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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法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八宝饭

    梁法师没有腾云驾雾而来,乘坐的是极为普通的马车,诸蒙简简单单跟着去了,肩膀上只挎着一个绸布包袱。临走的时候,似乎想对赵然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赵然内心满是羡慕嫉妒恨,但他有个优点,便是在力所不及的情况下,肯低下头来认命,既然自己没有那个命,不如抛开杂念,踏踏实实在十方丛林中厮混,努力向上攀爬,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随着正月的一天天临近,整个无极院上上下下一众人等再次忙碌了起来。

    寮房的道人和火居们开始洒扫道院擦拭殿宇漆刷神像;库房盘库账房盘账;号房清点一应庄园店铺林田的收入和缴纳;方堂则将所有派往谷阳县内的巡察都调了回来,维持无极山内外上下的秩序。

    司职礼仪的典造房会同客堂经堂连续商议多日,紧张的筹备起了过年前后的一系列祭祀仪典,从冬至日开始直到正月十五,包括元始天尊圣诞灶君上天朝奏日天腊之辰玉皇上帝圣诞灵宝天尊圣诞等多次庆典祭祀。这些仪典都是要广开山门迎纳十方香众的,故此筹备起来很是繁琐。

    除仪典外,三清殿天师殿都要在这段时期中敞开接待香客,尤以除夕之夜正旦之辰为最。典造房按照惯例统算除夕之夜的烧香者,共有上百户申请上山烧香,其中头柱香的香火钱已经报到了六十两的高价。根据往年的情况,这还不算最高,当晚最高价很可能将突破百两!

    在十二月的当年岁考中,赵然再次位列一等。作为经堂道童,尤其是月考岁考成绩从没有下过一等名次的优等道童,赵然在这段时期承受了更多的任务,用穿越前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肩上加了担子。

    除了在无极院举办的祭拜典礼上发挥主力作用外,他还多次下山参与谷阳县官吏缙绅大户们的斋醮仪式。因为向无极院申请举办斋醮的户数较多,蒋高功已经分身乏术,刘经主陈静主都开始带队下山主持斋醮,就算如此,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正月初八,午后,刚刚随刘经主自山下返回,赵然又被传到了经堂听候差遣。经堂内除了蒋高功刘经主陈静主等人外,岁考中位列一等的五名念经道童俱都在场,其中包括马致礼和方致和。

    只听蒋高功道:明日是玉皇上帝圣诞,本县县尊县丞等阖县官吏均要上山观礼祈福,此外尚有缙绅大户香众信士不下五百余人,不单方丈监院均要出席,我和大部分经堂师弟们都须参与。但山下的斋醮也不能停下来,否则伤了信众的慕道之心,将为大谬。故此,我与监院三都商议,经堂众师弟明日分作数路,各应差遣,守山的当勤勉任事,下山的不可骄纵懈怠。可听清了?

    众道童齐声应喏,随后刘经主分配诸路人员。

    东凤山张氏祠堂族祭,我亲自去,郑师弟随我前往

    井村赵氏族学新立,祭奉先师先圣,马师弟和卢师弟前往,由马师弟主持法坛

    乌塘罗员外幼孙夭折,方师弟和赵师弟前往,由方师弟主持法坛

    调拨停当,刘经主又特意叮嘱了前往井村和乌塘的马卢方赵四人几句,这两路没有教授主持,他略微有些不放心。

    当晚,方致和趁夜登门,赵然本来以为他是要和自己商议明天的法事安排,没想到竟是来转圜告假的。

    赵师弟,师兄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弟帮衬。

    方师兄尽管讲来,师弟必定尽力就是。

    师兄我自小便患顽疾,常感头痛莫名,这两日又发作了起来,每晚都睡不妥帖。本想明日抽空下山诊治,却不料又摊上去乌塘这么个差事

    那师兄可千万要当心才是,话说身体是,呃,那啥的本钱,切切马虎不得。不若我去向蒋高功和刘经主禀明,明日换一位师兄和我去乌塘便好。

    这却不妥嗯,我为此顽疾曾向蒋高功告假多次,实在不好意思再行开口。再者,明日如此繁忙,我若再行告假,就算高功和教授们都准了,却难免引得师兄弟们心中不爽利。师兄我想来想去,便只能求到师弟这里,明日你我一同下山,之后分开行事,我去城中诊治,你去乌塘设坛,不知赵师弟能否帮师兄这个忙?

    赵然一听明白了,这厮哪里是什么头痛,分明是想借机下山逍遥一天。赵然不是高功,也不是教授,管不到那么多,方致和平时对他还算和气,也愿意成人之美,故此便答允了下来:如此也可,师兄尽管去延医诊治就是,只是师弟我头一次主持法坛,却不知能否担起重任

    方致和大喜:担得起,担得起!赵师弟功课极佳,哪里会有担不起之说?再则,就算偶有瑕疵,那罗员外也分不清楚,就算分得清楚,他还能诉到山上来么?

    却不知这罗员外是个什么根底?

    赵然答允了方致和的请求,方致和自然不遗余力的给他介绍:罗员外本为贫苦出身,但书却念得不俗,院试乡试会试竟然连中,而立之年便已是同进士出身。后来放了安徽某县县丞,算得上是草鸡翻身的典例。只不过他起自草根,没什么过硬的靠山,官做到五十岁了,仅仅只到一府通判便止步。后来他见自己再无升迁之望,便索性告老返乡,回到了乌塘,起了座庄子颐养天年。三日前他幼孙夭折,求告到山上来,要办个斋醮

    方致和见赵然听得仔细,八卦趣好再次发作,忍不住散播起小道消息:师弟你知道罗员外奉上的簿仪是多少么?

    赵然摇头以示不知,方致和伸出一根手指,赵然道:一百两?

    方致和嗤笑一声:一百两?这老儿就算死了,给自己办的斋醮也别想到这个数,更何况是个庶出的幼孙!我去打听过了,才十两!嘿嘿!

    其实如果放在寻常人家,十两银子办个斋醮仪式已经不少了,但在见多识广的无极院道人眼里,这个数目确实有点不够看。

    只听方致和续道:若是别人来求,院里是绝对不会答允的,十两银子,也就够他们去小庙里求告,或是寻个野道士应付应付也就罢了。但罗员外不仅自家书念得好,教书的本事同样不小。他两个儿子都是自家教出来的学问,且都考上了举人,如今在京里等着应会试,说不得就要传出‘父子三进士’的佳话。故此院里便也捏着鼻子认了,哪怕他不给簿仪,咱也得去帮他把斋醮给办了。

    感谢yangzhigang和九命玄猫兄打赏。




第十二章 乌塘初法事
    赵然听的入神,方致和便讲得更有兴致了:你道姓罗的为何如此小家子气?此乃天性使然,他幼时贫困,故此看护自家钱财便紧。不过此人倒是有一桩大方之处,他极好金石花草,为此出手阔绰。师弟你若是有什么好玉石好宝贝,或者什么奇花异草,明日便可展示出来,他必定一掷千金!哈哈,当然,师弟你若是想要求点别的外财,趁早息了这个心思,不要白费工夫了

    怪不得这位方师兄不愿意去乌塘,敢情这厮身无金石花草,便息了求外财的心思,懒得去罗乡宦那里白费工夫。

    第二天大早,赵然整理了一个小竹箱,塞满从库房领出的各色斋醮用具,踏着清新的晨雪,与方致和一并联袂下山。竹箱分为上下两层,可以背于身后,状如赶考应试的书生所用之考篮。上层绑好了绛色法衣和方头道鞋,下层存放着丝绦青绳法灯铜镜铜铃符纸等物,中间系着柄两尺长的桃木剑——这便是他行功设坛的全部家当。

    方致和招手换来一驾牛车,嬉笑着向赵然道了别,自往谷阳县城而去。赵然则坐上了罗乡宦家派来的马车,前去乌塘。

    马车在官道上西行十里,便拐下了一条岔道,逐渐向南而去,沿途颠簸起来,让赵然蛋疼不已。乌塘位于谷阳县城西南二十里外,虽说离县城不远,但并不在谷阳县外通的主要方向上,故此道路越走越难,最后三里多地全靠车夫和力役生拉硬拽,才将马车拖进乌塘,把赵然颠了个七荤八素。

    不过乌塘确实美!当赵然下车的时候,他的满腹牢骚忽然间被抛出了九霄云外。谷地里铺着一层积雪,山坡上的松林结满了冰挂,在日头的照耀下闪烁发光。村户人家围在几处青色的池塘周围,各成篱笆宅院,茅屋中升起袅袅炊烟,时有鸡犬相闻,好一派恬淡冲和的风光。

    赵然看得痴了,不觉进入凝神之中,眼中状似不看一物,但天地万物却无不尽入心中,只觉此地气机顺畅生机勃勃,万象有周而复始之意,其中滋味,妙不可言。凝神的状态,是赵然第二次昏睡之后得到的一种机缘,说不清道不明,却可感知入微,察觉天地律动,最是奇妙。

    赵然曾想探求究竟,埋首于无极院藏经楼中查询典籍,但并未查到相关记载,反倒是他所感知到的这种天地气机,在某些杂类风水术道书中有所描述,称为风水气,为此,赵然也着实看过几本风水书,学过些望气的手段。

    在赵然看来,乌塘是他近年来在谷阳县所见过不多的风水宝地,若与磅礴大气的无极山比较,这里应当算作小家碧玉,却掩不住那股生机盎然。

    来到一座青白石壁的宅邸前,顶上层层挑檐,形制宛似徽式房舍,但赵然步入其中,院落和园林却要开阔得多。在管家的引领下,赵然穿过前庭照壁,就见主人已在深井前的石阶下相侯。

    罗乡宦胖胖的肚子藏在肥厚的羊绒大氅中,看上去满是富态,若无人相告,谁也不知此人二十岁前曾过着几乎三日两餐的贫苦生活。

    赵然紧走两步,合十稽首:贫道赵致然,见过老先生。

    罗乡宦微微颌首,和赵然见了礼,引赵然入堂上用了一盏茶水,简单讲了讲来由:我家孙儿三日前莫名而殇,便上山相告,请贵院来人作法,以为出七下葬,这趟便有劳赵道长了。果然不是嫡孙,乃是庶出,故此头七便要下葬,否则也不是赵然一个人能够忙活得过来的。

    不知多少年前,那时天下为大唐所有,佛道两家还不像如今这般斗得那么激烈,虽有义理之争,却从未到兵戈相向你死我活的地步。老百姓祈福的时候一般去道门宫观,超度亡灵则去寻佛门寺庙,向来有僧不打醮道不超亡的习惯,分得很清楚。

    也不知何时起,佛道越来越不融于水火,相互间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道门支撑起大明朝,佛门则在西方立起以吐蕃和夏国为代表的大小佛国,兵来将往,国战不止。也是从这时候起,佛门在法会上增加了祈福还愿的内容,道门则补充了超度亡魂的业务。

    赵然今日便是准备了一个消灾阴府仪,专门用来超度送魂,而且因为罗乡宦家殇的是庶出幼孙,这个斋醮仪典也相应做了简化。他和罗乡宦攀谈了几句,看对方的意思,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尽快了结此事,将幼孙下葬,于是心里更加有谱。

    罗乡宦召集宅中家眷,赵然则先去布设法坛。管家引着赵然穿过几进深井宅院,来到一处狭小偏院,这里是罗乡宦庶子妾室张氏所居之处,赵然听管家说罗乡宦庶子已殁,暗道难怪罗乡宦不重视,庶子的庶子,庶了二次方,而且中间还有断层,如今孩子一死,这张氏的处境想必更加困窘了。

    张氏脸色煞白,穿戴素衣,出来向赵然福了一礼,赵然连忙还礼。张氏抬起头时,双眼红肿,也不知哭了多少回。

    赵然见这院子十分狭窄,嘱咐管家让人重新腾清一番,但方圆仍是不敷使用,原定的斋醮仪典便又缩减了几分。他从竹箱中取出各式器具,在供桌上布了个内坛,请北阴酆都大帝灵牌正位;然后结丝绦为六门,意示阴曹地府六官,各镇符纸;又燃九宫灯——酆都帝君生辰九月九日,以九宫灯可相招

    一切布置妥当,赵然换上绛色法袍,足蹬平头道鞋,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可惜他道门阶别不够,否则再戴上法冠,那边更加出彩了。

    罗乡宦已将亲眷招齐,全部聚集到偏院,因地方狭窄,最终也只十多个亲近的能够进来,其他人等都在院外守候。

    赵然稍等片刻,喝了声嘟——吉时已到,开坛!其实他自己都说不好什么时候算吉时——出门前忘了翻看道历,这句唱喝纯属胡诌。

    将自己昨夜所作的青词取出,大声念诵着,当然念的时候很快,务必要令罗乡宦听不明白。无极院专门存有各种青词模板,这篇青词是赵然翻查了一篇对应模板后,稍加改动了几句而成,算是偷了个懒,只是换了死者的名讳和家籍,其余只字未动,其中难免有些词句与实际不符。要知道罗乡宦可是正经一步步考上去的同进士,要是被他听清楚了这篇青词的内容,不免贻笑大方。

    赵然以余光瞟了瞟罗乡宦,果见他正在皱着眉头仔细分辨,于是不敢怠慢,诵读之时连忙又快了几分。赵然心下惭愧,暗道果然不负这一年来每日早课的苦功,若是没有早课上快速连诵九遍道门一百零八戒的嘴皮工夫,今日就要被罗乡宦抓个现行了。

    道士念经,谁听得懂?罗乡宦肯定是听不懂的,所以赵然的拜表得以顺利完成。

    北阴酆都大帝是高等神仙,有专门的手诀。赵然掐了个六狱诀,口中唱道:急急如律令,恭请北太帝君法驾显圣——这可是真唱,尤其是最后一个字,务必要高昂激越,唱出鹤音才算过关。

    唱罢,赵然将青词往空中一抛,抽出桃木剑向上猛然斜刺,写着青词的符纸被桃木剑戳中的瞬间轰然炸开,化作一团火星。赵然侧耳一听,旁观的罗氏亲眷不约而同齐声惊呼——这说明效果良好,符纸的作用起到了。

    感谢yangzhigang听海的歌打赏。



第十三章 望气
    在空中自燃的这张符纸是专门由西真武宫配发的,据说由华云馆所制,是真符,也是赵然今番所携各色法器中最值钱的东西。

    赵然手腕反抖,耍了个很酷的剑势,将桃木剑插回身后。为了练习这一招,赵然可吃了不少苦,最开始那个月,他耳朵后脑肩膀等处都被桃木剑磕肿了。如今第一次使用,效果不凡,也算是练得其所。

    从坛上取下铜铃,一边晃动铜铃,一边脚踏九宫步,口中念念有词,这是进入了步罡踏斗的环节。所谓九宫步,就是走正四方四偶角,加上中央,共计九个方位。正四方即坎北离南震东兑西,四偶角即西北乾西南坤东南巽东北艮,中央就是阴阳鱼。说白了,即八卦加中宫。

    九宫步的步法有很多种,但那是道门配以武功心法的分类,至于斋醮,只要求一种,即旋转法。赵然自中宫阴阳鱼方位开始,踏入一宫,即西北乾位,身体右转,进二宫,即正北坎位,然后左转进东北艮位,依次走下去,最后回到中宫。

    赵然九宫步一踏,再次引发罗氏亲眷们的低呼声,因为他转来转去的身姿很具有观赏性。可惜这里只有赵然一人,若是九人齐走的话,便如穿花蝴蝶一般,效果更佳!

    正确的方式应该是众道士各取法器,同走九宫,主持法坛之人捧奉灵牌。但既然只有赵然一人,那么他便需要分开完成,先晃铜铃走一圈,再敲木鼓走一圈,然后取铜镜走一圈,最后怀抱拂尘,双手捧起北阴酆都大帝灵牌再走一圈。

    接下来各个环节赵然都顺顺当当完成,这是他头一回单独主持法事,心中不免充斥着成就感。

    斋醮完毕,赵然收拾好法器和用品准备回山。他听了方致和的八卦,知道这罗乡宦相当抠门,也不指望还能有额外簿仪,却不想罗乡宦说是让他不必着急,已在内堂设宴。

    此时并非饭点,但赵然出门较早,没顾得上吃早饭,此时恰好腹中饥饿,反正左右无事,便乐得蹭一餐饭食。

    饭菜很简单,两荤两素,一碗小米饭。赵然抄筷子开吃,罗乡宦坐在一旁相陪,管家则在跟前伺候着。

    赵然吃完饭后,见罗乡宦仍旧陪在身旁,猜到对方肯定有话要讲,便道:罗施主,是否还有事情相商?便请但讲无妨。

    罗乡宦叹了口气,道:赵道长,此事说起来一言难尽。不知赵道长回山后可否代罗某传话,请蒋高功下山一趟?

    哦?竟有何事?

    我宅中似有邪祟,还望蒋高功能下山驱邪当下,罗乡宦便将经过原原本本道来。

    三日前,罗乡宦的庶出幼孙忽然陷入梦呓,请了大夫来诊治,只说是感了风寒,发高热所致,可开了药灌下去却没丝毫好转。当时罗家上下并没有当回事,这种发热病症也不是一剂药汤下去便能立竿见影的。

    可谁知还没熬过夜去,这孩子就没了。罗家请来仵作验尸,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说是暴毙。这么个死法真是不明不白,府中当即就起了流言,说是宅子里有邪祟,将孩子给害死了。故此,罗乡宦适才便在考虑,要请蒋高功出马,做个法事,压一压邪气。

    赵然听罗乡宦话里的意思,有没有邪祟其实只是猜测之语,否则罗乡宦早就赶到无极院去请人作法了,不至于如今还在犹豫不决。蒋高功的本事赵然很清楚,若说他道经背得通透斋醮科仪吃得烂熟,那是肯定的,可若说他能够做法驱邪,赵然对此只能呵呵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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