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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告诉她我心已定,不惧前路;她担忧的那些事,譬如兄妹之名,我都有应对之策。她也同我说了,”他眸色变得柔和,唇角勾起一点笑,“她与顾星朗,难论真心。”

    竞庭歌周身血液再次躁动起来。喜悦,得意,好笑,如释重负,各种奇妙情绪如脱缰野马上窜下跳。

    果然。那丫头以为是阮墨兮。歪打正着全在意料中。

    过去她一直判断,事发之前这两人不可能见面,也就不可能当面对质捅破实情。但万中无一的可能,如果见了,只要双方不将事情说透,你一言我一语,点到即止,也能蒙混过关。

    因为就客观情形论,阮墨兮和阮雪音在嫁人一事上的基本走势是完全一样的,与阮仲的名分也一样。

    而这两人见面,不将事情说透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他们性格如此,都惜字如金,都点到即止,都含蓄而静水流深。今日又在书屋,有旁的耳朵,便更没可能讲出人名来。

    真有些老天庇佑的意思。她暗舒一口长气。那么为对得起这番有惊无险,需得加快速度了。

    赶在阮雪音又或顾星朗彻底觉出端倪之前。

    “那是自然。”她应,“我还能骗你不成就是我想骗你,东西总骗不了人。今日你们当面确认,我也算不辱使命。”她由衷慨叹,表现到位,停半刻又问:

    “同顾星朗的密谈呢什么时候的事”一挑眉,“你去过霁都了”

    “与你无关。”阮仲回,“我没有义务事事告知。”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竞庭歌不悦,“有何盘算,最好事无巨细讲清楚。说好的结盟,你却私下与顾星朗谈条件,叫我们如何放心,又如何坚守盟约”

    “蔚国是否真的放心,又会否坚守盟约到最后,没人敢保证。尘埃落定之前,多布些防线,对我来说也是必行之策。”他答得波澜不惊,面色语意周身气息皆阴沉,恰如十年前崟宫初见,“你身为谋士,应该理解。”

    “你倒坦荡。”竞庭歌秀眉高挑,“所以你是在告诉我,因为无法全然放心,你又拉了顾星朗入局以为制衡,万一我们有其他谋算,你还有祁国相救”

    “没有这么严重。”阮仲答,“若真有变,他不见得会救我。他都不见得会救崟国。”

    脑子倒清楚。竞庭歌暗忖。“刚他说助力,”再问,“什么助力值得你拿城池去换。”

    “不涉兵力,也没多少地。”

    竞庭歌细体会这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东归
    话说顾星朗一行重入祁国境,马不停蹄往中东部行,先至夕岭,再返霁都,真正回宫这日已是五月初八。

    前朝后庭,风平浪静。阮雪音抵达折雪殿,宫人们候了一整院,个个喜出望外。

    云玺站在最前,脖子伸老长,正是“望外”之典范。许因姿势保持太久,阮雪音出现在大门口时,她好半刻没收回来目光。又过了好半刻,终反应,快步迎上去,

    “夫人可算回来了。奴婢本想去宫门口候,又怕去错了门,以往都有说法,这次竟无从打听,只好在殿中干等。”

    “云玺姐姐盼星星盼月亮,”棠梨也上来,笑逐颜开,“快等成望夫石了。”

    “这说的什么话”云玺白她一眼,搀了阮雪音往殿内去,一壁道:

    “夫人此趟在夕岭小住,一切可好奴婢留在宫内,只怕您换了人伺候不习惯,总想着哪一日还是要奉召过去。”

    却全无动静直至归来。她没说出口。阮雪音听出来了,微笑道:

    “都好。大部分时间同君上并十三皇子在整个夕岭骑马游春,没怎么住行宫,本来也少带随从。你知道的,我幼年便自己生活,完全没问题。”

    云玺眨眼:“夫人学会骑马了”

    阮雪音怔了怔,“没有。”这谎撒不得,太容易穿帮,“他带我。”

    只能这么说了。刚讲完一同骑马游春,总不能又说人家两个骑马我在林中赏花。

    云玺抿嘴笑:“君上骑术甚佳,奴婢跟随数年,从没见他带过人。自打夫人入宫,样样都是开先河。”

    在外呆得久了,甫一回宫,说话行事都不大利索,阮雪音反应半刻这话方觉出来不对,“你怎么也不妥当起来。这种话,以后少说。”

    “是。”云玺连点头,“奴婢也不过单和夫人在一块儿时说一说,平日里都是这么嘱咐其他人的。”

    阮雪音点头,“宫里一切都好吧”看上去风平浪静,不知实际情形如何。她问出此话,自觉诧异,盖因这样一句问,太像浮沉深宫日久的后妃之语,潜台词是:

    大家可都还安分有没有人搞事情

    “都好。”云玺答,“夫人随君上去了夕岭,合宫皆知,这期间无人来访。一应是瑜夫人在打理后宫事,春来天儿好,另两位夫人也常出门走动。淳月长公主临盆在即,淳风殿下此期间又去相国府探望过一回,据说是临行前便请了旨的。”

    边走边说,主仆二人很快回到寝殿。出门大半个月,走进这间屋子方有了些真切归家意。阮雪音颇觉踏实,由云玺伺候着换了身行头,又打量一遍殿中摆设架上书册,都还是老样子。

    她心绪颇佳,旋即想起来一桩事,

    “打听一下,淳风殿下今日有没有去骐骥院练马。若在宫中,一会儿我去访她。”

    阮雪音迈步入灵华殿大门时,正赶上顾淳风兴冲冲从里面出来。

    “嫂嫂我正要去瞧你呢!”她冲上来,拽了阮雪音袖纱一通拉扯,“真的要憋死了。九哥小漠和你都不在,没人陪我玩儿。倒是你们仨,结伴在夕岭游春,独排挤我一个,哪有这种道理”

    顾淳风式言论,纵是歪理邪说也别具感染力。阮雪音听得好笑,由她拉着往里走,一壁回:

    “每年夕岭之约是你九哥和十三皇子之约,我已经算跟班儿了,哪还有一带两个跟班儿之理”

    “只能带一个跟班儿,从前肯定是带我,有了嫂嫂,便是带嫂嫂了。”顾淳风撇嘴,“九哥现在,巴不得将你捏成泥人儿揣在怀里,走哪儿都带着。”她啧啧啧,面露嫌弃,“这般离不开,至于嘛”

    这个泥人儿的比方,阮雪音哭笑不得。又忖旁人不知他们的深泉镇、蓬溪山、锁宁城之行,乍看过去,不就是自己得宠连夕岭之约也能跟

    世间万事,概莫如此。外人看热闹,越看越热闹,以为台上那出便是好戏,全不知幕布后面方为真章。

    所以知不全者往往乐于开口,自以为鞭辟入里,尽得玄机;反而知深知广者少言,识得乾坤大,更惜草木青。

    顾淳风暂时还不属于后者,却也不属于前者——

    因为她只是乐得开口,并不自以为是,不无礼,不讨厌。此为另一种可爱。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线牵
    阮雪音观她神色片刻。

    “这珠花确是沈疾买的,却是我托他买的。去年你生辰,我没什么合适的贺礼相送,一直想补上。此番出宫,一路跟着你九哥,哪怕回城也不得机会下车逛。便托付给他了。”

    再说下去,私相授受的帽子坐实,淳风怕是不会收,也违背自己本意,她将话圆回来,又道:

    “沈疾勇武,素来寡言。我总以为他在这些事情上是不擅长的,一开始交给他,还有点担心。不成想他竟谙熟你喜好,买来的珠花不单雅致,更与你的宫裙相衬。”

    “他自开始跟着九哥便认识我,我又总在九哥身边打转,加上涤砚,都是老熟人。他喜欢什么我也知道啊。”顾淳风接口,一脸理所当然,“不过沈疾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除了他那些随身兵器,刀啊匕首,嗯,还有忽雷驳。”

    忽雷驳为沈疾坐骑,通体乌亮,亦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去年夕岭秋猎傍晚遇虹彩那次她便见过。只是这样一番答,等于没答啊。她决定换个路子:

    “你九哥操心你的婚事不是一日两日了,他近来属意弓弩兵营的温执,小柴大人的副将,已经同你说了吧。你怎么想”

    顾淳风撇嘴,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牛舌酥,

    “嫂嫂你今日来,不是久别叙话,也不是问功课,是给九哥当说客的”

    “也不是。”阮雪音坦然,“他说此事已跟你提过一两个月了,你全当耳旁风,也没个说法。便让我来问问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顾淳风闷闷答,“都是些没怎么见过、完全不了解的人,能如何换做是你,闭眼嫁么”

    阮雪音更加坦然,“我就是闭眼嫁的。来霁都之前,我从未见过你九哥,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那可不一样。”顾淳风瞪眼,“他是顾星朗,闭着眼随便嫁,还能亏了你不成莫说我九哥性子好,温和又开阔,便是一身臭脾气,光冲他这张脸,那也是想嫁的人直排出国境线好吗!”

    这话倒,阮雪音汗颜,没什么毛病。只是臭脾气的顾星朗,略回忆——

    她是见过的,在秋水长天。很恼人,那张脸也不管用。

    “所以嫂嫂啊,九哥如今将你捧着含着,你可牢牢把住了。无论谁来抢,都不要让。只要你不让,她们便抢不过你。”

    这又是哪来的话没法儿接,阮雪音将话头拽回来,

    “你九哥现下一切都好,家中诸事,左不过最操心你的婚事。方才说温执没见过不了解,那便去见去了解。只要你点头,你哥都能安排,又有何难并不是要你闭眼嫁,可以先考察的。”

    “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中介绍,门当户对,”她一连说了四组四个字,音律节奏竟佳,“我就是很反感。嫂嫂,我希望这个人是跟我不期而遇的。我走在春天的街巷间,日光里,因为某个机缘某种巧合,或者什么也不因为,突然遇见一个人。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是你啊。”

    她目光变得有些远,沾了春日温度,尽头是熙熙攘攘南北西东的泉街,

    “那时候我遇到你哥哥,就是这般场景。”

    阮雪音反应了好两瞬方反应过来,她口中“你哥哥”,是指自己的哥哥。

    阮仲。

    淳风一度倾心阮仲。她几乎忘了。而阮仲倾心他自己的“妹妹”,甚至要为之逼宫,且很可能做了个牵扯青川诸国的局。

    比话本子里的故事精彩何止百倍。

    顾淳风见她神色凝重,赶紧纠正,

    “嫂嫂你别误会,我对那人已经不存心思了。不过是打个比方。”她沉吟,旋即大义凛然一点头,“我知道



第三百六十三章 铃初动
    此题从来难解。

    规则,朝局,旧情。掩耳盗铃,而铃动惊梦终有时。

    出挽澜殿,阮雪音一路北行。在纪晚苓的问题上,顾星朗究竟有没有处理,处理到了怎样程度,与段惜润那厢不同,他从来没说过。

    他只是叫她放心,说晚苓已成过去。说他对她,和对纪晚苓完全不同。

    但人还在,关系也在。帝妃之名,名正言顺,又如何能真的成为过去呢

    纪晚苓如今掌后宫事,一因她擅长此道,二也是对相国府的交代。顾星朗司朝堂,纪晚苓管后庭,场面上好看,更给足了纪家面子。某程度讲亦模糊了披霜殿无宠之实。

    已算是最佳安排。放眼后宫,亦没人比纪晚苓更堪当此职。

    分工既定,那么今日这样的共进晚膳,在往后漫长光阴里,会一再发生。

    如果她打定主意谅解他难处,在底线之上接受祁宫后庭一切局面,也就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晚膳黄昏。

    而接受往往是妥协的开始。

    今日是晚膳。明日呢

    没完没了。她暗叹。历代后庭争斗,那些初时洁身自好者如何兜兜转转最终卷入洪流,恐怕就是从这些时刻开始的。

    她及时打住。

    暮色笼花色,不远处采露殿的檐顶在将暗天色中划出精致弧度。殿门忽开,段惜润从里面走出来。

    阮雪音原地站定。对方多行两步,很快看到了她。

    “珮姐姐。”她迎上来,“知道你今日回来,本想去瞧,又怕你刚到要忙,没敢搅扰。”

    阮雪音微笑点头,“还好。殿中有宫人们操持,一向无须我费心。”观对方盛装,眉色唇色皆新,向晚天色下亦显得明媚,该是刚下过功夫,“这是要去哪里吗”

    “做了些春夏糕饼,”段惜润赧然,“恰逢君上回宫,便想着送些去挽澜殿。”这般说着,望一望阮雪音过来方向,“姐姐是刚从那边回来君上此刻方便吗”

    阮雪音想了想,“这会儿该是有事,我刚过去,也没见到。不如先花园中走走,晚些你再去。”

    难得对方主动相邀。段惜润颇诧异,点头道好。两人并行,园中花木色被夕阳霞光调得柔和,倒是散步好时候。

    “一月间君上曾同我有过一次长谈。”与众宫人拉开距离,段惜润开口。

    阮雪音知道是哪次。这话不好接,她默默听。

    “君上的意思,我通通明白。如今往来,”她顿了顿,似乎艰难,“譬如此时送糕点,不过尽些义务,我毕竟已经入了宫。”她声量更轻,“姐姐你别介意。”

    自然不介意,不该也不能。阮雪音心答。段惜润是四夫人之一,想送吃食去挽澜殿,再正常不过,却莫名其妙在这里同她解释。明明是心意,偏只说成义务。

    人人无辜,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阮雪音蓦然想。是她要改规则,以至于规则中所有人都要因此主动或被动接受改变。

    而改变需要牺牲。竞庭歌是对的。死局之中,从无万全策,自己不想让步,便只能叫别人让步。

    她有些头疼,敛下思绪勉强笑回:“你殿中的糕点向来好味,又别具新意,君上一定喜欢。”

    段惜润展颜,“今年又有新花样,明日我再做些,请姐姐过来一尝。”

    阮雪音点头,算是答应。两人绕着圈儿在南御花园溜达。

    “上回放神灯,时间太晚,未及详聊。你说这百鸟朝凤筝的传承,难论来源,可能逾两百年,甚至可能都不姓段。”阮雪音稍顿,“如果此筝非段氏传承,还有可能是谁家的呢程家”

    自然指兆国程家。

    段惜润一怔,略回身确认近旁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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