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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所有这些,都可以验证此刻这项推断。

    确实不止于传递消息。还有——

    谋杀大祁国君。

    足以掀起战争的一笔。

    所以上官朔那么早便将女儿送入了霁都。十八年前。

    那么,封亭关的事又是否与蔚国有关顾星磊、定宗陛下相继离世,这些年背负诸多猜忌的,是顾星朗。那些流言的起始,到底在哪里,是否苍梧上官家,又或者其实是,蔚国御徖殿。

    如果这是一盘连环杀棋。

    “叫沈疾进来。”

    顾淳月自然不愿阮雪音知晓太多内情,见顾星朗要下旨,起身一福:

    “君上有要事处理,淳月告退。”

    阮雪音如何听不懂,亦起身行礼,两人一同离开挽澜殿。

    半炷香之后,沈疾带着两名骑兵亲自出了城,按照密旨,直奔北部祁蔚边境。

    与此同时,顾星朗去了灵华殿。

    “淳风奉旨禁足,不敢劳烦九哥探望。”

    不过数日,她语态神情与往昔已有不同,加之连日睡眠不佳,气色糟糕,顾星朗看在眼里,有些不忍。

    但不是时候。需得争分夺秒。

    “她最有可能去哪儿”

    顾淳风微怔,反应片刻道:“九哥问这个做什么还,需要找她吗”

    “还有点事。你先回答。”

    淳风依旧懵,犹豫道:“我也说不好。也许,像山像山秋色冠青川,她心驰神往了许多年,只是我从前不明白。”她蹙眉,眼底再次涌上愁绪,“昨日她也说过,不知道十月底,那名闻天下的像山秋色还在不在。”

    那么去祁蔚边境,方向是对的。不过一日有余,以沈疾的速度,追得上。

    顾星朗略略宽心,向淳风道一句禁足便当休息、好好吃饭睡觉,转身就走。

    “九哥!”

    她快步跟上,小心问:“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顾星朗本不想同她多言,但如今情形,阿姌十有**犯了弑君之罪,人抓回来,问完了,便是一死。

    于是二十年来头一遭,他决定将血淋淋的庙堂真相撕给她看。

    “当年你和长姐去挽澜殿探望父君,就是最后那日。那盆兰花,可是阿姌为你准备的”

    淳风完全接不上这番对话逻辑,想了好一阵,木木答:“是。”

    “那盆兰花,害死了父君。”

    顾淳风觉得自己这一生里,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寒冷。

    偌大的灵华殿不动声色化作冰窖,寒气自四面八方侵袭过来,深入脏腑,冻得她连寒战都打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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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光脚过人间(五)
    顾淳月睫毛轻颤,张口要答,终是微不可察叹一口气:“星朗,世间许多事,本就是没有结论、无法求证的。既然无法求证,信与不信,也便没那么重要。”她不等他回应,也看向那些明亮光束,转而道:

    “说起来,见到父君最后一面的,还是我和淳风。那日傍晚,我们俩去挽澜殿探视,我带了新写的一幅字,她捧了一盆兰花。父君很是高兴,夸了我的字,命人将兰花放在榻边几案上。便是那会儿,他气色看起来都还算好。不成想,竟是临终前的回光。当夜子时刚过,消息便来了。”

    不知是否午后微风带起了梧桐枝桠晃动,顾星朗觉得那些光束也扭曲起来。他眉心微动,继而蹙起,不动声色用余光确定四下无人,凑近淳月声音压得极低:

    “那时候我们反复跟张玄几确认过,父君崩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吧。”

    顾淳月和他一样,是顾氏皇族这一代最会管控表情的人,但她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时非常显著地变了:

    “自然。张大人医术冠青川,且父君当时身体状况确实糟糕。说是会有好转,毕竟已经伤了底子,就是好转,也不过是延缓病情。张大人彼时也说了,父君的咳疾是最大问题,秋日伤肺腑,夜里一口气若过不来,”她停顿,望着他道:

    “你又在怀疑什么该问该查该思量的,当年不都做完了”

    “当年我对世间草药门类之多,害人救人的办法之广,没有如今的认知。张玄几的医术我毫不怀疑,但他大半生在祁宫,哪怕勤勉钻研、日日有新知,青川之大,总有些药材草植他不认识。不认识,又怎么看得出问题呢”

    顾淳月心中狂跳,勉强压着声量,切切道:“可当时父君没有任何不妥的症状,咱们都瞧见了,张大人也确认过。如果有人动手脚,毕竟是损伤身体的事,怎会毫无痕迹且挽澜殿是什么地方,岂是随便谁说进就进的那晚进出过挽澜殿的人总共没几个,根本没有疑点,咱们不都查问分析过了”

    “姐姐,七月里我忽染病,也没接触过什么不妥的人。但我在御花园和淳风同行过一段,阿姌也在。此次的事能撒开来,这也是线索之一。”

    顾淳月不在宫中,只知结果,不知查案细节,闻言眼皮跳了两跳,不确定道:“可那时候只有我和淳风两个人进去。阿姌候在殿外啊。”

    “但淳风带了一盆兰花。后来就放在父君榻边。她对花花草草向来没概念,想来,是阿姌帮她准备的”

    顾淳风眼皮再跳,沉沉道:“兰花有什么”

    的确。兰花是宫内最常陈设的花植之一,从没听说存在任何隐患。

    但四姝斩之后,加之几个月来阮雪音偶尔说起一些奇花异草,他如今对那些生于土壤间、受天地甘霖滋养的物种越发存了敬畏,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他扬声唤涤砚。

    对方小跑入得庭中,只得到一项明确而极简的指令:请珮夫人过来。

    高大梧桐依然就着午后暖风簌簌摇曳。

    这是阮雪音和顾淳月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见面。

    后者早先力阻顾星朗靠近折雪殿,阮雪音是知道的。但她一向不在与人打交道上费神,自己又问心无愧,且早晚要回蓬溪山——

    于是见到淳月,并不尴尬,照规矩与对方见了礼,又依言坐下。

    隔着对坐距离,淳月不着痕迹打量阮雪音,心生怅惘:

    若非身份立场存疑,她倒确实适合呆在顾星朗身边。比晚苓更适合。

    没有理由。只是感觉。就像她对这件事从头到尾的态度和做法,也是,全凭感觉。

    “找你过来,是有一事相询。”

    这句话从字面上听还算客套,但顾星朗无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光脚过人间(四)
    明明上午还阴云密布,午时方至,忽然起了大风。层层灰云就此被驱散,进入未时,天色竟亮起来,炙暖的阳光不知自哪一刻起笼罩了整座祁宫,偏僻冷寂如长信门,也平白生出些夏意来。

    十月的最后一天,却有些像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有些像一生的最后一天。

    阿姌坐在空间促狭的马车里,车轱辘碾过长信门内的空地时,她没有掀帘子去看。

    但她知道,前面就是长信门了。

    八年前她第一次带淳风出宫,就是走的长信门。那时候没有假制的御令,甚至没问圣上借真的御令,就是乔装改扮,跟着御膳司她从前的伙伴们蒙混出宫。

    此后好几年,皆是如此;后来能不时问君上借御令,再后来有了假御令,出宫的路线,也从未改变。

    所以她识得那种气味,或者说气息——

    充斥在长信门附近的空气都似乎与别处不同,里面安放着她在祁宫的十年一生。

    顾星朗上了明光台。

    在这个开阔如廊的祁宫制高点,能看见大半个霁都城,但因为方位的关系,完全望不到长信门。

    祁宫里所有能观景或远眺的地方,都望不到长信门。所以他确定顾淳风没有站在任何一处踮脚张望。

    午膳时分,他让人去灵华殿请,阿忆巴巴赶来回话,说殿下从冷宫回来便睡下了,至今未醒。

    顾淳风精力旺盛,从不午睡。他自然明白,有时沉睡也是一种对策。他只是没想到,以她的性子,竟会动用这种偃旗息鼓的办法。

    从阮仲到阿姌,短短数日内的变化,也够她消受了。

    还是得让长姐回来一趟。

    顾淳月奉召入宫,是第二日上午。主要任务,自然是去探望淳风。她在灵华殿用完午膳方至挽澜殿复命,进得大门,便见顾星朗负着手在前庭来回踱步。

    只是踱步,步子也慢,顾淳月还是感觉到了那种淡淡焦虑。

    这在她看着他长大的近二十年中,从未出现过。

    “如果是为了淳风,你不要太担心。她是个欢脱性子,此次打击虽大,假以时日,总能恢复。”

    “姐姐,”他停下脚步,屏退所有人,站在梧桐阴影里沉沉开口,“我不太踏实。”

    顾淳月很吃惊。

    整整二十年,顾星朗永远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做皇子时是,倏忽为君之后依然是。他当然遇到了很多难题,但他不会焦虑,所有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游戏——

    一个站在至高处的少年与世界的游戏,观察,分析,结论,行动。

    所以顾淳月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踟蹰半晌,小心问:“是哪一件”

    “阿姌。”

    “不是已经结束了虽然你放她出宫,连姐姐都觉得有些——”她顿住,终觉得妄议圣断不妥,及时住了口。

    “看来,老师在相国府里议论过。”他本想暂将阿姌之事彻底压制至几无人知,但此次纪晚苓受损,对于纪桓,他必得有所交代,故而昨日遣了涤砚亲去回话。

    淳月有些两难,考虑片刻道:“她在祁宫十一年,到底摸了多少底,手里拿了多少牌,没人能下定论。想必君上,也不能完全确定既如此,就这么把人放走,万一她返回苍梧,还是心向上官家,岂不麻烦”

    “她传了十一年的信,无论手握多少牌,想必上官朔都已心中有数。只要她出了祁宫,或生或死,差别并不大。我留着她的命,是为了淳风。她们虽是主仆,但姐姐你知道的,这么多年了。”

    定珍夫人离世数年,顾星漠常在夕岭,阿姌是这世上朝夕陪伴顾淳风最久的人。

    淳月当然明白,默然半晌道:“你在每件事上都如此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光脚过人间(三)
    阿姌轻轻摇头:“我今日找你来,是有几句话想同你交代。定珍夫人临终前嘱我照顾你,这些年下来,对对错错,是是非非,来日地底相见,我已经无法面对她。好在你平安康健到了今日,我总算,没有太辜负她。”

    一壁说着,她微微前倾,看进淳风眼睛认真道:

    “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的婚事。那应仲,我虽不知他真实身份,总觉得这个名字非他本名,更有甚者,他可能根本也不来自蔚国。我隐藏身份这么多年,对这些事情感觉极准。如果他是掩了身份来的霁都,那么他的立场就很有问题。这个人,嫁不得。”

    顾淳风不知该如何作答。阿姌素来细心谨慎,又有这么厉害的一层身份,此刻一语中的,她并不意外。她犹豫是否要将阮仲的事告诉她,思虑再三,终是没有开口。

    阿姌以为她不甘心,继续道:

    “你所说怦然,我并不真的了解。但我前二十年的人生,我在祁宫十年的所见所闻,都在反复验证同一个道理:高处须胜寒。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你站在了高处,就要忍受寒冷。这世间道,终究是公平的。每个人的获得与失去,其实都差不多。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你是大祁的公主,注定要受很多制约,因为你的身后,有家国兴衰。”

    见她依旧沉默,阿姌叹气:

    “这就意味着,你不一定能嫁给那个让你怦然的人。能,是运;不能,是命。看看你九哥就知道,他失去的,比你要多得多。你若不甘心,大可以待查清那应仲来历之后再作决定。但抉择之时,一定要记住你是谁,身后站着谁,一旦选择,可能带来什么后果。”

    淳风盯着她半晌,幽幽道:“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会拿家国来劝我。”

    “我不为家国。我只为你。”阿姌再次长叹,语气变得渺远,“如今青川局势,风云诡谲。作为皇室子女,不为这场争斗牺牲,已是万幸。你家人爱你护你,必不会置你于险境;当今君上为你做的选择,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最佳选择。因为他是站在祁国最高处的那个人,也是这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他指的婚,定能保你一世周全,不受这乱世纷扰所挟。”

    “阿姌,长大成年真是一件糟糕的事。你说呢”

    阿姌一怔,不确定刚才那些话她听进去没有,有些着急,又无计可施,只耐着性子答:“没错。一旦成年,所有事情都不能再一跑了之。就是跑,也跑不远,躲不久。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你记得我十六岁那年的生辰日吗从皇宫到霁都城,好大一场庆典,如今想起来,竟比天长节还要热闹。”

    她眼中骤然生彩,阿姌见了,也颇感慨:“记得。你九哥素来疼你,说十六岁生辰定要好生庆祝,便下了旨让各司悉心筹备,还在十二月十五那日大赦天下,准霁都城内张灯结彩,任百姓举行各种庆祝活动。”

    淳风狠狠点头:“九哥还特许我出宫,让我亲眼看看城中都在如何为我的生辰日欢喜热闹。你还记得那个灯会吗人人都戴面具,我们俩没有,只好去拿别人的。”

    “可不是这些坏点子,个个都是你想的,最后做坏事的,却回回都是我。”

    “那个被我们偷拿了面具的大叔,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表情,什么叫吹胡子瞪眼,怕是没人比他那张脸更生动了!”

    念及彼时情景,阿姌也生出了类似少年好时光的快意,记忆里那些流光溢彩的灯火如泡沫般在幽暗殿内浮起来,淳风拍着腿哈哈笑,惹得阿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秋日冷宫是沉郁如亡灵的。

    那些畅快如银铃的少女笑声荡进空中,很快化作畅快不再、唯余寂寥的回响。而相视大笑的两个人,终于笑得筋疲力竭,泪眼朦胧。

    良辰美景总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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