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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他低着眉目,神色却愈加严正,

    “去岁听雪灯亮至今,已逾半年。

    夫人言一时,并非一时;

    夫人暗指臣等小题大作,并非小题;

    夫人认为臣等出于对您师承的忌惮,有意针对,此刻臣便斗胆代朝臣们表一句,只对事,不对人。还请珮夫人谨守后妃之德,还后宫以清宁。”

    阮雪音看着他眉眼,看着那些正色与凛然,

    “杜大人认为,是本宫擅宠,扰了后庭清宁。”

    “礼之用,和为贵。夫人专宠,坏了后庭之礼,自然有损清宁,更损时局。”

    “敢问杜大人,”阮雪音不应这句,继续道:

    “昨夜御史司和审刑院皆收到密报,直指本宫蓄意避喜、算计天家传承,这两封密报,是何人呈送”

    “匿名呈送。”肖子怀仍在殿中央,距阮雪音较杜晟远些,“御史司收到密报时的具体情形,今晨已向君上详细禀报过。”

    “审刑院亦然。”郭培答,比肖子怀立得更远。

    “不明信源。”阮雪音点头,“但此报指向明确,总能依据其内容对送信者身份稍作判断。肖大人,您觉得何人可堪呈此密报是朝中哪位臣工么”

    “自然不是。后庭事务,前朝不详;关涉夫人,更非朝臣所能及。”

    “也不可能来自民间吧”

    肖子怀眉心浅动,“宫内事,更非寻常百姓可窥。”

    “那么只可能是后宫的人了。”阮雪音言辞淡淡,“哪位内臣或宫人么”

    “夫人上殿之前,太医局所有人已经当庭受过问询,御史司和审刑院也会进一步查实。”远处郭培缓声,依旧和气。

    阮雪音扬眸望过去,

    “郭大人原本觉得,若本宫以奇药秘术避喜,最可能被御医们发觉,所以暗送密报者,有可能来自太医局。”

    “回夫人,正是。然太医局各位大人皆否认,最重要的是,连张大人都断不出夫人之症,臣等有理由相信,此信不来自宫内医者。”

    “宫内医者,也不都在太医局。密报上不是说了么,雪音不才,也通医理。巧就巧在,据我所知,祁宫中不在太医局却精通医药的,不止我一位。”

    隔着一整个殿庭,纪晚苓盯着阮雪音。

    持续在盯,直至此刻。她眼皮跳了跳。

    “所以夫人确通医理。”肖子怀道。

    “是。”

    “不止一位,又作何意”郭培问。

    “杜大人方才说,是本宫扰了后庭清宁。擅宠之过,有违后妃德,雪音不敢推脱。但真要言扰言乱,昨夜送密报诬陷、引发今日朝堂纷纭之人,才是用心良苦。”

    她环视殿上东西臣工列,声量忽高,

    “专宠所挞,其实不止挞雪音,也挞君上。个中道理,诸位大人不会不懂。如今有人以算计天家传承之名构陷,让雪音罪加一等,君上若继续相护,势必引发君臣不睦,祸乱大祁朝纲。雪音疑罪,自然该查;但背后手脚之人,更值得警惕。”

    话音落,她转身向北,跪地深拜,

    “臣妾今日上殿,已逾后妃之礼;此刻议君上、论朝政,句句为罪。无论真相如何,臣妾甘愿领罚,但请君上、也劝各位臣工,以全局计,切勿因小失大。”

    “刚讲过了,”顾星朗缓开口,面上无波澜,

    “今日殿上无论谁,说什么,都不算过、免于罪。起来吧。此刻你这般跪,晚些结论是为构陷,岂非要满朝文武向你跪拜致歉”

    自然不会。为今之计,已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额头触在手背上,地面深处的凉意传入掌心。阮雪音一环环算接下来步骤。

    且看对方是否知难而退了。

    真要两败俱伤,总归自己只损八百。

    “夫人言后庭之中,还有人懂医理,且不是御医。”半晌,肖子怀沉声,

    “臣斗胆,揣测夫人弦外意,是想说暗送密报之人,或为此人”




第四百零三章 殿赌
    上官妧立于大殿西侧。距纪晚苓不远。

    “回君上,各位大人,”她礼数周全,无可挑剔,“臣妾因着家学渊源,确习了些医药之理,但只是皮毛,登不得台面,更入不了宫中御医们法眼。”

    一席话答完,她颇莫名,眨一双桃花眼道:

    “臣妾惶恐,只听说两位姐姐突然上了鸣銮殿。此番自己也奉旨登朝堂,答医理之问,实不知,是出了何事”

    “御史司和审刑院昨夜接密报,告珮夫人以秘药避喜,其心可诛。”顾星朗闲理袖口,温声答。

    上官妧微张了张嘴,似震惊,

    “此为诬陷吧珮姐姐与君上情笃,断不会做出这种事。三日前挽澜殿内,不是已经澄清过了”

    “三日前挽澜殿内,”阮雪音淡声,甚平静,“也是瑾夫人最先提,这突发眩晕之症,或与孕喜有关。”

    “妧儿真的以为是初有孕症状。”上官妧诚挚,

    “姐姐与我都懂医理,女子害喜,尤其头胎,呕吐、眩晕是常见之症。姐姐承宠日久,突然晕倒,实在很有可能是孕喜所致啊。”

    “数日前,瑾夫人曾赠珍夫人一瓶香露。”阮雪音不应这句,忽转话头。

    上官妧嘴角笑意滞了滞,半晌答:“不错。”

    “我这晕眩,该是那香气所致。”

    “姐姐说什么”

    “挽澜殿事发后,我又见过珍夫人一次,也再嗅了那瓶香露,九分肯定。”

    上官妧秀眉高挑,“珮姐姐,构陷也要合理。听闻今日,姐姐是自己在折雪殿中晕倒的,并没有见过珍夫人,更没见过我。”

    “我也好奇,除了香露,还有什么难不成瑾夫人在折雪殿有内应”

    “君上明鉴。”上官妧且惊且委屈,声量忽高,跪地一拜,

    “数日前臣妾是赠了珍夫人一瓶香露,挽澜殿那日大家一同离开时,我也确实闻到了,惜润涂了那香露。”

    她抬头,依旧跪着,转脸向纪晚苓,

    “出门时前后脚,彼此离得近,不知瑜姐姐可有闻到”

    纪晚苓默半刻,勉力回忆,“后宫嫔御,人人带香,我没怎么注意。实在要说,”再顿,“珍夫人那日仿佛是比平日里香气更重些。那气味陌生,我不识得。”

    上官妧点头,复转回来,

    “那便是了。此香我能闻得,瑜夫人能闻得,珍夫人更是贴身携带,我们三人都好好的,为何偏珮夫人闻见就生了眩晕之症”

    她再转身,朝西向阮雪音,声量愈高,满殿起回响:

    “姐姐盛宠日久,其余三殿虽心中委屈,但君上所喜便是我们所喜,妧儿对姐姐,只有艳羡。实在要言妒意,”她稍顿,

    “说完全没有,过分虚伪,但还不至于捏造事实甚至闹到前朝就为了陷害姐姐。至于姐姐方才说,是闻了我送的香露起的症状,我愿意相信,姐姐亦不会为了陷害我而胡乱编造。”

    此一番声势当真恳切,也大度。她软下声气,转回身向顾星朗,

    “这香露配方乃臣妾家传,实在要说特别,也有几分特别,盖因其中几味花植不易寻。但于身体,绝对无害,更不会引发眩晕之症。除非,”

    她微蹙眉,沉吟,似思索。

    好半晌没下文。

    顾星朗也微蹙眉,“殿上回话,有话直说。”

    “臣妾学艺未精,并不敢妄下定论,只能凭有限所知略作猜测。”

    “那就猜。”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香露于旁人皆无害,独独有损于珮姐姐。不知是否因为,这其中某样花植之气味功效,与姐姐身体状况相逆。”

    “此逻辑倒与臣先前判断一致。”张玄几缓开口,“既有香露之事,”他欠身微礼,朝阮雪音,

    “方才却没听夫人提。”

    言下意,香露极可能便是那引症之物。

    “事涉瑾夫人与珍夫人,牵连大半个后庭,”阮雪音静声,“若非万不得已,雪音本不想这般生事。后庭之事,便以后庭的规矩办。毕竟只是晕厥,不至于要了命。”



第四百零四章 两害相权
    殿上空寂,草木已歇。

    满朝文武,乌泱泱屏息,与其说紧张,更该说莫名。

    后庭之争,医药之辨,怎牵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旧人旧事

    惢姬大人和蔚相夫人或为昔年同窗。

    人人胸中皆盘旋此句。

    人人心起波澜,忽觉殿上此刻激辩,恐都不及这一句耐人寻味。

    凤凰泣和大花香水兰又是什么暗语

    上官妧神色极稳,死死盯着阮雪音。

    阮雪音也目不转睛看她。

    凤凰泣是纪晚苓。要不要保好容易拉起的阵营,你自己选。

    至于大花香水兰。这里是鸣銮殿,满朝祁臣,满朝忠君爱国,一半定宗留下的股肱。

    今日撕网,究竟谁死。

    顾星朗凝眸望出了殿外。

    碧空渺渺,飞鸟二三划破云絮。他盯着那些根本看不出形貌只如黑点的鸟翼,心想目力果然是可以练的。

    阮雪音观星多年,所以远视目力佳。

    “姐姐说这两样东西,”半晌,上官妧开口,音色甜糯依旧,却比先前深重,

    “妧儿孤陋寡闻,从未听过。”

    深重,而大势忽去。

    “无妨。”半晌,阮雪音也开口,悬至嗓间的心落回去,“那便先论香露之理吧。有劳瑾夫人。”

    顾星朗将目光收回来。远眺太久,他眼里亦盛了碧落天光。

    阮雪音凝神听上官妧述花植。

    大部分都听过,也种过,还用过。不过那么一两样,闻所未闻。

    上官夫人近些年的新作

    依据药性生克之理培育从未有过的植物,何等功力。

    东宫药园的功力。

    “这赤炼风信,却是头一回听。”阮雪音淡声。

    张玄几附和。

    “该当难找。据说只苍梧城外像山西北麓一片常年阴湿的林地间有。”上官妧声音也淡,难得面无表情。

    “开花么”

    “严冬一月开,花期二十日。全株可入药,香气亦特别。且气味不生于花瓣,反生于花蕊。”

    “是此物对我的症。”阮雪音继续。

    上官妧已经站起来,端立于殿中央,背对东侧纪晚苓,面朝西侧阮雪音。

    “妧儿不知此物会伤了姐姐。究竟是不是,终归总共二十一味花材,姐姐要追究,咱们便想法子一样样试。”

    “我相信瑾夫人不是故意。”

    加上顾星朗,场间恐怕再无第四人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上官妧闭眼一瞬,“我刚突然想到,姐姐若当真打小泡在药罐子里,是个尝过百草的体质,还真有可能,不适于这赤炼风信。”

    “竟有此理”

    “有。”

    峰回路转,满朝皆寂。一场首尾不相应的诡戏。

    “张大人,有么”顾星朗问。

    “二位夫人对世间药材花草之谙熟之博闻,老臣自愧弗如。方才瑾夫人自言学艺未精,实在过谦了。回君上,臣还是那句话,单以药理论,不同人对不同物适或不适,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珮夫人突发此症,或许与密报上内容无关”

    “启禀君上,”肖子怀道,“二位夫人提到的那瓶香露,需交由御史司和审刑院进一步查证,到时候还需太医局协助。”

    “传下去,请珍夫人速呈香露。”

    “君上,珍夫人此刻就在殿外。”

    顾星朗抬眼看涤砚。

    “淳风殿下也在。两位主子忧心几位夫人景况,于长阶下守候多时了。”

    涤砚再次出现在鸣銮殿外长阶至高处时,日头微倾,热浪初涌。

    顾淳风与段惜润还并立于长阶尽头。一人一伞,由两名贴身丫头各自撑着,茜粉鹅黄——

    都不是什么清爽色。

    越看越热。

    涤砚叹一口气,肃脸快步下来。顾淳风眯着眼望他身势,小声念叨:

    “来了来了又来了。珍夫人,怕是真到你了。”

    明明是碎碎念。段惜润暗忖。却莫名有些咬牙切齿意思。一壁又惶惑,不知是否被淳风不幸而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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