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遂带了人直往寝殿去。
果然都在。
崔医女拎医箱上前,与张玄几略说了几句,近床榻,摸脉观色,拿出银针刺了两处穴位。
“什么说法”顾星朗坐在榻边,面色微沉。
“回君上,从脉象看,”该是顾忌场间人多,而顾星朗前几日下过禁言令,崔医女顿住。
“已经这样了,但说无妨。”顾星朗心下也打鼓。然方才已经问过,今早阮雪音没出门,也就没见过段惜润或上官妧。
那么此刻昏迷,不排除她自编自演的可能。
目标呢他不确定,只能赌一把。
“从脉象看,”崔医女依言回话,“与三日前在挽澜殿情形相似。比那次略重些,所以夫人至此刻仍未醒。”
便在这句“未醒”话音落处,阮雪音缓睁眼。
“你吓死我了。”顾星朗靠近,低声。
她模糊着表情递过去半道目光。
云玺亦候在床头,两步上来扶阮雪音坐起。
放了么眼神问。
还没。眼神答。
阮雪音转回目光向顾星朗,“这是怎么了”
“又晕了。”他微蹙眉。
阮雪音恍然,“那会儿正同淳风在说话。”
“可不,”顾淳风适时接上,“说着说着便不对劲起来,眼皮直耷拉,然后开始坐不直,我正问呢,她一栽栽到了茶桌上,给我吓坏了!”
这话听着不像晕倒。像猝亡。阮雪音把持住表情。
“从上回到今次,期间夫人还晕过么”崔医女问。
“完全不省人事,仿佛就这两次。”阮雪音答,看一眼云玺,以作确认,“但晕眩感时时有。细究起来,此症状出现也有日子了,从夕岭回来后不久便开始有。”
云玺眨一瞬眼,“是。五月上旬回宫之后,夫人便时不常言发晕,一直以为是季节变化又兼夜里休息不好所致。”
“之前却没听你说。”顾星朗柔声。
“我时常半夜观星,君上知道的。”阮雪音也柔声,“睡眠有缺导致白日晕眩,也属平常。”
“但夫人脉象波动,气血紊乱,却非寻常睡眠之症所致。”崔医女道。
“是。”阮雪音轻道,“也是三日前挽澜殿晕倒,才觉得不对,最近两日,又见严重,眩晕感亦比之前来得猛烈。”
分明没有。云玺心道。然话引至此,这戏该怎么演,分明已清晰。
她连点头,从旁附和。
“臣开出的汤饮方子,夫人近来可有按时服用”
“有。”云玺答,“每日早晚两次,不曾断过。”
崔医女蹙眉,朝顾星朗一拜,退至张玄几身侧,低声似作商议。
“珮夫人这病症来得古怪,”纪晚苓一直在旁未作声,此时终开口,“连太医局都瞧不出因由,怕是真有隐情。”
阮雪音闻声转头,“瑜夫人此言何意”
&nb
第四百章 突袭
顾星朗仍是波澜不惊,只微眯了眯眼,
“后妃上鸣銮殿与满朝大臣对峙,没有这样的规矩。”
“前朝对臣妾积怨已久,误解已深,今日臣妾愿领受一切搜查,便如瑜夫人方才所言,是为了一劳而永逸。后妃登朝堂,自然不合规矩,但臣妾此刻已是疑罪之身,被疑罪名关乎国本,应当直面本国朝堂问责。”
她抬头,亦直面顾星朗,
“当着所有人呈现所有疑窦的结果,证实或证伪一切所谓证据,排查因果,厘清逻辑,这事,才算解决。臣妾的清誉,才得以固。请君上成全。”
日色成片落在地面。窗外该是无风,光影皆默。
顾淳风迟疑再迟疑,终冲上来往阮雪音身侧一蹲,“嫂嫂你疯了不成!干嘛上鸣銮殿去让人刁难。”
“殿下宽心,瑜夫人刚说了,清者自清。”
淳风仰头,怒目向纪晚苓,“你可真是闲的!前朝闹腾,有你什么事九哥都没发话,你张口闭口要搜宫,终于没绷住妒忌心烧起来了是吧这么些年真没白烦你!”
“淳风!”顾星朗蹙眉,“没规矩。跟瑜夫人道歉。”
“九哥你还护她!从小护到大,这会儿都欺负到嫂嫂头上来了!”
“道歉。”顾星朗沉声,“瑜夫人掌后宫事,搜宫查证,她说得起话。”
顾淳风瞪着眼,紧抿唇。
“殿下打小如此,臣妾早已习惯。君上护佑,臣妾知足,不必勉强了。”纪晚苓平静开口,微欠身,“鸣銮殿上众臣工还等着,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君上决断。”
半刻深寂。顾星朗再次凝眸看阮雪音的脸,
“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上鸣銮殿”
“臣妾心意已定,还请君上成全。”
已经正午,日光倾泻,满室浅湖纱幔泛起细碎金泽。
“叫涤砚进来。”
少顷,众人移步出折雪殿。
云玺侍奉阮雪音更衣梳洗,最后跟上,一行人匀步慢行,浩浩荡荡前往鸣銮殿。
“珮夫人当真艺高人胆大。”
顾星朗走在最前,纪晚苓与阮雪音并行于后。
“瑜夫人何意。”
“不仅应下一切搜查,还要将事情闹上鸣銮殿。”
“瑜夫人此言有误。不是我要将事情闹上鸣銮殿,而是事情已经出在了鸣銮殿,我身为当事人,只能到场,领审受判。”她顿了顿,
“我闯出来的祸事,自然不能让君上去挡。”
“此情可鉴。”纪晚苓忽笑了,语声幽幽,“冲珮夫人这话,我愿意相信,你是被冤。”
“我不明白的是,”阮雪音淡声回,“无论我是否被冤,此一番声势,都该不是瑜夫人动的手,至少不是起手。”稍顿,轻声,
“何必推波助澜。”
“如果我说,只是在践行掌事之责,你信么。”
“不信。”
“为何。”
“你姓纪。”
纪晚苓几乎要止步。
终没改身势。
“珮夫人此刻胸有成竹,看来方才更衣梳洗,已经将折雪殿布置妥了。”
“瑜夫人请了君命让蘅儿姑娘守在寝殿门口,我出来,还有没有做别的,一清二楚。倘真有奇药,若非藏在寝殿,便是此刻被我带在了身上。还想搜身么”
正午日头盛,鸣銮殿碧透的檐顶出现在开阔宫道尽头。
“难不成,”纪晚苓不动声色,“珮夫人竟厉害至此,提早料到此劫,于今晨之前便铺好了后路”
不是今晨之前,是方才。
至于这后路有没有铺好,算不算后路,鸣銮殿上见分晓。
没时间口舌来回了。
临近大殿,淳风主仆被挡在长阶下。
张玄几与崔医女先行入内。
顾星朗从后门进,坐回君位,该是行了一番说辞。
一盏茶功夫过,涤砚出来,传瑜夫人与珮夫人上殿。
举众侧目。
今日纪桓亦在,眼见纪晚苓进来,目不斜视。
“瑜夫人掌后庭事,事关重大,理应在场。”顾星朗开口,算是交代。
众人应一声“是”。
“回君上,”是沈疾,“搜宫事宜,刚也已经安排下去了。”
声如洪钟,响彻大殿。
“好。”顾星朗答,“搜宫和殿上诊断,皆为突袭之举,最终结果,想必足叫众卿家信服。”
场间
第四百零一章 机辩(上)
挽澜殿当日情形,此时大殿上从顾星朗到纪晚苓,都心中有数。涤砚负责备茶点,更将彼时珮夫人桌上都有些什么回得一丝不错。
再由云玺确认阮雪音入口之物有哪些。
然后是今日晕倒前的饮食。
以殿上口供论,没什么共同处。饮食排除,疑点落在用药。
更加荒谬。
在挽澜殿用药,或该说下药,难如登天。
同样的伎俩,还要在折雪殿用一次,难上加难。
什么人能先后在这两个地方使手段呢
阮雪音静观场间态势,有些不耐——
不过就是要将蹊跷关联那两封密报,这些个过场,是否走得略久
繁文缛节。哪怕唱戏,亦难免俗。
“启禀君上,”谏议大夫杜晟便在这时候出了列,看样貌,年不过四十,“密报中称,珮夫人身怀奇药秘术。此番症状,连张大人都诊断不出,臣以为,或与密报中说法有关。”
倒是个直臣,快刀斩乱麻的性子。
阮雪音应声站起来。
“臣妾突发症状,此为事实;太医局接连诊断难定说法,也为事实。”她面朝顾星朗,恭谨一福,
“今日得君上恩准入鸣銮殿,本就是想当庭受审,自证清白。方才听这位大人之言,该是已有一套判断。臣妾斗胆,再请君恩,容臣妾于殿上自答臣工问。”
片刻风止。
场间安静如山雨前夕。
忽而哗然。絮絮皆低语,却迅速在空旷大殿中翻起声浪。
后庭嫔御上鸣銮殿已是特例,与外臣当庭对答,即便美其名曰受审——
过分骇俗,不成体统。
“这位是杜晟杜大人。”顾星朗淡声。
猜到了六七分。阮雪音颔首。
杜晟忙揖礼。
“珮夫人此请,众卿家以为如何。”顾星朗又问。
场间低语渐微,起了窸窣声,该是有人要出列。
一位。
两位。
三位。
接连劝谏,不合规矩。
纪桓依旧掷目光于莹白地面,满殿高大乌木立柱倒映其间。
“纪相觉得呢。”
“回君上,”半刻沉吟,纪桓开口,“珮夫人今日登鸣銮殿,先河已开,臣以为,殿上问答,未为不可。”
絮语声更低,议论渐逝,众臣敛首皆默,默许,或者无声反对。
“你既有话,可以向杜大人请教,有冤,也可申辩,”顾星朗转视线向阮雪音,“只一点,注意礼数。”
阮雪音恭声应“是”。
杜晟长拜:“臣不敢。”
“杜卿你素有直谏美名,今日珮夫人上殿,主动受问询,许多问题,便由你代朝臣们问一问。有些事情,或可因此给出交代,拿出说法。”
“臣惶恐。”
顾星朗不再多言,抬眼示意涤砚斟茶。
阮雪音向场间众人再福,平静向杜晟:
“方才杜大人说,此症或与密报中内容有关。本宫愚钝,勉强理解大人此言,是想说本宫用了奇药秘术避喜,却因此引发了眩晕之症”
“夫人,”杜晟再揖,肃容敛声,“两者间是否存在关联,何种关联,臣非医者,不敢断言。方才所谏,只是依当前物证稍作猜测。还需更多证据。”
当前物证,自然指那两封密报。
至于更多证据——
“大人认为更多证据,如果有,此刻就在折雪殿。”
“正是。”另一道音色回。
阮雪音循声望,对方年约四十,高眉深目,自有一番威仪。
“夫人,这位是御史丞肖大人。”涤砚朗声。
肖子怀。阮雪音颔首。
“珮夫人此番上殿,当着我大祁一众朝臣受查问,
第四百零二章 机辩(下)
“夫人深明大义,所言极是。”杜晟回,
“那么祁国后庭之睦,便是四国邦交之睦,夫人一枝独秀,叫我大祁如何与白君、蔚君陛下交代白君之怒,五月时还只传言,如今已是半个青川皆有耳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