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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包

    这个地方的笔迹比较新,感觉是近期发生的事情。

    看到这里,许问突然想到了那两盏拥有透明无瑕玻璃的煤油灯,心中突然一动。




416 越近越远
    许问这次一觉醒来就到了班门世界,球球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

    来之前他也没有接到任何任务,可以说毫无回去的头绪。

    换了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可能会有点慌,害怕被留在这里了。

    但是到了现在,来回穿梭了这么多次,又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他的心里还是有了许多不一样的笃定。

    一来是他渐渐适应并接受了这边的生活,二来是他开始了有了一些变化。

    一开始是任务,再来是球球,到现在为止,他自己也能感应到一些东西了。

    中午他们停下来休息,许问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狄林马上走了过来问他一些问题。

    昨天晚上上课的还是他,教的是几何方面的内容。

    到现在为止,这方面的课程只有他能教,讨论下来就连阎箕也不如他。

    昨天晚上,京营府几个人也听得全神贯注。只要摆脱固有的成见,他们很快就能发现许问所授内容的价值,更别提许问带着西漠队这些新手,在龙神庙就已经给了他们一个现场教学!

    许问解答完狄林的问题,正好许三递过来了一杯热茶,他道了谢,端茶于手,眼睫垂下,开始在脑中勾勒许宅。

    他印象最深的当然是四时堂,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对技艺与建筑的了解越来越深,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他看到了碧绿芭蕉前的花窗,曲折如意,转圜如水又如云。

    在对木艺制作已经了若指掌的现在,他越发清楚这样的技艺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他思考了很长时间,确定即使是他现在的水平,也完成不了这样的花窗。

    那种信手拈来、游转如意的感觉,必须要审美和技艺同时达到最高水平,由心而发之后才能完成。

    许问虽然靠木工拿到了徒工试第一名,但技艺还远没到臻于化境的地步,而审美方面,他还需要进一步培养。

    他看到了花窗上方,悬于檐下的瓦当。

    每一枚瓦当的图样都不一样,残缺不全,但精致巧妙。独立起来如同可以在手上把玩的珍品,联结起来又如同一个流动的长卷,令人沉迷。

    秦连楹在手札里提到过一个词痴石儿。

    痴于石,执于石,将全身心投注于此,最后才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将天地间的一切融于手中小小的砖石之中。

    痴石儿是一个泥水匠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在整个大周,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物。

    但许宅随便的一个普通瓦当,就是只有痴石儿才能完成的作品。

    他看到了整个许宅。

    它初看是典型江南风格的庭院园林,但仔细看却并非如此。

    它小巧精致,却又潇洒随和,仔细看还有些稚拙真切。

    它是一方天地,同时又是大千世界。

    许宅无论整体还是局部,都做到了一种极致。也正是因为如此,许问那时候对古建筑不懂也不感兴趣,许宅整体的氛围跟鬼屋一样,他还是被它吸引住了,在最关键的时候停驻了脚步。

    仔细想想,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究竟究竟是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建成这样一座宅子而当完全地修复它、恢复它原貌时,它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陡然间,想象中的一幕幕图景变成了真实存在的,他来到了许宅的高处,将它的一切尽收眼底。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与它的距离并没有被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这是他的真实感受,懂得越多,不懂的越多。

    越是在技艺上钻研精进,越是觉得许宅的修复难度比他想象中的还大。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失去信心。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许宅的每一处,将它的一切尽收眼底,心情也一寸寸地往上扬了起来。

    他想要修复它,他穷尽一生时间,一定能够修复他!

    失重的感觉突然传来,许问眼前一暗,定下神时,已然从无遮无挡、被冬日阳光直射在头顶的山尖来到了幽暗的房间里。

    他躺在那张紫檀百子拔步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喵”的一声,球球轻巧地踩着床板,跃上了床榻,在他肩膀上轻轻踩了踩。

    许问一只手搂住它,揉了揉它的头毛,球球亲昵地在他手掌上蹭了蹭。

    他回到了许宅。

    ………………

    蝉鸣阵阵,这个世界仍然处于炎炎夏日。

    前一刻还在山顶被寒风刮脸,下一刻身体就被蒸腾的热气裹得密密实实,这种感觉真的有点奇妙。

    许问坐在许宅门口的一块青石上,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一个夹满肉的卷饼,吃得满嘴流油。

    在班门世界赶了半个月的路,几乎天天都在吃干粮,肉味儿都没闻到几次,就算是许问也有点馋了。

    还好那次去阳宁村去的是他跟许三还有林谢,换了别人,听见主家杀猪摆宴请客,多半会抱着罗大的大腿哭求等一等吃了晚饭再走。

    许问现在正是沉迷技艺,为此可以放下很多东西的时候,但既然回到这个世界,那还是吃点好的,也没必要自虐嘛。

    他正在手机上查水泥和三合土的资料。

    手机上内容不是很多,但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古代东西方的泥石粘石剂各不一样,但与现代水泥都有差别。

    真正现代水泥的雏形来自于十七世纪五十年代,之后渐渐发展,批量生产,成为现代工程的必备品。

    中国现代水泥最早出现在十八世纪末,也就是清朝时期,那时候的水泥叫“细绵土”,后来改名叫洋灰。

    从这个名字也可以看出来,现代水泥的确是舶来品。

    洋灰在粘合性、牢固性、持久性等方面其实是不如原有的三合土的,但它价格便宜,可以批量生产,适合更多的场合使用,所以渐渐成为了工程泥石粘合剂的主流。

    到现在为止,水泥性能不断改进,还有许多适用于特殊状况的品种,但最常用的仍然是硅酸盐水泥。

    硅酸盐水泥的化学成分和锻烧方法随处可见,就连水泥窑的样式与设计图都很容易找到。照葫芦画瓢,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与资源,他也能烧制出合格的水泥来。

    看着看着,许问长舒一口气,放下手机。

    他擦掉水上的油,站起来把纸巾和卷饼的包装纸一起扔进了垃圾筒。

    河水缓缓流动,船夫撑着一条小船,吱呀呀地从他身边路过,驶向不远处的白墙绿柳。

    许问看着船夫戴着草帽的背影,犹豫了起来。

    真的要把这个配方带到那个世界吗



417 鸡与土
    许问身边突然传来了对话声。

    “什么不好吃,非要吃汉堡!不知道这些鸡全部都是激素喂出来的吗一只鸡长七八条腿,吓死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妇人瞪着儿子手上的纸袋,非常不满地大声说。

    “妈你小声点……”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扶额,拎起知名快餐店的纸袋自己看了看,无奈地说,“你别老在朋友圈看那些小道消息,都是造谣的!我看过科普,这用的都是专门饲养出来的肉鸡,三四十天就能长成,一点问题也没有!”

    “三四十天就能长成一只鸡这怎么可能肯定是用了激素!”妇人一口咬定。

    “不是的,是专门养殖出来的品种……”年轻人一边解释一边走,声音渐渐远去。

    “就算没问题,那肯定也没土鸡好吃!”最后远远传来一句话,还是那个妇人的。

    许问有点好笑地听着这番对话。

    妇人说的是风传一时的谣言,那鸡不仅被形容得有很多条腿,还有很多翅膀,畸形怪异得像是恐怖片出来的生物,引起了一时的恐慌。

    不过流行这东西,很快就会过时,谣言也一样。许问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谣言了,当然他知道这东西暂时不会消失,只是没想到刚回来就听见了。

    肉鸡是现代养殖业的产物,同样是工业链条的一部分。

    从四千多年对原鸡的驯化开始,一年年一代代,家鸡逐渐演变出这样的品种。

    据许问所知,一只肉鸡的诞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首先鸡种是专门选育出来的特定品种,要求体型大、长得快,也就是现在最常见的白羽鸡品种。

    然后它从孵蛋开始,就开始经达严格的管理。

    所有的种蛋都需要52克及以上的重量,从不够重量的鸡蛋里孵出来的小鸡必须单独饲养,不能跟其他小鸡混养。

    之后,从选雏到出栏,小鸡住的是恒温恒湿、采光通风均好的鸡舍,吃的是根据它们不同生长阶段配比出来的科学饲料,要定期消毒,要预防接种、预防投药,整个过程严密监控,科学得不可思议。

    或者那个妇人说得也没错,肉鸡的口感味道的确不如走地土鸡——别的不说,两者每天的运动量天差地远,鸡肉的紧实度都不可能一样——但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大规模大批量饲养出来的肉鸡,才能让鸡肉的价格大大降低,普及到几十亿人每人的餐桌上。

    工业化生产,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有巨大的好处,也有阳光下的阴影。

    在这一点上,水泥不也是一样

    常规水泥的稳定性、持久性其实是不如传统三合土的,但说到价格、产量、使用的方便程度,三合土又远非水泥能比。

    而一件东西,只有普及了,才能为更多人所用,改变更多人的生活。

    想到这里,许问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打算。

    他重新拿起手机,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

    最近陆立海非常忙。

    他本来就在带着施工队配合六器一起忙活荣家收藏馆的事,上次许问去了一趟班门,他决定将班门宗正卷开放给百工集,于是又开始分心忙活起了这边的事。

    陆立海既然已经决定了开放宗正卷,那真是没有半点含糊。

    他开放的不仅只有那十几个装满了卷宗的箱子,还有班门几百年以来言传身教的经验。

    为此,他劝服了门内还有些想不通的那些长老,让他们每天轮班到文传会,跟骆一凡下面的人整理这些卷宗,将其登录入档。

    文传会自成立以来,也是第一次接受这么巨大的馈赠,他们也很重视这件事。

    宗正卷不光只有木工卷,其他各门类也全部包括在内。

    文传会召回了协会所有的专家,把他们拉到和班门的这些长老坐在一起,不仅要把卷宗整理归档,还要尽其可能地把它翻译出来,达到可以学习使用的程度。

    班门这些说是长老,其实就是一群老师傅。他们年轻的时候跟着师父一起上门做活,后来自己上门做活,那时候哪有什么身份地位。

    他们在门内行内会被尊称一声“长老”,还能勉强摆摆架子,到了外面哪有这个底气。

    文传会跟政府挂钩,算是半个官方组织,在老师傅们朴素的观念里,就是官老爷。于是他们一到文传会——准确来说,是一出班门,就自然低了三分头,后面让干什么干什么,老实得不行。

    陆立海偶尔过来一次,看见眼前情景,不禁有些恍惚。

    真不知道,他以前担心的那些阻力是什么……

    其实他早就有公开宗正卷,将其作为对外交流渠道的想法了,就是一直介意着很多事情,迟迟没有实施。

    早知道这么轻松简单,他应该早就……

    不过其实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这件事之所以会进展得这么轻松简单,终究还是因为在此之前,长老们被某个人狠狠震慑了一下的缘故。

    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就不会觉得只有老子的东西才是天下第一的,自然而然就会把架子放下来了。

    陆立海每天都会到文传会去一趟,要么是早上,要么是下午。

    这天早上,他如常迈进了那个院子,到了那幢小楼的外面。

    有了一些年岁的红砖小楼,外墙爬满了常青藤,一楼是个大厅,空空荡荡,清水无装修,但是非常适合用来做各种事情。

    这段时间,文传会摆了些家具进去,包括会议桌和档案架工具架之类的,成为了“班门宗正卷工作小组”的暂时驻地。

    陆立海到了外面,没马上进去,扒着窗口往里看,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儿子。

    会议桌旁边坐着四五个人,正对着桌上一卷书册比手划脚地讨论。

    书册用木板夹着,保护得非常好,桌边的人讨论得非常激烈,简直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陆远坐在两堆人的旁边,眼睛看向一边,手里转着一支笔,一副漫不经心什么也没在听的样子。

    陆立海看得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很了解自己儿子,知道他这样子其实是在认真听认真思考,但这副模样真的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跟他说了多少次,注意一下形象,别老让人误会,怎么就是不听呢……

    陆立海正在发急,里面突然吵得更厉害了。

    “我跟你们说了,这个不可能实现,不合逻辑!”文传会一个戴着眼镜的专家说。

    “不可能,这个肯定没问题,我小时候看我师父的师父做过,只是后来失传了而已!”

    两边相持不下,好像已经吵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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