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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不就是今天今天你生辰。”她这才反应过来,再次转脸瞧她,似笑非笑,“顾星朗没表示吗”

    “我从来不过生辰。”她也转脸看她,“你当年在蓬溪山也是不过的。怎么如今倒转性了”

    竞庭歌且怔且瞪眼:“什么我转性了”

    “十月初三,像山亮了绵延几十里的灯火,去年有,今年又有。别告诉我这个日子是其他谁的生辰。”

    竞庭歌无话可说。

    “慕容峋是个疯子。”半晌她回应,“慕容家这些男人,各自都有自己非常执着以至于执拗的事,偏还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

    “而你成为了慕容峋的执拗之一。”

    竞庭歌嗤一笑,讥讽又自嘲:“也许吧。毕竟我为他做过的那些事,也是不会有第二个女子能做了。但我不是为了他,只是为我自己。他明白得很。所以这种执拗没有意义。因为没有结果。”

    “难道你一直这样有一日他册立皇后,满宫妃妾,你依然像如今这般住在静水坞以谋士的身份”

    “现下也有几位封了美人住在后宫。并无影响。”竞庭歌道。但她知道她想问什么。

    阮雪音确实还想问。云




第二百三十八章 周而复始
    顾星朗没有立即回应。也没有移开目光。他继续看着她,脸上——

    有表情,但很难解读。

    她也继续回看他,认真看了好一会儿——

    他似乎诧异。又像颇感兴致。还有一些,灵光乍现

    就是没有做贼心虚。

    半晌。

    “你这种假设,我从来没想到过。倒是个好思路。”他说。

    这什么意思是说纪桓二十年前出远门去做什么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阮雪音不想来回周旋。她决定说亮话。

    “所以与东宫药园案无关”

    “至少在你说出刚才那番话之前,我没有这么去联系过。”

    她很失望。

    一如即往,她表情淡,失望也藏在眉目里,并不强烈,但他莫名觉得,她此刻,很失望。

    而她极少有这种浓烈的情绪。

    “你很关心东宫药园案”

    又蓦然想起七月间在挽澜殿他的寝殿,她给他喂药时两个人便聊起过此事。

    那时候她说,她曾经为此案寻访过。

    “我倒忘了,”他再道,“你也是那一年出生的。而且就在崟宫。”他一顿,忽有些不安,“是牵连到什么人吗”

    从未听她说过她母亲。

    传言只说其母身份低微,而她自幼为父君所不喜。

    她来霁都之前,他对她这个人全无兴趣;后来得知崟国是送她来,才让人查了查,但她四岁就上了山,实在也查无可查,更没有关于她母亲的说法。

    “如果无关,那是我多虑了。”半晌,阮雪音答,“此番胡乱揣度,实在莽撞。”她福一福,“多谢君上今日允臣妾出宫探视。臣妾告退。”

    “纪相知道四姝斩的症状,且是从一位故人那里知道的。在夕岭我就告诉过你。”他一万个放心不下,却弄不清是放心不下什么,也许只是不能看她就这么走掉

    阮雪音停了脚步。

    “纪桓当年去的哪里,去做什么,此涉国事,无可奉告。但可以跟你明确的是,不是为了东宫药园。那个地方,崟宫里的人都进不去,更何况他。如果能随便让人设计,东宫药园就不是东宫药园了。”他语声依旧沉笃,目光却变得柔和,全不似平日说这类事时的样子,

    “你那时候说万物崩坏始于内,我一直相信东宫药园案也是遵从的这套逻辑。且尤其、只能遵从这套逻辑。因为它是一座孤岛。那把火,如果不是天灾,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药园里的人;二,阮佋自己。”

    一座孤岛。的确。阮雪音想。那里面有什么、有谁,连崟宫里的人都说不出。她在崟宫生活到四岁,此后每年回去一两次,二十年来都没打听到任何蛛丝马迹,且越往后越难。

    最难的是对抗时间。时间向前行进的速度,永远比拼命往回追的人要快。

    同时它还不断消磨着过往。将那些曾经存在的痕迹磨得越来越淡,淡至不可追。

    “我刚提四姝斩这一项,是想提醒你,四姝斩就是药,而且是奇药。它的不为人知,跟东宫药园的不为人知如出一辙。这两者是否有关系

    纪桓多年前从一位神秘的故人那里得知过这种药,至少是知道症状,那么那位故人,又是否与东宫药园有关系

    以此类推,教你四姝斩的是你老师,教上官姐妹的是苍梧那位神秘人,他们两位,究竟是谁”

    他在分析东宫药园案。

    却同她对师门的疑惑老师的揣度完全合上了。跟她和竞庭歌接下来要挖上官家那位神秘人的计划也合上了。

    她从来没想过这两件事还可以跟东宫药园合上。

    居然没什么逻辑违和感。

    “纪相说,他对那位故人的过去和后来,甚至当时,都不了解。只知道她习医。”

    “她”是顾星朗推断出来的,纪桓没有明确说过。

    “如此神秘,这样的神秘,听着又是否耳熟呢”

    一直是顾星朗在说。他从来没有一口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东宫药园
    永康四年,十一月二十二,崟东全境初雪。只是初雪,却从第一日起便浩瀚如鹅毛倾城,暴雪连下了九天九夜,势头之猛,近百年不曾见。

    至第十日雪停,从来路无冻死骨的锁宁城内也出现了尸骨,当然是无家可归者,亦在城中偏僻处。而无论城里还是乡间百姓都忙于料理自家事务,哪怕听了些传言,依然无暇打听,更没功夫议论编排。

    传言说的是,东宫药园内所有人,在十一月二十二当日,初雪降临之前,被全部处死了。

    东宫自来是国储居所。

    东宫药园,顾名思义,乃太子设立的药园。青川植被丰富,植物种类繁多,不同地域皆有独具特色的可入药花草,哪怕气候水土条件不那么优渥的蔚国,也有非常拿得出手的宝贝,比如参。

    所以青川民间,常见药园;除了药材商人或医馆,不少寻常人家也会在庭院里种上些常见而无害的药植。不大一个园子,药比花多,许多人也因此将自家花园戏称为药园。

    此一番光景,起于地域特色,兴于医药人家,最后风行民间,成为这片大陆上常态。

    风从四面八方来,在上升过程中遇阻忽止——

    到了有一定实力的富贵门户,其家中反而鲜见药园,究其缘由,或因这些人家不缺钱、不缺权、不缺人情,大都习惯了用以上三者任一来解决问题。

    ——若非有志趣或有情结,实在没有将花园打理成药园的必要。

    盘桓上升的风遇阻,绕过一众高门大户,至皇室又再次吹起来。

    偌大的青川有成千上万户人家,有成千上万个名副其实或有名无实的药园,但国家,只有四个。

    所以皇室药园,也只有四个。

    皇家专设药园,说温和些是为药材品质,说犀利些是为杜绝风险。青川四国皇室都有自己的药园,举世皆知,只不过全被秘密设在了宫外都城内某处,不为外人所晓。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崟国第六朝。十九岁的皇太子阮佋入主东宫。

    青川出现了第五座皇室药园。

    东宫药园。

    阮家自然是有药园的。就在锁宁城内某个隐秘处。

    而东宫药园设在皇宫里。东宫内。

    为了增加一个空间够用又在太子起居范围的园子,东宫进行了扩建。如此大事,自然也经过了当时崟君的允准。

    这也是东宫药园自诞生起便充满神秘意味和传奇色彩的原因。

    一个本就有药园的皇室。一个终将继承大统的储君。却大费周章扩建居所设药园。还得到了父亲支持。

    时至今日,依然没人敢说东宫药园的存在曾酝酿了一些怎样的可能,又或埋葬了一场怎样的筹谋。但青川三百年来,如此奇事再没发生过第二次,东宫药园四个字,变成了一个明确的指称。唯一。排他。但凡提起,绝不可能弄错。

    这件事在当时,原本也是少有人知的。崟宫里下了禁言令,不许议论,更不许外传,但这般动静,宫人们岂有不私下议论之理有议论就有温度,有温度就不可能不蒸腾不发散。

    除非这个地方无进无出,或者有进无出。

    偶有人出宫又或机缘巧合进了趟宫再出宫,一来二去,不消几日,传闻便就了位。

    爱凑热闹,爱嚼舌根,唯恐太阳底下无新事,此乃群居者天性。

    尤其太平时节。

    皇室新鲜事,更是百姓们最乐于反复咀嚼的下饭菜。

    太子扩建东宫另辟药园,此为色香味俱全的一道合格下饭菜。但还不至于惊艳。

    毕竟只是药园。青川百姓最不陌生的就是药园二字。或许太子殿下热衷草药,又不方便时常出宫,这才辟出一方天地供自己深造呢

    无公害下饭菜,嚼完也就过了。

    真正让这座药园名垂青史的,是它神秘了整整十年,尚未熬至谜底揭晓时,突然没了。

    永康四年十一月初二,东宫药园失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从药园一路烧到正殿,整座东宫,付之一炬。

    若非不止一人坚称他们亲眼看到了化作废墟的东宫,根本没人相信这场火能抵住皇家队伍倾尽全力的水龙攻击而连烧三天三夜不灭。

    最初发现的时候,药园已是一片火海。水龙出动,所到之处都不过只实时压低火焰高度,于灭火毫无作用。更离奇的是,从药园至正殿并无相连不间断的林



第二百三十六章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
    一顿午膳用得风平浪静又暗涌连连。饭后阮雪音二人想去探望纪齐,当面致谢,被相国夫人婉拒,盖因太医令张大人才来开了方子留了药,嘱咐多躺多休息——

    纪齐吃了粥,已是睡下了。

    二人遂又向相国夫人致歉再致谢,并请对方向纪相转达歉意。相国夫人眉间忧虑,倒是和善亲切,一一应了,又嘱咐竞庭歌多加养护伤口,女孩子不好留疤云云,全无责怪意思。

    “这相国夫人倒是个老好人样。”辗转又去看了那墙蓝紫铁线莲,两人出得相国府,竞庭歌忆及方才情形,语气怪异。

    “不好么高门主母,历来如此,她还能开口骂你不成。”

    竞庭歌转头看一眼阮雪音,轻嗤半声,“我的意思是,这纪家人一个比一个好人脸。纪桓贤名在外,自是和气之人;昨夜见了纪平,也是举止言谈乃至于穿着仪范都合宜得不能再合宜;纪晚苓端秀有定,全无锋芒,我也算见识了;这偌大的相国府,怕就只那纪齐还有些真性情。”

    阮雪音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你怎知人家和气合宜端秀得体,便不是真性情”

    “你觉得是”

    阮雪音不言。

    “一个人自出生起便接受某种强势而完整的教养逻辑,渐渐成长为绝对符合这套逻辑的样子,此逻辑或是符合其性情的,更多时候,并不符合。世家高门,尤其如此。”竞庭歌唇角微扬,“这道理还是你以前告诉我的。”

    阮雪音再次忘了是看了什么书又或听了什么故事而发出的这种感慨。有时候她甚至怀疑,那些振振有词的理论不过是自己对于世界的揣测。或者试探。

    全然主观的臆想。

    “你方才,又为何去挑淳月长公主居于相国府之事”阮雪音不想在此时此地纠结哲学问题,径自转了话头。

    “因为不寻常啊。一桌吃饭,总归无话可聊,扯闲篇儿嘛。”

    阮雪音也不即刻反应,举目见自己出宫的车与竞庭歌的车都侯在府外。云玺等在车下。

    “你自己回去行么”

    竞庭歌眼珠子骨碌一转,“不行。你送我回去。”又撇嘴道,“两日后我便要回苍梧了,你好容易出趟宫,急着回去做什么”

    自然不是因着难得相见多见一刻是一刻这种恶俗缘故。

    这丫头多半还有话没说完。

    阮雪音轻叹,吩咐云玺上车先往同溶馆;自己搀竞庭歌上了对方那辆。

    马蹄声踢跶踏破晌午沉郁的空气。

    来自她们这辆。

    也来自云玺那辆。

    却又不止。

    那踢跶之声缓而沉,逐渐靠近,似乎是相擦而过时趋于最响。

    便再次拉远了。

    再次拉远,旋即停止。

    竞庭歌挑了车帘去瞧,一辆青色马车泊在了相国府大门前,一位青袍长者缓步下了车。

    隔着有些距离,加之车辆行进,看不大清五官,但轮廓尚能辨——

    与纪平纪晚苓一个模子。

    应该说,前两者与他一个模子。

    而竞庭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觉得纪氏兄妹面善。她看过纪桓画像啊。

    仿佛是有一年例行下山置物,阮雪音从不知哪处旧书摊上淘得,约莫为好事匠人之作,难辨真假。而老师向来禁止她们在这些无用之事上花心思,两个人看了,也不敢买,置完必需品又如常上山回了家。

    此刻看来,那画像竟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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