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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便拿出你在曲京设计我的狠厉周密,牢牢抓着那股劲,别松。”

    “姐姐也会说这些俏皮话了。”

    “倒是你那几位姐妹,要多留心。从前是忌惮她们夫家,如今你登基为君,开了先河,同为公主,她们心思也恐生变。”

    段惜润点头,“姐姐提醒得是。其实从昨夜开始至此刻,我都满心惴惴不能安,女子为君太空前绝后,恐怕不止我那几个姐妹,整个段家宗室都要陆陆续续开始发难。”

    “今晨消息放出去,我以为下午便会起响动。”阮雪音也觉奇怪,“竟然风平浪静到了这会儿。”

    她再次想及昨夜的百鸟朝凤筝。

    那家伙已经筹谋到这种地步,连宗室都伸过手了?

    “姐姐。”

    “我们会帮你。你曾在祁国为夫人,此役是否你父君与祁君默契,宗室不清楚,会忌惮。过两日你行完登基礼,他再发函贺新君,公开表支持,你这位子就能坐得更稳些。当然,你自己也要使力,人人有所求,人人有软肋,段家宗室的各种小疙瘩小隐秘,你比我们清楚。”

    她伸手握了段惜润一只手,

    “把住人。识人辨局,调度制衡,让他们互相博弈算计,而不是你一个个去对付。”

    暮色淡去,皓夜始临。阮雪音自北宫门出,沈疾与顾淳风一人一顶笠帽在小巷口接应。

    段惜润站在引凰台上看远山星子闪烁,只觉得天地皆寂,半生如梦。

    她垂着双手站了许久,自知徒劳,转身下台阶回去,快至昔日寝殿时方反应错了方向,该往却非殿。

    深林空静,月出惊鸟鸣。她遣开了随行宫人,独自望着折去却非殿那条小径发呆。

    “我那时候初即位,也常这样发呆。”

    却听一道温冽音色起于身后密林,段惜润怔了怔,强压着不断加快的心跳,半晌转身。

    顾星朗没过来,依旧站在密林深处。段惜润看一瞬四下,抬步过去。

    不知能说什么,她看着他,一如既往打算只听不言。

    “从来没想过更没做过的事,又是天底下最难的事,必然惶恐。有难处,就书信到霁都,我会第一时间看。”

    他还没对她自称过“我”。

    “君——”

    “你也将为国君,以后都不必这么叫了。”顾星朗笑一笑。

    “算是补偿么。”半晌,段惜润问。这从今往后不遗余力相帮的承诺。

    “是我有负于你。惜润,我很抱歉。”

    不知何故,她觉得他此刻出现只是为了说这一句。

    然时至今日,谁又能判定负与没负呢。她们去祁宫,本也不是他求娶的。而公平地说,不远处那条通往却非殿的征途,比回采露殿的路要值得走太多。

    “收到。”段惜润回,也笑一笑,“我原谅你。”

    她甚少对他说这种有些僭越意味的俏皮话,应该说从来没有过。顾星朗真正笑起来,

    “筹谋算计、识人辨局,这些都得慢慢练。你心软,待人又好,但做了君主,也要学着狠一些。”

    阮雪音真的没将那件事说出去。段惜润点头,“好。”

    “宗室那边,我在处理。你就安心忙国丧和登基礼,还是那句话,有事写信。”

    他说完,转身往密林更深处去。段惜润踟蹰再踟蹰,终没忍住追上两步从后环住他。

    顾星朗僵了僵,便要抽身。

    “就一下。”段惜润轻道。

    盛夏繁花在入夜暑气里散着一天最后的香,从皇宫到皇城,悠悠荡荡,不知所起所终。阮雪音随顾淳风进得一间华丽丽酒肆,七拐八拐穿过丛丛花树并道道月洞门,连上四层楼,到了一处至高亭榭。

    空间窄小,却精致,极目便是灯火盈盈的大半座韵水城。正中四方矮几上一侧一副碗筷,正好四副,阮雪音心下微动,转脸问淳风

    “还不返程么?”

    顾淳风未及答,另一道熟悉音色由远而近

    “急什么,白国最后一顿酒,喝了再走。”

    。

    (iishu)是,,,,!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樽还酹江月
    【】(iishu),

    阴魂不散大概便说的上官宴这种人。

    与酒肆园林同样华丽丽的青川第一浪子神采飞扬踱过来,看一遍矮几并周遭布置,大致满意,又去瞧阮雪音的脸,

    “干嘛这副表情?昨夜才找我救了急,今日见面连个笑脸都没有。”

    阮雪音一怔,自知理亏,牵起嘴角扯出一个笑。

    “比哭还难看。怎么,发现宴饮的是我,很失望?”

    “劝你收敛些,”顾淳风已经大摇大摆落座,自顾自吃起来,“小心我哥揍你。”

    上官宴瞪眼眨了眨,煞有介事四下一望,“哪儿呢?”也一掀衣摆坐下,“来了我也不怕。我同他打架的战绩,到目前为止恰好平局,正该动一动。”

    阮雪音没明白淳风为何会答应此人宴饮,而桌上分明备了四副碗筷杯盏。

    她忍不住往顾星朗身上想,又觉得不像他行事。这般思忖好半天没坐,只见淳风朝楼梯口扬手一声嗔

    “赶紧地,喝酒还不快些,就等你了!”

    却是沈疾。

    阮雪音彻底放下半颗心,也坐,见杯中酒已斟满,莫名有些馋,举起来一口闷了。

    “疯了不成!”顾淳风唬着眼,一把将杯盏拿开,“喝酒是我们喝,又没你的事。才受完那么大罪,脸色还这样,不要命了?!”

    才受完那么大罪,筋疲力竭,他来了,却至今不露面。阮雪音这般想,自知犯了浑,他不出现自有不出现的道理,待能现身了,自然会现身。

    为稳妥计,不现身而直接返回霁都也是有可能的。

    或者根本就没来呢。

    再是难受疲累,也该自己撑着。她自省。勿将期待放旁人身上。

    “刚打完胜仗,高兴,你让她喝两杯怎么了?”上官宴却看得心情好,将自己面前杯盏斟满,复递给对面阮雪音,

    “再来。”

    顾淳风虽不知细节,但也知道白国今日局面,阮雪音是首功,一时不知该不该拦,只拿眼剜上官宴,

    “这般劝法,叫我哥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今儿我还真就劝了。”上官宴粲笑,“非把人灌醉不可,看他来不来。”

    月色温软,细砂般洒下来像笼着万古长夜。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碰盏闲话,主要是淳风和上官宴在拌嘴。另两位生来沉默,多年不改,也就沉默着听闲话饮酒。

    过三巡,姑娘们皆有些上头。淳风脸颊红扑扑的,张牙舞爪坐得没了正形,

    “你看哈,”她左手边是上官宴,此刻凑近了些直视对方的脸,“有这么个事,我一直想问你。”

    她摇摇晃晃,歪头咧嘴。沈疾坐对面,看不过想起身,被顾淳风一根指头钉在原位,

    “你别动。别过来。我今日非问清楚不可。”

    此一句也敲得阮雪音有些醒。她抬眼瞧淳风,又下意识看沈疾。

    沈疾蹙着眉,正欲使眼色叫阮雪音制止,没来得及,顾淳风脱口问出来

    “你也知道吧?她当年被送去祁国的事。”

    上官宴一怔好半晌方明白过来是哪个她,脱口答

    “大概知道。”

    “她不是你妹妹么?父母枉为父母,哥哥也是废物?”

    上官宴眯了眼看她片刻。

    “她性子比阿妧对我脾气。三四岁会蹦会跳会聊天那阵,跟我混得多。”

    “那你,”顾淳风微红了眼圈,“为何不救她。”

    “我也没几岁。”上官宴收回目光,自斟自酌,“只知她要被送得老远,不知是去做什么。我那时候,自己也想走。那么个家,有什么可呆的。”

    “所以你究竟知不知道,”顾淳风字字声重,酒气混杂,“她后来做了什么?”

    上官宴斟酒那只手顿住。

    阮雪音沉沉看一眼沈疾。

    沈疾起身快步至淳风边上,双手一架将她强行拉起来。

    “干什么!”顾淳风高声嚷,手脚乱蹬,“沈疾你吃豹子胆了!”

    沈疾怎会吃不住她撒疯,双臂微一发力将人扛起来,道一声“失礼了”,大步流星便下了楼。

    饶是阮雪音也看得目瞪口呆,上官宴自方才诡谲气氛中缓过来,半晌道

    “这是已经嫁了?没听说啊。”

    阮雪音也觉汗颜,饮半口酒道

    “我也该走了。”

    “回霁都?”

    “自然。”

    上官宴起了半个身,两臂撑在矮几两侧越过满桌酒菜直抵阮雪音面庞,“你在白国劳心劳力给他卖命,他也不来接接你,恼了吧?”

    阮雪音后退,上官宴再倾,

    “昨日问我要风筝,三个时辰就给你弄来那么多,且是无引线自能飞、费时费力费工艺的神灯,”他勾嘴角一笑,

    “怎么谢我。”

    阮雪音已经甚习惯此人无赖,知道是些嘴上功夫,不会真的做什么,也懒得再退,随口道

    “累了。你想好告诉我,我尽力。”

    便在她起身一瞬,上官宴偏头至她左颊边亲了一口。

    “可以了。走吧。”

    月色如细砂笼着长夜。阮雪音自四层高的台榭上扶着梯一路下来,酒气尚浓,好在盛夏风暖,吹在身上并不觉得冷。

    她仰头看天边凸月,心想千百年的月和夜才是最值得托付的,恒久不变,万古如新。

    沿来路往大门方向,穿过不知第几重月洞门,远远见淳风正埋在沈疾怀里蹭脑袋。

    该是酒疯未撒完,且哭且闹且絮叨。她觉得高兴,也便不过去,仰靠在洞门边看月亮慢慢等。

    直到沈疾偶一个回头也看到了她,赶紧将淳风扶正,三人方穿过暗夜转了方向从东南侧小门出,马车已经等在外头。

    两个姑娘双双上去,沈疾稳坐驾车位,听得内间一切妥当,隔着车帘低声道

    “臣会抄最近的路速北行,至边境大概是明日破晓时分。夫人与殿下且放心安睡,一路都有暗卫随行,入了祁国境便立即有人接应。”

    淳风坐得更靠车门,闻言轻叩一下门框,算是听见了。

    夜风被马蹄飞踏带得呼啸,窗外城景渐渐转为郊景,然后高树繁花愈多,上了驿道。车窗帘不时被吹得翻飞,阮雪音就着此间空隙睁一眼闭一眼看,方注意到车外还有人马随行。

    黑马黑衣黑斗笠,身形有些眼熟。她一时怔忡,盯着半晌不眨眼。淳风歪在一旁半睡半醒,注意到阮雪音异样,也循她视线往窗外看。

    “暗卫吧。”淳风懒懒道。

    “暗卫怎么还策马随行明着护。”

    “深夜赶路,沈疾那家伙忙着驱马,怕顾不上呗。”

    也有道理。阮雪音撤回视线。

    “嫂嫂。”

    “嗯。”

    醉意尚残,两人面庞都还有些酡红,醒着亦如梦。

    “我这次回去就跟九哥请旨。我要嫁他。”

    阮雪音反应一瞬,笑起来,“好啊。恭喜。”

    谁也没提方才台榭上闹剧。夏夜芬芳,酒醉熏然,适合谈风月,不该煞风景。

    “他说不会再要别人,会一辈子待我好。我信他。”淳风咧着嘴笑。

    “真好。”阮雪音更觉高兴。

    “日后若打仗,他出征,我便陪着他。遇到上官家的人,我就杀了他们,给我父君和阿姌报仇。”她像说吃饭睡觉般平常,

    “嫂嫂,那上官宴若非与九哥要好,且很可能不知情,我方才就一刀捅进去了。”她拍了拍腰间,

    “沈疾这把匕首,还没失过手。”

    阮雪音呆了半晌没说话。

    夜风呼啸,空气中花植气味开始变得不同。两个人东倒西歪在车内,慢慢都没了声。

    马车停下的时候,阮雪音并不觉得睡了很久。顾淳风先醒,迷迷糊糊撩开车帘看,瞬间唬得瞪圆了眼

    “怎么回事?!”

    阮雪音被此一声喊唬得也睁眼,就着半撩开的空隙往外看。

    成千上万的兵士浩荡排列,一望无际的铠甲被银色月光打磨得锃亮。

    “殿下莫慌,这是我大祁边境。”

    顾淳风吊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去,“吓死了。深更半夜的这般阵势做什么?不用这么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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