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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百合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严沁
他们并肩往前走,即使到停车处,他们也得走一段,这古老的青藤名校,的确又大又气派。
「我想——明天我们可能碰到朗尼。」他说。
「朗尼?」她呆怔一下。似乎突然间才记起这个人。「啊!当然会碰到他,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我的指导教授。」
「其实我——很希望他是你的指导教授。」他说。
「为什幺?」她实在意外,当年的事朗尼是导火线。「我完全不明白。」
「朗尼是个出色的教授,由他指导,我相信你会受益更多。」斯年由衷的。
「但是——」她说不下去,怎幺说呢?
「当年——我曾经说过,并非真正因为朗尼。是我自己钻进牛角尖。」他摇头。
「我相信朗尼不来指导,也决不是因为当年的事。」她说得很肯定。「他是个非常明理、睿智的人,只是,我现在要学的,大概不是他的专长。」
「也许是。」他点点头。「不过——我始终对他、对你都有一份歉意。」
「你若见到他,自己告诉他不是更好?」她笑。
「这话怎能启口?」他摇头笑。「对以前的事我这神父应该忘怀了,但是我做得不好,始终忘不了,我知道,我绝对不是个好神父。」
「没有人要求你做个好神父。」她说。
「我自己要求。」他苦笑。「除非不做,既然决定做了,我就希望自己能做得好。」
「自我要求,」她无可奈何地笑,「我也饱尝过这自我要求之苦。当年太幼稚,什幺都不懂,惟一的目的就是往上爬,野心实在太大。」
「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他笑。
「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她摇头。「大得我穷一生之力也负担不起。」
「这就是人生。」他说。
汽车就在前面,再走几步——怎幺有人倚在他们车上,看清楚了,啊!朗尼。
「朗尼,」蕙心扬声招呼,「你怎幺会在这儿?」
朗尼一见他们,也快步迎了上来。
「沉,斯年,」朗尼愉快、开朗地叫,「报到处的人通知我说你们巳到,我就在这儿等,你们一定要用车的,是不是?」
斯年很亲切地跟他握手,两个东、西方的出色男子,在互握的双手中,立刻建立了友谊。
「我们见过面的。」朗尼笑说:「我们都是哈佛的老校友,我们早就见过面了。」
「是。」斯年很诚挚。「我们刚才还在想,明天大概会碰到你呢广」不,不,我急于想见你灯所以先通告了报到处。「朗尼具有美国人的坦率、热情。」你们一到,他们立刻就打电话通知我,主要的不只见沉,而是见你。「
「我?」斯年十分惊讶。
「是的,见一见历年来哈佛最出色的中国学生。」朗尼笑。「我想认识你,真的。」
「我们现在已经认识了,不是吗?」斯年也笑。「我也同样想认识你,我还在抱怨,为什幺你不是慧心的指导教授呢?」
「哦——‘」朗尼耸耸肩。「我情愿是你们的朋友。」
慧心看斯年一眼。她心中是明白的,看斯年的神情,他也了解。
他和他们只是朋友,一切界限已划得十分清楚了,朗尼已把自己列为第三者,他不再做当事人。
朗尼是真诚而开朗的。
「我们会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慧心和斯年凡乎是同时说的。
「那幺,让我这好朋友兼地主表示一点心意,一起晚餐,如何?」朗尼说。
「用我们的中国话说,你是打蛇随棍上。」蕙心笑。
「无论如何,我们很乐意接受。」斯年说:「你不请我们,我们也要请你。」
「好吧,我们一起走。」朗尼非常开心。「到我家去,我已预备好一切。」
「你家?你自己做?」羞心惊奇地。
「不,我有个钟点女佣,每天替我打扫屋子兼烧晚餐,她的手艺还真不错呢?她是个中国人。」朗尼说。
「啊——中国人。」蕙心意外的。
「是一个中国太太,四十多岁,非常友善。」朗尼又说:「她儿子在修博士学位,相信她儿子找到工作后,她就不会再做了,她不只是个烹汪好手,而且还是个最慈祥的母亲,我也叫她妈咪。」
慧心和斯年对望一眼,都笑了。这朗尼天真得很,也有赤子之心,他实在是个好人。
「你在前面领路,我们开车跟着你。」斯年说。
「好——顺便问一问,斯年,你今夜睡哪里?」朗尼是真的关心。
「酒店。」斯年说。
「如果你不介意,来我家住一晚。」朗尼说:「我有很不错的客房。」
「方便吗?」斯年也不推却。
「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住。」朗尼爽朗地。「如果慧心愿意,同样可以住在我那儿,我有好几间卧室的。」
蕙心看看斯年,这是习惯,她征求斯年的同意,就好象是征求男朋友或更亲密一点——像未婚夫的同意,这心思很微妙的。
「明天一早你有课吗?」斯年问。
「还没有见过教授,要谈了才知道。」她说。
「那幺明天一早我们就开车回哈佛,今夜可以住朗尼家里,大家在一起,免得你不习惯。」斯年说。
「好。」蕙心很开心。
「啊——甚至我们可以不睡觉,聊个通宵。」朗尼实在天真。「斯年,我们该有很多的话可谈,是不是?」
「当然。」斯年也很开心的样子。「很遗憾的,我们差不多是同期校友,又同是沈的朋友,但我们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见面、聊天,我相信如果我们早认识了,一定早巳是好朋友。」
「谁说不是?」朗尼回答。
斯年心中却在想,如果朗尼早是好朋友,情况大概就和今天完全不同了吧?至少——他不会是神父。
朗尼在前面开车,斯年和慧心在后面跟着,跟车原是最难的,好在斯年对这儿的街道很熟悉。所以四十分钟后,他们就到了。
是一幢院子有一亩半大的独立平房,屋前的树掩映着屋内柔和的灯光,车停在路旁,步行两分钟才到屋刚。
「妈咪大概已经走了,我得自己动手。」朗尼说。
一进门,看到十分宽敞的客厅,整整齐齐的,有好多书架,里面是各种书籍,一眼就可看出是个有书香气息的家庭。旁边的饭厅里刀叉早已放好,还留有一张小字条——「朗尼先生:晚餐已弄好,全在保温箱里,我走了。刘太太留字。」
「啊!这刘妈咪实在很周到,是不是?」朗尼搓搓手,立刻走进厨房,把一样样食物捧出来。
「要我帮忙吗?」慧心问。
「我是主人,你们是客人。」朗尼挤挤眼。「你可帮忙的是陪斯年。」
朗尼又进了厨房,羞心摇头笑。
「我可做的只是陪你。」她说:「斯年,我实在有点糊涂,我们到底是在六年前?还是在今天?你——到底是不是神父?我真的迷惑了。」
「我是——斯年,在今天。」他说。
只是今天?
斯年和朗尼果然谈得非常投机,非常融洽,对许多事的意见,竟也不谋而合,只不过一夜之谈,他们仿佛已是多年老友,彼此惺惺相惜。
两点钟时,朗尼回卧室休息了,看他是谈兴未了,但明天,一早有课,他不得不休息。
客厅里只剩下斯年和蕙心。
「我们——哎,你先洗澡休息吧?」斯年迅速看她一眼。
「你们谈得兴奋时,我巳冲过凉了。」她微笑,「你先去吧,我替你整理房间。」
「我自己整理,你不必麻烦了。」他摇摇头。
「别忘了你说今夜你是斯年,只是斯年。」她笑说。
斯年呆愣一下,终于转身走进浴室。十五分钟后出来,看见他的卧室巳亮柔和的灯,一阵温暖涌上心头,他加快了脚步,在门边,他看见慧心正在替他拍打枕头——啊,那不是——不是一个贤妻所做的事吗?慧心——贤妻?
「你洗完了?」她回头望一眼,温柔地笑着。「我已替你预备好了。」
「谢谢,非常谢谢。」他心中塞满了复杂的情绪,却只说出了这句话。
蕙心慢慢站直,缓缓地伸手掠一掠垂下的短发,她脸上有工作过后的浅浅红晕,眼中光芒是那样温柔——温柔得几乎没在一向冷傲的慧心脸上出现过,甚至斯年在六年前也没见过。
「什幺时候你变得这幺客气?斯年。」她微笑。笑容中有丝请懒,有丝倦意,非常的有女人味,非常——吸引人,令人心弦激荡。
斯年呆呆地望着她,竟忘了说话。
「我——我——」他哺哺地。专注的视线仿佛再也不能够移动。
「我回房去了。」她心中忽然乱了,乱得——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斯年的神态、凝视,也许是他那吶吶不能成言。
经过门口,经过斯年的身边,她下意识轻颤,她——完全不能自制,她甚至听见斯年的呼吸变粗、变急,斯年的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那是一双看得出激动而不稳定的手臂,她心中震撼地看他一眼;他眼中燃烧着火焰,像六年前的斯年。啊!他说过,他今夜是斯年,只是斯年。
「蕙心——」他的声音发自灵魂深处。他的双臂合起来,深深地、紧紧地拥住她。「蕙心——」
剎那间,慧心觉得天旋地转,她已失去重心,飘呀飘、浮呀浮的,刚才屋中温暖的灯光也失去了颜色。
斯年紧紧的拥抱,斯年的激动,仿佛——六年中的爱恨纠缠,痛苦折磨已得到了补偿。
今夜他只是斯年,只是斯年——他吻她,她热烈地反应着,他的手在她背脊上轻轻抚过,她再也不能拒绝,他是斯年,她怎能再一次拒绝斯年呢?她不想令自己更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清醒了,她发觉房门已关,她和斯年正滚在床上——啊!她大吃一惊,发生了什幺事?怎幺会是这样的?他们——他们——她用力推开了斯年,霍然坐起。衣服虽有点凌乱,却都还在身上,感觉上——也没有什幺异样,没——没发生什幺事吧?上帝,刚才怎幺会那幺混乱,那幺迷糊?他们不能,不该,也不可能做错事的。
斯年也十分狼狈,显然他在怀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他只记得慧心脸上的红晕,蕙心眼中温柔的光,他——他——真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幺事呀!慧心为什幺显得惊惶失措,而自己——哦,他是不能犯错的,他是神父。
「我——我好抱歉,我不知道——一切都是混乱。迷惑的,我真的不知道,蕙心——原谅我。」他不安地低下头说着。
慈心深深吸一口气,既然确知没有发生什幺事,也不必做出小气巴巴的样子。
「没有什幺值得抱歉,不是吗?」她十分心平气和地,这幺短的时间,她能令自己心平气和,实在不简单。「我——回去休息了。」
「蕙心,等一等。」他伸出手,却又不敢抓住她。「我——我——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蕙心笑了。很自然地坐在一边沙发上,她——也不愿那幺快离开,是吧,刚才的温馨和激情可能永远不再,那将是这辈子最——最动人的一段回忆了。「有什幺需要解释呢?斯年,没有人做错事。」
「你——真不怪我?」他凝视她,漂亮的脸上一副严肃和认真。「葱心,你是谁?」
「你怎幺完全不像你了?斯年,记得吗?你说过,你今夜只是斯年。」她微笑。
「事实上——我的确不再是斯年。」他苦笑。「今夜再做斯年,我有犯罪的感觉。」
「我明白你的感受,」她由衷地说,「但是——斯年,我们毕竟是人,人都有天生弱点,就算神父也得承认这一点,是不是?」
斯年沉默不语,他还是对付不了心中的矛盾、挣扎。
「斯年,你的矛盾太多,又有自责,还有些后悔,这样下去你怎能快乐呢?」蕙心叹息。
「对快乐与不快乐我已麻木。」他摇头。「从六年前我离开香港的时候。」
「斯年——」慧心的心中扭曲得疼痛。
「真的,那时我万念俱灰,脑子里,心里只有一片空白,我不能恩考,不能辨别一切,走在街上只见天空是一片灰暗,连阳光也变成黑沉沉的。」他垂着头,慢慢地说:「我常常坐在石澳的海滩,一坐就是一整天,其实我脑子里什幺也没有。后来——不知怎幺回事,想到了离开香港,这是惟一的意念,干是——我就走了。」
「但是,怎幺会是比利时?」她轻问。
「收容我的神父是我以前在哈佛的教授,」他又说,「我知道他在那儿,我就去了,当时我觉得根本没有其它的路,我只能走这一路。我并没有想到要做神父,真的,当我坐平底船到达教堂,才一踏上石阶,我就有份难以分说的感动,后来进人那古老庄严的殿堂,我——我整个人崩渍了,我没有经过仔细考虑——我觉得根本不必考虑,只觉做神父是我最好的归宿。」
慧心含泪凝望着他,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这——不能怪任何人。」她说。
「我怪自己,我该考虑,事情也不必非弄到无可挽回。」他摇摇头。「可是我没有考虑,麻木的人是不可能考虑的,直到——你来到比利时。」
「但——比利时见到你时,你好象非常理智,非常冷静,我以为你很快乐,所以——我才毅然离开,不再打扰你。」蕙心说。
「我怎能不以冷静、理智的面孔对着你呢?」他无可奈何地说:「我的骄傲、我的自尊都被你打成碎片,我若再不能冷静、理智——即使那是假的——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斯年——」她抱住他的手臂坐到他旁边去。「是我错,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是我该受罚。」
「在比利时再见你,我激动得讲不出话,我在殿堂里来回走了两圈,直到你推门进来,我——无可逃避,才硬着头皮面对你。」他透一口气。「我看见你流泪,蕙心,你并不是一个流泪型的女孩,我非常明白,我——真的,我当时真想脱下神父袍随你而去,真的——」
「但是——你没有随我走。」她轻声说。
如果那时他随她走了,今天的情形会这样吗?
「我——说实话,我当时还在恨、恨你毁了我的一切,我的外表越平静,心中的波涛汹涌却越厉害。」他轻叹。「那种情形,我怎可能随你走?」
「后来——你又再去哈佛,又回香港——这——」
「我已真正心平气和,我已能面对任何人,包括你。」他渐渐有了微笑。「我巳经完全明白并接受自己是神父的事实,我想,我能真正埋藏以往的一切。」
羞心怔怔地瞪着他半晌。
「你——真的能吗?」她细声地问。
斯年一震,半晌无言。「你说得对,人毕竟是入,有软弱的一环,我也不能避免。」他真诚地望着她。「慧心,你要帮我,做斯年时我已失败过,我不想做神父又再次失败。」
蕙心这次真的呆怔了,他要求她帮忙?帮助他做一个成功的神父?这——「羞心,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很离谱,尤其对你,但——我没有办法,我——面对你——我没有信心。真的,蕙心,如果你不太为难,我希望你能帮我。」他垂着头,显然十分矛盾。
「如果我帮你,那——谁能帮我?」她说。
她直视着他,眼中光茫逼人。
「慧心——」斯年矛盾地挥挥手。「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是一一哎,算了!算我没说过这话,让我们把今夜的事忘掉,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葱心站起来,她皱眉凝望他半晌,摇摇头,一声不响地走出去。
「蕙心——」他挣扎看叫。
「很抱歉,我觉得自己无法帮你的忙,因为——你虽然是斯年,却已不是六年前我心目中的他,我——我抱歉。」蕙心没再回头,径直走回她的卧室,并关紧房门。
斯年站在那儿,久久不能回神,他甚至不明白素心说的——他是斯年,却不再是她心目中六年前的他——他真改变得那幺多、那幺大?他怎幺完全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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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百合 第七章
慧心巳开始上了两天课,和她一起上课的还有两个人,也都是各大公司保送来的,一个是德国人,一个是犹太人,加上慧心是中国人,该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三种民族吧!
在美国大学里有个说法,全世界各民族的人在念书方面、头脑方面,中国人第一,犹太人第二,日耳曼民族排行第三,我们中国人是值得骄傲的。
为了在犹太人和日耳曼人面前保持优势,蕙心非常用功,全心全意地投人了课程里,夜以继日苦读。她住在宿舍里,已经三天没有见到斯年了。
她正在看书,突然想起斯年,书看不下去了,遂慢慢抬起头来。
那天早晨他从朗尼家把她送回宿舍后,就没有消息了。电话也没打一个来,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在哪里?他是真心希望她帮他忘了她?她摇摇头,她和斯年真是无缘至此?
她在斯年做了神父之后,的确没想到能再见到他,能有机会像以前那般相处,没想到斯年对她仍没忘情——真是这样的吗?仍未忘情!她知道斯年矛盾又痛苦,只是她该怎么做?帮助他等于是为难自己!她对他的感情从没改变过、没淡过,即使他当了神父。可是不帮他——他的身分永远改变不了,他的矛盾和痛苦将纠缠他一辈子。慧心也矛盾、痛苦起来了。
书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是沈慧心。」她用英语说。
「我是舍监鲁滨太太,有位男士想见你,我能让他上来吗?」舍监问。
「可以的,请让他上来,谢谢你,鲁滨太太。」蕙心开心的。男土,当然是斯年,还会有谁呢?
两分钟之后,她听见敲门声,立刻迎了出去。
门开处,不是想像中的斯年,而是该在纽约的柏奕,李柏奕。
「是你?柏奕,不是说没时间来吗?」她看看表。「晚上九点了,你怎么来的?」
「自己开车来的,」他凝视着她微笑,「我的会已经开完,明天中午就得回香港,所以只得抽晚上的时间来看你。」
「哎——也不一定非来看我不可。」她笑。「我们回香港有许多日子和机会见面的。」
「那不同。」他摇头。他是个十分固执的男孩,她看得出。「同在美国,我若不赶来看你,我心中会不安,慧心,我对你是绝对真诚的。」
「但是你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她有些不安。
她并不希望他这么快表明态度,尤其是斯年巳回来了。
「如果鲁滨太太准我逗留到午夜,那我再开车回纽约,天不亮我就能到,然后收拾东西去机场,我有把握能赶得及。」
「那又何必?」她摇头微笑。「匆匆忙忙赶十小时的车路来回,连觉也不能睡,这不怎么合理。」
「合理至极,我能看到你,陪你聊一会儿天,这不是完全值得、极有意义的吗?」柏奕坦然地。
「我说不过你,柏奕。」她笑。
「你说不过是假话,我说的是真话。」他也笑。
「吃晚饭了吗?我可以替你弄一点,很方便的。」她诚心地说:「吃点面,好不好?」
他望一望她的小厨房,点点头。
「只在公路休息站吃了个汉堡,」他摇摇头,「说真话,我饿了!」_,
「你等十分钟,我去煮面。」她站起来。
「我陪灯,」他也站起来。「我们时间宝贵,我不想浪费这十分钟。」
「你——孩子气。」她呆愣一下,只好这么说。
柏奕跟着她走进厨房,看她切肉丝、洗白菜、发冬菇,看她十分迅速地把一碗又香又美味的面煮好子,他开心得很,十分愉悦地吃着。
「想不到你也能下厨房工作。」他坐在昂房的小餐桌
上吃,蕙心陪着他。
「我相信每个女人都能做,只是肯不肯动手而已。」她淡淡地说。
「不,不对,有的女人肯做,但煮出来的东西粗糙又难吃,怎么可能每个人都一样呢?」他不同意。
「你有点固执和偏见。」她笑。
「不是有人说过吗,择善固执,对不对?」他说了一句中国成语,令蕙心很意外。
她微笑着点点头,不想再跟他谈这问题。
「你真要在这儿留到午夜?」她问。
「难道还有更好的去处?」他反问。
「我不知道,我也不过才来三天。」她说。
「哎——傅斯年呢?他不是陪你一起来的吗?」他问。
「是一起来,但,第二天就失去他的消息了。」她皱眉。他怎么老是提起斯年?「他来办些私人的事。」
「走了吗?」他再问。
「不会吧!他说要在这儿停留一星期。」她说。
「他没来过这儿?」他似乎不放心。
「你是第一个访客。」她说。
「我很荣幸,」他把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这是我来美国以后吃得最舒服的一餐。」
「谢谢。我也只会煮些家常吃的东西。」她说。
「太好吃了,」他抹抹嘴,「惹心,我们可不可以到校园里散散步?」
「可以!不过我不熟,又黑,不知道安不安全。」她望着窗外。「我们在香港念大学时,听过好多黑人在校园追赶女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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