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仲黧手中使得一柄巨锤,见伯牙斗得正欢,仲黧心痒难支,提起大锤冲入尸蚴群中,跟着伯牙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一通猛砸猛擂,竟也把不少尸蚴扫落下水,在甲板上打扫出一块干净角落。
伯牙见了不由放声大笑,口中随即叽里咕噜乱喊一通,仲黧赶忙矮身蹲下,伯牙拔步疾跑几步,忽得跃起,恰好站上仲黧肩头,仲黧嘿嘿一笑,随即站起身来!
只见兄弟二人上下相叠,顿显高大异常,如此背对而立,恰好能够各顾一面,上有开山大斧凌空飞舞,狂剁猛砍,下有锻金巨锤铿锵厚重,胡砸乱擂,伯牙在上念念有词,吆东喝西,仲黧从下便战边行,踏南移北,又兼兄弟二人力大如牛,与尸蚴斗在一处,可攻可守,气势恢宏,竟而大占上风!
不知是伯牙喊声太过响亮,将头顶上的老天惹出了脾气,抑或震出了内伤,正自斗到酣处,竟然噼里啪啦大作,开始下起一阵“雨点”!
只是这些“雨点”太过庞大沉重,一旦落在甲板之上,便会将甲板砸出一个大坑,若是落入人群,结果不言而喻,被砸之人顿变肉饼一张,即便侥幸未被砸中,那些“雨点”却是立时纵行横扫,将就近之人吞入口中或是扫入水下,定睛看去,赫然惊见天降非雨,而是百足尸蚴,与水中蹿上船来的几无二致!
只是这些尸蚴却是从天上落下的!
如此一来,已成上下夹攻之势,蓬船腹背受敌,船上众人已然难以抵挡,身在望楼之上迢远倒还算是清醒,自知与这类庞然怪兽缠斗并不合算,于是高声呼喊甲板上的众人与巨魈暂且躲避,或是钻回船舱,或是就近登上望楼。
众人闻言,立时分流而去,任由多足尸蜒将下层甲板全然占据!
本以为暂时躲过一劫,但就在此时,船下河面却又忽然变化,本是平静无波的冥河水流瞬变急促,咆哮之声再次生出,冲突奔腾,急急反流,无数旋涡处处泛起,将浑浊水流搅得水花飞溅,倒似
一一一、银练
已然绝望的众人乍见三道银练从天而降,竟然恍如做梦一般,不由个个张口结舌,一起向着银炼来处看去!
但见银练熠熠烁烁,似是一道道光芒气息构成,色泽虽与西傩元耆手中根杖几无二致,形状却又变幻不定,此时拉成一条索链,与阿莎手中青芒索颇有几分神似,只是并不发散绿色,反而至纯至亮,一片银白,绝无一丝瑕杂之色!
循着银练一直向上看去,才见冥河之上百丈竟也生有穹顶,无数“根须”悠悠荡荡,倒挂其上,其中一处隐约便有一个白衣人影,不知用了何等方法在穹顶上凌空浮荡,四处游走!
那人手中握有一支同样银光焕发的兵刃,此时正在穹顶一处划出一个圆圈,兵刃尾端正是银练来处,三条光芒荡荡垂下,将整只蓬船牵住,不至立时跌入那个峡口之中。
只因离得太远,手持银练之人看不分明,但见那人正自手持兵刃绕圈游走,倒像是在刻划一个浑圆形状,众人见此,尽皆不解其意,毕竟那只兵刃太过纤细,而这穹顶却又看似坚硬厚实无比,如此不自量力,几如蚍蜉撼树般可笑。
但那人兀自不觉,仍旧全神贯注,将那个圆圈终究对接一周,随即便有草植土屑簌簌落下,那个圆圈果然开始松动起来,不待众人惊呼发出,一块碾盘大小的土石块垒从高空赫然跌落,重重砸入水中,激起一阵轩然大波!
与此同时,一线天光从那个洞开的圆孔之中涌入进来,再而映上半轮昏黄月影,涌入数点朦胧星光,更有一缕清风夹杂水雾随之灌入,一扫冥河污浊!
但此举何意那划圈割地的银衣男子又是何人是敌是友却是无人可知。
恰在此时,一向漫不经心的阿莎却似乍闻呼唤一般,猝然仰面,向着穹顶圆孔之处望去。
片刻之后,阿莎似已读懂那人心思,不由分说,便往望楼中央的瞭塔奔去,待到靠上,青芒索迅速射往塔顶,身子一荡,已然翻到瞭塔之上,手中长索随即向上激射而出,索尖恰好穿入圆孔,尽头死死钉住孔缘一边。
青芒索忽生变化,左右拉伸,再分身为二,更有无数横栏自下而上层层生出,终有一肩之阔之时,俨然化为一部向上攀登的软梯。
阿瓜自能明白阿莎心思,于是难得开口,赶紧催促迢远弃船,带领众人登上悬梯。
眼见再无它法,唯有眼前一途尚有一线生机,迢远立时招来海疏,令其将舱内所有人兽一起聚到望楼之上,沿着软梯向上攀援。海疏得令,赶忙前去照办。
迢远随即先行登上碧翠软梯,伯牙仲黧与阿四尕二连同瞭塔上的船副船卫尾随在后,陆续攀援而上。
待到攀上一段往下看时,却见阿瓜仍旧立于瞭塔一旁,似乎无意登梯。迢远心中大急,立时高声吆喝阿瓜速速跟来。
阿瓜听到,仰头看去,却只抬臂向上一扬,同时一抹笑意浮出,随即挥动沐阳长刀,从旁翼护已无兵刃在手的阿莎,以防妖魄尸蜒偷袭。
迢远正自踌躇之时,尕二却已涌身跳下,重回望楼甲板之上,待到落地,便立于瞭塔另外一面,也将手中那杆随手捡来的长枪挥舞起来,虽然无甚大用,却是不忍抛开阿瓜独去。
迢远与伯牙仲黧见了,也要从上面跳下来,这时却见阿瓜再次抬头望来,对着迢远等人连连摆手,脸上更是焦急一片。
 
一一二、生天
至于船上人兽,早已大半跌落水中,尚自不及挣扎呼救,便已随着那些碎木断板,被一起吸入峡口之中去了!
事起突然,惨象若斯,正在上方观望的众人尽皆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海疏与船上人兽尽皆消失不见,一旦回过味来,悲痛哀嚎立时响成一片,迢远已然泣不成声,大白小黑口中更是高声呼喊阿瓜名字!
就在这时,那条化作悬梯的青芒索陡然变回原来纤细模样,携着一团黑影从冥河水面疾射而回,待到圆孔下方,黑影一分为三,先有两股被一前一后从孔中甩了上来,高出地面数丈之后,便即向下沉落,从那身形来看,正是阿瓜与尕二模样。
伯牙仲黧兄弟见此,生怕二人重新跌了回去,慌忙伸手,一人一个,稳稳接在一旁!
这时,又有一道绿影从圆孔中弹射而出,更有一道碧翠练带飘逸其后,一旦射出,便即凌空翻转,最后轻轻落在一旁,姿态潇洒,浑若飞仙,不是阿莎,又是何人
原来,就在蓬船望楼沉入水中一刻,阿莎眼疾手快,早早将阿瓜与尕二一手一个牢牢抓住,乘着手中长索回弹之力腾空而起,堪堪逃了出来,只因无力救起更多,即便此时已然脱险,阿瓜仍旧郁郁不喜。
因了没有抓握处,那三道白练再也牵扯不住,两爿蓬船残体随之尽皆翻覆沉没,先后被吸入峡口之中。
这时,下方冥河之中似是意犹未尽,水势陡然再变,由澎湃激荡立转疾速飞旋,瞬间化为一个巨大漩涡,再而猛然从漩涡中央激起一道冲天水柱,着上方圆孔所在笔直射来!
千钧一发之刻,却又有一道银白幻影从圆孔之中飞跃而出,待到出来,便凭空折身,转而远远落在一旁!
众人定睛看去,却见正是那名刚刚牵住蓬船的银衣男子!
原来,银衣男子见蓬船翻覆,水柱腾空,顿觉不妙,于是赶在最后一刻跃出圆孔,而且并非独自一人,此时身旁还有两个湿漉漉的身影,一个是已然吓傻了的舵手,一个便是蓬船经略海疏,许是蓬船倾覆落水一刻,被银衣男子那两条纤拉蓬船的白练捞起,一起救了上来。
此时虽已逃出冥河,重新回返地面之上,但脚下仍有缕缕热汽从土缝壤隙间咝咝冒出,再而汇成一处,袅袅蒸腾,浮上半空,化作团团雾气,闷热之感不曾稍减之外,更将原本清透的夜空涂抹得一片朦胧,此时即便各自离得不远,却也难以看清彼此面目。
待到再走近些,众人终于得窥银衣男子面目,只见此人身材修长,腰身笔挺,飒爽干练,不落凡俗。虽然刚刚一番争斗,一领银白战袍却是纤尘不染,外加一袭银甲着身,更无一物装饰,说不出的利落潇洒。
头顶之上,一只小巧银白剑冠更是端端正正,不曾半分歪斜。冠下那张面目随时白皙俊朗,却是不着半丝表情,因此喜怒哀乐一概不知,鼻梁高耸,颇有威严之态,双目如电,似能洞察人心,嘴唇轻薄紧闭,几分苛刻显现,两耳竖立挺直,一丝清灵绽露。
若说有何特别之处,便是眉间正中似有一束光芒冷冷射出,远看虽如一道伤疤,却又忽开忽合,闪烁不定,细细看去竟是又多长出一只立目!
众人分明看到,银衣男子刚刚还有一只如弓似棒的银白兵刃在手,此时却已消失不见,再看身上,银衣曳地,几无兵器藏匿之处,莫非方才三条银炼与兵刃便是气息光芒幻化而成若真如此,岂不骇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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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孽种
正在疑惑间,银衣男子却朝阿莎走来,一双星目更是温情脉脉,似是故友旧识一般,向着阿莎望来。
阿莎似乎也觉奇怪,但仍旧不避不躲,抬头举目,向着银衣男子看去。
四目相接,良久无言,银衣男子却是眉头渐蹙,一副大惑不解模样,最后,银衣男子薄唇轻启,吐出一句话来。
这句话语抑扬顿挫,煞是好听,只是既非人族官话,也非八国俚语,就连阿莎在内,竟无一人听懂。
银衣男子脸上顿现一片愕然,略一沉吟,似已明白过来,于是星目流转,皓齿再开,已然换上人族官话,指着阿莎手中长索问道:“这条兵刃何处得来”
阿莎闻言不语,却是回望阿曦一眼。
银衣男子见了,索性一并向着阿曦看来,待到目光扫过阿曦手中兀自澄澈光亮的沐阳长刀之时,银衣男子神色又变,似是有些惊诧之意。
阿瓜本就木讷,见阿莎与那银衣男子一起望向自己,立时局促起来。
见二人沉默不语,银衣男子却也并不勉强,随即转过身去,那抹冷峻之色却又重新浮出俊逸脸庞。
刚刚这番死里逃生,银衣男子居功至伟,迢远早已对银衣男子生出敬慕之心,只是一时无从插话进来,见银衣男子转身回来,迢远连忙上前,虽处险境,已是狼狈不堪,却是仍旧不忘一揖到地,热切说道:“在下迢远,多谢兄台救命之恩,不敢动问兄……”
这话还未说完,那只久不作声的灵鼬却猛地钻出怀抱,一溜烟攀上阿莎肩头,同时口中吱吱乱叫起来。
迢远立时警觉闭口,其余之人更是赶紧四下张望,但周围一片朦胧黑漆,十步以外便已再也无法辨视一物。
正自逡巡之时,但见一个黑影便从不知哪里猛然蹿出,眨眼间便已冲到众人身边,但见这个黑影先是四肢并用贴地疾行,待到接近,便猛地腾空跃起,方向恰好指向刚刚出声的迢远!
距离迢远最近的尕二眼疾手快,猛推迢远一把,堪堪将那个黑影让了过去,只是如此一来,却也将迢远还未吐出的半句话语噎了回去!
摔倒在地的迢远尚自不知缘由,那个扑空的黑影却又兜转而来,银衣男子见了,身形陡转,挡在迢远身前,手中也不见如何动作,却见一道白光闪现,轻轻一抖,已然化为一柄银光长剑!
见那黑影扑倒,银衣男子不退反进,众人直觉眼前一花,银衣男子已然欺到黑影一侧,手中长剑快如闪电般挥出,正要将黑影拦腰斩断,但那黑影却如跳蚤一般垂直向上跃起足有两丈,竟然不可思议得将长剑将将闪了过去!
黑影随即扑来,双手一左一右,竟似各自握了一把兵刃,待到银衣男子面前,便即胡乱挥出,银衣男子似要故意看清底细,于是并不正面硬碰,身形忽闪,将黑影一击避过。
谁知那黑影身后竟还拖了一条半丈长尾,身体将将错过之时,那条长尾忽然摆动,向着银衣男子拦腰横扫而来!
银衣男子吃了一惊,却是并不慌张,轻轻一纵,身体忽然离地而起,堪堪将长尾让过,随即手中长剑闪烁,反向那个黑影削去。
那个黑影倒也反应极快,早已将身子重新扭回,但见长剑袭来,索性一臂忽抬,将那件貌似兵刃之物向上格挡!
但闻叮的一
一一四、托生
那头孽种一臂已被削落,此时立在泥水中,将水洼染成一片绛紫。但初时的惊慌失措已然化为满腔暴怒,口中白汽大冒,似在蓄积力量。
银衣男子见此,冷峻神色之中顿显一丝松弛,只因若有血液涌流,自是阳世生灵无疑,只此一点,便与刚刚冥河之中的妖魄魍魉与百足尸蚴泾渭分明。
一旁的迢远却是全然不懂,心道刚刚一剑挥出,分明只伤了孽种些许皮肉,为何银衣男子竟似不恼,莫不是……
不待迢远多想,那个受伤的孽种却又动作起来,只是不再扑来,反而绕着众人转起了圈圈,时而两腿直立而起,时而又俯身前弓,四肢着地,犹如野兽,就在众人全身戒备之时,那只孽种似乎也懂寡不敌众的道理,反而远远站定,然后屈身仰面,对着空中猛然吼叫起来!
这声吼叫响亮悠长,其中更有婉转变化,时高时低,时缓时促,竟似人类说话一般!
尕二听了,不由笑道:“叫得还怪好听,莫不是发情撩骚,呼唤一只母的前来相会”
众人闻此,尽皆大笑,但笑声还未落下,一声极为相似的吼声乍然从不远处传出。
尕二闻听,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只因一声刚落,一声又起,随即连绵成片,滔滔不绝,从四面八方陆续响起,渐渐汇在一起,此起彼伏,声势浩大,便如群兽咆哮一般!
众人早已没了继续调笑的心思,不觉间已然聚成一圈,后背相靠,头面一起向外观瞧。
这一望不打紧,但闻一声莫名诧异从海疏口中发来。
迢远顿觉有异,急问:“海经略何故惊异”
海疏似是还在震惊之中,又向四周转身观望片刻之后,方才答道:“虽然此时大雾漫天,看不清楚,但若猜得不差,此处应是浴月江南岸不远,应该都是一汪平镜似的沼泽才对,最多不过存有几株零落树木和遍地水草,可为何此时生出如此多的土垒石笋,密密麻麻,犹如埋葬死人的坟场,可这坟包忒大忒高了些,好不奇怪,莫非我们走错了路”
伯白听了,立时附和道:“还真是的,看上去倒像是我们炽谷豢养糯蚁的蚁林一般,只是高大了不知许多倍……”
这时,那个受伤的孽种再次开口吼叫,说来也怪,不远处一座笋包之上竟然开始泛出点点绛紫光亮,随着孽畜呼声起伏婉转而忽明忽暗,便如呼吸一般!
“那是些什么鬼东西”尕二突然想起海疏刚刚讲过的妖域诡事,顿觉头皮发麻,不由说出话来。
“此处乃是妖域,那些或许并非是鬼,而是妖物!”伯白唯恐天下不乱,竟然添油加醋一句。
“你们且收声,小心提防!”迢远不由怒道。
两人立刻依言闭口,但那孽种却是不依不饶,兀自吼叫不休,说来也怪,随着孽种这番叫唤,那些沉睡的笋包似乎已被全然唤醒,个个闪烁出紫红光点,或明或暗,时强时弱,从顶到底,宛如萤火塔林,同时更有如出一辙的附和之声四面响起,将这片尚未褪去黑暗的寂夜点缀得明灭不定,渲染得诡异非常!
银衣男子一直不曾出声,只是静立一旁,似在侧耳倾听。须臾过后,银衣男子脸上神情大变,当下也不说话,反而手中长剑猝然反转,横在身前,另一只手臂猛地一拉,长剑顿化一张长弓,也不见搭上箭矢,撒手之时,却有一簇白光溅射而
一一五、奔命
哪还顾得上再问,众人立时拔动脚步,循着银衣男子飞驰的方向,在沼泽中奋力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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