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宛如冥冥之中有人托来一个大大的梦魇,只是这个噩梦可怕至极又太过离奇,离奇到绝难令少年相信!
光雾里面,那些一闪而逝的影影绰绰与骇人场面不提也罢,已然怪异到了极点,鬼才懒得相信!
那些人族诸国的旗帜和兵士战兽呢似乎与从老仆那里听来的相差不多,嗯,似乎便是真的!
但那些御风飞行、手射虹光的人影神像又是哪个这般面容身形几乎与人无异,却又个个额生天目,身负骇人神通,莫非都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还有……还有那个簇簇拥拥、蠕蠕欲动的白色卵胞,分门别类,各自存生于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六角房室之中,更将一根根伸入房室的管道含在口中,便如婴儿吸吮奶汁一样,身体随之快速膨大,及至长成,便将那层透明囊衣霍然撕破,一待房室一端豁然洞开,便纷纷滑落出去,幻化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迥异怪物,这些又作何解……
诸事不通,少年
十六、锦带
一丝没来由的酸楚自心底生出,层层泛开,阵阵翻腾,终于汇作汹汹澎湃,忽然涌出心头,少年再也无法忍住,转而泪雨滂沱!
迷离目光中,少年立刻开始搜肠刮肚,想要努力记起父母模样!
片刻之后,少年却又不得不颓然放弃,只因除去从老仆口中听来的一点只言片语之外,少年竟对这位诞下自己三日便即亡故的母亲全然无知,音容笑貌更是半点不存!
母亲二字之于少年,便与父亲一样,不过只是一个称呼罢了,至于父疼母爱,少年却是从未尝过,那种滋味是苦是甜,抑或是冷是热少年竟是一概不知,此时就连相依为命的老仆也已死去,从此之后,天下虽大,却也只能孑然一身,再无一个至亲之人!
念及此处,少年不由抱头大哭!
好一阵过后,少年方才重新镇定下来,于是依照母亲叮嘱,将锦带继续向两旁扯开,将目光再次投注锦带之上,便又见到密密麻麻的更多小字。
一眼望去,字迹肤浅,轻微无力,只是一笔一划规规整整,并无半分潦草。字迹洋洋洒洒,足有几千之多,好在中间多有空隔,刻意分为十数段,尤以前面三段字体稍大,似有刻意强调之意。
少年自幼便被老仆强迫识字读书,自然能够认得那些小字,但其中所述却是艰深难懂,其中多为齐家治国与兵法战阵之论,又或兽物操御与物产异同之类,只是此时身处未知绝境,少年无心细看,于是很快扫视而过。
待到目光扫过第六段时,忽见开篇便有“炁息”二字,似乎便与刚刚自己体内莫名生出的那股气息有所关联,少年不由起了兴致,正要细细端详之时,突然眼前一暗,光线再次消失不见!
“这些小字倒还好说,可这天机阁又是甚么东西,为何母亲格外嘱咐……”
黑暗之中,惊见母亲手迹的少年再无惶恐,转而闭上双眼,试着想象母亲的衣衫穿戴与容颜模样,甚而曾经望向自己的慈祥目光,少年忽然觉得自己不再孤苦无依,或许也曾在襁褓中被母亲亲昵拥抱,抑或被父亲的大手轻轻抚摸过额头脸庞……
渐渐的,少年如坠甜蜜梦中,直到又一线耀目光芒注入进来,将少年再次惊醒!
一片恍惚中,少年慢慢抬头,便见又有一缕光线从那个将少年陷落的洞中传下,洒在地面,转而被地上一堆晶莹发光的碎片折射,继而发散开来,袅袅浮浮,荡荡悠悠,慢慢充斥整个周遭角落,少年这才得以仔细审视此时的容身所在。
一个奇异的洞府,高逾十丈,大如殿宇,四周缓缓上升,中央巍然拱起,圆润平滑宛如蛋壳,碎裂之处却又犬牙参差,倒像是被一柄重锤猛然敲破后的半个饭钵,一角更有嶙峋山石穿出,确实便是那些遍布六角凹坑的怪山模样。
直至此时,少年方才明白自己竟似身处一爿怪山之中,但那些见过的怪山尽皆矗立地面之上,而刚才却又是明明往下坠落,莫非这座怪山隐在地下不成
念及至此,少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却在盘算如何才能脱身出去,待到想起落洞经过之时,少年立时抬头,却见那眼深洞不过只是一根入门的通道罢了!
只是这条通道着实有些特别,光滑圆润,形如一截竹管,却不笔直,反呈螺旋形状,自上面通下,而且,若是屈指轻叩,竟无半点声响,好似一根致密石料打磨而成,却又比石头还要坚硬上百倍。更何况,世间谁有这般鬼斧神工的手艺,才能将其打造得如此精妙绝伦
少年实在想不出来!
“嗯,多亏这根管道被连根折断了,不然现在还困在里面,如此光滑,向上攀爬自然无望,若是再落不下来,被兜在其中,那就更是惨不可言,十有**会生生饿死
十七、诡相
无可奈何,少年只得重新盘膝坐下。
百无聊赖之际,锦带上刚刚看过的那段有关气息的小字忽然浮上心头,虽然只记得开头几句,但少年还是心中默念起来:
炁者,存乎天性,人皆固存。
其源渺渺,不知来处。其引有五:曰天,曰地,曰山,曰水,曰生灵万物。其色五变,莹烁流转,交相辉映,其温五转,华粹交融,往复更迭,故名莹华之炁。
莹华之炁,遂念而生,随意而转,心之所向,炁之所往,如引牛鼻,如导洪流,存乎一念之间。若得汲引之法,由微及大,扶弱渐强,终成熊熊荡荡之势,激扬捭阖,无往不利。其间倘有欲起,则大谬而悖,或阻或滞,或消或灭,不一而足。欲之愈盛,炁之愈失,流转不复,乃至恣妄而逝。
是故,欲得莹华,首要无欲,切勿恣妄。
聊聊百十字,细细品来,颇如警示告诫之语,而且似乎这股莫名其妙的气息并非毫无来由,反而本有名谓,便是叫作莹华之炁。少年暗暗记下之后,便继续往后默念下去:
莹华之炁,自丹田起,通行经脉,由念而往,随意而去,若有用时,则集全然于一点,出拳如锥,运刃生芒,电掣风驰,腾高跃远,胜常十百千万,概莫出乎一心之外……
不知不觉间,正自心中默念的少年忽觉那股气息果然再次从体内涌出,随着全身经脉游走起来,渐渐蓄积于丹田之内,充盈之感弥漫周身。
虽然无暇品味,更不知气息色彩,却能分明感到冷热交替,自寒而冷,由冷及凉,渐温生热,热极转烫,接着渐渐冷却,直至冰寒刺骨,随之往复循环,果真便如锦带上那段小字竟是修习的口诀一般。
少年不由兴奋起来,心道真若练成,国仇家恨便再也不愁了……
正自思忖间,体内气息忽得戛然而止,一股突如其来的空荡之感随即充斥四肢百骸!
少年先是不解,随即响起刚刚默念过的警诫之语,便忽然明白起来,随即少年重新平心静气,再次按着那段口诀从头练起,果然,一旦无欲无求,莹华之炁便再次现身而出,少年不敢多想,只是顺其自然,任由莹华之炁在体内流转……
与此同时,饥渴疲累之感渐渐消失不见,代之以一股舒爽安泰,面色慢慢红润起来。
不知何故,方才还对这处洞府与光雾诡影大惑不解的少年心头,忽有一线缝隙猛然开启,便如云翳乍开,透来一丝阳光,将心头猛然点亮!
少年似乎有些明白起来,这等神奇似乎也与莹华之炁有关,莫非此等气息非但能够充饥提力,更能开阔心窍,梳拢脉络,进而生出些许智慧
少年不懂,却是生怕炁息再次断绝,因此不敢多想,只是信马由缰,任由炁息在体内穿梭游荡。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竟然渐渐闭上了双眼……
少年再次睁开双眼之时,恰好看到又一丝光亮沿着管子内壁蜿蜒而下,瞬间映红了黝黑的洞壁,接着七彩浮现,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景象再次开始在洞壁上闪烁浮现,只是这次已与刚才少年滑下时看到的迥异不同!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些诡异菌子,如洞口生出的那些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不知大了好多倍!
只见原野之上,一株株诡菌正以不可思议之速疯生野长,一面拔地而起,一面彼此攀附,相互交织,不时还有阵阵颤抖自茎秆传出,便如睡梦中偶尔惊悸的婴儿,直至诡菌茎秆高大胜过树木,顶帽远超罗伞,最终漫漫泱泱,连成一片,将阳光全然隔绝,化为一片暗无天日的诡菌森林!
顶部伞帽随即陆续爆裂开来,数不清的透明圆孢夹杂在一股股绛紫色的气霭之中,向外汩汩迸射,便如间歇喷发的热泉,又如农户屋顶的炊烟,及至飘上半空,汇作一片片孢云,随风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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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错乱
片刻之后,却有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露了出来,先是抬头望望,接着全身钻出,竟是一只全身火红的小狐狸,才有巴掌大小,形如一枚绒球,煞是可爱,只是......只是额头上多长了一只眼睛!
虽是初次乍见,那小狐却不认生,竟然向着少年脚下摇头摆尾的走了过来。少年大奇,弯腰将小狐捡起,随手轻轻抚摸起来。
过不多时,那处根须再动,接着又有一只黄澄澄的小狐出现,跟红色小狐一般大小,只是没有三只眼睛,而是多了一对尖尖的小耳朵。
不等少年惊奇出声,又有两只小狐先后钻出,一只黑褐,生有六足,一只雪白,长有九尾。
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左手,用力掐掐自己的右臂,想要确认自己没有做梦。
疼!看来是真的。
咦!为什么那处伤口没有了少年诧异的对着自己的右臂一阵上下查看,却发现不但那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而且肌肤红润,远胜往昔。
绝难想象,少年分明不信,于是将上衣全然褪下,却见那些不久前刚被豹豺抓挠出的伤口也都无一例外的全部愈合了!
待到少年伸手摸过脸颊上的那处长疤之后,少年已被惊呆在了原地!
“为何会是这样还有这眼前一大四小五只沙狐,竟还长出了多于寻常的肢体耳目”
“哼哼……呜呜……”却于此时传来,少年回过神来,却见四只小狐正在自己脚下厮磨打闹,那声音分明不是它们发出的,于是抬头,便见一位老相识正从那个洞壁的窟窿中钻出,正是那只三尾沙狐!
少年起身,心中却已不惧,只因念及刚才一场大战之中群兽畏惧手中长刀一幕,便想依样画瓢,将三尾沙狐吓退出去。
但长刀虚空挥过只是,少年突然发现长刀已然光彩不见,重归原本的黑漆黯淡模样!
“为何会这样”
少年心中大惑不解,于是立刻用力再挥几次,沐阳长刀不见丝毫变化,却招来了三尾沙狐的低声吠吓!
少年赶紧退后,一面刀横身前戒备沙狐袭来,一面目光流转,对着长刀细细验视,待到看到刀柄之时,便发现那颗自己鲜血拧成的珠子也不见了!少年顿时如坠雾中!
好在三尾沙狐已然领教过眼前这人的厉害,即便少年此时呆若木鸡,三尾沙狐也只是口中呼喝连连,脚下却是并不上前,两只狐眼游移向下,不离少年脚下半分。
少年被盯得有些发毛,却又不敢乱动,于是余光随着沙狐视线方向扫过,随即转念想过这一大四小如出一辙的长相特异,少年心头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怪不得!原来这四只小狐原来是三尾沙狐的孩儿,难不成沙狐便是此间的主人
幼崽身处仇敌手中脚畔,母亲自然没有好脸色,恐吓之声从喉中接连发出,两只前爪也在不停的抓挠地面,曾经的冷静已然不见,代之以一副几欲拼命的架势,若不是此时那只三眼红狐还在少年手中,三尾沙狐说不定早已扑了上来!
少年虽然不惧,却也深知三尾沙狐的厉害,而且此时坐困愁城,少年已然不想再生枝节,于是握刀姿势不变,却又缓缓弯腰,将那只三目红狐幼崽轻轻放在地上,再往后退出几步。
呼唤之声转而从沙狐口中接连传出,四只幼狐回头望望,见母亲已然雌威大发,于是不情愿的回望少年一眼,然后识相得返回三尾沙狐身边。
一双狐眼在少年身上四处流转,眼见少年仍无动作,沙狐母亲随即连哄带吓,将四只小狐从那个洞口重新赶了出去,最后自己倒退着身体也钻了出去。
光雾恰在此时重新敛起。
冤家走了,重归黑暗,少年心头顿时生出一丝落
十九、哑巴
“到底是个甚么样的鬼球你倒是说来听听!”
蓝衣公子的耳朵已被磨出老茧,一再追问之下,却无半字回应,心中不由着恼起来。
“球,球,球……”
痴瓜却对公子的满腔怒火毫不关心,口中嚅嗫依旧不变。
“阿四,快把那鬼窗关上!”
面对这么一个傻愣的呆子,蓝衣公子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颓然转头之际,却见窗外夕阳早已敛尽,天色也黑了下来,于是没好气的吩咐一声。
阿四赶紧照办。
不知为何,车窗一关,痴瓜的念叨随之戛然而止,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转而低下头,陷入沉默之中。
蓝衣公子见此,却也无法,只是坐在一旁不住叹气,阿四曾经的提议却于此时浮上脑际,心道:如要天天对着这样一个又痴又哑的呆子,倒还不如早早把他丢出车外好了!
公子尚在犹豫,痴瓜却忽然抬头向着公子望来,干裂嘴唇微微颤抖,喉结不住滚动,眼神之中满怀希冀。
蓝衣公子一怔,立时明白过来,随即问道:“莫非肚饥”
痴瓜不言,却是用力将头点了一点。
虽是索求之意,蓝衣公子却是笑逐颜开,忙不迭的对着阿四喊道:“快去备饭!”
阿四心中仍旧不忿,却是不敢违拗主人,于是撇撇嘴,依言退了出去。
蓝衣公子索性趁热打铁,想要套出些痴瓜的底细,于是立即开始盘问。
“在下便是迢瀚国公子,单名一个远字,此处便是我家的一支商队了,又敢问兄台高名上氏,仙乡何处”
痴瓜无语。
“不瞒你说,这还是在下第一次行走商路,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便如在这寸草不生的大漠中竟也能遇上一个活人,当真稀奇,且问兄台为何来到此处,平日又是以何营生”
痴瓜不答。
“在下上月刚满一十七岁,敢问兄台年齿几何这样我们也好称呼不是”
痴瓜依然低下头去。
“你为何又哑巴了”
连连问话,却是了无回应,公子迢远顿觉自己一张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不由着恼起来!
但,痴瓜却是仍旧无动于衷。
“喂喂喂!你难不成真是一个痴瓜不成……”
任凭迢远远软硬兼施,好说歹说,那枚痴瓜已然故态重萌,再次进入充耳不闻、不动不语的静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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