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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包

    许问可以想象,自从它建立之后,十里八地的工匠们每人雕刻了一幅作品,作为对这里的贺礼。

    能够把作品放到这里的工匠,水平肯定都是不用说的,几乎每一幅雕刻都有其精妙的地方。

    许问越看越是入神,简直要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突然,他脚步一顿,一幅熟悉的木雕作品映入他的眼帘。

    这木雕说是眼熟,但其实雕刻的内容他从来没有见过。

    它雕刻的好像是一个戏文里的一幕,一个书生在屋子里徘徊,满脸愁眉,书卷搁置在一边桌上,一张纸平铺在旁边,上面影影绰绰有一道纤影。

    屋外窗外有个丫环打扮的少女,手里似乎拿着一样东西。她被邻居家的狗发现了,狗正向着她大叫,吓得她花容失色。

    画面非常生动,情景丰富,许问对戏文不




155 艺术家与工程师
    许问在这里呆了一整天。

    下午的时候,他去买了纸笔,开始试着把这座云龙木雕描绘下来。

    这样的图他以前也画过,但都是顺序进行的,也就是先画图,再照着图样制作木器。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在正式完成前,图样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中,需要他凭借自己的想象和其他一些东西来完成。

    今天是他第一次照着图样描摹一个完整的图形,这跟他以前所做的工作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大不同。

    他所要临摹的物体是现成的,就摆在眼前。所以他画的东西必须有参考,必须与参考物一致,不能偏离。

    这座木雕非常大,当一件东西大到一定程度时,它的尺寸就会变得模糊,难以被判断。

    许问之前锯木刨面的时候,对数值其实有了很深的经验与很精准的判断,但这个能力在眼前这幅巨雕上,却突然不那么管用了。

    但云龙木雕悬于庙门之上,跟他隔得很远,他就算手上有工具也没法测量,只能依靠目视来估算。

    这个难度非常大,许问前面画了几次都失败了。

    他画出来的成果根本不需要对照,就能看出线条在乱跑,图形结构完全变形,简直一团糟。

    许问丧气地把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纸团弹跳几下,撞到墙上停了下来。

    他盯着那纸团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过去把它拣了回来,又再次抬头看着眼前的木雕。

    这座木雕光是临摹就这么难了,在雕刻的时候,孙博然是怎么控制它的尺寸的

    身为皇家工匠,他肯定还完成过更大的作品,就他在另一个世界参观过的那些实迹来看,其中一些一个人还没法完成,需要组织工匠队伍集体来完成。

    这就让他想起在路上看到桐和府时产生的联想了。

    在他自己的时代,有大量机械可以辅助人们完成更多的工作。在这个时代,机械力量不足,就需要更多人力的补充。

    大型工程或者大型作品,怎么进行协调,其中的依据是什么

    许问站在木雕之下,这里仿佛是一片净土,离他不远处就有行人往来,升腾的烟雾模糊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没人到他这里来,甚至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这一刻,他仿佛站在了另一个独立的空间,时间的河流从他身边流动,无数的信息冲刷着他的大脑。

    策划活动需要策划案,建筑工程同样也需要方案,而所有方案的核心就是图纸。

    在这个时代,工匠绘制图纸的能力其实是很强的,譬如跟他师父有关系的这一批人画出来的匠作图样,定形准确,线条清晰,几乎就是原作的实物还原图。

    当然,这些图是当作图样来绘制的,跟图纸的差别非常大,只能作为风格参考,没办法照搬照样地进行还原。

    但是就眼前这个木雕来看,孙博然跟年轻时的他相比,除了风格差异,最大的差别其实就在这里。

    他从一个“艺术家”更接近了一个“工程师”。

    诚然,他的艺术风格还是很鲜明的,但隐藏在这下面更不起眼的,是他主持工程的能力。

    这种能力的一大基础,就是图纸的绘制。

    有点想看看孙博然现在的图纸是怎么画的……

    他现在连孙博然人都没有见过,当然不可能看得到他的图纸。身为皇家工匠,这些东西搞不好还是机密。

    不过在这方面,许问理所当然有他的优势——巨大的优势。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这里一直呆到了天黑。

    他没有见到方凡,也没有见到什么小沙弥。想想也是,城隍庙又不是和尚庙,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什么小沙弥。

    方凡信口胡诌,他竟然没有多想也就信了。

    许问笑了笑,收拾东西,回到了悦木轩。

    他独自出门一天没回来,姚师傅他们也没问他去做什么了,就只准备了饭菜等他回来。

     



156 传与承
    路上,许问抽空看了看那两条短信,忍不住扬了扬眉。

    其中一条短信是银行的,通知他刚刚入帐了五百万。另一条短信是李秀秀发的,同样是通知这件事情,同时说明了钱的来路,是用来买那四把椅子的。

    许问记得很清楚,骆一凡当时估的价格是四五百万,五百万的前提还是“在操作宣传得当”的情况下。

    拍卖行操作宣传本来就是有成本的,他们还要额外抽成,所以就算那四把椅子能拍出五百万,许问的到手价格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荣家打来这钱……

    许问想了想,反手打了个电话过去。

    “哦,钱没错。”李秀秀的声音略微沙哑,但极为干脆。她仿佛正忙碌着什么,可以听见周围嘈杂的电话声。她很明确地说,“少爷买那四把椅子是打算送给他家老爷子当生日贺礼,既然它值五百万,那就五百万。我们还得感谢你省了我们去拍卖行浪费的时间呢。”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动作迅捷,但并不让人觉得鲁莽。

    许问放下手机,对着电话看了看。

    当然了,谁会嫌财神爷行事鲁莽呢

    凭空多了这么些钱,他修复用的工具和材料暂时是有了着落。

    当然,这些东西想要购置齐全是需要特殊的渠道的,这对许问以前来说可能有点麻烦,但现在他跟陆家父子的关系更深了,又认识了骆一凡,这方面就不成问题了。

    倒是想要修复整座许宅,五百万只是杯水车薪,未来他还要寻找更多生财的渠道。

    这样修修卖卖,总不是长久之计。

    ——总不能房子修好了,房子里的家具全部都空了吧

    传委会万园市分会那幢小楼离许宅不算太远,许问打了一个电话,还来不及多想什么,车就已经到了。

    骆一凡显然兴奋极了,许问还没到他就在门口等,刚一看见他的身影就一个箭步上了前,矫健得完全不像一个老年人。

    见到许问,他望眼欲穿地问:“怎么样,你师父答应了吗”

    “答应了。”许问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回答。

    “百艺集还是千工密录”骆一凡面露喜色,继续追问。

    “百艺集。”许问毫不犹豫地回答。

    “太好了!”骆一凡简直喜出望外了,他连声称赞,“你师父真是太开明了!你觉得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合适”

    “随时都可以,不过我现在还在学习阶段,只能把自己的所学所知写出来。”许问说。

    “那你师父……”骆一凡满怀期望地看他,但许问只是摇了摇头,他就改了口,“慢慢来也成,有多少写多少吧。”

    “还有一件事情。我现在以学习为主,只能用闲余的时间来誊录,另外还有一些事情想请您帮一下忙。”许问没有客气,同时也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没问题,咱们委员会还是有一些预算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骆一凡显然是误解了,但他还是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不是那个方面,就譬如说,协会现在有收集一些古代工匠——尤其是木匠的图纸,可以供我参考一下吗”许问问道。

    “古代图纸”骆一凡似乎有些意外,说,“有啊,我们收集了一些。”

    他年纪虽大,动作却很麻利,说到这个马上起身,到另一边的架子上去翻。

    阳光从屋外照进来,在屋子里打下笔直的光柱,轻微的灰尘在光柱中浮浮沉沉,自然带着一种幽静平和的感觉。



157 顶级与普遍
    骆一凡联系放样去了,许问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打开了最上面那本档案盒。

    传委会的小楼非常安静,上次许问来的时候还见到了几个人,这次好像只剩下了骆一凡一个。

    窗外有一树三角梅,紫红的花朵在枝头盛放,繁茂得几乎连树叶都看不见了。

    花影透过窗户,在陈旧的纸张上投下斑驳的色块,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说起来,这个档案盒里装着的,其实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文物。

    这本档案盒里装的全部真正的图纸,也就是骆一凡所说画在纸张上给主家看的那种。

    图纸原本保护得不是那么好,一些线条和文字显得有些模糊。但它显然是经过修复的,修复后的效果明显好了很多,基本上不影响观看它的内容。

    许问小心翼翼拿起最上面一张,看着看着有点皱眉。

    老实说,画在这上面的这个东西跟他想象中的“图纸”差别可真有点大。

    它更类似于连天青和方凡画出来的那些图样,画出了建筑物的外形,旁边还有一些符号,是木匠特有的符号。这些符号的地域性质非常强,通常离开了这个地方,其他工匠也很难认出来是什么。

    不过这张“图纸”上的符号许问恰好是认识的,它标注的不是尺寸,而是各部分的名称。

    就许问的眼力来看,这张图的比例非常准确,各部分尺寸都是照着原物等比例缩小的。

    但是没有明确标注出来的尺寸,等于这些东西都存在原设计师的大脑里,要把它实现出来,身为设计师的工匠必须身体力行地全程跟进。

    当然,这在古代的建筑过程中也是惯例了。

    许问继续翻看,发现这张还算是详细的,后面的图纸更简单更粗略的都有。

    其中最让人无语的一张,连比例都失调了,只简单地画了几个部分,表明它的样式是什么样的。

    考虑到古代工匠的知识文化水平,这样的做法其实挺正常的,但这连连天青那边的“图样”都远远不如,更别提许问基于现代思路理解的“图纸”了。

    许问翻完这整个档案盒,其中画得最好的就是最上面那张,后面的越来越差,一幅标注了尺寸的也没有。

    第二个档案盒里除了纸张类图纸以外,还多了一些画在木板上的。

    画在纸上的图纸主要是给主家之类的甲方看的,木板上的图纸则是留给工匠自己的。

    目的不同,两者的表现形式也有着巨大的不同。

    木板上的图纸更简单,但是更准确,上面出现了一些数字,基本上都是用木匠符号表现。最难得可贵的是,其中出现了一些局部图,详解某个斗拱、某个檐角的造型与结构是什么样的。

    不过就像骆一凡说的那样,所有的这些图纸全部都是关于建筑的,几乎不见其它匠作。

    最后,许问翻完了所有的档案盒,对古代工匠的图纸水平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总地来说,相当初级。

    这种初级不是体现在绘制水平上的,关乎的是整体的理念。

    现代人做工程,会先做方案、做预算,把一切考虑周全之后再进行施工。所有的方案全部建立在已经确定的理论之上。

    当然施工过程中不免还是会出现很多问题需要临时解决,但大概思路是这样的。

    理论指导实践,这是不变的宗旨。

    但无论是许问在班门世界的亲身经历,还是就他眼前这些图纸所体现的,古代工匠重经验、轻理论,或者说,他们完全没有“理论”的概念,这也是古代理工方面的一个整体的通病。

    许问正在思考,骆一凡回来了。

    “我问了一下,帝都国家图书馆、古代建筑博物馆存得最多最全,雷家烫样也有不少。近的来说,万园博物馆藏了一些,没对外展出,但库里有。你要去看的话我帮你联系。”他一边走一边说,怀里还抱着一个长方形的大盒子,砰的一声放在许问面前。

    “刚还想起来有这个,这可是我弄来的好东西,你小心点看。”

    骆一凡殷



158 制度
    “不好意思啊骆老,真的是太忙了。”

    丁令一边道歉,一边把他们往后面引,他身边挂着工作牌的人们抱着箱子来来往往,忙个不停。

    “临时接到通知上面要来检查,可不得临时抱一下佛脚”他搓着手摇头叹气。

    “哪里哪里,是我们来得太匆忙了,你能帮忙真是太感谢了。”骆一凡客气道。

    许问在一边跟着点头道谢。

    丁令是万园市博物馆的副馆长,专门负责对外联系工作的。听他跟骆一凡对话的语气就可以听出来,他的确非常尊敬对方。

    刚见面的时候骆一凡也对丁令介绍了一下许问,说他家传修复绝学,非常了不起,尤其强调了一下他修复的那四把杉木官帽椅。

    丁令听着就笑了,跟着夸了许问几句,但许问看得出来,他这纯粹就是给骆一凡面子的客气,并没有太把自己放在心上。

    许问并没有什么所谓。初见面的人并不了解你,能做到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再多都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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