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迟迟
作者:于晴
错了吗?义爹不是说,弱者,该死吗?为什么她杀了这些弱者却有这么多人恨她呢?奇怪的是,大家都说她是“杀人鬼”,那,这个叫起死回生再世华佗千手玉面神医的男子为什么不惧她呢?他非但不怕她这个杀人鬼,还要带着她四处白吃白喝哩!真好,这世上终于有人懂她、不惧她了,她终于有家人了……可,他到底多大岁数了呢?七、八十?他有这么老吗?瞧那张美丽犹胜女人的容颜,怎么瞧都像年轻貌美的书生,但……他走起路来却又慢慢慢慢似龟爬呢……啊,别管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懂她就行了……
情意迟迟 楔子
夜色奇异地偏红。
从窗口望去,微亮的月色被乌云遮掩。她呆呆地看着窗外,什么也不想的,突然间,她瞧见院里有只小兔——
啊,肯定是余爷爷养的兔子跑出来了。她穿着单衣,飞身出窗,俐落地拎起兔耳朵。
“你笨,活该。”薄薄的小菱唇勾起,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在义爹巧妙的隔离下,说话的程度大幅地退化。
她又呆呆地看着小兔的一双红眼儿,等到她回过神时,五指已经深深陷进小白兔的背脊,汩汩的血染红白色的兔毛,顺着她短短的五指滑下。
她眨了眨眼,松开手,兔尸掉落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的。
“你弱,活该。”她一点罪恶感也没有地说道。忽然听见凤鸣祥走出屋来的脚步声。
她直觉地将瘦小的身子趴在草地上,两眼圆滚滚地注视凤鸣祥往后面的庭院走去。
这么晚了,鸣祥要去哪儿?
她搔搔头,想起最近晚上老是听见凤鸣祥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声音。是睡不好吗?
自从她被义爹收养后,鸣祥是第一个对她好的姐姐,虽然最近鸣祥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恐惧,也不再接近她,可是,可是她永远也不会忘掉鸣祥为了安抚初来乍到的她,一夜抱她入怀哄着她的情景……
“奇怪,模糊了。”她拍拍头盖骨,奇怪自己对那段记忆开始有点模模糊糊。
凤鸣祥愈走愈远。出于好奇的,她的手背用力在衣上抹去血迹,跃起义爹教的轻功,跟着凤鸣祥走。
凤鸣祥忽然停在树丛之后,面露惊骇地偷瞧空地上,她转头,瞧见同是被义爹收养的禳福也在另一边的树丛之后看着空地。她飞上树,好奇地循着她们的目光,瞧见余爷爷的身子被叠成奇异的形状,义父就在旁边。
余爷爷现在变成这样子,好像是刚才他养的那只兔子呢。她又搔搔头,不明白凤鸣祥她们在躲什么。
“鸣祥,出来。”义爹魔魅般的嗓音在黑夜里响起,显得格外的阴森。
她低头看着凤鸣祥害怕地躲起来。要不要叫鸣祥出去呢?
“你不要害怕,义爹只是处置不忠之人,你该明白义爹最无法容许最亲密的人背叛我,即使是余老管事也一样。”
她瞧见义爹一步一步往鸣祥跟禳福的方向走来,仿佛笃定鸣祥就躲在这里一样。
凤鸣祥仍是怕得连动也不敢动。她皱起小眉头,心口闷闷的,产生一种……讨厌义爹这样欺负凤鸣祥的感觉。
“不出来,等义爹抓到你,你可是要受罚的哟。”
她直觉地松开手,翻身跃下空地。
“是我!”她叫道。同时瞧见跟禳福躲在一块的少年也翻出树丛。他也出来了?怕义爹发现禳福吗?为什么要怕?
“你?寿儿?”
“是我,义爹,不是鸣祥。”她软软地说道。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也睡不着啊。为什么鸣祥可以在这里,寿儿却不能?”她又搔搔头。
“因为她走火入魔了。”他低柔地说。
走火入魔?那是什么?她可一点也不懂,也不想去明白,只奇怪大家干嘛分着躲着,一块出来不是很好吗?
她的视线落在义爹身后被叠成一团烂泥的余爷爷,他嘴不能张,正泪流满面地看着她。
“寿儿,义爹平常待你好不好?”
她点头。“好。”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余爷爷。
“有多好?是天底下待你最好的人吗?”
她回过神,看着义父温柔俊俏的脸庞。“义爹是天底下待寿儿最好的人。”她答道。
他满意地笑了,不管那少年,直接牵起她的手,往余爷爷那儿走去。
“可是,现在有人背叛了你的义爹呢,寿儿,你瞧,你余爷爷背叛了我们,想要偷偷带走你们。”
“带走我们?”这里的生活很好啊,为什么要带走她们?
“他以为我在虐待你们,寿儿,一个背叛者就像毒瘤,就算原谅了他们,你永远也不知道他还会何时下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置他呢?”
她呆呆地看见义爹从地上踢起两把剑,分别递给她跟那个少年。
要长剑做什么?她的思考有点迟钝,抬头望着他。
“记不记得义爹教你武功的时候,你喜欢拿剑追着畜牲跑?”
当然记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看着弱小动物四处窜逃,逃不过的就死在她的剑下了;因为它们好弱,留在世上也没有什么用处……
月亮从乌云里缓缓地跑出来,微弱的月光反射在剑刃上,随即折射到义爹的双眸。他的黑眼充满妖魅的,让人直觉他是一个强者;而余爷爷……
她偏着头对上余爷爷的眼,那双眼……像是先前他养的小白兔一样,弱弱的、小小的……
等她发现时,她已出于本能地,反手一勾,剑身上染满了血泉,从余爷爷颈部冒出的鲜血喷向她的脸。
“乖寿儿,你对义爹真好。”他牵起她的小手,说道:“你们几个里,义爹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义爹的大手冰冷冷的,她很是喜欢,尤其他的赞美让她隐隐有了骄傲之心。
“寿儿,告诉义爹,鸣祥就睡在你隔壁房,你出来时,她睡了吗?”
鸣祥?她的眼里出现短暂的迷惑,不由自主地用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的血迹。
“寿儿?”
她很喜欢义爹,有时候觉得天底下最喜欢的就是他了。可是……可是她不喜欢今晚他在提及鸣祥的口气,像在提余爷爷一样……
一想到鸣祥会像余爷爷一样的下场,她就不喜欢,鸣祥比她弱,但……但谁都可以沾血,就是不喜欢鸣祥跟他们一样。
混乱迟钝的思绪让她脱口答道:“她早就睡了。”
“哦?”他略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唇畔勾起笑,握紧她的小手。“睡了吗?寿儿,我教育你的方式还不够周全。”
义爹不再说下去,她也不多问义爹为何突然这么说,只知道过了几天,没有余爷爷平日的嘘寒问暖,她觉得……有点点的寂寞,那时她才明白,原来有的人死了,是会影响到活着的人。
虽然明白了,但她的生活圈极为狭小,到最后义爹连鸣祥也隔离开了,让她独住庄内一角。幼年的记忆逐渐模糊,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义父豢养的一头野兽,一头连义爹都可以残杀的畜牲……
情意迟迟 第一章
“嘶”地一声,鲜红的血从左肩上放肆地喷出,溅满了自己一身的小衫衣。
“去死吧!”
死?她也要死了吗?全身的力量好像随着鲜血流出,身子难受控制地缓缓倒地,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她一点也不怕死,强者生存,弱者死了是活该,这是义爹说的。
既然她被人杀了,那她就是弱者,死了是理所当然。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被她杀了的人,为什么死时老张着眼?张着眼是不甘心吗?不甘心,为什么不把功夫练强点,非要等到被人杀了,才来懊悔自己的无能呢?
她不会不甘心,所以她乖乖地闭上双眼。死亡,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地害怕的……昏昏沉沉的感觉逐渐侵蚀她的神智。
记忆里,余爷爷死时是泪流满面……余爷爷的长相在她脑中已经模糊了,好快,余爷爷才死了多久啊?她想敲敲头,骂自己笨,但手已无力。
她不明白余爷爷为什么要泪流满面……死了就死了,像她很乖,就等着死亡来接她。
她是闭着眼的,眼里头所见的都是黑黑的一片,身子开始沉重起来,好像要沉入地下般,神智也模模糊糊的……突然间,她感觉到黑暗里慢慢地窜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来。
直觉告诉她,被她杀死的人,包括余爷爷,都是走进这道光里,而她也得去。
“别去。”温柔的声音渗进她残余的听觉里。是谁啊?“你还小,不该去那种地方。”
这声音好柔好柔哪,从来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过话……好像是鸣祥?
是鸣祥吗?鸣祥不怕她了吗?鸣祥肯跟她说话了吗?她好高兴!自从余爷爷死后,鸣祥就不太搭理她;有时候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偷偷看见鸣祥,都不敢上前说话,她还以为鸣祥讨厌她了。
“哥,伤这么重,她必死无疑了吧?”
“没这回事。她还小,还有大好前程在等着她。快把我的药箱拿来,先止住她的血。”
“哥,地上都是她的血耶,我没见过流了这么多血的人还能活着。”
“刚儿!”就连斥责的声音也显得低柔。“小姑娘,小姑娘,听得见我在叫你吗?你乖,你想办法张开眼睛来,别睡。”
她尚有一点知觉,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腾空起来。原有些冷的身子被窝进了暖暖的……是鸣祥的怀里吗?
鸣祥在抱她吗?
鸣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触她了。她到天水庄的第一个晚上,就是鸣祥抱着她入睡,在那之前她都是一个人,从不知别人的体温这么暖和。
“小姑娘?”
鸣祥不要她死,她就不要死。她努力地走回头路,却瞧见眼里那一道光线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脚。
是谁?是谁抓着她的脚?光芒太刺眼,她瞧不清楚光里的人。讨厌!为什么自己摆脱不了这只手?
“哥,她快要没气了啦!你抱个死人会有秽气的!”
她不是死人!她不是!她不要死了……感觉整个人被那只手慢慢地拖进光线里,她想要挣扎,却觉得身子好重。
“她尚有一丝气息,怎会是死人呢?”轻轻柔柔的声音安抚她略为焦躁的心情。
鸣祥不要她死,她不要待在这里了!她想踹,却踹不开;她看见光线里隐约又有一个人形出现,可……没有头?那是谁?
“好啦好啦!不管她活不活,咱们快离开这里吧,这里都是尸体,万一那个狠心的杀人鬼又来,咱们不就玩完了吗?”
杀人鬼?谁是杀人鬼?谁敢欺负鸣祥?她不准!她用尽全身力气要挣脱那只手,忽然,她瞧见后来出现的无头人用力拨开了紧抓她脚不放的手。
“刚儿,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小姑娘?小姑娘?”
鸣祥在叫她了,她再不应,鸣祥会生气的……她呆呆地看着那个在光线中的无头人对着她挥挥手,像在赶她走。她不由自主地往背光处跑去,脑海里想起那无头人的身形有点眼熟。是谁呢?好像是余爷爷啊……
这个想法刚起,她又听见鸣祥在叫她,她很用力很用力很用力地撑开眼皮,眼里所见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小姑娘!”
“寿……寿儿……”喉咙也很用力地挤,才挤出声音来。“你都叫我寿儿……”
“寿儿?”抱着她的鸣祥,声音一直是低低柔柔,悦耳得好听。“乖,寿儿,你很乖,现在把嘴巴张开,啊——你真听话,乖孩子。”
苦苦的味道渗进她的味觉里,她要皱起眉头,却是无力。
“好了,你含着它,别吞,记得别吞,我暂时帮你止血,能不能撑下去要看你的努力喔。”
“鸣……”
“明?你不要说话了,很费力的。”
她的五指虽然已经近乎麻痹,但仍是用尽力量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衣服,吃力地说道:“鸣祥不要我死,我……我就不要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人死时眼睛都张得大大的,原来不是不甘心,而是要再活着张开眼看清楚,好难。
“明祥?”
“鸣祥,你……你不要怕……我……我身上有血……不怕,我马上擦干……”
原来这孩子将他错当是明祥。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上马车,好脾气地应道:
“这点血,我帮你擦干就好了。你这小姑娘……寿儿,你要我不怕不气,就乖乖地撑下来,懂吗?”
“好,鸣祥别走……”
“我不走。”温柔的声音里一直没有害怕的情绪。
鸣祥真的不怕她了,她高兴都来不及,才不要死呢!死的世界没有鸣祥,她不要。
“好惊人的意志力,小小的年纪,能撑下来算是奇迹了。”
“大哥,奇迹是你创造的。如果不是你,这小娃儿能撑下来吗?”
“其实,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左肩的伤长达胸下,再差点就割开她的心脏,血又流失过多,能活下来,是她的意志坚强。”
冷冷的湿意覆在她的额面上,慢慢惊回她的神智。
“她好命,隔壁那跛脚的小孩恐怕就没这么好命了。哥,那小孩还没醒耶。”
“哎,他的伤没寿儿重,早该醒来;他不醒,是他自己不愿醒。医者只能治他的外伤,内心的伤得靠他自己。”
“哼,真不公平,晚上我抱那小鬼头睡,哥你却抱着小女娃儿睡,我怕压到他的跛脚,你却软玉温香在怀。”
温柔的轻笑响起。“你这什么话?她伤得较重,我得时刻照料她,而且我的年纪足够当她的父亲、爷爷了,算什么软玉温香,真是。你去看看那小孩吧,我要替寿儿换药了。”
鸣祥在说话,那就不是在作梦了。司徒寿小小的嘴往上扬,突然觉得胸前凉凉又痛痛的……
“醒了吗?寿儿。”
司徒寿慢慢张开圆圆的眼,呆呆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人。
这人一身儒雅的白衫,从她躺在床上往上看,他看起来好高瘦……鸣祥有这么高吗?
他瞧见她醒了,也不避嫌,小心翼翼地为她的伤口上了药,慢吞吞地绑上白布,再拉上她的白衫。
“寿儿,既然醒了,就吃药,好不好?”他从靠着床头的小茶几上端来药碗。
她用力眨了眨圆圆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美丽的脸庞。
他仿佛被人看习惯了,只是微笑着,尽量不扯到她伤口地抱起她,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
这样的怀抱很熟悉,很像是刚才她一直睡觉时安心的感觉;又像是鸣祥抱着她时,软软舒服的感觉……
药碗举到她的唇畔,她不喝。
他以为她怕苦,低声哄道:“寿儿,喝完这药汁,我拿桂花糖给你吃。”
“我不吃糖。”她脱口,仍发呆似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白白的,鸣祥的脸有这么白吗?他的眉毛细细弯弯的,眼睛细长水水的,嘴唇一点儿也不厚,好不好看她不知道,可是让她移不开视线。鸣祥……是长这样的吗?
他的嘴唇缓缓上扬,形成美丽的弧度,温柔似水的黑瞳凝望着她,佩服道:
“寿儿,你不吃糖也敢喝药吗?”
“寿儿没喝过药,可是……可是……”他的声音好像鸣祥,气味好像鸣祥,可是,为什么她记不住鸣祥的长相呢?
她想伸出手敲敲笨笨的头,却发现双手无力地垂下。她的眉头皱得更深,暗暗要运气,发现自己的气提不上来,刺痛的感觉立刻蔓延在左肩——
“啊……”她脱口叫了一声。
他见状,赶紧道:
“你不要乱来,伤这么重,怎么还能运功?”他语气中微微的斥责让她吓了一跳。
“鸣……鸣祥,你别气,我乖乖不动就是了。”
他闻言,脸色未变地楞了下。她双目既能视物,为何还会将他错认?难道那个叫明祥的男子与他颇为神似?他心里微一斟酌,又浅笑道:
“我没生气,我是怕你痛。”边说边哄着她开口喝药。
“好,我喝。”她怕鸣祥再生气不理她,就算是药苦,她也大口大口地喝完它。
“乖孩子。”他怜惜地拭去她唇角的药汁。“打一开始,就没听见你喊声疼,你真勇敢。”
鸣祥夸她勇敢呢!
她的小脸红通通的,害臊地露齿笑道:“寿儿很勇敢,寿儿也不怕疼。”
他微笑起身,随口说道:
“教你功夫之人,必定很严苛。”才会让一个小小的女娃儿不喊疼、也不叫苦。
先前把脉之间大约猜测她只练了两、三年功,内力不足是应该,她能在那场大屠杀中活下来,凭的不是她健康的身子,而是令人吃惊的意志力。
一个练武者,就算天资身骨再不佳,只要肯花比别人多数倍以上的时间苦练,功夫绝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以想见十几年后,江湖上又要出一个女侠了——前提是,她不会被复仇给蒙蔽其心。
“义爹一点也不严。”司徒寿低头看着自己罩着宽大的白衫,记得她昏倒前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啊。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瞧见这是一间小小的竹屋,门与窗都是开的,外面的景色像是野外,她不是回到天水庄吗?那义爹不是找不着她吗?
“鸣祥,义爹知道咱们在这里吗?”
他背对着她,整理他的医箱,边思忖他该如何告诉她,她的义爹极有可能在那场屠杀中死了。
那天他与刚儿闻讯赶到时,全户上下十余口差不多都灭尽了,只剩她与另一个小男孩一息尚存。那小男孩如今不肯面对事实,才会久久不愿醒来;倒是小女孩坚强得紧,一清醒没要大哭大闹的……
思及此,心中隐约觉得有不对劲之处,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鸣祥?”
“等你再好点,咱们就去找你义爹。”他柔声答道。
“鸣祥,义爹也是你的啊。”
“喔,我忘了。”原来那叫明祥的是她兄长。
“忘了可不好,义爹会生气的。”
“怎会呢?能教养出你这么乖的小孩,义爹必是了不起的人物。”
“我十二岁,不小啦。”鸣祥也不过大她两、三岁,比她高一点点……她皱着眉,看着他滑落手中的瓶罐,惊讶地转过身。她是忘了鸣祥的长相,可是,鸣祥真的真的有这么高吗?
“你……你十二岁了?”美丽的脸庞下好心虚。
她用力点头。“义爹说我已经十二了,再大一点,他就不用陪我出门。”
天啊……他漆黑温柔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瞧向她小小的身躯,硬是吞下满腔的惊诧。
谁会想到这个说话还像小娃儿的姑娘已经差不多快到待嫁年龄了?难道是她太小练武,以致发育缓慢?但,与她交谈片刻,早觉她的心智十分幼椎……他暗叫不妙。莫非是她见了那场大屠杀,影响到她心智,进而退化了?
“鸣祥?”她软软的声音喊道。
他回过神,知她现在需要安定的支柱,便浅笑道:“你睡了好几天,肯定是饿了,我去弄点稀粥……你不饿吗?”见她摇摇头,向自己伸出一双小手臂来。
“鸣祥,抱。”
俊颜微微酡红起来,若是七、八岁的小孩也就罢了,十二岁的少女——见她又起困盹的眼神,他提醒自己仍是救人大夫,这小孩逃过死劫已经算是奇迹,她想要什么,他岂会不给?
幸好此地虽是他与刚儿暂住之所,但也就他们两个人,刚儿还小,自然不懂得男女间的礼教,这件事就当是他的秘密。想到这里,他露出温温的笑容,走到床前,司徒寿高兴地一把抱住他的纤腰,把小脸埋进他的怀里。
“鸣祥的味道。”
“这明祥对你来说,真重要……”他忖思道,那叫明祥的可千万别死在那场屠杀中啊。
他无奈地脱鞋上床,让她窝在自己怀里睡。
“鸣祥的味道……只有鸣祥待我好,所以我不会认错。”她模糊地说服自己,好像这就能证明他是凤鸣祥。
他心里愈来愈觉得奇异,但总是挑不出哪里有异来。他原以为那场屠杀是师兄做的,才想赶去救人,但若是师兄下的手,没有一个人会逃出生天,何况是两个小孩?
那,会是谁这么残忍,将那家十余口灭尽?疑惑在心口,却隐隐觉得让他心中不安的并非是此事,而是……而是什么呢?
怀里的小姑娘净往自己怀里钻,他的俊颜又起红晕,赶紧以手掌挟进她胸前与自己之间的细缝,顿觉掌背轻触到她的胸,火烧上脸,他忙不迭地抽开手。
“真要命。”他喃喃道。他为人一向正直,对这小不点儿既无不轨的想法,也没有心跳的感觉,只是对男女之间该守的礼教他向来分得清楚,但这小孩,他暗叹口气,不得不抱住她。就当作自己抱的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吧。
睡一下就好,为了治她的伤,他不眠不休了好几天,连晚上抱着她也不安心地睡,如今她身子的状况不错,心灵上似乎没有很严重的损伤,若是好好调养,她是能活得下去的;只要她能接受那场屠杀里她失去了一些亲人,她的未来还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冷风蓦然惊醒了他。
他张开眼,发现天色已暗,不知是几更天了。心里才惊觉自己睡得沉,紧跟着又诧异她早已醒来,坐在他身边望着外头。
“寿儿?”
“义爹来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