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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相思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风储黛
顾言抒不明白为何得到了还会痛苦。
顾言抒懂得事起就知道,姑父看姑姑的目光是虔诚而温柔的,永远迁就她,永远把最好最珍视的双手奉上,永远不会说一句令姑姑为难或有任何不适的话。
那样似水柔情的男人。她一直以为,姑姑是另有所爱,才会屡屡无动于衷。
所以这些话她听不懂。
“小抒有喜欢的人吗?”
顾枫晴突然如是问道,分明只是一句戏语,还有几分调侃和欣慰。
顾言抒极缓慢地“嗯”了声,不愿撒谎,“有。”
“交男朋友了?”顾枫晴惊讶。
“嗯。”虽然喜欢的和她交的男朋友暂时不是同一个人。顾言抒只能极力不让顾枫晴一路问下去,她怕自己露出破绽,“姑姑早点回来,就能看到他了。”
陆家馨园的斗折回廊处,一簇簇繁花挨挤逐团,碧绿的触须歇斯底里地往红廊里的一幅美人油画上抚去。
画中的美人仍是那个略带欧式野性魅力风情的贵妇。眉心有淡淡的痕印,高鼻朱唇,瞳孔深邃,饱满的水光宛如坠落漫天碎星的海,只要一眼就不可能会忘记。而这么多年,顾言抒与这幅画也打了无数照面。
偏厅和正堂悬挂的都是出自姑姑顾枫晴的手笔,但这一副油画显然不是。
用笔之热烈大胆、绘染之奔放自由,比她的姑姑尤甚。
“你喜欢?”
身后清音疏朗,他走近时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她已经习惯了陆九襄在她世界之中的唐突。
“能告诉我,她是谁吗?”顾言抒有种荒唐的错觉,这个素昧谋面的女人,和姑姑的婚姻悲剧有一定的牵连。她知道,姑姑并不是陆思齐的第一任妻子,他还有个风华绝代的前妻。
虽然只活在传说之中,但顾言抒不得不往那个方面去想。
陆九襄绕过她的身前,修长的身影将她覆落在一片夕光的浅韵里,顾言抒下意识靠着身后的红砖柱抬起头,他的脸色有些夕阳也难抹匀的苍白,但温软的笑,将他映衬得更俊美不凡。
顾言抒的手臂反抱住身后的红柱,卡在砖缝间,不用力便抠下几指甲砖灰。
“她能有资格被挂在这里,说明陆家总有一个人对她一生惦念不忘。”
小抒,可我不愿,你的余生在我这里,只剩下这些被裱入精致画框里惟妙惟肖的死物。





小相思 第十章
那个惦念不忘的陆家人,应该是姑父吧。
顾言抒的心弦紧了又松,矛盾得让她自己都觉得无措。
她的神情有些意味难明,陆九襄的视线偏移了几寸,画上的女人宛如一朵热情的蔷薇,这种不遗余力的美……
无怪令人记挂一生。
“时间不早了,”陆九襄抬起手腕,银边的腕表于薄暮的晚晖里微光润朗,顾言抒来不及说一句告辞,她的手心被塞入一张纸条,愣愣地盯着看了许久,身前风神如画的男人,弯了唇角道,“这是我助理的电话,遇到什么事,可以打电话联系他,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顾言抒想拒绝。
但是却没等到自己开口,他已经接过了自己的话——
“总会用得着。”
“多谢——陆先生。”顾言抒把纸条抽出,又仔细折好了放入自己的衣兜。
“不要胡思乱想,”陆九襄的声音有一丝无奈,顾言抒微愕地稍稍抬起了美丽的下颌,修长光滑的如薄胎瓷般的颈,他的呼吸很是有几分克制不住的狼狈,后退了半步,揉着眉心道,“这个女人和我……和我哥没有丝毫关系。”
他毕竟还是太有自知之明。
陆九襄苦笑着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花繁叶簇的游廊尽头,顾言抒确定他不会回来了,信手将纸条从兜里翻找出来,用手机存了联系人。
考虑该如何销毁这张纸条时,却还是心软地忍了又忍。
陆九襄的字写得凌厉而漂亮,不论是钢笔字还是毛笔字,是方正的汉字还是圆体的英文,都自有他的潇洒不羁,顾言抒只当收藏了一件艺术品。
太过刻意,是因为太过在意。
她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也从来没有承认过,她已经彻底忘记了陆九襄。
那边同宿的两个姑娘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且已经订好了餐桌,徐驰的品味一向独特,譬如说,当夏林杏想吃日本料理,顾言抒想吃韩国烤肉的时候,徐驰先下手为强,果断订了一家——四川火锅店。
夏林杏:“……”
顾言抒:“……”
即将知道事情真相的慕可欣,应该不会破坏队形。
“顾言抒,叫上席昭我们没意见,但是狗粮别撒到碗里。”徐驰的警告一向很有含金量。
顾言抒哭笑不得,“我要是能和席昭把你们虐趴下就好了。”
关键她此刻力有余而心不足。
席昭的车将四个姑娘载到火锅店门口暂时停下之时,慕可欣随意瞟了眼流动的彩灯,大喇喇的“正宗川味香锅”时,抓起包哭唧唧:“阿西吧,我要回家!”
她最近上火啊,脂肪暴增啊。
吃川菜等于要命啊。
徐驰和夏林杏合伙才把人摁在后座上,徐驰恶狠狠地咬牙瞪她:“这顿我们请的,你要是不想蹭一餐,我们就当庆祝顾言抒脱单!”
“阿西吧……”慕可欣包一包泪,可怜兮兮地小鸡啄米。
他们热闹地说笑成一团,勾肩搭背地下车,席昭偏过半边身凑近前来,顾言抒发愣地看着近在咫尺地脸,阳光、沉毅,那双桃花眼清澈明净,透着绿净春深时分的盎然意气,她知道自己自私,所以才答应席昭和他在一起。
她有种不忍,不想玷污他的纯净。
席昭替她解了安全带,大约是被顾言抒看久了,脸泛薄红地拂开她的余光,“我要泊车了。”
“好。”顾言抒有点窘迫地推开车门走下去。
夏林杏腾出一只手来拉住顾言抒,四个姑娘一起进了火锅店。
“咱们先点餐,卢子希和叶浅堵车了,估计还有半小时才来。”徐驰自女服务员的手里接过菜单徐徐推到慕可欣的面前。
一说到点餐,夏林杏这个坚持日式料理的没节操的吃货登时蹭了过去。
她们围着慕可欣对一幅幅引人垂涎的图片指点勾画,顾言抒安分舒适地坐着,倒了一杯浓稠的椰汁,叠着双腿望向窗外。
透明的玻璃能倒映出里面黯淡的光影,当她侧过颈去看窗外对面靓丽的女式服装的橱窗时,她的身后也有一个人和她做了同样的动作,而且似乎看的是她。
顾言抒凛了凛心神,她飞快地一回头,九点钟方向那个穿着褐黄色皮夹克的中年男人正与服务生说着什么话,女服务生殷勤地弯下腰,微笑着一一答应。
顾言抒以为觉得自己疑心有点重了。
适逢席昭停车之后进门,顾言抒的脸色有点难看,他一眼便留意到了,“怎么了?”他匆匆几步跟上去,说笑的三个姑娘齐齐诧异地望向顾言抒,当然此刻的招人恨的室友已经被男友圈入了怀里。
拉仇恨啊……
“席昭,”顾言抒咬住下唇,“我被人盯上了。”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有席昭一个人听得见。但以这种强势姿态护住她的人,手臂轻轻一颤,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知道是谁吗?”
顾言抒缓慢而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她猜不出。
但人非草木,独居应该有的警觉,这些年她一丝不落地全都掌握,纵然那个隐在暗处的人从来没有现身过,她能感到幽微的蛛丝马迹。
她怀疑是那个穿夹克的中年男人。
不过她现在没有证据。
是在顾言抒搬到姑姑的公寓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盯上了她的人。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任席昭身上清冽的体息将她心中淡淡的恐惧稀释无形,勉强地挤出一抹浅笑,让几个室友放宽心。
剩下的两位同学在第一道菜上之前姗姗而至,这顿火锅吃得还算愉快。寿星夹肉的手本来还颤抖了几次,见大家都吃得欢,她牙一咬,眼一闭,收腹、吸气——不管了!敞开肚皮吃!
这一顿吃完她们又商量去唱k,却已天色将晚,华灯初上。
顾言抒喝了点酒,脸颊一片红霞飞云,她醉醺醺地由着席昭勾着手臂,搀扶着上了车。
“那个,小抒喝醉了,我可能要先送她回去。”席昭搔搔后脑有点赧然。
五个姑娘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切”,秒懂地去打出租。席昭本来想先替她们找车,夏林杏挥手打住他:“好好照顾言抒,不许欺负她!一个小时之后,她要是不在家,我们唯你是问!”
席昭的脸更红了。
这个小学弟还是个如此生涩的雏儿,不知道节操还能不能保住。夏林杏为他点蜡。
却说顾言抒才坐上后座,就一头躺倒下来,手里勾着的单肩包被她随意塞在车底,没有开暖气,可是逼仄的空间让里面猛然燥热了起来。
而她倒下去的那一瞬,席昭被她挽着手臂拽了下来,他撑着手臂要起身,却在耳朵贴上顾言抒的唇瓣时,听到她一声声绝望的却又仿佛椎心泣血的呼唤:“陆九襄……陆九襄……”声音小得方才他没有听到,只有此刻凝视她发抖的唇,才能意味过来,这不是幻听。
席昭头皮一紧。
嫉妒一起,恶便向着胆边生。
他压上去攫取了顾言抒的唇。
不能清醒么?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啊。
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没有拒绝,我搂你抱你的时候,你没有推却。
可是顾言抒,难道这些都这么廉价么?不用一点真心就能换来?
顾言抒意识迷离,只记得他的唇一片冰凉,而她却烧得整个人迷糊不清,要再唤那个人,一个“陆”才出口,便被人的舌钻入了口腔。
她呜呜咽咽地睁开了眼,这一刻瞬间意识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想不起来席昭是谁,可他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
席昭只知道蛮横无理地在她的唇舌间游走,无视顾言抒的挣扎和拒绝,直至唇上传来尖锐的皮肤刺破的疼痛,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唇已经被她咬伤了。
他想要苦笑着起身,胳膊便被人猛然一拽,他摔出了车外。
席昭的头磕在车门上,不知道会不会青肿起来,他揉着额头看清了眼前的人。
“呵,你终于现身了。”席昭的目光涌动着嘲弄和与一缕森然,“陆家的人,都习惯这么监视别人?”
眼前是顾言抒在餐厅撞见的,那个穿褐黄皮夹克的男人,生得冷峻威严,不苟言笑,眼角有几缕细纹,正忍着怒色盯着席昭。
“顾小姐不愿意做的事,我不能让她受人强迫。”中年男人的声音冷硬如铁。
但是他没有反驳席昭的话。
席昭如何还能不明白?
“真被我猜对了?”他垂下手指,食指腹已经多了一缕猩红的液体。
“你盯着小抒多久了?”
中年男人的面色化不开半分柔软,他依然硬生硬气地回答:“五年。”
“不错,也够长了。”席昭的声音在淡淡的暮光里碾成一片一片的讽意,“我可以赌咒发誓,不会做伤害顾言抒的事情,你问他能够么?”
席昭笃定的是,那个只敢躲在夜阑人静里无数次忏悔和追之莫及的人,他不能够。




小相思 第十一章
陆九襄接到电话,在馨园外的栅门等着,一簇繁华娇艳,沾染了夜间的水露,低低地垂着纤长柔软的蕊蕾,香风里,汽笛的声音将陆宅的宁静窥破,顾言抒被席昭送了出来。
他蹙了蹙修长如墨的眉,席昭拖着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顾言抒,将她带到陆九襄面前。
很快,刘嫂便带着两个女佣工将顾言抒搀走了。
“陆先生。”
陆九襄没有说话,便要踅身而去,席昭忽在后面叫住他。
陆九襄清俊的眸色微微一沉。
他不是没看到,顾言抒酩酊大醉的情状,几乎站立不稳,而席昭的脸上也浮着一层红色的浪,而他清楚地知道,席昭没有喝酒。
“你和小抒去喝酒了?”男人的声音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愠怒。
“喝了一点。”席昭供认不讳,摊着手掌承认。
陆九襄不愿再与他多言,只冰冷地回道:“她酒量浅,三杯便醉,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该了解她。若是你想乘人之危……前车之鉴已有,有些事你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他的桌上,还摆着一份一个小时以前送来的席昭的资料。
这世界上之事,本来无巧不成书者多,他不能确定席昭是否早有预谋。
如果是,他绝对不会让顾言抒再被他愚弄下去。
“陆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席昭抄着两侧的裤兜,笑容无辜且灿烂,对陆九襄颔首之后,转身离去。
靛蓝的车影在连绵起伏的灯火之后彻底化入夜里,陆九襄令人关了大门,他沿着顾言抒的方向寻去,一路上了二楼,刘嫂正端着一盆热水替酒醉的顾言抒擦脸。
见到陆九襄进门,有点诧异地望了望外边。
“二少爷,我去煮一碗醒酒汤来。”
“嗯。”陆九襄没多说什么,从门内让开一条路,刘嫂的离去带走了屋内仅剩的一点人声。
屋内的玻璃烛形吊灯没有打开,只亮了一盏床头柜的台灯,暖黄的光晕安谧地打在顾言抒的脸上,她侧着脸睡得很不安稳,红唇微嘟,精致的巴掌大的脸上染着两朵春浓桃花的艳色,咕哝着什么。
他叹息一声,沿着她的床边蜷下双腿,蹲在她的身畔。
顾言抒不安地抖着双腿,又冷又怕,陆九襄眼眸一暗,继而翻滚出几缕晦涩,他用双手握住她的,至于唇边吻了吻。
顾言抒如受炮烙地一缩,嘴里嘟囔着:“不要过来……”
“小抒……”
陆九襄不喜欢违逆别人的志愿,可这一次他却执拗地不肯松了紧握顾言抒的手,她看起来那么无助,那么痛苦,那么,彷徨难依。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只剩下嘴唇的一张一合,轻细的一缕缕的风声将她彻底淹没,陆九襄起身坐上她的床,微微下陷几许,他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听到她幽幽地唤他:“陆九襄……”
难道是醒了?
他僵住了双臂,移下仓皇的目光,才发觉她还在睡梦之间。
她喊的是他。
陆九襄,不要过来么?
我要是知道如何可以远离你,把你视而不见,顾言抒,我早已超脱。
“陆九襄……”
她仍在闭着眼唤他,这是她的无意识行为,只是她想到他了,陆九襄叹了一口气,想抽回手替她掖好被角,顾言抒却将他又紧紧地攥住了,汲取他手心的温暖,她扭动着要往他怀里钻。
“不省人事的时候,对谁都是这么粘人?”一贯沉稳的陆先生有点火大。
她的正牌男友刚走没多久,他只要一想到席昭脸上异常的红晕,想到席昭看顾言抒炽热温柔的目光,他都觉得无法忍受。
似乎感觉到她身边这个男人极度不悦的心情,她安抚一般地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无意识地呢喃:“我多么多么想你……”
他一怔。
少女比少年更早熟。顾言抒的父母离世得早,她的青春期似乎也随之提了档期。
有一年圣诞,他出差两周,更好掐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回国,那天他提着行李归来,十三岁的少女刚从晨梦间惊醒,踩着棉拖跑下楼梯告诉他:“小叔叔,我想你啊……”
是想念他的礼物吧。陆九襄好气又有点好笑。
彼时无情无爱,无关风月,但他们之间却是最真诚的。
年年岁岁地过了这么多日子,她对他却还是这句想念。
说不触动都是欺骗,他不能克制自己微弯的唇角,随着顾言抒的这一声,彻底柳暗花明的心,澄净了起来。他在她的额头又印下一吻。
小抒,别再勉强。
你想试着忘了我找别人,我可以放任你,但是当你做不到的时候,我会高兴,也会心疼。
他还没来得及离开,顾言抒睁开了湿漉漉的双眼,微光迷离地看着他,仿佛已经清醒,又仿佛只是陷入了更深的梦魇,他的唇骤起乍落,又沿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顾言抒挣扎了一下,小小的动作,让他浅尝辄止,撑在她的脸颊两边,气息微乱,目光毫不闪躲。
“看得清我是谁么?”
“陆九襄……”
没有吐出“陆先生”三个字,陆九襄就知道她没有完全清醒。
不知是松了心弦,还是有点失落,可他还来不及说话,门外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头痛……”顾言抒哑着声音,拧巴着小脸只往他身边靠。
陆九襄无奈地抱着她,对刘嫂答应了一声,“可以进来。”
刘嫂端着煮好的醒酒汤,她仔细着脚下替顾言抒端过来,陆九襄腾出手接过,热雾一阵弥散,刘嫂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顿下脚,切切地提醒他:“二少爷,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身体要紧。”
“我知道分寸的。”陆九襄从二十二岁毕业归国,就极少有人还会以这种耳提面命的方式关照他。
他到底是个成年已久的男人,刘嫂“嗯”一声,不再干预。
她走时,门被细致地掩上,却没有关。
“小抒,过来喝汤了。”刘嫂用灵芝熬的,难为费心,他舀起一勺,为顾言抒耐心地吹冷了,才伸到她的唇边,醉酒的顾言抒难得乖觉,有求必应,顺从地喝了。
他一勺一勺的喂,直至顾言抒有点犯困。
天色太晚了,他将顾言抒放好,替她重新盖上被子,开了床上一盏助眠的壁灯,幽幽静静的光,像盛开在她白皙的颊上一朵不会凋敝的白昙。
此刻的她看起来毫无防御能力,脆弱得触手便能捏碎。
陆九襄想护她一世,不论应酬交际,亦或节年庆祝,他不能再让她沾那些杯中物了。
顾言抒是被第二日枝头麻雀的欢叫声闹醒的,她下意识地摸到自己的手机,里边有几个室友打来的电话,还有一群短信消息、企鹅消息。
顾言抒一一回应。
当然还有席昭的一条简讯:好梦。
顾言抒捏着手机,头只剩下沉重的不适感,昨日好梦了么?她只记得,似乎有一个人握着她的手,让她无比镇定和心安。
没有迫切地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一场醉后的幻觉。
她爬下楼去做了半个小时的晨练,晴朗的日光铺在顾言抒的红窗上,转过犄角,二楼书房的窗也敞迎着晨曦,萎靡的爬山虎在薄寒的天色里一蹶不振,垂下枯瘦的无数朽枝……
“顾言抒,报名参加微型剧本创作大赛的活动开始了,赶紧上线啊!”
夏林杏的话让顾言抒醍醐灌顶,她猛然想起来自己是有要事的!
她们文学院一直是整个清大的翘楚,所以这次省级文联举办的剧本创作大赛,是要求每一个学生都必须参与的。对别人来说是兴趣竞赛,对她们而言,却是必须拿出浑身解数的全力拼杀。
顾言抒急促地上楼。
跑到房间里才想起自己的电脑放在公寓里了,去一趟至少要一个半小时,而现在离报名截止只剩下不到五十分钟了,她没仔细考虑,一头冲进了陆九襄的书房。
但是一进门发现他正在用电脑,而且似乎在处理公事,顾言抒便尴尬了。
“怎么了?”男人从一众文件里抬起头,清淡的目光,比之前多了什么,顾言抒没细究,她深深呼吸,忐忑地搓着手说,“我想,借用一下电脑。”
大约是被她口吻之间的小心翼翼所触动,陆九襄将电脑退回桌面,他起身让开,“可以了。”
对方答应之快,让顾言抒有点受宠若惊,报名事大,她毫不踌躇地坐到他的桌前,替自己打开登录界面。接下来是一系列的报名流程,她有条不紊地把自己的个人信息都输入进去。
大约用了八分钟,顾言抒赶在了报名截止之前弄完了。
她撑着桌面正欲起身,却见陆九襄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微窘地无措起来,“怎么了吗?”
“我替你搬一张桌子来吧。”他的视线移到窗边阳光正好的位置,“这里的文学藏书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可以方便你查阅文献。”
“你知道?”
顾言抒嘴比心快,可她的确诧异,他一直站在那没动过,怎么会知道她报名剧本创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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