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蓬泽百部之中,牧泽部族领地毗邻魅幻沼泽最近,两地犬牙交错,多有交叉结合。据头领牧泽观鱼所言,早在上次蜂孽大战结束之后不久,原本寂寂无声的魅幻沼泽之中便常有声响传出,或是嘈杂爬动之声,或是厮打恐吓之声,又或沟渠水流滚滚、泥地气泡汩汩之声,一向死气沉沉的魄海妖域竟似突然活了一般!
更加令人不解的是,浴月江南虽然常生雨雾,但近些年来却是大雾多得异乎寻常,一年到头竟然不见一日清亮,便是寒冬季节,也是白烟滚滚,宛如一具巨大的蒸笼,四周河湖也已不再上冻,反而常现阳春天气。
原本一目了然的沼泽便如加了一个雾罩,从此难窥其中一斑。
近些年来,沼泽四周更有许多河溪流向陡转,不再汇入浴月江与界蛮溪中,反而朝着魅幻沼泽深处汇流而去,而且不知何故,原本生长沼泽之中的游鱼禽鸟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平日里俯拾皆是的螺狮蛤蟆也是再也难寻一个,竟比狗舔了还要干净。
除此之外,遍植魅幻沼泽四周的噬妖花与束妖藤莫名其妙的开始大片枯萎死去,这道已然环绕魅幻沼泽千百年的绿墙顿时现出许多缺口,常常听人说起,每到夜半时分,便有无数黑影从缺口处向外涌出,随即四散而去,将
一四零、奇论
“而且,那些牙尖爪利的妖孽竟是从一个个绵软圆胞中挣脱而出,若非亲眼所见,真是绝难相信还有这等怪异之事!”
迢远正自说到兴处,并未察觉蓬木苏变化,于是又加一句,几如火上浇油!
“甚么竟也是卵育胎生!如此说来,这些妖孽岂不与当年蜂孽一样孕育之法”蓬木苏不禁惊呼一声,不由猛地一把抓住身旁的南巫元耆,喃喃问道:“婆婆你说,昔日蜂孽真要卷土重来么”
南巫元耆乍闻此问,不由猛地一震。
只因听了迢远方才那番说辞,南巫便已陷入疑惑之中,此时再从蓬木苏口中听到蜂孽二字,记忆深处的一项可怕法术立时便被勾起!
孽生疯长**!正是当年祸乱天下的孽魔之不二法术!
相传,自天外飞来的孽魔,正是凭借这项法术,由一粒小小孽孢发端,于那座浑圆似球、巍峨如山的孽魔堡垒中杂糅、孕育、成长,乃至脱落出一个个硕大圆浑的卵胎,待到将那层柔润透明的胞膜撕裂、扯碎,一个个如人直立、胡蜂轮廓而又生有骏马蹄爪的可怖蜂孽便即跃然世间!
刚刚攻入孽堡之时,南巫元耆分明亲眼看见,密布魔堡四周的诡菌森林中,刚刚脱出的蜂孽幼崽纷纷攀上诡菌伞帽,大快朵颐,疯狂吞噬,再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疾速生长,不须一刻,竟已皮坚爪利,健壮如牛,随即跃下地面,张牙舞爪,向着对面的人兽扑来,搏命厮杀!
完全可以想到,蜂孽兴盛之初应是如出一辙景象,无数蜂孽自诡菌森林中蜂拥而出,汇而成群,结而成队,化为一支支蜂孽大军,向着四面八方开拔而去,从此肆虐人族天下!
真若如眼前这位迢瀚公子所说,魄海妖域中竟有同理生发而成的怪物现身,那便真正可怕至极,更何况,此间孽种竟还与妖族大有勾连,妖孽同流,两恶归一,必将四海震动,天下大乱,多灾多难的人族恐怕这次再难保全……
“婆婆,你倒是说话呀!”但见南巫元耆半润半半的嘴唇仍旧紧紧闭合,双目迷离,犹如出神一般,蓬木苏有些急了!
眼见这位蓬泽女王忽然焦躁起来,迢远还道蓬木苏不信自己,于是举手一指铄凛,说道:“若是大王心中存疑,倒也可以问我这位恩公,幸亏恩公出手相助,这才救了在下与一众朋友性命。”
“此处没有恩公,只有铄凛!”铄凛忽然出声,又将迢远纠正一次,随即却又点头,“公子所言不谬。”
“铄凛也错!”迢远忽然说道:“在下之于铄凛也只是迢远,并非什么公子!”
铄凛闻言一愣,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迢远一眼,随即点头吐出一个字来:“好!”
迢远欣然点头之后,却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之后,忽又开口说道:“险些忘记那孽兽右臂上的那种如刀似斧的兵刃,竟似也是金石制成!”
“你说甚么那孽兽胳膊上竟然生出了兵刃”蓬木苏大惊失色,“血肉金石绝难相融,为何便能相融相接,公子切莫只图一时痛快,故意扯谎,好来诓骗我们”
迢远却是无心理会,兀自喃喃说道:“相国金霆在炽谷王都中提及三十船赤金坯锭沿浴月江顺流而下之时,迢远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炽腾老儿生怕我迢瀚商队从中渔利,从而将那些赤金坯锭私下卖与皎月抑或蓬泽,此时想来却是错怪了他,想必那些赤金坯锭竟是进了魄海妖域,竟为那些孽兽所用了!”
但见蓬木苏与南巫元
一四一、尸林
思虑片刻之后,南巫元耆方才开口说道:“公子此论,固然骇人听闻,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无道理。只是其中错综复杂,牵扯众多,老妪此刻也是疑窦满腹,一时难以想的明白。”
南巫这番话说得颇为含混,竟似有所顾忌一般,迢远听完,自然无法尽兴。
“既如公子这般说法,必然是尸孽无疑了!”好在蓬木苏素来爽直性子,已然将话接过:“本还以为就我蓬泽麻烦最多,此时听公子说来,炽谷更是古怪连连,若是从头论来,这尸蚴本是冥渊之物,此时现身人间,应与掌管冥渊的天羽涌玄旗脱不了干系,便如通幽谷中,群妖争入冥渊一样道理!”
此言可谓大胆至极,竟而当着同属天羽一脉的铄凛,将涌玄旗扯了进来。
蓬木苏却是不管,继续说道:“这炽谷雪落更是反常,天下谁人不知炽谷四季都是火炉般闷热,漫说当今炽谷大王,便是他老子爷爷祖宗也不曾见过谷中飘落过一片雪花,正因如此,必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可这普天之下,谁又能有这般能耐婆婆,你可晓得”
南巫见问,却不急着说话,而是先看了一眼铄凛,但见铄凛面无异色,南巫方才说道:“风霜雪雨,地干水涌,本属天羽涌玄旗职司所在。”
“那便是了!”蓬木苏听了,立时茅塞顿开,拍手道:“尸蚴、冥渊、雪落,三证归一,且不管是何缘故,涌玄旗已然难逃其咎!”
南巫闻言一惊,却又不得不点了点头。
蓬木苏已然说得兴起,接道:“只是这蕴光阙中的尸身怪物与魅幻沼泽里生出的妖孽嘛,蓬木苏却是仍旧说不好,既然都有妖魄暗藏其中,似与妖族脱不了干系,莫非二者之间有何关联不成”
“先不论蕴光阁中是何物什,且说这沼泽中的妖孽吧。”南巫见蓬木苏看向自己,只得开口说道:“魅幻沼泽亦名魄海妖域,想来人人皆知,但为何有此名谓,大王可也知道”
蓬木苏蹙眉静思片刻,最后却又摇头:“不知,还请婆婆见告。”
南巫说道:“说起此事,却是一段久远往事,便是老妪也未曾亲眼见过,若有哪里说得不对,还望铄银左使稍加提点。”
铄凛闻言,便将头点了一点。
“故老相传,蓬泽自古有蓬而无泽,浴月江南岸满目葱茏,遍地林木,虽有河湖密布其间,却无眼下这片一望无际的泥沼水泽……”
“竟是这样!”南巫刚刚说到此处,蓬木苏已然诧异出声:“可此时这片魅幻沼泽又是如何生出莫非有何变故发生”
“究竟是何缘故,老妪也是不甚明了!”南巫摇头道:“但若追根溯源,似与妖族大有关系,传说昔日妖族冥尊便被困于沼泽之下,而沼泽四周的禁冥锢妖林便是为此而生,此处若是生出些邪佞不测之事,倒也算不得稀奇!”
蓬木苏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位列蓬泽一隅的魅幻沼泽竟是妖族领地,一时便有些发蒙,于是没有接话。
“妖族惯常多以附身摄魄、吞食人兽获得往复变化之能,虽然多有三头六臂、人身兽首之类可怖面目,抑或假托人形,行走市井村野之间诱骗拐蒙,从中获利,却也终究难脱魑魅精怪之限,早已算不得甚么骇人故事。”
南巫元耆接着说道:“可这妖孽却又怪了,若说是妖,却无变化之能,又不怕人,反而专以尖牙利爪强力杀戮杀戮,身躯又以数种兽物拼凑一处,甚而接上人族兵刃,汇集成群,围追堵截,颇有章法,这等面貌倒与昔日蜂孽颇多相似。若说是孽嘛,但依公子与左使所言,分明又有妖魄暗藏其中,操纵这副躯壳,如此奇异,便是老妪也糊涂了!”
本以为单单自己想不明白,但见南巫元耆这等高人也是如此,迢远也便不以为然,转而问道:“那炽谷渡桥和蕴光阙中遇到的尸孽又作何解如此之多的人类尸身又从何来”
“尸林鬼台!”一直默然无语的铄凛却于此时突然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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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这就对了!”
此言一出,迢远立时心中一片洞明,“雪落、尸蚴、尸孽连同明灭谷中所见群妖遁入冥河一事,四桩事情皆与天羽涌玄旗息息相关,既是如此,这一连串人间祸事便是涌玄旗所为!”
此言宛如一声冬日惊雷炸响半空,对面两人一羽尽皆大惊失色,随即陷入惶恐之中。良久已过,竟然无人搭话,只因迢远此言虽有鲁莽之嫌,却是极难反驳!
又过半晌,南巫方才悠悠开口,“公子之论固然有些道理,却有一点忘了。”
迢远急问:“何事”
“人族纪年九百四十六年,人族八国为了抵抗蜂孽,曾于元萌山始仪峰脐脉神木之下摆下八方大傩,请得天羽五旗旗主现身,从此订下人羽之盟,人族与羽族相约,勠力同心,共御蜂孽,彼此交好,永不相犯。代表人族八国订立盟约的人帝澄昭虽然不幸早早亡故,但老妪那时也在当场,自可证明。”
南巫说完,又一指铄凛,接着说道:“还有这位铄银左使,虽然不曾经历蜂孽大战,但一日之内,已然多次伸出援手相助,此时又与你我同席而座,若是他要与我人族作对,岂有这等磊落无私之举如此看来,公子也许是多心了。”
这番话说得也是入情入理,迢远听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嘟哝道:“铄凛已是晚辈朋友,自是无可怀疑,可是那涌玄旗主却是不曾见过,说不定便会鼓捣出一些意外之举……”
“正是!”铄凛突然插了一句进来。
迢远被铄凛这两个字弄得一头雾水,不由问道:“正是何事”
铄凛歉然说道:“正是有些意外!”
迢远仍旧不懂,再问:“谁有意外”
铄凛只得把话说全:“正是涌玄旗出了意外”
迢远本是随口一说,不想却扯出铄凛这句话来,不由追问一句:“出了什么意外”
铄凛干脆说道:“涌玄旗不见了!”
“啊!”
但闻铄凛这句话语,惊呼声立时从迢远、蓬木苏与南巫口中一起响起!
“铄凛此来,便是为了找寻涌玄旗下落!”铄凛说完一顿,随即又道:“只是刚刚追到魄海妖域的冥渊尽头,线索就此断绝!”
“涌玄旗主必是入了魄海妖域,也许便与妖族沆瀣一气……”迢远心到口到,但话刚出口,便觉不妥,想要收回,却已不及。
“也许!”谁知铄凛不以为忤,反而说道:“毕竟尸出鬼台,妖出魄海,便只尸妖一项,涌玄旗便已难脱干系,更毋论尸蚴为祸与炽谷雪落二事……”
“铄兄大义,令人心折,迢远佩服!”万万不曾想到,铄凛身为天羽一族,却是如此刚正不阿,竟对同族嫌疑也无丝毫包庇之意,不等铄凛把话说完,便已赞叹出口!
铄凛一怔,却是无动于衷,一待迢远话音落下,铄凛接着说道:“涌玄旗固然参与其中不假,同流合污一说却是尚且未知,想我羽族子弟自有风骨,不屑和光同尘,为伍群伦。”
耳闻此等高傲之语脱口而出,迢远不由呆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铄凛目不斜视,又说一句:“无论如何,涌玄旗既生变故,锁困于九幽灭魄盅内的冥尊元神与孽魔灵孢便再难锁控,甚而已然逸出成势,便如眼下妖风孽影,多半与此有关!”
此言一出,南巫元耆与蓬木苏顿觉五雷轰顶,只因妖、孽、羽三族,任有其一与人族为敌,便足以酿成天大灾厄,真若三方联手,其祸远胜当年蜂孽多矣,人族危哉险极!
迢远却不知其中利害,兀自问道:“且不论是何缘故,涌玄旗终属羽族一脉,此时为祸,难道你们羽族便不管么”
“无论何人,但凡为恶,天羽定会清理门户!”铄凛慨然答道:“亦望尔等人族好自为之,切莫只顾蝇营狗苟,得过且过!”
言语刺耳,迢远大感心痛,正要反驳之时,王殿之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随之又有兵士喝止与打斗之声传来。
蓬木蕊闻此,立时令从口出,只见原本寂寂空
一四三、六祖
早早上来的两个老儿见了,赶忙出声阻止。
此时两人已然剑拔弩张,哪还阻拦得住,但见两人兵刃将将撞到一块,一条幽光闪烁的物什陡然飞来,将到两人之间,那物陡然膨胀,四散开来,瞬间化为一张密网,一抖一颤之间,竟将两件挥来的兵刃尽皆粘住,随即猛然收缩,带着两件兵刃重新飞了回去。
这时,众人才发现,人驼背弯的饲虿盛手中凭空多了两件兵刃,至于那张饲蝁盛赖以成名的倏忽索网却已不见,似是已被隐藏起来。
“好,好好好!饲虫六祖果然有气魄,竟将今年的六虫斗场摆到了老娘王殿之上,果真有胆量,果真不怕死!”蓬木苏却于此时拍着手从王殿之中缓缓踱出,口中更是笑声喋喋,只是笑声之中绝无一丝暖意,脸上更是如覆冰霜。
蓬木苏话音刚刚落下,那些戎装婢女身形忽动,将背后青竹劲弓尽皆摘下在手,双手一展,涂满封喉毒药的竹箭已然上弦拉圆,从四面八方对准垓心,将饲虫六祖包了个囫囵,不曾漏下一边一角,此时他们便是背生双翅,也已绝然逃脱了!
乍见此变,饲虫六祖立时傻眼,刚刚还在怒发冲冠的饲蝁诛与饲螫难忽然蔫了,倒是一名精瘦老儿反应极快,先对饲蝁诛与饲螫难使个眼色,接着又转过身去,挤出一个笑脸,向着蓬木苏躬身拜道:“大王息怒,我饲蛹化与五位同族兄弟此来绝非与大王作对,倒是来求大王替咱们评理,主持个公道。”
蓬木苏冷冷问道:“什么公道”
不待饲蛹化再度开口,旁边那人却已急吼吼的抢答道:“那便是有翼青鸾驱动群鸟突袭七眼虫坑,我等六部虫豸死伤惨重,今季堪堪就要全然绝收了!”
蓬木苏早已猜到饲虫六祖此来必是为了此事,只因今日去往七眼虫坑之时,群鸟恶斗天坑众虫场面早已亲眼见过。即便如此,此时见问,蓬木苏还是微微一怔,随即呵呵笑道:“刚刚他们几个老儿若是都如你饲蛡莫翔这般守节遵礼,本王又怎能这般恼火,也罢,六祖远来不易,就请进王殿奉茶吧!”
蓬木苏说完,忽然对着那个老儿抛出一个媚眼,随即无比风骚将身一转,当先步入王殿去了。
蓬木蕊这时号令又出,只见那伙戎装婢女依言收兵,跃高俯低,腾跃翻飞,各自隐去,瞬间不见了影踪。
见饲蛡莫翔仍旧站在那里傻傻发笑,似已被蓬木苏刚才一笑摄去了魂魄,饲虿盛索性走到饲蛡莫翔面前,恶狠狠的猛一跺脚,又瞪他一眼,随后当先步入蓬泽王殿之中!
趁着刚刚一阵搅乱,早先待在王殿中的阿莎与仍旧昏迷未醒的阿曦,连同迢远伯白二人早已被蓬木苏藏起,此时王殿之中只余南巫与铄凛仍旧端坐席中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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