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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怎么不到。大的有毛病,小的没资格,这里可不是什么拜凤之国,你休想再给我搞那套女儿承家业。机会千载难逢,三百年,怎么都该垮了。”竞庭歌也屏着气,声切切,

    “你不是站那边了?又来管什么闲事。”

    那边,自然指祁国。

    “这局有问题。”阮雪音啜一口酒,觉得暖了些。

    “什么问题?”竞庭歌冷眼瞧她,一副等对方耍花样之神情。

    “他为何赖在锁宁不回去?十日了,等什么?”

    自然指慕容嶙。

    “我就是为此来的。刚到那晚我已经见过他了,此人果然在军内动了手脚,蔚军之中怕有不少人现下听他差遣。”

    阮仲也是这么说。西南境屯兵里有七成。“还是不对。”阮雪音静声,来不及问她怎么见到的慕容嶙,只觉不对,越想越不对。

    “怎么,晚些你夫君也要出手,你怕我不敌,提前来救?”

    原本不该管,也不该来见。但此局自阮佋禅位已生变数,而慕容嶙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是否局中局中局,恐怕连顾星朗都没算到。

    没法儿算到。

    捅一下未见得是坏事。

    她突然觉出来哪里不对。

    。

    (iishu)是,,,,!




第四百六十三章 捕月
    【】(iishu),

    阮仲。

    流言起于初登基的节骨眼,或打压或澄清,总得做些什么。关上殿门不露面,放任朝堂甚至民间如雪花纷扬般口口相传——

    计当前计长远,都属下策。

    他又在等什么。

    便蓦然想起来他原本就做好了改国姓的准备,甚至为此前往霁都找过顾星朗求正名之助——

    以崟东五城换。

    所以他是将计就计行改国姓之策?怎么服众?

    今日局面乃竞庭歌所为,他知道么?

    慕容嶙又知道么?近几日她反复关联蔚军状况与此人长伏锁宁不出之逻辑,不得要领,渐渐对屯兵、兵力、慕容家兄弟或要趁此机会一决高下的最初判断也生了疑窦。

    都是幌子?慕容嶙并不是在等一个武力相抗夺回君位的机会?

    不用武力,用什么呢。

    自己此回锁宁城发现阮仲逼宫真相,犯的错误是盲己。

    她忽觉心慌,抬眼望竞庭歌。

    两人都罩在斗篷里,目色变化也就显著,目光一接简直电光火石。

    “干嘛?”竞庭歌被她看得发虚。

    “你得走了。”

    “什么?”

    “他在等你。”

    阮雪音不确定此突来灵光有几分道理。

    竞庭歌更是在此话出来一瞬莫名其妙。

    她自觉没听懂,至少没马上听懂。

    但月亮听懂了。

    月光之下踏破冬夜沉寂的马蹄声听懂了。

    浩荡马蹄声出现在最欢楼后的小巷间,过分不寻常,惊得昏然寐着的酒肆老板迷糊站起来便去了门边打帘看。

    从酒肆后门出是那段逼仄走道,然后右手边打制小件金银铁器的小作坊,至尽头左侧便是地下书屋的深灰门帘,死胡同。

    只能走前门正面相迎。

    “你觉得是慕容嶙?”竞庭歌站起来。

    “你此来锁宁有多少护卫?”阮雪音答非所问。

    竞庭歌不理她,径自往门外走。

    “别。”阮雪音伸手要拉。

    “怕什么。他能奈我何?”竞庭歌步子飞快,已经过酒肆老板身侧到了门外。更深露重,她裹着斗篷仍是打了个寒战。

    “竞先生。”

    一人语而有挡万夫之势,阮雪音立在酒肆内攥着手听,正是十日前城道上的慕容嶙。

    “就知道你有花样。”又听竞庭歌不疾不徐回,一如既往挑衅而轻蔑,“怎么,想在异国月夜杀我灭口?”

    “先生之姿,本王魂牵梦萦,如何舍得杀?”

    这般听慕容嶙贫嘴,又听远远近近似有零星打斗声。“本王这些部下与皇兄的暗卫该有一拼。要命的是,”他笑起来,“我这儿人多啊。”

    便听窸窣一阵下马声,当是队伍中数名兵士行动,迅速围了竞庭歌。

    “先生,请吧。”

    “此处是锁宁城,肃王这般随意抓人无视崟国法度,恐有不妥。”阮雪音出门现身,也站在了月下与竞庭歌并立。

    慕容嶙无讶色,居高临下颔首再笑“六公主言重了。本王这般声势策马带队在城中捕猎,”他瞥一眼竞庭歌,

    “若无上头招呼,巡防早就到了,碍着本王这身份,怕是连禁军都到了。”

    阮雪音反应一瞬终明白所谓上头是谁。

    只有一个人能号令城兵甲。

    “还要多谢六公主带路。”慕容嶙说完这句,一个眼色,数名兵士包围再近。

    “少碰我。”竞庭歌冷声,又转脸看阮雪音。

    我自然不知。阮雪音摇头。

    竞庭歌不再看她,与慕容嶙对视片刻,抬步朝他去。

    兵队踢踏消失于月下,沉而响,在格外深静不见巡防的城中尤为刺耳。

    阮雪音看着重归空旷的寂巷怔半瞬,忽瞥见不远处最欢楼三层后窗边有个人影。只下意识一望,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上官宴两臂高举做了个无辜姿势,又摇头耸肩。

    阮雪音回崟宫冲进了影宸殿。

    “你一早就知道。”最早,从军帐中跟她说慕容嶙兵力如何开始,就都是障眼话术。

    阮仲穿着件淡青寝衣,寝衣比朝服常服都少棱角,以至于他整个人也显得柔和许多。

    “嗯。”

    倒坦诚。

    “但蔚军中确有不少他的人,边境那些亦然,我没骗你。”他走过来,认真看她。

    阮雪音这才发现他寝殿中也有一大瓶雏菊,白瓣黄蕊,烂漫得刺目烧心。

    她压下心头火,“今晚我出宫,你也知道。是你通知的慕容嶙让他跟着我,就能找到竞庭歌。给我御令,是为这个。”

    “第一项是。”阮仲答,依旧温然,“御令是我想给你。你想要不想要的,我都想给你。”

    阮雪音只觉胸闷,“他要拿竞庭歌做什么?要挟慕容峋?”

    “是吧。”阮仲淡笑,“不只你们女孩子讨厌动兵刃。打一仗费工夫,涂炭生灵,若有旁策我们也会选择不用武。”

    “有时候倒希望你们光明正大地打。这般拿女子作饵作棋,算什么英雄。”

    “我不会拿你作饵作棋。”

    “但你助慕容嶙拿了竞庭歌作质。他装神弄鬼赖在锁宁城不走,就是等竞庭歌亲自来探。”

    “只能说他对竞庭歌其人拿得很准。愿者上钩。”

    阮雪音从不知阮仲对答起来这般周无纰漏,与印象里阴郁不说话的少年并不完重合。

    “竞庭歌非善类。”只听对方继续,“她拿你作饵煽动我谋君位,你甚至到最后才知情,这么个六亲不认之人,为人鱼饵也是因果循环。”

    阮雪音无心追究这些已经发生的是非对错。“近日流言呢?你们也猜到了是她。”

    “慕容嶙说竞庭歌若来,很可能走这步乱崟。我是无所谓谁捅这一刀的。数日前你说姝夫人也知此事,我就做好了准备,辗转反侧,终下决心。”

    阮雪音默了默方轻声问

    “决心改国姓?”

    “雪音,”阮仲再近半步,抬双手要抚她双臂,“我——”

    阮雪音起脚退,“事已至此,确实难办。但我若是你,还是行保守之策咬死自己为阮氏子孙。非常时候,忌节外生枝。”

    “我已经决定了——”

    “没有必要。你已经做了国君,也答应了阮佋——”

    “你姓阮,我就不能姓阮。”两人都抢白,不断拦截对方的话,而阮仲忽强硬,“他那里还有别人,我没有;他对你做不到一心一意,我可以。你在他身边呆不长的。雪音,我等得起。”

    。

    (iishu)是,,,,!



第四百六十四章 醋书
    【】(iishu),

    如此局面诸事劳心。

    为何还要拉扯这些。

    阮雪音木了片刻道“你回锁宁城那日我已经说过了——”

    “我记得。我也说过了,不会纠缠。”

    那又改什么国姓说什么等。

    “但我得准备好。从前竞庭歌为鼓动我说了不少话,哪怕如今看来都是些虚言,有些道理却不错。我不知道顾星朗对你做了何种承诺,可能真心且动听,也可能夜宿挽澜殿一夜听雪灯都只是手段。没关系。你信,我就陪你信,哪日你发现承诺皆谎言,想走,我就在锁宁城等你。”

    他再次淡笑开,

    “我已经等了你许多年,不在乎多几年。”

    阮雪音彻底气短,自知脸色不会好看,但她接不上话。开口跟对方论证顾星朗对自己有多一心一意叫他彻底死心?

    很荒唐,她也干不来这种事,更没有十分底气。

    “真心假意或走或留,都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纵有一日镜破难圆,”她斟酌再三怎样缓和些说,“我也自有去处。”总归不会来锁宁城。

    阮仲没立时接话,阮雪音深恐两人间哪怕瞬间沉默,再道

    “阮佋这场昏睡,最长不过半月。他眠下去是十二月初一,今日初十,”早过了子夜,确切说已经十一,“就快了,你要改国姓——”

    “我都要改国姓了,他若不允,自会起来拦。”

    阮雪音稍怔,“你是,”

    阮佋留了太子名分,自己深眠,将乱局交给她和阮仲,难保不是一步先过河再拆桥的棋。唯一须担的险是阮仲在此期间直接杀了他。

    那也只好认了。终归赌与不赌,结果就两种,不妨一赌。

    而阮仲打算用改国姓之乱试他。

    “顺手一试。”阮仲微笑,“总归竞庭歌已经磨了刀递过来,不用白不用。”

    “你这心性,也很堪为国君了。”阮雪音淡声,“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不因我、没有竞庭歌煽动,你也是要争这君位的。”

    阮仲怔了怔。

    “人总爱把一些逾越法度纲纪的选择和行动套上一个同样跳脱甚至很有些浪漫的理由,以让这些选择和行动变得合理,至少值得原谅。”

    她抬眼淡看他,

    “五哥,你可能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倾心于我。可能推着你做所有这些事的动因,只是野心,不是我。”

    阮仲的眼变得晦暗,渐渐积满浓云。

    阮雪音有些不安,道一句“总之你三思”便转身往外,被对方突然拽了胳膊往回拉。

    “不是。”他甚用力,眉目却还压着柔,“也许是。也许有。我没分辨过。”他说得乱七八糟,拽着她几乎要迫到脸颊,

    “但君位是君位,你是你,我从来没想过用你来遮盖野心。我一心要这君位,也是为了站在与顾星朗等高的地方和他公平竞争。”

    他眼中浓云变得红,以至于整个眼眶都像是要烧起来。阮雪音没见过这般阵势,顾星朗从不曾暴烈至此。

    “你先放手。”她定神沉声。

    阮仲松了松力道,似在恢复秩序,手却没放。

    “我不信他到此刻还认为我要的是阮墨兮。但他什么都没做。雪音,他不是非你不可,没了你,他还有纪晚苓,我听说那才是他的心头朱砂,就像你之于我。”

    因为他要的时机还没到。别说此刻他应该尚不确定阮仲究竟为谁,就算确定,以他心性,也不会就此反应。

    走眼了。

    十二月十一清早,祁君顾星朗发书至影宸殿,称崟国乱局已定,新君即位已十日,淳风殿下大婚在即,珮夫人须得回了。

    顾淳风大婚是十二月十五,整个祁国半个青川皆知。从锁宁到霁都哪怕昼夜兼程也要至少五天五夜,即刻出发亦是来不及,或者刚好错过。

    这封国书耐人寻味。

    阮雪音闻知消息时刚起床,从影宸殿出来已近破晓,所以虽值正午,其实没睡几个时辰。

    她脑子乱着,担心竞庭歌安危又不敢动作太大搅出旁的水花,思前想后唤了粉羽流金鸟往霁都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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