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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阮雪音倒吸凉气,“慕容嶙会来,是你劝的?”

    “他一直就有盘算。四王夺嫡时禁军大多支持他,是竞庭歌使计收了兵符号令城。那些服软表心如今归了霍衍的将领,还有不少,在等他。”

    “你却都清楚。”

    “我这些年往来于崟蔚,不下百次。”

    同竞庭歌来往导致今日局面,该也在其中。

    “此番慕容峋下旨让他护我归国,他本不欲来送命。我告诉他,将计就计,以乱治乱,机会千载难逢。”阮仲继续。

    “蔚国西南境正在屯积的兵力,都是他的?”

    “七成是。”

    竞庭歌无察觉么。还是准备了后手后后手。

    阮雪音脑子开始乱。阮仲和阮佋,竞庭歌慕容峋和慕容嶙,顾星朗等在锁宁城乱后的那只手。

    那她此刻该怎么做,还是什么都不要做回到雩居等天明。

    “慕容嶙的具体筹划,你知道么?”

    阮仲静看她片刻。“我若告诉你,你会让粉羽流金鸟飞书告诉竞庭歌么。”

    不要管。阮雪音心中起声响。不知道该帮谁,更不想打乱顾星朗计划。如果自己会回锁宁城、会出现阮仲面前行方才对话也在竞庭歌计算中,那么接下来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会成为影响盘的变数。

    “我回去了。”

    阮仲没说话。

    她转身往帐外。

    “雪音。”

    “活着。五哥。”阮雪音停步未回身,“春花秋月,山高水长,有的是人世珍贵该惜。不要把命赌在一种选择上。”

    阮仲轻轻笑了,“你觉得我会输?”

    “我希望你赢。”

    外间响动便起于这时候。

    喊声。以及轰然风动声。

    帐中二人同时抬眼,但见帐上火光已化作一片金红,隆隆如燎原滚焰,疾呼救火之声远远近近传过来。

    阮仲大步至门边掀帘往外看,有兵士正赶到账前大声报营帐着火。

    “瞧,比预计的更快。”

    因是临时驻扎,其实没多少营帐,大部分兵马还在围城待命。

    “已经入冬,锁宁城又湿,风亦小,火攻绝非良策。”阮雪音下意识道。

    “且营帐数量少,又分散,哪怕数烧尽,收效甚微。”阮仲下意识接。

    他回身看她,

    “你觉得不是阮佋?”

    “我回来第一日他便与我约定,你这场逼宫倒在次,重要的是保崟国平安度此役。他防着蔚国黄雀在后,如无必要不会与你抵死厮杀消耗本国实力。”阮雪音稍顿,

    “有旁的人在逼你动手。”

    “无论是谁,逼或不逼,都该动手了。”阮仲沉声,抓起灰青披风,“我送你回去。”

    城门大开,兵马潇潇响彻皇城上空。同样的高马褐甲交会于城道巷口,踩踏并利刃相接声刺破了暗夜浓云。

    阮雪音闭眼听,渐渐耳边只余风声。

    睁眼亦难视物,她藏在那件灰青披风之下。披风在阮仲身上,她坐在后面,青駹马疾驰带起披风扬动,该是遮不,至少不打眼。

    他走的主道长街。入城门后从头到尾没转过方向,一路越过铁骑无数,好几次她的腿都碰到了近旁战马上铁甲。

    她身上套了三层软甲,都大,自然是阮仲的。而此刻所谓送她回去究竟是何盘算,她心有所感,只不多言。

    未免成为变数牵动看不见的线绳,顾星朗动手之前,她都得装聋作哑。

    阮仲像是受伤了。马背上颠簸不止,他持续在挥刀避让与不知敌友的乱军短兵相接。某一刻她明显觉得他后背微僵身势变缓。

    凌霄门到了。

    更多兵马声自皇宫方向涌出来,同样声势浩荡的铁甲快马踏破夜色随他们身下的青駹马涌进去。

    “抱紧我!”

    但听阮仲一声低语,阮雪音稍犹豫没抱,只更紧抓着他铠甲。

    对方却骤然反手擒了她胳膊环在腰上,阮雪音未及反应,整个人骤然腾空!

    不是人腾空,是马。夜色漆黑兵马凌乱时起时落的披风阻碍着视线与判断。阮雪音已经辨不出是在走哪条路,青駹马一再跨越凌空途径千军万马,月光被浓云遮蔽,影宸殿近在咫尺。

    忽闻鸣金声。

    。

    (iishu)是,,,,!




第四百五十六章 儿女
    【】(iishu),

    击鼓则进,鸣金则退。兵刃相接声明显见了迟缓,披风撑起来,阮仲抬了手。

    身后宫门内外还在此起彼伏踩踏厮杀。

    影宸殿前却渐渐静默至诡。

    身形已显,阮雪音不再藏,自披风下钻出来看局面。

    褐甲兵士乌泱泱杂乱无章或立或躺或生或死。血气漂浮在冬夜月光下凝固成巨大的蛛网罩住所有人鼻息。

    阮仲右手还握着长刀,小臂外侧正汩汩流着血。该是箭伤,恰射在铠甲未能遮挡的空隙间,羽箭已被折断,箭头像是还留在肉里。

    阮佋一身柘黄龙纹朝服出现在殿前阶上,格外显眼,煌煌缎泽亮了宫阙高墙。

    “都进来。”他阴沉着脸,也阴沉着声。

    阮仲与阮雪音趟过兵刃血潮一路进了正殿。

    “朕养的一双好儿女。一个入敌国不出半分力,一个在本国起兵变逼宫。”

    他二人并立于大殿中央。阮佋坐在深处龙纹椅间。

    “父君说错了。”阮仲也阴沉着脸与声,“我们不是你养的。”

    “雪音是朕送上的蓬溪山!你,生在长在崟宫,十六岁封王出宫开府拿了梓阳城坐享一方!忘恩负义的东西,朕当初就不该认你这野种!”

    “儿臣也不明白。”阮仲冷笑,“打儿臣记事起父君便没有过好脸色,该是一早就知道。为何不直接将儿臣杀了?”

    阮佋没答,莫名其妙转了视线向阮雪音。

    “她母亲求情,说稚子无辜,让朕放你一条生路。”

    阮仲一呆,下意识余光向阮雪音。

    她没什么反应,只定定看阮佋。

    “原来父君的耳根子不止对姝夫人软。”阮仲继续,却显然是在替阮雪音问话。

    “她母亲掌着药园,不听不行。”

    竟然是在此时,此地,此种境况下以如此方式作了确认。

    阮雪音没由来觉得荒唐,没由来突然想掉头走。

    她微抬脚,整个人有些不稳,阮仲伸左手拽住她胳膊。

    听下去。他什么都没说,拽着她的手却分明在说这三个字。

    “我朝对东宫药园讳莫如深整整二十一年。”阮仲道,又已经十一月,确为整整二十一年,“父君今日倒坦荡。”

    “朕以东宫药园始末换你倾力保阮家基业,”阮佋径直望阮雪音,“你已经答应了。君子一诺,必得说到做到。”

    阮雪音依旧不言。

    “东宫药园里的人是你下令处死的。”阮仲再开口,“你杀了她母亲,待她亦不好,凭何要她保你的基业。”

    “是她们先要索朕的命!”阮佋沉声,“佶儿的病也是她们,否则我阮氏怎会到了此代后继无人,逼得只能考虑你这狼子野心的孽种!”

    阮仲不理他辱骂,终归自小到大听得太多,“东宫药园是父君一手创立,到头来却落得这般结果。”他冷笑,“人人怨憎,那就不是人人的问题,是父君您的问题。”

    外间血腥味道混入影宸殿夜晚更浓重的朽木气息里。阮仲抬眼看正前方匾额上“允执厥中”四字,笑意更冷,

    “没有才喜强调。阮家行事从来与中正二字背道而驰,三百年来做了多少恶事沾了多少无辜鲜血,恐怕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自古帝王家谁不做恶事!就算不是帝王家,这世上允执厥中的又有几个!你今日为一己私欲起兵变置本国安危于不顾,又是什么允执厥中之道!给朕听好了,”阮佋目光如鹰,字字似刀刃,

    “你要坐君位,最好从此刻起就六亲不认。那些仁爱之道放在皇族争斗权力更迭里都是狗屁。你的祁君陛下,”他又向阮雪音,

    “不过是仗着前人荫蔽,暂能保持姿态看似手不沾血。快了,我们走过的路他早晚要走,皇权因何而立,便得因何而固。”

    阮雪音莫名为这句“快了”提心。“封亭关果然是合谋对不对。你都知道,这便是你防蔚国此役的底牌。”

    阮佋极难得笑了,因为整张脸阴鸷,那笑也显得险恶,“封亭关和东宫药园只能选一个。你要听哪个?”

    “当真是合谋,那么你也算计了太子。他不过七八岁孩童心智——”

    “算计?”阮佋挑高了语调,“他身为储君,这般资质已是废人一个,再不为国出些气力,要他何用!”

    “崟君陛下偏疼太子,再是不济也不愿易储,原来不过如此。”阮雪音难得也笑起来,“阮墨兮呢?一样?”

    “也是个不中用的。”阮佋闭眼一瞬,往椅背上仰,“让她千方百计无论如何拉竞庭歌入后宫,时近一年,到现在那女人还在时局里兴风作浪。她自己呢?顶着这么一张脸竟拿不住慕容峋,她母亲的本事一分也没学到!”

    “你们这些人,”阮仲半晌开口,“生儿养女究竟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家族传承皇室昌隆!为此唯一且共同愿景相扶并进,该冲锋的冲锋该牺牲的牺牲,每个人据其禀赋各领其职。父母儿女天伦,得享是馈赠,没有亦是应当。我们首先是一支队伍,一支合力攀爬往最高处的队伍。公主皇子,王位甚至君位,这些头衔你们生来就有,长大便能承袭,哪儿来的?前面的人爬出来的!”

    他坐在影宸殿最深处,偌大崟宫如海的兵马厮杀乱声都不及此声震穹宇。

    “一家治天下,所以此家不为家,这就是代价。不是只你们牺牲,每朝每代都在牺牲,谁谋得深、计长远,谁就活得越久站得越稳。你,”他沉着眼皮,秃鹰般锋利刮向阮仲,

    “说我阮家不知行了多少恶事沾了多少鲜血,不错,所以其他三国早就改了姓换了天,崟国依然是崟国。后世只会说阮氏立青川三百年,五百年,八百年,又有多少人会细究我们手上沾了多少血?世人颂传奇,根本不问鲜血。因为那些血不是他们的!大多数人只有自己痛了,才知道痛。”

    殿中央二人皆有些懵。因从没听过的这番仿佛家训,更因此训中字字句句莫名矛盾又惊人顺畅的因果逻辑。

    而阮佋为何突然这般陈辞,两个人都没懂,以至于矛盾顺畅皆听得模棱两可。

    “这把椅子,”阮佋持续盯着阮仲,“可以给你。行军作战,必要时连将帅也是要换的,君位亦然。只一项,目标须一致。你要的胜利和我要的胜利,必须是同一种胜利。”

    兵马之声似乎小了。也许并没有,仅是被簌簌响起的雪声削了棱角。阮雪音走出影宸殿,飞雪已繁,外间兵士杂乱还与进殿前一般无二,雪中静默,仿如雕像。

    。

    (iishu)是,,,,!



第四百五十七章 岔口
    【】(iishu),

    永康二十五年十一月三十子夜时分,若按过子夜而算第二日说,应该是十二月初一,当朝崟君下诏,禅位与锐王阮仲。

    深夜重雪,消息本该如大雪封城般传得极慢。但这场兵变自午后蔚国卫队入锁宁开始见端倪,整个青川瞩目,至晚间终于爆发,声势震天,各国从朝堂到民间人人翘首望之——

    夜雪降临,厮杀声止,茫茫大陆扇扇门窗内尚在揣测胜负——

    禅位诏书如等在尾声的风飘然而至,又如严冬飞雪很快传遍青川。

    确如飞雪传书,盖因这个夜晚自锁宁城降雪之后,苍梧、霁都皆先后飘起了雪絮。从白日到夜间一应经过被无具细禀回两国宫室,挽澜殿御书房的灯一直亮到了丑时。

    御徖殿熄灯的时辰一如往常。

    但慕容峋人在静水坞。

    “她一定要回,我准了。”

    竞庭歌刚沐浴毕,回到卧房冷不防见他坐在桌边,蹙起了眉

    “深更半夜吓死谁。”

    “深更半夜怎么才洗好。”

    竞庭歌稍噎,“等消息等得不敢洗。好容易落定了自然该干嘛干嘛。”

    “这种消息这种落定法,你还有心思洗?”

    “上官朔当初说了三项隐患,这不就是其中之一?阮家父子联手改局,不离十。阮雪音在打起来之前见到了阮仲,这般走向,理所应当。”

    慕容峋好半刻反应,“阮仲要的是阮雪音?”

    “嗯。”竞庭歌随口答,至镜前坐下开始梳理半湿的大把头发。

    “顾星朗知道么?”

    “今夜之前肯定是不知道啊。知道怎还会让她去锁宁城?”

    “那这会儿呢?”

    “不好说。”竞庭歌撇嘴,手握润白的象牙篦有些梳不下去,“城门之下当着千军万马裹披风,那丫头据说镇定得眼都没眨一下,谁能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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