是让前院的杜明颇有微词，可最后拍板的人还是顾之衡。

    处理完一切，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顾之衡和沈惟这才回到顾宅，可就在两人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远处又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炸又开始了。

    此时，正准备睡觉的黎宗涛一听声音，迅速披上衣服一把抱起有些迷糊的点点，正准备跑出去呢，却在门口遇到了沈惟。

    “阿惟，你怎么回来了”黎宗涛看着面前的沈惟简直不敢相信。

    沈惟顾不得解释，赶紧对黎宗涛说道:“黎先生，先别说了，快跟我走！”

    “好。”

    说完沈惟便带着黎宗涛一起往池塘边的那栋小阁楼跑了过去。

    此时阁楼的门早就被打开了，沈惟将黎宗涛带进地下室。

    就在这时，顾之衡和小王也走了进来。

    “之衡，你们是怎么回来的！”黎宗涛心中满是疑惑。

    “我们坐船来的，在辽东的时候就听说了轰炸的事，火车都停班了，所以我们转车去了津市，再坐渡轮过来了。”

    黎宗涛听了顾之衡的解释这才明白。

    从地面上传来的爆炸声依旧不间断地想着，很快沈惟却发现这里似乎少了个人，“东家，小姐，小姐不在这儿”

    可还没等顾之衡说话呢，却听着黎宗涛紧张地了一句，“你说什么”

    黎宗涛只觉得冷汗直流，他一边将怀里的点点塞给沈惟，一边说道:“她还在西苑，我去找她。”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地下室。

    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犹豫，快地顾之衡和沈惟连话都来不及说。

    而此时的顾菁正躲在西苑的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屋顶的横梁，随着远处不断断续续的爆炸声，偶尔掉落下些许粉末，顾菁觉得也许下一秒这间房子就会被从天而降的炸弹给炸塌了，她是不是很快就能下去陪她娘了。

    “娘，你等等我。”顾菁不争气地又流了眼泪，可就在这时，门被人一脚从外踢开来了。

    “顾菁，跟我走！”黎宗涛一进门就看到蹲在桌子底下的顾菁。

    顾菁转头一看，只见黎宗涛就像个盖世英雄一般走到自己面前，虽然身上有些狼狈，了丝毫掩盖不了那英俊的脸庞。

    “我，我



第一百六十五章：搬家
    顾之衡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因为轰炸的关系，整个顾宅都处于断电的状况，沈惟找了根蜡烛，凭着这点微弱的光，顾之衡牵着她的手小心地走进偏房。

    好在只有门边的浴室略微垮塌了些，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的损坏，沈惟将蜡烛放到桌上，赶紧走到了衣柜前。

    顾之衡送的那件白色旗袍正稳妥地挂在里面，先前给她的金色小袋子也还在，沈惟终于松了口气。

    “好了，这下放心了。”

    沈惟转过头看着顾之衡略带宠溺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嗯嗯。”

    顾之衡将她放在床底下的行李箱拿出来，沈惟打开后又小心地把旗袍放了进去，当然还有柴师父给她的蓝色长袍。

    这番收拾完也不过花了十分钟的时间，顾之衡觉得不安全，赶紧拉着沈惟出去。

    不过离开前，沈惟顺道把抽屉里的英语书带上了。

    随后两人又一起走进主室，开始收拾顾之衡的行李。

    屋里东西多，可他只让沈惟往行李箱里放了几件衣服就好。

    书桌上的时钟“咚咚咚”敲了三下，蜡烛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芒，沈惟整理衣服的手微微一顿，脑海里想起了之前在“何所”的点点滴滴，自己不过是离开了半个月，如今竟会是这般光景。

    “阿惟。”顾之衡突然起来的喊声，将沈惟的思绪拉了回来。

    此刻顾之衡的表情并不好，看上去甚至有些凝重，沈惟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想起被撰在手里，赶紧问道:“东家，您怎么了”

    顾之衡看着沈惟一脸担忧的样子，心里的愧疚感更加浓重了，“阿惟，如今顾宅变成这样，济世堂怕是也有一堆事要处理，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们的婚礼得再过段时间了。”

    听了这话沈惟松了口气，不过脸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她没想到都这种情况了，顾之衡居然还在想着这个事。

    沈惟一边将衣柜里挂着的一条灰色羊毛围巾叠成小块放进行李箱里，一边害羞地低下了头，“东家，没，没关系的。”

    “阿惟放心，等过了这阵子我一定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哦哦。”沈惟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

    收拾完行李，两人便走了出房门，沈惟看着满院子的花木，最后轻轻请问道:“东家，我们还会再回来吗”

    这个问题顾之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今的东陵城早已不是世外桃源，它是否会随着时代的推移变得更加摇摇欲坠，这一点谁也说不清

    可他不想让沈惟担心。

    “怎么会不回来呢我们又不是要离开东陵城等过几天，我就让人好好把顾宅修修，到时候不就又能回来了”

    沈惟看着他温柔的脸庞，只觉得自己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东家，上次林先生托您保管的东西还放在地下室呢，我们要一起带着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顾之衡，阁楼里的那间地下室是顾远特意找师傅修建的，如果没有钥匙是怎么也打不开的，可如今这个状况他也有些担心，“阿惟，你在这儿等我一会。”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往阁楼去了。

    顾之衡走了，沈惟站在原地等着，她的眼神忽然飘向了院子里那颗石榴树，现在不过才二月底，石榴树还没有发芽，树干上依旧光秃秃的，沈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见到它开花结果了。

    顾之衡回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个箱子，沈惟认出那就是林俊给他的箱子，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顾之衡身上还带了一把抢。

     



第一百六十六章：休息
    和柴师父道别后，顾之衡就回租界了。

    初春的风里带着寒意，顾之衡将脖子上挂着的围巾拢了拢，随后将手踹进上衣口袋里，修长的手指触到了个绒布盒子，里面放着他一个月前在珠宝店里取来的戒指，刚才在“何所”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一起拿上的，原本计划从辽东回来就向沈惟求婚的，如今怕是得在推迟一段时间了。

    东陵街道上还有些凌乱，可相比昨天已经整洁了不少，只不过车子经过中平路1号的时候，却让他有些意外。

    这里是北宁政府东陵办事处的行政机关，却完全没有戒备森严的样子。

    顾之衡的眼神一暗，心中突然有了莫名的预感，也许这样的日子并不会持续太久。

    此刻沈惟还站在别墅的客厅里等着顾之衡。

    顾菁和点点都在房间里睡觉，黎宗涛一大早也出了门，他还要去诊所接待病人。

    顾之衡离开前，特意将沈惟带到了三楼的房间里原是想让她休息一会，可沈惟把行李收拾好后又赶紧下来了。

    这栋别墅比廖明城的家还要豪华，可沈惟的心却一直悬着，轰炸不知道何时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她更担心顾之衡在外面会不会遇到危险。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从辽东回来一路上长途跋涉，昨晚又一整夜没睡，渐渐地就有些撑不住了，最后沈惟只好坐在真皮沙发上，轻轻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可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漫天的爆炸声，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了顾之衡满脸是血的模样。

    这么一来倒是把沈惟吓得彻底清醒了，就在这时门口的锁眼里突然发出了轻微的转动声，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迅速站起身来，只见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了，顾之衡终于回来了。

    “东家，您回来了！”沈惟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眼神一转，却见顾之衡身后还跟了人，原来是张婆子和月娥。

    车子开来租界的时候，顾之衡顺道去接了把她俩接了过来。。

    “张婆婆，月娥姐！”

    昨天晚上月娥跟着张婆子一起回家了，可谁曾想到了晚上又开始轰炸了，好在两人没出什么大事，不过正当两人准备去顾宅的时候，却看到顾之衡来找她们了。

    张婆子和月娥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沈惟了，现在两人安然无恙地来到这里，心里更是激动万分。

    “阿惟，我们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月娥回想起那漫天轰鸣声就害怕，连带着说话都有些颤抖。

    沈惟看着两人愁苦的样子，赶紧劝道:“张婆婆，月娥姐，这里就安全了，咱们跟着东家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是是是，我们有东家呢！”这话让两人安心不少。

    看着这种场景，就连顾之衡也忍不住唠叨了几句，“好了好了，大家都开心些，张婆月娥，麻烦准备些饭菜，我和阿惟先上去休息一会了。”

    这时小王也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拎着些菜肉，后备箱里是顾之衡回来的路上特意去百货商店买的东西，虽然租界里有专门供应的食物，可大多都是洋人用的，顾之衡怕大家吃不惯，所以特意又买了些。

    顾之衡知道小王也是忙活了很久，于是又补了一句，“小王，一会你也去休息休息。”

    “好嘞！”

    于是沈惟便跟着顾之衡一起上楼了。顾之衡去柴师父家之前就已经把房间安排好了，顾之衡的房间在三楼，沈惟就在他隔壁。

    两人慢慢往上走，沈惟的棉鞋踩着用红木做成的台阶，轻得发不出声音，她抬头看着顾之衡的背影，突然有种很想抱他的冲动。

    楼梯里静悄悄的，顾菁和点点都在睡觉，黎宗涛也不在，沈惟的眼睛不自觉



第一百六十七章：面对顾菁沈惟只觉得尴尬万分
    这场持续了两天的轰炸终于结束了，相比东郡的其他地方，东陵城的损失已经是最小的了，特别是周边地区，不少村子都被战火毁得所剩无几。而后的短短几天内，东陵城里涌进了大量无家可归的难民。

    此时城北的柴师父家里，素琴正拿了几个包子给她的妹妹素芬。

    “慢点吃慢点吃。”素琴边说边拍着素芬的背，防止她因为吃太快而噎到。

    素芬整整三天没吃过东西了，这一路即使是地上的观音土也被一抢而空，东阳村遭此劫难，素芬的男人和儿子也死在了那场轰炸中，她算是运气好才活着的。

    家是彻底没了，素芬只能来都投靠自己的姐姐了。

    素芬的脸脏得看不清面貌了，衣服也早已破旧不堪，素琴看她可怜又拿了自己的衣服准备给她换上。

    连吃了八个包子的素琴总算是吃饱了，“姐，这一路来可把我饿坏了。”

    “东阳村的情况怎么样”素琴拿起桌上的针线筐，继续给柴登海缝补衣服。

    说起这个素芬仍旧心有余悸，“死了好多人呢，村里沈大夫死了以后就没有地方看病了，好多人受了伤都没地方治，最后只得活活疼死呢！”

    素琴一听这个沈大夫，脑海里又浮现了阿伟的脸，她赶紧追问道:“沈大夫就是你上次说的沈钧”

    “是啊，说起来还真是老天没眼，他那贪心老婆和没用儿子居然都活得好好的，跟着我也一起来了东陵城。”

    这话把素琴吓了一跳，若是阿伟真的就是沈惟，如今她的养母和哥哥来了东陵城，一个运气不好就和她碰上，岂不是要出大事了！想到这儿素琴一把将针线筐放到桌上，继续追问道:“那他女儿呢”

    素芬对姐姐突然而来的疑问有些不解，“你说的是沈惟”

    “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