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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是吧。”绣峦歪着脑袋思索片刻,“上官家不会娶一位非本国人作正室夫人吧。”

    也是。在青川,通过嫁娶完成国与国之间人员流动的,若非皇室,便是相对穷困、辗转整个大陆以谋生计的底层民众。世家名门之间,反而不太会进行跨国联姻,因为距离遥远,于家族发展并无益处。除非国之需要。

    “那上官夫人还真是得老天眷顾。蔚国干燥少雨,艳阳天多,竟也能养出如此好的肤质。”

    绣峦与奉漪相视一笑:“所以午宴期间上官夫人一直盯着先生瞧,估摸想着,肤白貌美能与自己年轻时一拼的,席间也只有先生了。”

    奉漪忙忙补充道:“可说呢,午宴结束上官大人还专程过来引荐,得亏上官少爷已经娶妻,否则奴婢真以为她是来相儿媳妇的。让君上知道了还了得”

    绣峦心头咯噔,暗道这丫头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张嘴无论如何把不住,哪壶不能提偏要一提再提,也不怕烫了手。

    竞庭歌却如常在她们面前对这类问题免疫,思绪已经飘去了像山午宴结束时。

    确实有些奇怪。就算上官大人与自己同一阵营,又哪里需要介绍家眷给自己认识难不成是上官夫人想认识她

    她仔细回忆彼时对方言谈,并无可疑之处,不过是夸赞一番,说了些“竞先生如此貌美,想来令堂亦是绝代佳人”的话。

    她来苍梧日久,自然明白这些都是场面客套。于是亦直言自己是孤儿,并没有见过生母。

    毫无实质内容,不过就是空洞的你来我往,她如今倒也应对自如。只是这样一位高门贵妇,常年闭门不出,对自己哪来的兴趣总不会真就为了近距离查验这副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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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燕雀鸿鹄莫相问
    沈疾和涤砚再次面面相觑。一来他们对这种题目真的不熟;二来,三个大男人聊妇人生产,其中一位还是国君,画面实在不算美观。

    顾星朗却淡定一如既往:“姑且按足月来算,那么邱美人有孕是在九月下十月上。阮仲出生于永康五年。永康四年九月末十月初,崟宫有什么事吗”

    涤砚闻言,返身去往乌木书架边,走过四五个纵向分格至最左侧,伸手拉开一方暗屉,单手探入从左至右似在点数,最后取出一本大而厚的硬壳书册。

    依照书册边密集似是注释的小条,他很快翻到其中一页,迅速浏览过了,又连翻数页,抬头道:“回禀君上,永康四年九月二十至十月初十共二十日,无年节日,无重大庆典,只有常规一项,秋猎。”

    “哪几日”

    涤砚埋头,向后又翻动数页。

    “十月初五到十月十五。”

    “秋猎。”顾星朗重复一遍,“容易出事的总是宫外。去吧。查查这个邱美人是否伴驾随行,同行的,从皇室到朝臣,都有谁,一个也别放过。”

    沈疾会意,若有所思道:“秋猎同行的,武将居多。”

    “不要有预判。”他看着沈疾,“传话时尤其如此。你提醒他们武将居多,他们就会下意识设重点,哪怕有文臣,也是敷衍了事。”

    沈疾闻言微凛:“明白。崟国那边都是用久了的人,长久以来听从君上吩咐,估摸学得不少,好在还不至于自作主张。”

    “马虎不得。内部比外部更难防范,出了事,影响也更大。盯紧了。”

    涤砚往白玉杯里再斟茶:“君上挑的人作的安排,这些年下来还没出过问题。”

    顾星朗不置可否,“其实最直接准确的办法,是看太医局的档案。可惜阮佋在医药之事上一向谨慎,这条路怕是不通。且先查着吧。”又抬手揉一揉眉心,“出发的日子定了吗”

    “是。定在初十,傍晚已经传旨去各殿了。”

    十月初十,祁宫门开,御驾启程前往六百里外的夕岭行宫。

    未免影响城中秩序,浩浩荡荡几百人的车马队伍直接走的绕城车道。可即便如此,仍是挡不住城中百姓放下手中活计前往围观,宽阔车行道两侧尽是此起彼伏三呼万岁的人群,和嘈杂交叠听不清内容的闲话。

    “今年后宫人多,果然车马队伍都长了不止一倍!”

    “可不是听说四位夫人都去。说起来除了瑜夫人,其余三位咱们都没见过呢!”

    “瑾夫人和珍夫人也是出了名的美人,若能一并得见,那才叫此生无憾!”

    “说起来最神秘就是珮夫人了。与青川赫赫有名的美人们共侍夫君,要是我,还不得急白了头”

    “去,所以说你们这些妇人见识短。你怎知珮夫人不美”

    “去,所以说你们这些男人猪脑子。她若美,声名在外的为何是八公主”

    “去去去,听说珮夫人不在宫中长大,一直生活在蓬溪山。既然甚少人见过,如何评论,又如何比较我赌,珮夫人是美人。”

    “我跟。”

    “我也跟。”

    “快,谁跟我一起我赌珮夫人不得宠!”

    “我我我,我跟你。”

    “嘘——吃豹子胆了你们,敢议论当朝夫人!御驾未至,你们当这些巡防大人们聋的今日可都是禁军!脑袋不想要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牵一发而动红尘
    只是需要一套上佳说辞。一套不让这大陆过分猜忌的说辞。

    阮雪音最近也想到了这件事。继而又想到去年十月初三像山上的灯火。莫名有些忧心。

    她与竞庭歌的感情实在不能称为好。整整十年,她们不过是一桌吃饭,一屋睡觉,必修课上一同听老师讲论。其余时候她们都各自读书修习,看星星的看星星,背地图的背地图,连药园都是间隔着去,只是阮雪音去的次数更多。

    所以除了师姐妹关系,充其量,她和她只能算熟人,这是她们双双认同的定位。因为避世,一切世俗长短都不在她们聊天范围之内;更别说聊心事。说到底,竞庭歌的心事不过是扬名立万,更小的时候,她倒说过一两次做噩梦的事,说过那双眼睛。

    而阮雪音没有心事。不见人,不历事,四岁前的皇宫生活早已经糊成宣纸的白。自然便没有心事。

    所以她此刻开始担心竞庭歌,自己也颇意外。或者因为最近在一些事情上,有所长进

    “像山上,今夜亮灯火了吗”

    云玺在铺床,闻言呆愣,转头望向阮雪音:“夫人说哪个像山”

    “祁国有叫像山的山吗”

    云玺再呆,半晌道:“啊,夫人说蔚国的像山。像山灯火”她站在床边停了手,锦被拽在手中,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啊,像山灯火!”她恍然大悟,正对上阮雪音期许的目光,“奴婢不知道啊。”

    眼见她一惊一乍又满目茫然,阮雪音无语:“也是,亮与没亮,咱们在霁都是看不到的。”

    云玺心下一动,犹豫道:“其实,要想知道像山灯火亮没亮——”

    她顿住,觉得还是不说为好。阮雪音正思量,听她欲言又止,哪有不刨根问底的道理,蹙了眉道:

    “你也学会棠梨那套了。快说。”

    云玺笑得意味深长:“像山烽火台亮灯这种事,一旦发生,整个青川都会知道。去年不就是虽不知夫人为何今晚想起来问,奴婢想着,真要亮了,明日自然会有消息。”

    阮雪音气短:“这还用你告诉我”

    “夫人别急嘛。咱们后宫在这些事情上一向是不灵通的,但前朝灵通呀。尤其是御前。奴婢去年今日尚在御前当差,那像山上灯火刚亮据说不到半柱香时间吧,沈疾大人就来报了。御前的灵通程度,又是烽火台这样的要地,君上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夫人此刻想知道,不若自己去问”

    阮雪音一怔,意识到她在揶揄自己,有些恼,又不想纠缠此题,遂淡淡道:“只是随口一问,也没那么着急知道。”

    云玺讪讪。她其实很想问她与君上如今究竟怎么回事。那日被淳风殿下盛装推进挽澜殿,竟是半分改善都没有。转眼五六日过去,折雪殿寂静,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

    她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她甚至觉得自己如今的心态非常像老母亲,双方的老母亲。

    如果涤砚也是老父亲心态就好了。

    不能说涤砚没有老父亲心态。他的问题在于,一腔情怀不知该往哪处放。瑾夫人和珍夫人显然不在此列,如今他基本肯定了,君上对她们,不过是求个两相安好,尽到责任。他原本是完全属意瑜夫人的,于情于理,无需犹疑。

    但因为那日中午廊下一念,因为顾星朗连月来的状态,因为最近发生的种种,他越发有些不确定,有两天夜里竟因为思量这些事彻夜未眠。

    这当然很可笑。顾星朗是祁君,不缺女人,喜欢哪个选哪个便好,过段时间不喜欢了,再换一个。自古国君,谁不如此怎么到了他这里,竟急得一众身边人跟选儿媳妇似的团团转

    仿佛纪晚苓和阮雪音之间一旦决出胜负,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终局。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顾星朗是这样的人,祁君也不能是。他没得选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故梦(四)
    她心情有些复杂,既为自己终于有了名字而高兴,又对这个名字本身,不甚满意。

    但当然是要点头的。不仅点头,她还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庭歌谢谢老师赐名。请老师受庭歌三拜。”

    那青年女子有些意外,看着跪拜在地的小姑娘,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收你作学生”

    竞庭歌仰着脸,稚气中满是坚定之意:“庭歌没有父母,老师赐庭歌姓名,就是庭歌的再生父母。庭歌愿一生一世追随老师。”

    她说着,一起一俯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脸时额头都泛了红。好些年后阮雪音偶尔想起这个画面,或许是梦里想起的,依然认为她彼时非常机智,心思也成熟:只是听自己唤过一句老师,她便依样画葫芦,磕着响头卖力拜师,自此逃出火坑,重启人生。

    她不确定老师是否本就打算收她为徒,甚至怀疑她们这趟下山就是为了这个小女孩。因为她们哪儿也没去,直接来的竞原郡。

    至于有没有同龄人上山跟她一起生活,她全不在意,只觉得山下污秽之地甚多,她很不喜欢,总想着快些回去。

    “你这小丫头,口齿倒清楚,人也机灵。罢了,你跟我走吧。”

    竞庭歌满心欢喜,又非常困惑,这样就可以走了难道不会被宋大娘抓回来

    “客官是要住店您跟这小蹄子聊什么,她是个打杂的,什么也不知道。哎哟哟——瞧瞧这小姑娘,都说咱们崟国女子肤白,我还没见过这么白的,比那冬枝上的雪还白!”

    那高头大马的妇人穿一件藏蓝对襟上衣,同色罗裙,想来洗过太多次,已有些发灰;稀里哗啦口若连珠炮,一路小跑至青年女子跟前,又看到梨树下的小女孩,两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摸那白嫩脸蛋。

    那叫小雪的女孩子自进来就没挪动过位置,似乎不想跟周遭产生任何关联,此刻终于被唬得瞪大了眼,连退数步,险些栽倒。

    竞庭歌看了好笑,心想这么白净漂亮的人,自然害怕浑身糟污气的宋大娘;其实宋大娘平日里收拾得也算干净,身上异味时有时无,最近挨打那次她已经没问到那种异味了。

    但对于小雪来说,仍然很惊悚吧。有些人,就是收拾得再干净也叫人反感,因为灵魂不洁,心不好,隔着光鲜衣料也会散逸出恶臭。

    老师倒是平静,转头望着宋大娘淡淡道:“我这学生不惯与人距离太近,亦不喜被人碰触,见笑了。”

    宋大娘一怔:“喔唷,我道是您女儿呢!怪我怪我,”遂看向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是大娘失礼了!快快随我进去吧,我这儿房间都是上好的,干净又敞亮,我们每日——”

    “我要带这小姑娘走。您看怎么办合适”

    除了那双眼睛,此后十年竞庭歌最常梦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且总是这句话响起的时候。

    具体怎么谈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只隐约记得宋大娘好一顿唉声叹气,诉说她花了多大价钱买来这丫头,才干了一年活计,年纪太小也不顶事,只盼着她年长些再多出力;又说她相貌端正,如今只是没拾掇,待再大些收拾出来,怕不会比您这学生差,若是卖到某个地方,也是不小一笔钱。

    她那时候太小,又没怎么出过门,听不懂那是个什么地方。上山后开始读书认字,好几年过去了,有天夜里又做梦,她才终于解开这桩疑案,那个地方,就是窑子。

    她夜半惊醒,冷汗湿了寝衣。四下安静,一丈外那张床上阮雪音正沉沉睡着。因为受不了烛光,她总是背对着她侧身而卧,以降低周遭亮度。也因此,很多年来阮雪音都习惯右侧卧。这个习惯至祁宫也依然未改,然后伴随了她整整一生。

    竞庭歌从来没对阮雪音说过,那些夜半时分,睁开眼发现面前有光、没有吱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故梦(三)
    那是永康十二年的春天,三月,她记得很清楚。庭院里那棵梨树抽了满枝的芽,嫩绿嫩绿的,她很喜欢看,每次看到都默默想,只要活着,就还有盼头。

    老师来的时候,就站在那棵梨树下。她旁边还站了个小女孩,跟自己身量差不多,雪一样的白,那脸颊白中带着些透明感,像一块玉,还是她从没见过的,那种通身剔透的名贵的玉。

    因为没见过,所以是想象的。她只见过宋氏手腕上那个一看就劣质的白玉镯子,与其说是玉镯,不如说是石头环。总之看着就廉价,她很瞧不上。

    老师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些赧然,因为老师和那个小女孩都穿得很干净,她们的脸、手也都很干净。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还好,她适才站在小凳子上晾被单,手是干净的;又下意识摸一把脸,赶紧盯了手掌看,不黑。

    于是怯生生道:“大娘叫我丫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名字。”

    老师笑了。此后十年间她才知道,老师很少笑,这是值得铭刻此生的画面。

    她笑着,转头看向身后依然站在梨树下的小女孩:“小雪,你说她叫什么名字好呢”

    那小女孩有些怔,或者说懵,似乎不明白这个问题老师为什么问她。想了想道:

    “老师让我为她起名吗”

    那声音清泠泠的,像山涧流水,又比水声空旷,不知是记忆出错还是自己判断出错,她觉得阮雪音的声音此后十年都没有变过,直至五年前她下山,还是这样。怎么会有人长大后和小时候声音一样呢除却小女孩那份稚气,单论音色,分明就没有改变啊。

    老师在看梨树下的小女孩,她看不见老师的脸,但她看见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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