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只两个字放心。
粉鸟站在挽澜殿御书房窗台上老地方,顾星朗也只多回了两个字
放心不了。
粉鸟拒绝为一来一回加起来总共六个字的口信再跑几千里。
“我知道她为了什么。东宫药园。我一定翻个水落石出给她答案。现下她必须回来,立刻马上。”
门窗紧闭,屋内只一人一鸟。涤砚候在外间,隔着门隐听得顾星朗暴跳如雷——
倒不至于。公正地说也就是个语速快语意急。但这位打小沉定二十年不改,这般语出如连珠炮的时候确乎是没有过。
至少涤砚没听过。他确定里面没有第二人,只道顾星朗终于被阮雪音一去不返的状况逼得发了疯,赶紧屏退廊下其他宫人,又招呼前庭的几个往远了去,深恐堂堂祁君关在御书房内疯言疯语之事被走漏了风声。
半刻心惊,里头却没了下文。涤砚稍踟蹰,咳嗽一声低唤“君上”。
“进。”
却是波澜不惊一如平常。
涤砚胆战更甚,推门进去,站定,小心道“禀君上,又来大消息了。”
顾星朗坐在乌木书案前,双手捏一份折子,举得老高,整个挡了脸。涤砚只看了一眼,赶紧低头。
好像拿反了。
这般挡脸也是前所未见。
“说。”
折子后面声音传出来,倒是如假包换错不了。
“刚得的消息,锁宁城往苍梧发书了。”
“新君即位三把火。”顾星朗冷声,“他又要干什么。”
“回君上,不是崟君发给蔚君。是肃王。”
顾星朗放下折子。“说清楚。”
涤砚诺诺抬眼,方见书案那头好看得天怒人怨的一张脸此刻铁青着,也天怒人怨。
果然是自己把自己气坏了。他不敢热火上添油,只恭声再道
“肃王拿住了竞庭歌,要蔚君陛下,”该是惊世骇俗,他稍顿复正声:
“禅位。”
顾星朗铁青的脸终于恢复了些人色,半晌轻嗤
“磨好的刀剑通通不用,改玩儿禅位了?叫沈疾过来。”
。
(iishu)是,,,,!
第四百六十五章 枉执
【】(iishu),
祁君问锁宁城要阮雪音,肃王在锁宁城挟竞庭歌问蔚君要龙位。
两封书信将青川舆论搅得天翻地覆,连崟国新君可能并非阮氏子孙这样的风头都被盖去大半。
蓬溪山果然非同反响。世人如是说。
阮雪音出宫进了最欢楼。
“她在哪儿。”
上官宴将一碟剥好的葡萄推到她面前,“我不知道啊。”
“慕容嶙在哪儿。”
“小姐,我和你一样眼睁睁看他们离开的。这么些人马要想藏,若无大人物庇护,哪里藏得住?”他挑着一双桃花眼意味深长,
“你就在宫里,问你兄长啊。还不明显么?那俩一伙的。”
是说阮仲和慕容嶙。
“你倒都清楚。”
上官宴抬手来回比划两下,“我又不瞎。”
“你是哪边的。”
“没边。”他答得飞快,“跟你说多少遍了,生意人,挣钱为大。”
“那你去捞竞庭歌出来,要什么,你开价。”
上官宴瞪眼如见鬼,“都说了我没法子!国君头上谁敢动土,自己去找你哥。”
阮雪音有口难言。
“或者找你夫君。”上官宴再道,高深莫测笑,“有什么人是祁君陛下找不到的。”
两人关在三楼上官宴常年占用的那间房,门窗紧闭绝无第三人,阮雪音还是四下一再望方低声问
“何意?”
顾星朗在锁宁城必有网罗,她一向知道。五月来锁宁那次他消失了近一个时辰,该就是去办这类事。
“我也只是猜,且是最近才开始在猜。”上官宴压低声量,似笑非笑,“你也知道,整个青川这些烟花之所,有不少是我的。”
阮雪音用表情回应。
“但最欢楼不是。”他越说越慢。
随对方引导而生的直觉不太妙,阮雪音凝神色。
“别紧张,我也没说是他的。但他在这里多半有人。”上官宴伸手至阮雪音面前琉璃盘中拈一颗葡萄往自己嘴里扔,
“他一开始来最欢楼是我带的。后来回回我做东,他远到是客,只管享乐。”
这些在临自时就提过。阮雪音心下无波澜,只蓦然反应回祁宫之后竟忘了就此事逗那家伙。
“他喝不倒,从来也不醉。有几次我醉得不省人事,隐约见他出去,半柱香后回来,只作无事发生。”
“你都不省人事了,如何还能见他出去又等他回来。”
上官宴轻咳一声低笑。
“你也是装醉,想看他出去找谁做什么。”阮雪音继续。
“别说破嘛,伤感情。”
“所以是谁?”
“不知道。反正一个诗扶,一个晓山,每次他来都点这两个,三四年了,从人家十四五岁点到了快二十。还有就是苏晚晚了,你有耳闻吧?最欢楼近年头牌,平日里都她挑别人,唯独那小子来,人家是主动弹琴献曲,连我都得沾他的光。”
“他倒是对晚字情有独钟。”阮雪音随口道,开始纠结是否要会一会这几名巾帼。
上官宴却被此一句随口逗得直想笑“有言在先啊,诗扶和晓山都只是陪酒,晚晚就更不用说了,清倌人,止步于弹琴献曲。他没碰过这里头的人,反正我没见他碰过,你别回去兴师问罪闹得他提剑来砍我。”
哪有这功夫。阮雪音一心盘算,不确定是否要在这节骨眼上打草惊蛇。
“话说他为何急要你回去?还发国书这般阵仗。”见她出神,上官宴再道。
“不说了么,淳风大婚在即,我不能不到。”
“真的?”
阮雪音也不确定顾星朗是否因猜到了阮仲的事所以不想她再留,终归粉羽流金鸟去了还没回。
“我先走了。”
“最欢楼不探了?”
“他老跟这三位往来,你能看见,所有人能看见,说明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剩下那么多姑娘,还有鸨母和杂工,我没时间一个个找。他在锁宁城的网罗,我还是不碰为好。”
“那怎么救竞庭歌?”
“不救了。本来就不关我事。”阮雪音起身,低头又问
“上官相国哪边的?”
当今蔚君还是肃王慕容嶙。
“我怎么知道?”上官宴黑脸。
“我觉得他是肃王这边的。当年四王夺嫡他最后关头倒戈,难说不是中了竞庭歌什么阴招。如今肃王东山再起,他们这些朝中重臣又一向看不得女子为政,借此机会重推肃王、将竞庭歌赶出时局,机会大好。”
上官宴扬眸看她半晌,忽笑“你在激我跟老头子反着干,去救竞庭歌?阮雪音,你哪边的?你此刻救竞庭歌,便是帮慕容峋解困,你确定那小子希望事态这般发展?”
不确定。所有可能的走向她已经数脑中过了,梦里都在过,但捞竞庭歌出来是一件独立的事。
她终于明白顾星朗那句只要她来,对他而言就是问题。
原来有一些人和事独立于任何所谓的大局之外。当这类人或事发生问题,局让位于它们。
局于她而言,此刻就让位于竞庭歌生死。
寒夜月光下慕容嶙的表情和竞庭歌在她眼前被带走的画面过分清晰,坐以待毙意味着那丫头最终被刀架着脖子换王朝更替。
无论怎么更替,她都应该会死。蔚国除了慕容峋,没人会护她,而她已经落到了慕容嶙手里。
她相信慕容嶙不是言而有信之人。成与不成,他最后都会杀她。
那她就得在刀架脖子之前,慕容峋表态之前,把竞庭歌捞出来。
“真的假的?”
“国书都发了,还能有假?”
却听得门外两名男子经过交谈声。只是低语,但屋内二人对外间响动敏感,当即噤了声听下文。
“还有这种事。”其中一人道,声音渐远,“以为那肃王已经足够荒唐,这蔚君比他还要儿戏,啧啧啧啧,什么时候君位归谁由一个女人的死活说了算了?”
“那竞庭歌顶着谋士之名在蔚宫不明不白呆了这几年,当初几个王爷争君位也是她在其中搞鬼,谁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另一人接话,越来越远,似乎在笑,
“这回说是争君位,其实是争女人也说不定。不都说那女的倾国之色?谋士,呵,一介女流有什么真本事,还不是以色成事。”
“话不能这么说,那竞庭歌师出蓬溪山,该有些本事。色相嘛,自然也是要卖的,天天扎在男人堆儿里…”
人愈远,声渐不可闻,阮雪音站在原地,半晌没动没出门。
上官宴瞧此情形也不敢说话,好一阵方道
“这逛青楼的男人们嘛,好些花钱买女人的主,难免有这么说话的——”
“值得么。”阮雪音轻声。
上官宴怔了怔,该不是问他,也不像是问她自己。
“那个,看样子慕容峋那头回应了,要不先——”
阮雪音没理他,转身出了门。
。
(iishu)是,,,,!
第四百六十六章 潜救
【】(iishu),
十一月十二傍晚,便在最欢楼那两名男子议论前不久,苍梧御徖殿发声可以谈。
距离肃王慕容嶙发函不过两个时辰,回应之快堪称神速。据说含章殿急召臣工议,蔚臣们大多持反对意见,但蔚君一意孤行。
入亥时,银白凸月挂在数九寒天,四下皆寂,一辆鸦青马车沿半封冻的河岸缓行,最后停在锁宁城郊一片高墙外。
“公子请随我来。”
那一身品红光缎的男子微挑眉,一手一坛酒跟进去,面上不虞,总算入得厅堂见到另一名玄衣男子,将两坛酒往桌上
一放,
“你这儿都什么人?我这一手一坛酒的也不知道帮忙拿。”上官宴甩胳膊蹙眉。
“都是些武夫,没正经伺候过人。”慕容嶙坐下,看着对方表情意味难明,“非常时候,你倒一定问了地方要来。”
“好酒不等人。”上官宴长声,一笑,提了提其中一尊鹤纹灰坛,“十五年的太清红云,刚从梅树下挖出来,如此新鲜,恰逢你又在,必得拿过来同尝同饮了。”
“够意思。”慕容嶙也笑,茶棕色瞳仁在暗夜中真如虎眼。
两人各取一坛,启封对饮,品一番滋味又说闲话,四下无声,凸月更高,冬夜寒气逼上来,酒坛子见了底。
“走了。”上官宴起身,人有些晃。
“非常时候,不送。”慕容嶙回,许是酒意致,不知今日第几次言这句“非常时候”。
“明白。”上官宴笑,转身出厅门,刚走下一步台阶,整个人突然栽了下去。
多年历练醒与醉,只要他想佯昏装睡,还没人有本事拆得穿。上官宴四仰八叉在台阶上,迷糊间听得慕容嶙唤人,须臾又有两名大块头过来,手脚并用将他架起来拖着走。
便不能轻些么?!方才一栽为求逼真已是痛得险些咬了舌头,此时胳膊被这俩彪汉狠拽了,他半分不敢使力,生受着,更觉苦不堪言。
待会儿可能还要带姑娘。他心下吁叹,怎么就过不去蓬溪山的坎儿!
凸月在天,许是明日要雨,那残缺玉盘竟渐绕氤氲,不甚明朗起来。该过了子时,河岸边高墙内园子更显清寂,上官宴躺在昏暗暗房间硬邦邦床上听狗吠二三。
差不多了。酒意也散去大半。他动一动手腕,又抻胳膊蹬腿,自觉状态不错,就着一点豆灯起身出门。
廊下尽黑,零星一点月光完不够壮他的胆。好在园子小,结构简单,他狡兔百窟见识过的院宅数以千计,进来时稍加观望也便了然。
阮雪音说竞庭歌怕黑,长夜不灭灯,如果慕容嶙还没卑劣到用黑暗恐吓小姑娘,那么不难找。
只要她在。
那昏昏亮着的地方是西北把角处一个小间,位置在整座园中算隐蔽,适合关人,唯一不妥是无人值守。
关人质的地方怎会无人值守。月光照不亮地面,黑漆漆走了好半晌上官宴早已经后背尽湿心跳过速。
有诈也试一把,反正丢不了性命,顶多是折损多年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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