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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但涤砚和云玺在听到阮雪音那句话后是无需转头的,直接看向夜空便可,所以他们都看到了那道转瞬即逝的星光。

    顾星朗莫名其妙,正在疑惑,忽见漆黑夜幕中一道银色微芒划过,只是刹那璀璨,便消失在黑暗里。

    他不确定阮雪音是不是唤他看这个,微怔,然后又看到一道笔直的银色光芒斜斜落下。

    然后是第三道。

    第四道。

    “奔星”

    “是。”

    顾星朗挑眉。这看奔星当然需要运气,但几颗星星而已,便是她费时等待还请旨移驾的,贺礼

    “这会儿本不是最




第二十八章 星落明光台(下)
    那时他才六岁,不明白母后为何会说这样一番话。他至今不去细想这件事,或者也是不敢想。可再是不想,十四年过去了,那些话早就在潜意识里被他消化了千万遍。

    母后跟所有人一样,也担心有朝一日他会为那个位子站到三哥对面吧。

    可那时候他才六岁。

    皇室的残酷逻辑,连一个六岁孩子都要严加提防。

    他不能怪母后一碗水未端平。或许母后也并不是偏心三哥,只是同时为他们两人着想。三哥已经是太子,也足够优秀,立嫡立长,亦最合祖宗规矩。自己再是天赋过人,终归没有必要再生变数,引出事端,伤了家族和气、兄弟情分。

    这些都是对的。

    可自己是什么性子、怎样的人,母后不清楚吗何至于那时候就要讲出这种话

    还有晚苓。近二十年的情分,因为一个凭据不足的流言,便疑他至此。

    终归在她们看来,渴慕皇位以至于兄弟反目这件事,是有可能在他身上发生的。

    若母后看见如今坐在这位子上的人是我,过天长节受万民朝贺的人是我,站在明光台上眺望整个大祁国境的人是我,

    她会开心吗

    还是她会和晚苓一样,也怀疑三哥的死,与我有关

    那么父君呢六年前传位之时,他是何种心情,是否也疑心过我

    这茫茫世间,或许根本没人相信,他对那个位置从未生出过渴望,一刻也没有。

    但如今站在这里的,还是成了他。

    真是讽刺。

    又如何呢。

    他对这个君位,既不排斥,也不渴慕。三哥战死,自己临危受命登上大宝,他以为这是一份责任,一项使命,一种传承。于是他毫不犹豫坐上去了,并且自第一天起就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年他十四岁。

    十四岁的少年,不得不迅速适应一个永无宁日的君王世界。他全神贯注盯着着整个青川的风吹草动,从祁国内部至西南北三国。计算,防范,博弈,制衡,他没空跟自己说话,甚至没空在镜子里看看自己每个阶段的模样。太多事情涌过来,日复一日。而他就这样从十四岁走到二十岁。倏忽之间。

    不是没有快乐的。对于一个天生雄才大略的少年来说,能施展一身才能治国平天下,那种快乐与成就感无与伦比。

    但更多时候,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有时候他觉得那些事与自己并无关系。

    可所有人都看着他。而他有能力完成他们的期许。

    父君的期许,临终前的嘱托。

    三哥留给他的命运。

    作为顾氏皇族血脉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的卓绝天分所带来的无可推脱。

    这些他都欣然接受。所以他全力以赴。

    可是有一天,人们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他处心积虑谋来的。甚至为此杀害亲兄。

    连他身边至亲的人都这么想。晚苓。

    那么他的兄弟们,那几位王爷呢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没人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因为哪怕母后,甚至是母后,都在活着的时候警示过他。那时他才六岁。

    世人并不以人论事。他们以所谓经验论事。

    哪怕他是儿子,是兄弟,是青梅竹马。

    而如今还是他,站在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这便是他的一生。

    既如此,纠结有心或无心,怀疑或相信,还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

    众口烁黄金。

    至强,则人言不可畏。

    他无需剖白解释。就这样吧。

    四周人声鼎沸,他却浑然不觉,像沉入了极深的海底,只和满天坠落的星子作伴。

    直至一道清泠泠声音在耳畔响起,是近旁的阮雪音:

    “世间多风雨。站在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更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只愿今后无论何种境况,君上都能记起今夜宁和璀璨,相信日升月落自有时,尽人事,心安宁。”

    像一颗石子悄无声息投入湖心。因为太轻,闻不得声响,湖面



第二十九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天长节夜宴过后,闹腾了近两个月的祁宫总算安静些。这日云玺入得内殿,见阮雪音正在书架前徘徊,似是在找书。

    “夫人可用云玺帮忙”

    “不必。总共就带过来两箱,一共也没几本,就快找到了。”

    说话间,回头见云玺目光熠熠,颇有得色。

    “你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如此精神。”

    云玺抿嘴一笑:“也没什么,适才在殿外听几个小丫头胡说。夜宴那晚从明光台上下来时,不是珍夫人伴驾在侧,眼看要去采露殿吗结果刚行至御花园,君上又折回了挽澜殿,说是还有政务要处理,命涤砚亲自护送珍夫人好好回去。”

    阮雪音眼睛扫过一本本书册,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随口道:“这有什么”

    “刚那几个丫头说,许是那晚君上看了夫人准备的飞星盛景,念念不忘,所以临时改了主意呢。”

    阮雪音心道荒谬,若真如此,你们君上就该来折雪殿,可人家却回了挽澜殿。因果逻辑都不顺的事儿,可怎么推想出来的

    正要蹙眉,转念一想,罢了,这些丫头在折雪殿伺候,小半年也不见君上来一回。圣恩不至,她们平日里差事也不好当,便让她们拿这事儿说说嘴,哄着自个儿高兴些也好。

    于是也不说什么,继续找那本《太玄经》。云玺见阮雪音并无不悦,继续道:

    “不过那晚的星雨真好看啊。夫人此前一直不动声色,奴婢还担心来着。谁知夫人竟有这样的好心思。不仅宫里,听说整个霁都都沸腾了,到今日城里还在谈论此事呢。”

    “这奔星落雨是自然天象。每年都有的。”

    云玺吃惊:“奴婢此前却从未见过。”

    阮雪音略一思忖:“想来跟霁都的地理位置有关系。但最主要还是跟时辰有关。一般来说,观测星雨的最佳时间是子时到寅时,而那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睡觉。不过今年确实凑巧,刚好是天长节当日,且在亥时便能颇具规模。我看了大半个月,一开始还不敢确定,连我自己都未在亥时见过星雨。也算运气好。”

    她眸光微动,终于看到从上往下第三排右起第三本,《太玄经》。一壁伸手去拿,一壁继续道:

    “其实若能继续等,到半夜更加好看。绝对比亥时那会儿更好看。”

    言及此,突然想起彼时在明光台上,她也曾告诉顾星朗,子时之后会更好看。不过他日理万机,应该不会为一场星雨熬到半夜吧。

    她望向窗外瓦蓝色的七月晴空,今日是初九,离竞庭歌返回消息的日子不远了。

    不知她进展如何。

    蔚国的七月初九在下暴雨。

    慕容峋一路乘辇轿到了沉香台下,又在霍启和其他两名宫人的雨伞包围下走上去,仍然沾湿了衣角。

    然后便看到竞庭歌埋在那樽盘里,一张小脸几乎要贴上去。

    他走过去,略瞟一眼,目光扫过方盘左下角那行青金色若隐若现的小字。那是一个时间。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

    又凝神盯了一瞬。

    继而坐下来。

    “你在查顾星磊的案子”

    竞庭歌不接话。这种明知故问的话她从来不接。你都看到日子了,这个日子谁也不会理解错,斩钉截铁有判断的事,偏还要用问句,无非就是想我跟你解释。我不想解释。

    她继续盯着山河盘上那片手掌大的区域,半晌,听得旁边没有动静。

    转头看去,慕容峋正坐在自己那张龙纹椅上,以他的惯有姿势,左肘撑着扶手,望着面前的南方,脸有些黑。

    她看着他,等他发作。果不出片刻,慕容峋沉声道:“整个大陆都觉得是顾星朗。大祁子民如今拥戴他,但多少心里有疙瘩。尽管起不到什么作用,对我们而言也不算坏事。”他转过脸看着她,“你倒好,替他洗起冤屈来了。”

     



第三十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纪晚苓似是知道他会这么说,幽幽道:

    “早先我疑心你,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或许也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如今大梦方醒,”她顿一顿,千头万绪涌上来,后半句终是没说,转而道:“我一介女子,在后宫也帮不上什么忙,既为四夫人之首,便帮你多多看顾其他三位夫人吧。”

    顾星朗一时五味杂陈,仿佛有很多情绪,又在倏忽间通通褪去。

    “她尚未给你最后凭据。你倒这样下定论了。”

    “她的推断,每一句都很合理。且我也看了曜星幛。最重要的是,”纪晚苓柳眉微蹙,神情有些惘然,“这些天我时常想起那日她说的话。尽管她只是在论证自己的推演,却让我逐渐意识到,自己当初偏信那个说法的荒谬。”

    她看向顾星朗,自嘲一笑:“其实除了沈疾去封亭关的时间吻合,是没有其他实据的。我之所以信了,是因为潜意识里我信了那个逻辑。”

    那个逻辑,自然是顾星朗有充足的出手动机:争夺皇位。

    “你对我很失望吧。”说这句话时她转了视线,没再看他。

    如果是去年,她这么问出来,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但也许是习惯了从十四岁开始,他适应一切人事变化的能力越来越强,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再看要不要做些什么,怎么做。

    他发现这样比较高效。

    所以应该过了吧,那种失望。

    “已经过去了。如今你愿意信我,便很好。”他看着她笑一笑,这种温暖笑意近几年越来越难在他脸上看到了。且相比从前,那温暖也带着薄薄雾气。

    涤砚站在旁边,突然有些辛酸。

    “她要问你借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了吗”

    天长节夜宴上,所有人都对顾星朗那句话印象深刻,他和阮雪音,私底下应该见过。

    “我说了,这些事情,以后你不要问,也不要管。哪怕是为了三哥,”他顿一顿,表情有些复杂,“我也得护好你。”

    纪晚苓看着他:“若她真要打我的主意,你也防不住。”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允你进宫。”

    “我若不入宫,她不一定想得到用查案来做人情。”她突然有些欣慰,“终归没有白费,有生之年,我能替磊哥哥讨一个公道。”

    便在七月十四这天夜里,粉羽流金鸟回来了。

    极罕见地,它不是孑然而归,轻柔羽翼间夹了一个锦囊样的物事。阮雪音打开来,里面有一张信纸和一叠厚厚的,绢帛

    她微微挑眉,这是什么新鲜法子

    那单张的信纸上只寥寥五行字。最后两个字写得有些重:无他。

    她蹙眉,不太满意。转而打开那堆卷好的绢帛,随手拿出一条。

    准确说不是一条,而是一幅。

    比普通棋盘大出一倍的绢帛展开来,是一幅画。但跟一般画作的白底墨笔正好相反,它是墨底白笔,即所有空白处都是黑色,有内容的地方是白色。

    所有亭台楼阁、山川湖海、人物植物都是白色,细细看去,才发现那些白色才是绢帛的本色,而背景的黑色是墨水浸染的。

    阮雪音再次挑眉,还有这种操作

    即使只有黑白两色,画面看上去仍然很不清爽,总有一些像是多余的笔触和阴影,就像拓印时的失误。

    只有绢帛左下角极隐蔽处一行泛着青光的金色小楷,虽若隐若现,但因为那不寻常的颜色质感,显得格外醒目。那是一个时间。

    复往上看,画面偏西北处有一个用红色墨豪圈出的圆。圆中是连绵山峦,其间有似乎封冻的河流,以及一方峡谷。没有树,没有任何人物,很像雪景,又仿佛是沙漠。

    整个画面影影绰绰,线条实在不清晰,有些明明该着色的地方,色彩亦很稀薄。

    但她却看到了她要的东西。

    七月十五,披霜殿,除了那张信纸,所有绢帛都被阮雪音带到了纪晚苓跟前。

    纪晚苓盯着那些绢帛左下角难以形容的颜色看,心道这字体怪异,却有些眼熟,依稀可辨认出内容:恭庆二十二年五月初四卯时。

    然后她想起来,这青金小楷她曾在曜星幛上见过。

    阮雪音瞧她表情,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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