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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竞庭歌偏头看她,也勾起唇角笑:“你在这些事上倒一向通透灵光,比奉漪强许多。”

    绣峦不太好意思,赧然道:“先生谬赞,也是这几年跟着您耳濡目染,偶尔耍两句嘴罢了。”

    “通透这种事讲天分,学是学不来的。我不算通透之人,我自己知道。”她看着开阔无垠的宛空湖面,少了日光,那湛蓝也变得幽暗深邃,在秋日偶尔扯起的疾风里泛起不见波光的涟漪。

    “先生若都不算通透,这世上怕没有通透的人了。”一壁说着,绣峦再次看向静谧深湖中那些独自热闹的鱼,“听说鲤鱼寿命长,活个几十年不是难事,有些甚至能过百岁。”

    “活得长又如何像这般吃吃睡睡无所事事,每一天都过得如同一天,不如早死了好。”

    时间本身是没有意义的。用最佳方式消耗它才有意义。

    阮雪音总不同意这句话。她认为时间本身就是意义。

    荒谬。竞庭歌撇嘴,似是赌气般向湖中又撒了一大把鱼食,数十条九纹龙锦鲤像是有些饱了,争抢之势大不如前,姿态也得体了许多。

    “谁又惹你了坐在这里跟鱼过不去。”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竞庭歌懒得回头,想一瞬终是起了身行礼。

    果然只有霍启跟着。

    于是再次散了架势,踢着湖边碎石无精打采道:“怎么这会儿来了今日不午睡么”

    自从来了苍梧,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从前午间补眠的习惯早已不再。但慕容峋是国君,同古往今来任何一位国君无二,睡得晚起得早,照例是要午睡的。

    慕容峋并不答话,一个抬眼示意,绣峦和霍启皆退至几丈开外。又伸脚向那些被竞庭歌踢来踢去的碎石,鞋尖一挑,其中一颗石子受力而起,开始在他脚背上起了又落。

    数个回合之后,仿佛是玩儿累了,他大力将那碎石踢入湖中,小小一颗,竟在湖心激起巨大涟漪,一圈一圈向湖岸扩散。

    “你如今小动作越发多,我如何睡得着。”

    他语气与平日里并无二致,总是浑然,总是敞亮,毫无弦外音的随意。

    竞庭歌秀眉微挑,扬了声调问:“这回又是谁告的状哪一桩”

    慕容峋无语:“总共几桩”

    “如果是最近几天,只有一桩。”她冷眼瞧他表情,确定是有人奏本,嘲讽之意自眼底升起:“我出宫那会儿丑时将过,大半夜的,倒还有人关注我的行踪难道他们日以继夜在各大宫门口守株待兔”

    慕容峋面露不豫,声音更不豫:“你既自知是一堆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该小心些。夜半出宫,一个暗卫都不带,万一有人动手怎么办”

    “他们敢。”她目光灼灼回身看他,那一脸坦然不知该被归结为自信还是桀骜,“谁敢动我一根汗毛,便是不要命了。咱们正愁找不到合适由头将他们一锅端了,此刻若有人打我的主意,倒是白白递给你一个绝佳理由。谋害国师,其罪当诛。”

    慕容峋越加无语:“我下旨了吗就国师。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在水一方
    话说顾淳风至挽澜殿不见人,并不再候,返身回了灵华殿。此后数日,她闭门不出,俨然恢复禁足状态。

    纪齐自北境归来,总觉得不对劲;便是吃饭睡觉这种平常事,也变得不那么心安理得;每晚入睡时常错觉后背有一处温凉湿润,然后想起那场荒原夜奔里的无声梦哭,又想起那个鹅黄衣衫少女所说山啊海啊城,以及属于每个人的时间。

    是怎样的时间呢他全无感觉,全不明白。

    还有阿姌,她究竟犯了什么罪,明明只是罚入冷宫,怎的又被逐,再被追,最后自戕在了祁蔚边境

    一个后宫婢子,闹出这么大动静,竟然要劳动沈疾

    那日他莫名其妙领了密令,都没来得及跟父亲多议,拿了马车带着淳风就往北奔。连续几日劈头盖脸的不明所以之后,好容易将息下来,公主殿下不说,他自然不问。而他回府至今,无论父亲大人还是大哥都未问及事情经过,只有大嫂顾淳月来略问了淳风景况。

    百年前纪氏随顾家夺天下,是大祁一家之下的鼎盛高门。对于父亲和兄长的沉默,他并不意外,甚至非常习惯。一心为(wei)民为(wei)政,少好奇少问,是相国府不成文的家训。

    但他实在有许多想不通,而后背上温凉的错觉搅得他夜夜无法安眠,梦里一再呼啸起十一月荒原的风。

    所以在归府的第四日,午膳后,经过西花园廊桥又遇淳月时,他决定有分寸地缓解一下内心焦虑。

    “大嫂近两日可有入宫”

    话头起得突兀,顾淳月微怔,旋即微笑:“我回宫的日子是每月二十八,今日才十一。”

    “宫里刚出了事,嫂嫂也不早回去看看”

    顾淳月神色不变,只眼眸深处蓦然漫起精光。纪齐没有看到那些光束,但迅速意识到此问不妥,赶紧补充道:

    “嫂嫂别误会,纪齐无意打探。只有些不放心殿下。”

    “淳风”

    纪齐被这句反问闹得有些呆,眨眨眼答:“啊,是。也不是。不算是。”

    顾淳月见他语无伦次,越加奇怪,暗道莫不是这趟路程还起了别的幺蛾子

    “你那日不是说,淳风已经缓过来,情绪尚稳”

    “是倒是。但,她说了些非常不像她会说的话,我想了好些日子都没明白。不太踏实。”

    淳月挑眉:“那日怎么没听你提是什么话”

    纪齐考虑片刻,觉得那些话实在不合适这样讲出来,很突兀,也很矫情,只无奈道:“总归是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涉及什么事,反正,跟她过往行事说话完全不同。”

    淳月不知阮仲,只道是阿姌之事冲击太大,直接震荡了顾淳风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的心态。所以此刻听纪齐之言,她约莫有些明白,且忧且欣慰,“这个月我入宫自会去看她。听说君上已经去瞧过。她在禁足,每天不过吃吃睡睡,你不必不放心。”言及此,她心下一动,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

    “你倒关心起她来了。你们不是素来,一言不合便掐架的吗”

    纪齐也自觉奇怪,过去三日反复思考,不得要领,只坦诚答:“我也说不清。或许是不习惯她反常大嫂你见到她就明白了。如果到时候她还那样的话。”

    淳月若有所思,终是没说什么,转而道:“你自己的婚事,考虑得如何柴家那边并未催促,却一直旁敲侧击着。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族,又是世交,时间拖得太久,场面上过不去。”

    纪齐一听这话题就烦,摆手道:“我一早表明了态度,父母亲却是半句听不进,一意孤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寂照阁语(五)
    皇家故事,尤其国君的人生,在所有已知事实和既定认知里,向来是身不由己、顾面子难顾里子的锦绣悲剧。如果宇文琤所行之事当真发自内心,一切荒唐肆意皆为所爱,那么此人在无愧为君的同时逍遥快活过了一生,确是天大的本事。够得上天才二字。

    尤其,他还将这举世罕见更鲜有人辨的上古文字写在了寂照阁的内墙上,也不算不学无术——

    等等,并不是写,分明是,篆刻。

    阮雪音有些怔,看向顾星朗不确定道:“寂照阁只国君能入,这项规矩自大炎立国就有,那,建造的时候呢刻字刻画的时候呢这满墙的字,先前满墙的鸟还有马,难道是每朝焱君自己刻的一个人”

    宇文家高寿,历任君王中崩逝时年纪最小的也过了五旬,是亡国的宇文琰。所以才能六朝称霸两百年。如此计算,漫漫几十年时间刻四壁墙,也不是不可能——

    但一来花时间,二来费精力,且堂堂青川霸主、天下第一君,真会躬身做这些泥工瓦匠之事

    “这个问题,我也疑惑了很久。但你也看了那几本册子,与寂照阁相关的线索一条都没有,从修建到每朝造门的细节,更遑论内墙上刻字作画的真相。我们所知,与民间所传天下皆知的那些,并无多少差别。”

    “太祖陛下也没有话传下来他毕竟从宇文琰入手打开了青石阁门。”

    顾星朗看她一眼,意思很明确:无论有没有话传下来,都不可能告诉你。

    阮雪音会意,并不再追,只听对方顺着先前话头继续道:“我的判断,第一,修建和造门自然是有工匠参与,以宇文家的行事风格,想要保密,工程结束悄悄将所有人杀了便可。总归只是造阁,就算有漏网之鱼泄露出一星半点,也于刻字作画设关卡无碍。”

    听他那句“将所有人杀了便可”讲得云淡风轻,阮雪音不太适应,下意识道:“很少听你说起杀人的事。”

    顾星朗正在论述,骤然被打断也不太适应:“有问题吗”

    “也不是,就,我总以为你是不太杀人的。”

    “的确。”顾星朗泰然看着她,不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阮雪音略微踟蹰,“但你刚才说起将那些人都杀了便可,仿佛也很自在,就像说吃饭睡觉般平常。”

    “我不喜欢用杀人解决问题,就像我不喜欢战争。但不喜欢不愿意,不代表做不到、做不好。如果事事以个人好恶为先,我走不到今天。”他看着她,极坦然,“庙堂中的杀伐,有时比江湖更血腥。只是后者在明,前者在暗,普通人很难意识到。适应杀人这件事,是为君的第一课。”

    阮雪音莫名欣慰。在整个大陆的认知里,顾星朗其人,仁心有余而杀伐之力不足。当初在蓬溪山,竞庭歌也讲这句话,便是老师都没反对。如今看来,是大陆错了,他至少在心态上做好了准备。

    “刚没说完,第二呢”

    顾星朗很满意这种话题与脑力快速切换的谈话状态,不紧不慢答:“第二,以宇文家对河洛图的重视程度,历代焱君亲自刻字凿画,不是不可能,漫漫几十年,一个人也做得到。只是此事确实耗费心力,我更倾向于认为,他们借助了某种工具。”

    “工具”

    他看一眼她手上细长坚硬的烛台柱笔,眸光莫测:“比如某种笔,落墙便呈青金色,还能直接在黑曜石上凸起,形成刻痕。”

    阮雪音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传奇怪谈读多了不成”她下意识看向手中的柱笔,那羊毫或者狼毫分明是浅棕白色,哪里有青金色且这么软软一撮毛,怎么可能在黑曜石上留下刻痕

    “当然不是这支。”否则还有什么可讨论的。对于她极偶尔会出现的,突如其来的短路,他如今已有些习惯,但还是非常无语。心下摇头,又转身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寂照阁语(四)
    “其他的先别想。时间有限,我不会一直让你呆在这里。”见她又开始原地出神,他以为她还陷在那些黄雀螳螂鹰和蝉里,“今夜你的功课,是前面那道门。”

    阮雪音心情复杂。她不想成为他周围千千万万悬崖中的一道。

    但她是为河洛图来的,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不往前的道理。

    她只能通过时间和行动慢慢证明,蓬溪山没有要利用河洛图做些什么的心思,至少自己没有。而她必定会守住河洛图的秘密,如果真能看到的话。

    于是缄口不言,沉默跟进,第四道门前的殿庭,和前面两道完全一样。

    四角烛火都是阮雪音吹熄的。因着上一道门的经验,她仔细看了每座黑曜石烛台,没有石球,造型与之前那四座并不一样。如果说这四座有什么特点,如果一定要从上面拿下来点什么——

    她伸手向那六芒星状的烛台,依造型总共有六支可以点烛的小柱,柱形细长,就像一支支,笔

    她心下微动,转头去看四壁,不出所料,青金色的线条再次浮起,这次是——

    字。

    龙飞凤舞绵延不绝的字,乍看瞧不出写的什么。她不精书法,只凭常识判断像草书。

    宇文琤擅狂草,那本厚册上提过。而他是这道门的设立者。

    于是回头握住六芒星烛台上其中一支如笔的点烛柱,开始向上——

    拔。

    动不了。

    下一支,再一支,西南侧这座上的六支,全都动不了。

    她蹙眉,回头去看顾星朗。对方站在殿中正饶有兴致望着她,半晌道:“你反应倒快。”

    “依样画葫芦罢了。”她一怔,再次疑惑:“其实,这第四道门你已经开了吧”她盯着他表情,目光炯炯,“就是。你已经打开了。”

    顾星朗微微一笑:“如果你认真看了宇文琤那册,对他这个人足够了解,这道题不难。我用了两个时辰。你可以试试。”

    阮雪音这才明白先前自己说不可能几个时辰就解开谜题时,他那一挑眉的意思。

    他用了两个时辰。

    前人用半生时间解一题,你用两个时辰,到底真因为你是天才还是前人太笨还是说,这道题比较简单

    “这道题比较简单。”

    她并没有问出口,所以听见他骤然回答唬得心头一跳。

    “去吧,抓紧时间,想到什么做什么,试了再说。”

    她还想问既然他这么容易开了第四道门,那么第五道、第六道呢总不至于,已经拿到了河洛图

    可依传闻所言,第六道门一旦打开,寂照阁金顶是会亮的。

    除非传言有诈。

    她心下摇头,知道该着眼当前,于是继续去西北侧“拔”烛台柱。

    徒劳无功。

    而他方才那句话,明明在暗示自己这番思路正确。

    她得全部试一遍。

    那支笔是从东北角烛台上拔下来的。确切说,是她沿着六芒星造型依次拔的第三支。

    细长烛柱下面果然藏了一撮羊毫,或者也可能是狼毫。她不擅写字,对笔亦无研究,但这些都不重要。

    她找到了这支笔。开局不错。

    那么按上一道门的逻辑,接下来该想的,是如何使用这支笔,让它与那些青金色的字产生关联,达成契合。

    她举目开始阅读石壁上的字,然后遇到一项困难:

    不认识。

    她确定不是字体的问题。哪怕是狂草,只要是正常的字,总有能看出来的。但她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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