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怎么办,”顾星朗喉结滚了滚,“早朝不想去了。”

    自没有不去的时候。

    前朝声涌,后庭稍安。后庭之安,某程度上也算纪晚苓功绩。但细细碎碎各种说法依然如草野之中夏虫初起,乍听不分明,细辨,又总能品出来滋味千般。

    这日云玺从外间回,至寝殿关了门同阮雪音报收成。她过去是御前的人,路径多,消息灵,以往少动作,一因性情稳,二因动机缺。如今阮雪音需要帮衬,她自没有二话,接连几日在宫中走动,很快将近来前朝乃至霁都的状况探了个门儿清。

    “城里面的热闹,同夫人回来前宫中那些说法差不多。”不怎么好听,也不必再重复,“关于君上的,有一些,”声量更低,她转身望寝殿门,日色盛,只有树影,复转回来继续:

    “倒都温和,无外是君上年轻气盛,一时宠爱谁而冷落了旁人也在情理中。”

    太平时节,国运正昌,朝堂上那些高屋建瓴之语并不容易在民间引发强震。且顾星朗声名一向好,除非如今前朝论断应验,真发生了损及国本邦交之事,否则不会怎样惹民众埋怨。

    此一节,阮雪音已有预判。

    “但”

    她细观云玺神情,分明还有“但”。

    “但也有不少人说,天子后院失衡,”云玺顿了顿,“与缺人主持有很大关系。国不可长期无母,君上在位,今年已是第八年,立后的事,确该提上议程了。”

    在这儿等着呢。

    立后。照当前后宫形势,此话从朝堂上出,容易惹人疑忌;民间议论,合情合理合时宜,影响也更大。

    “至于前朝的情况,”云玺抿嘴,再次回身去看寝殿门,午后日高悬,树影之间无人影。

    “后宫中人不该探听前朝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阮雪音观她忐忑,轻声安抚。顾星朗只字不提,自己也是无计可施。

    “最早于鸣鸾殿上言夫人擅宠的,是谏议大夫杜昇。”云玺沉一口气,斟酌慢道,“一言专宠之害,再言,再言诸害之中,国本为大。哪怕不论邦交困局,为皇室繁盛、子嗣昌隆计,君上也该恩泽后宫。现下是景弘七年,偌大的祁宫,已经许久不闻新生儿啼哭了。”

    而自己独承圣恩半年,全无动静。顾星朗今年二十一,膝下一儿半女也无。

    “然后一众臣工复议,听说以文官为主。反而骠骑将军府柴大人,禁军几位校尉大




第三百六十九章 映岛新生
    至相府,马车停。涤砚立在车门边伺候相迎,顾星朗率先下来,看了一眼近旁沈疾。

    然后是纪晚苓。

    再后是阮雪音,与顾星朗同样角度,也看了一眼沈疾。

    最后是顾淳风。她下车,左顾右盼,盯了对方好几眼。

    都是女眷,沈疾目不斜视。除了顾星朗那一眼,后面连续目光他都没接上。

    “喂。”

    顾星朗率二位夫人已至府门口,顾淳风滞后几步,距离沈疾约一人远。

    沈疾怔半刻,方意识到对方是在“喂”他。

    “臣在。”他低声答。

    “听说这珠花是你选的。”

    珠花。沈疾再怔,旋即大脑一声轰响——

    “这”是说此刻正戴着

    “珮夫人,”但觉四下里全是人,无论将声量压得多低,都能被听见。他压低再压低,直低到自己都快听不清,“珮夫人前些日子嘱臣,”

    “你喜欢我吗”有点啰嗦,实在没见过沈疾这般不干脆,顾淳风不耐。

    人声如沸。沈疾心想。而顾淳风这句问从沸腾的人声中清晰破出,百鸟千音,又万籁俱寂。

    “淳风。”顾星朗转身轻唤。纪家阖府候在门外。

    显然准备进去了,而所有人在等她。

    “来了!”顾淳风回,三步并两步上去,与众人见礼,依次入府。

    沈疾呆在当场,好半晌没动,直至一年长家丁忽然出现在府门口,“大人也请吧,君上刚吩咐了。”

    是旧相识。沈疾还在相国府那两年,此人就在,七八年过去,乌发边缘竟染了薄霜。

    他一点头,抬步进去。纪家上下拥着顾星朗一行已走到很前面,他略思忖,跟上,保持距离,并不追。

    相府开阔,春夏颜彩也只是稀薄缀在青瓦建筑间。没去上回茶叙的饮香榭,甚至没走廊桥,阮雪音随众人穿行于花园西径,连过四道石砌拱门,来到一方别院,名唤映岛。

    无水何来岛。

    更遑论相府中只有一条水渠,根本不流经此处。

    阮雪音略一望晴空下两个疏阔大字,眨了眨眼。顾星朗似乎料她有此反应,微转头冲她一笑。

    该是顾淳月同纪平住处了。

    入别院,往前厅,廊下挂着一串檐铃。是廊下左侧横梁间,不在檐角,也比一般檐铃要精致小巧,日光中晶莹流彩,难确定材质,像是琉璃

    微风偶过,檐铃叮咚,竟如春溪活泼,又似珠落玉盘。她多看了两眼,跟进前厅。

    纪平请了顾星朗旨意,顷刻不见人影。茶过一盏,他再次出现,双臂交护小心翼翼怀抱一银红襁褓。

    “正巧醒着,想是等君上呢。”

    顾星朗展颜起身,大步过去,凝神含笑往襁褓中看那张粉嫩小脸,

    “看不出像谁。”他认真辨,“仿佛像你比较多吧。”抬眼望纪平。

    “都说初生儿会像父亲较多,那是为了提醒为父者,母亲怀孕诞育辛苦,做父亲的要自此负起责任来,多分担养育之职。”纪晚苓也过来,浅笑盈盈,偏头细看,“好小啊。”又凝眸在他眉眼五官之上,

    “还是能瞧见月姐姐影子的。”

    “瑜夫人如今这称呼都叫乱了。”纪平一笑,去看顾星朗,“君上您也不管管。”

    顾星朗莫名,“哪里乱了她从小不就这么叫。”

    “从小是从小,”纪平微笑答,“如今既为夫人,便该随君上唤一声长姐,或者随臣这边,在家唤一声大嫂。”

    “大哥你还说呢,”纪晚苓接口,也笑,“我且问你,如今我这侄儿出生了,他是该唤我舅



第三百七十章 推窗明言
    “知道君上今日来,”纪齐答,“薛大人放我早回。父亲也有交代。”

    顾星朗点头,“今日主要来贺相府弄璋之喜,”看一眼纪桓,“稍后瞧完你嫂嫂,得空再问你最近历练。”

    顾淳月分娩不过三日,一应状况虽好,到底以静养为佳。纪平将孩子交予乳母,自带了顾星朗、纪晚苓、阮雪音和淳风往内室探望。引完路,退出来,与纪桓夫妇并纪齐留在前厅。

    “长姐你气色这般好,”顾淳月倚靠垫床榻上坐着,淳风过去,一拉她手,笑嘻嘻,“哪里像才刚诞育过。我一掐日子提前了许多,生怕是早产,还担心了好久。”

    “提早半个月,孩子已经足月,不算早产了。”顾淳月但笑,“你还知道得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一口一个早产,像是懂得很。”

    这丫头所学之多,何止于此。阮雪音忆及去冬点灯第二日顾淳风嘱她“保重”云云,颇觉不忍直视。

    “长姐你这就小瞧人了,我也是亲见过怀孕分娩的,当初母妃生小漠——”

    她乍顿住。

    空气凝了凝。

    “你啊,这般学富五车,还不赶紧嫁了,诞育自己的孩儿。”顾淳月反握她手,又抬另一只手过来轻拍,“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你也到了该为人妇为人母的时候,一拖再拖,可是要把自己熬成老姑娘”这般说着,扬眸望顾星朗,一笑,

    “这事君上究竟管不管你若不管,淳月要插手了。”

    “你插手好啊。”顾星朗坐得略远,毕竟是男子,只刚进来时至床边问了几句,“朕是拿她没招了。整个祁国正当时的少年郎,朕亲手写了花名册让她挑,你这妹妹,眼高于顶,一个也没瞧上。”

    “谁说我没瞧上。”顾淳风瞪眼,去看阮雪音,“不是跟嫂嫂说了,就那个谁,”一咳,“温执是吧。可以见见啊。”

    顾星朗眨眼,也去看阮雪音,后者干笑,“是有这么回事。”她汗颜,“刚回宫那日殿下便同臣妾说了。”回看一眼顾星朗,“忘了。”

    “最近是不消停。”顾淳风撇嘴,“难怪嫂嫂受影响。”又向顾淳月,“长姐你知道宫里这些人闲到什么程度,又胆大包天到什么程度皇家恩宠之事,也敢乱议,还是带上朝局议,个个出口成章、针砭时弊,能耐极了。”再向顾星朗,

    “九哥你也当真好性儿,由着他们说。这要是我,上去就一顿板子赏,妄议主上胡乱点火,舒坦日子过久了,都想出来练练是不是”

    “朕还好。”顾星朗一笑,看一眼阮雪音,“你嫂嫂也还好。你这般看不惯,下回听见谁嚼舌根了,当场揪出来赏板子。朕也想瞧瞧,究竟哪些人在嗡嗡响,夏未至,已经吵得人耳鸣。”

    顾淳月脸上微笑不减,只默默听。纪晚苓轻拨桌罩外沿齐整而细软的流苏,也不接话。

    “有孕之后入宫渐少,”半晌,淳月开口,“宫中诸事,所知也少。近来倒是听了些霁都城中议论,不知与宫内喧哗,是否同一件事。”

    淳风眨眼,“城里还有议论也是关于九哥和嫂嫂的”

    淳月笑开,“你唤嫂嫂,能否指代明确些每次都叫人好一顿反应,是说哪位嫂嫂。”扬眸屋内一扫,先后经过阮雪音和纪晚苓,“单这间屋子里,就有两位。”

    “我唤嫂嫂都指珮夫人的。”顾淳风撇嘴,一瞟纪晚苓,“瑜夫人我从小到大喊惯了名讳,改唤瑜夫人都练了好久。”

    “就因为你们厚此薄彼,差别对待,才有人言,才生困境。”明明是对淳风说,顾淳月却用了“你们”。

    “看来城中动静,长姐听了不少。”顾星朗忽开口。

    纪晚苓继续拨弄桌罩边沿流苏。

    “自去冬听雪灯亮,淳月便怀了些惴惴,甚至在照岁那晚,同珮夫人长谈过。”

    居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策略。当着一屋子局内人。阮雪音浅动眉心,认真望顾淳月。明暖室内光中混着日色,她面如满月,比有孕前微胖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善其身,济天下
    顾淳月默了片刻。

    或该说静看了阮雪音片刻。

    “你是真心护他。”

    意外也不意外,“是。”阮雪音答,稍顿又补充:“照岁那天夜里,已经同殿下说过。”

    “是说过。”顾淳月若有所思点头,“那时候,我这孩儿尚在腹中,转眼间已是襁褓中小人儿了。”她微笑,白润面庞上尽是柔光。

    “稚子可爱,殿下好福气。”

    “叫长姐吧。”顾淳月道,“方才不就这么叫的你也是孩子的舅母,一家人,关起门来不必殿下长短。”她复认真看阮雪音,

    “我从前还在想,你这么个冷淡性子,将来如何与儿女相处。现下我自己有了孩儿,方知为母者爱子护子乃天性,无论性格冷热,时候到了,该会的都会。”她一笑,

    “君上常居折雪殿,我总想着,哪日宫中便会有喜讯传出。一晃半年,竟全无动静。雪音,”她语声依旧柔和,“在皇家,擅宠为过不为罪,但擅宠而一直无所出,影响了皇族香火绵延,便可以称之为罪了。”

    竟然是最先说这个。阮雪音未料及。

    “当然了,也才半年,不至于言罪。但朝堂起争执,民间生议论,这种时候,小事亦可成论据,只要有人想用。”顾淳月轻叹气,“压得住一头是一头,你想护他,便该用行动平息人言。”

    “长姐想用么”

    和风抚窗纱,顾淳月睫毛扑了扑,像是随气流波动。

    “通风虽好,月内却不宜吹着。”阮雪音又道,起身至窗边将两侧窗户皆掩上,回来复坐下,

    “长姐人在相国府,为君上计,想用一用,雪音完全理解。”

    顾淳月默了默。

    “你理解最好。”她稍往后一仰,似觉疲累,“晚苓是我小姑子,她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我日日承父母关照,受夫君爱护,他们的女儿、妹妹却在宫内受无宠的委屈,换作是你,如何自处”

    “以长姐格局,这只是小事。长姐留我叙话,也并不为自身处境。”

    窗门尽掩,此间无风,依稀可闻檐铃叮咚由远及近。

    与寻常檐铃之沉郁不同,此音轻灵舒展,该是映岛前厅外横梁上那串。

    “你既什么都明白,”顾淳月半晌开口,“明白我嫁入相国府的要义,也就该明白晚苓在宫内的作用。她原本就是准太子妃,先君作此安排,早有其考量。如今她为四夫人之首,看似风光,却不及原本该有风光。再兼无宠——”

    她顿了顿,

    “百年高门,最忌打脸。相国府此代,就她一个女儿。有些事情原本不会发生,但若当事人处理不当,非要考验人性,那些本来可以避免的风浪,可就要顺势而动了。这是景弘年间,”她定定看阮雪音,

    “坐在鸣銮殿上的是顾星朗。他还有几十载君王生涯要走。”

    檐铃声浅,不绝如缕,五月中旬,风却不小。

    “没有什么事情是原本不会发生而受某件小事挑动就风云变色的。”阮雪音半晌回,“小事挑的是快与慢、早与晚。而会变色那些风云,一直就在那里。变与不变,不是某件小事决定的。”

    顾淳月脸上笑意消失,目光变淡,

    “那依你之见,总归风云会变,长痛不如短痛,便这样闹起来,也无甚关系”

    “风云会不会变,至少到此刻,尚无定论。”阮雪音缓声,“长姐不就正眠在云中观望判断么。”她抬眸,也定定看顾淳月,“长姐一切,为君上计,为顾氏计。我也为君上计。那么你我初衷一致。”

    顾淳月微眯了眯眼,
1...109110111112113...16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