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李伍豪
丁雨伯叹了口气,说:“那便这样吧,吃饼吗”说完自己拿起桌旁的烙饼,自顾自地开始品用。嗯,怎么切了他皱眉。丁雨伯喜欢不切的大饼,折起来吃;趁热的时候,如此更为酥脆爽口。
青衣人思索了一阵子,嗅到空气中散发的葱油味,忍不住开口:“那……你给我一张吧,我回去吃。”
丁雨伯瞧着青衣人帷帽垂下的白纱,有些奇怪地说:“想吃你就自己去买啊,旁边不就是铺子,你还要让我请客不成”
青衣人无言,帷帽下的白纱微动。
……
布庄的大门被合上,三人的长刀闪着冷光。头戴乌巾,以黑纱蒙脸,和上次在山道处袭击的那个黑衣人是同样的装束。
姚青感觉有一股凉意在身子里乱窜,想动,可自己的两腿好似凝在了地上,寸步难行。米颢没出声,脸颊却已泛白,这张脸顿时失了血色。
大门的木闩就要被插上。这时却有一股外力从门外生起,就要把大门推开。
三名黑衣对视了一眼。得了对策:一人朝内守着布庄里边,两人向外做出起手势,只待大门一开,手中的钢刀就要砍出——
在这空隙,姚青赶紧往布庄内退了一些,来到了米颢的身旁。盲目地退,眼睛仍盯着布庄门口,姚青的背脊靠上了墙壁这才止步。
“他们……是什么人”耳旁传来米颢的声音。稳定的语调中渗入了几丝慌乱。姚青说不出话来。
在姚府的劫难,有俞珺仗剑相助;在山道的遇袭,有丁雨
第十九章 糖上加糖
第十九章糖上加糖
没人会笑话陈梨此刻的模样。
姚青看着陈梨染血的身影,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师长要着三名横派的精英弟子与他同住一院了。这样的身手假如发起疯来,确实是难以压制的。
米颢在他的身旁,瞧着场间的对峙,沉默不语。
陈梨与黑衣人的交手撞翻了布庄内的七张木椅、一条排挂衣服的杆架。两把木椅更是被踩得散烂,数件成衣更是铺了一地。为了防止等会儿的交手中被衣服或是椅木绊脚而跌倒,陈梨先行把它们踢出身遭,让四周空出了一个能够腾挪的空间。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另外两名黑衣人也没有采取提前发动进攻的行动。
陈梨又呆望了一阵子,他们还是没有进攻的表示。
于是,陈梨向他们走了过去。他掌间的长刀刀尖微翘,恍如一条昂首捕猎的毒蛇。
两名黑衣人互相递了个眼神,抬起脚步。但他们并没有朝前踏去、提刀和陈梨交锋,而是转向大门奔逃而走。
陈梨见了,也没有追,铛啷一声,铁刀落地。脚下生风,陈梨数步就跃到了布庄最里边。
姚青看见他进来,本能地退了退。反应过来,可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一物便朝他砸了过来。用身体和双手接住,姚青一看,是个土色纸袋。
一只手掌伸到他的面前。
“还我。”陈梨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澈动听。
姚青却疑惑,我拿了他的什么了
“糖。”陈梨补充,“昨天晚上我给错你了,你现在手上这包才是药。把糖还给我。”
姚青记起那包被他扔进山林的七彩糖丸,他感到语塞。过了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糖……我吃了……”说完姚青紧张地盯着陈梨,生怕后者又像昨夜在山上那样突然发难。
好在没有,陈梨只是静静地瞧着他。被这么一直盯着,姚青心里有点发憷。陈梨斩杀黑衣人后,身上沾染了一蓬血色,青灰的纵横派剑士袍被污得黑红;站得久了,布庄内里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陈梨应该也嗅到了,觉得不喜,眉毛倒了下来。
“你欠我两包,记得还我。”他先给姚青留下这句话,而后转头离开了布庄。步伐甚急,也许是要回山洗沐或者是直接跳进山脚下的溪水中游个泳
无从多想。姚青看了下手中的土色纸包,又看了下布庄敞开的大门。原来陈梨来此是为了向自己讨要那袋糖丸的吗
这么想着,才发觉笼罩的危机已然解除了。身体因此而感到放松,姚青靠着身后的墙壁滑坐在地上。
“你……还好吗”米颢的话声。姚青抬头,见到她的脸庞比平日间更白了数分。
姚青点点头:“我没事。”撑着墙面想要起来,米颢上前扶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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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看来是那里
第二十章看来是那里
丁雨伯长舒了一口气。起身,看了看青衣人:“我现在走,你还要拦吗”
青衣人摇了摇头。“你不走,我也要走了。”他说道。话语低沉,和先前的说话一样,令人感觉发音奇怪。
丁雨伯摇了摇头,不去多想。走过青衣人的身边,丁雨伯的身上紧绷如弦,出了七丈,劲力逐渐放松。
“经历更多的实战、你对杀气更加敏感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耳边传来青衣人的轻语。丁雨伯寒毛倒竖。
“别紧张,我只是顺路,”青衣人后起先至,来到丁雨伯身前。“看,我没有杀意。”他说道。长条状的布帛背负在其身后,手里拎的是飘逸着葱香的纸袋。
“我觉得,相比于信任杀气的感应,我还是更习惯提防人心。”丁雨伯看向青衣人,说道,“师父对我说过一句话,下山的日子里,多小心一日,就能多活一日。”
青衣人默然了一会儿:“有道理。”不再多言,施展开身法迅速消失。
望着青衣人离开的身法,丁雨伯沉默了。片刻后被空气里遗留的葱油味扰醒,丁雨伯蓦然想起一件事:师弟的烙饼被自己吃了,答应给他带的那份怎么办
当下掉头走回烧饼铺。
程姨的面色有些不安,一边烙着饼一边问道:“雨伯啊,刚刚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他古古怪怪的啊,还戴个遮脸帽,见不得人啊不是山上的人吧以前没见过啊;你们说了啥啊他没怎么你吧没事吧”
丁雨伯知道程姨这是多心了,不然何以平白在一句话里就扔出那么多的问句,常人紧张时说话总是不经大脑。他安慰道:“没事,一个武林同道,来询问了些事情罢了。程姨你不用多想,劳神伤身。”
“哎,哎,这样嘛……”程姨喃喃,“哎呀,那刚刚可是我的不好,他要的那份饼,我用料全都给他少了三分,不应该,不应该。”
“唔……他不会介意的,程姨,放宽心。”
“哎,是,是。”
丁雨伯发觉似乎哪里不对:“程姨……这张饼你是不是只烙了一面这时间有点太过头了吧”
“嗯……哎呀!坏了坏了……雨伯啊,你等一等哈,姨给你重新弄一张。”
……
来到布庄的时候,姚青与米颢已经将内里收拾了个大概。布庄大门是关着的,防止有镇民经过探视;黑衣人的尸身盖上了一层麻布,废弃的成衣也都收拾起来了,只是木地板上的血迹几乎凝结,两人洗了很久方才擦去。
丁雨伯进来,见着姚青无恙,终是放下心来,问道:“哪位同门下山了”
姚青看见师兄后也是安下心来,说道:“是陈梨。”
丁雨伯有些意外。姚青补充:“他来给了我这个。”举起药包,又说:“和索要糖丸,他在山上给我的那些。”
丁雨伯点头:“大难不死,不容易。”看向米颢,说道:“米老板,搅了你的生意,对不住了。”
“无事。”米颢轻轻说道,举止恢复往日的大方,“乌山镇得以纵横派庇护多年,未有山贼敢来惊扰霸道,已是满足。这点意外还是能够接受的。”
丁雨伯微微一笑,说:“店里的损失,你统计一下,我去和师父说,派里会赔给你的。”
“那我不会客气的。”米颢说道。
“至于这家伙,”丁雨伯指了指
第二十一章 我看着你的脸
第二十一章我看着你的脸
次日早晨,姚青在乌山上完成跑步练气之后,便回到了小院里;拿布囊包起丁雨伯昨日向役工讨要的工具,他朝着山下走去。
与真正的木匠相比,姚青得到的工具算是简陋的:两副角尺、一节炭笔、一个羊角锤、一个粗刨、一个细刨、一个光刨、一个平凿、一个斜凿。连锯子也没有。问丁雨伯,师兄指了指他的短剑,说:“木头拿剑削就好了。”
从山脚走到乌山镇,日头已然升高了许多,姚青抬头眯眼看看,应是到了己时。
第一次到镇里,有俞叔领路;前两次来,也有丁雨伯师兄陪着一起。还记得第二次来时,刚入镇中自己就迷失了路径。现在却不会了,姚青步入镇中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米颢的布庄门前。
“辛青,你来了。”米颢店内正好无人,坐在门口的木椅上,捧着一本湛蓝封页的书册看着;姚青一到门前她就看见了。
“米颢姑娘。”姚青朝她点了点头。瞧瞧米颢,是那件初见时的白裙,并无绣饰,很是朴素;但穿在米颢身上却有一种飘然的感觉,如云如雾。
“看什么呢”听闻这话,姚青抬头,见着米颢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免有些羞涩。
“你的衣服很好看,”姚青说,“你的手艺……真好。”
米颢掩嘴轻笑:“你说说看,哪里好了。”
意味哪是这么容易说清的。姚青想了半晌,说:“就是……好。”
米颢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再闹他,说道:“木材都在内里有备着,你去弄吧。丁师兄推荐的你,我看好你哦。”
姚青应嗯。旋即又看了看白裙少女,迟疑了一下,问:“米颢姑娘……我就这么在里头修整,不会影响你的生意吗”
“你瞧瞧这店里店外,像是会有生意的样子吗”米颢将手中的书册立起来,展示给姚青看,“现在是淡季,没多少人来布庄的;新年前才有得忙。”
姚青噢了一声。
“嗯……你的成衣我已经包好了,三件锦袍,两套纵派门服。在案上,你今天回去的时候带上吧。”米颢说道,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啊,好的。”姚青向柜台上瞧去。案上有一方青色布囊。姚青见了,很是舒心。
看看布庄内的残器和一些新置来的木料,姚青从腰间抽出一根束绳,把背负的布囊解开。器物倒在地上,姚青开始回忆昨晚丁雨伯所教的东西,想想这些物事都有什么用——角尺用来测量和划线,炭笔用来标记,羊角锤用来敲击榫卯,刨子用来对木头表面进行刨平和抛光,凿子用来凿孔。至于削锉之类的工作,则是由姚青的短剑代劳;后期的漆蜡,要去木匠铺内购置工具。
真是麻烦,姚青想,还不如直接请木匠过来修呢。开始弄了一阵子,姚青削木头削得汗流浃背,深秋却有种盛夏的错觉。
被师兄骗了!这是姚青唯一的念头。师兄竟然说这工序不难,自己竟然还信了!
第一次做木工,手法定然生疏,生疏也就导致了动作慢、费时长。午时三刻,一条木头被姚青削得凌乱。
“难为你了,被丁师兄委派来做这等活计。”米颢从门外步来,手里拎着两袋黄纸,两个竹筒。“我先前去
第二十二章 斜阳装饰了你的窗子
第二十二章斜阳装饰了你的窗子
“南中城”米颢思索了一下这个名词,而后感叹,“那真是好远的呢。”
姚青点头:“是很远的。”
“你……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听到米颢这个提问,姚青两眼黯然。
“阿娘病故了,我在家里孤苦无依,叔叔就把我接来了乌山。”他平淡地说,话语里不夹杂感情。
“对不起,”米颢歉然,“戳到你痛处了。”
“没事的,过去了。”姚青转头看看她,“你呢”
“我”
“嗯……你是怎么来乌山镇的”
米颢脸上露出回想的表情,淡笑的嘴角微微向下。
“我本来是流民,无亲无故,是老店主收留我的。”她说,“她是个很好的婆婆,收留我后还教我织布裁衣,让我在她离世后继承店铺。”
“你的过去也有不幸。”姚青说。
“不,能遇上老店主,这是我天大的幸运。”米颢说。
“也是。”
米颢瞧着姚青,说道:“能有转机,就是好的。”
姚青和她对视。他读出了她这句话的用意:她在安慰我。姚青对米颢微笑。
晚上,回到纵横派的宿舍小院中,姚青在屋里将布囊放下。一个布囊,是装放工具之用;另一个布囊,装着米颢给姚青做好的成衣。
姚青将它打开。取出一件件试了,不由再次赞叹米颢的手艺,锦衣的制作与南中的裁缝比较也相差无几。
夜深了,姚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和米颢在布庄的门前坐着,他在用短剑削木头,她在看他;布庄外的人们仿佛离他们很远很远,偶尔说上几句话,场景宁静而美好;仅是这样,他便无比地开心。
骤然梦境破碎了。出现的是阿爷离开姚府那天的模样、他见到阿爷的最后一面。那是他八岁的一天,他看到八岁的姚青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新置的衣衫有些大了,两条袖子好似两条长在手上的尾巴,在风中不停地舞动。阿爷把八岁的姚青从地上抱起,又给他把袖子收束好了,然后对他说了些什么。八岁的姚青听话地点点头。
画面再次崩裂。出现的是数道雪亮的刃光。还有阿娘惨死的样子。
姚青从床上惊醒,满额冷汗。
他翻身下床,趿着布鞋来到了院中。
丁雨伯在屋中熟睡,院中只有姚青一人。在竹躺椅上呆了半晌,经过数阵沁凉的夜风,姚青感受得到心里的余悸逐渐消褪。
心情平复后,姚青抬头看看天空。不如前两天晴朗,有云。偶然看见几颗明星闪烁,一眨眼,再看,就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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