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澄阳大军随即挥师西进,仅仅十日便光复荡昧城、浣心屯,斩百番赤发酋首迷修铎。
再战五日,锁困百番人兽全数于病熊谷中,百番自知大难临头,色目酋首哲乎司遂缚黄眉酋首帕朗图,解甲裸身,出谷乞降,声言愿意削除百番国号,永为澄阳之臣。
澄阳国主天性宽厚,素有大德,无意灭族,遂下令纳降息战,并聚百番残兵余部于谷口,一番好言训诫之后,百番国号仍自保留,但因这番侵略之举,从此便由澄阳羁縻制约,以防再生反复。
随后,澄阳国主践诺而行,将残余百番兵兽悉数开释放回,为其存留一线苗裔。后又以德报怨,再赐粟米五十庞车于百番诸部,扶持百番捱过荒年。
半年之后,澄阳举国倾力之下,被毁城屯得以合并重建而成,改名羁縻城。
为嘉解千难之忠勇,并虑及往来西境路程太过艰远,澄阳国主遂徙澄阳解氏全族于西境,封解千难之子解万愁为穷荒羁縻候,监控百番,世守西境。
从此人族之中多出一个穷荒候国,天下遂成九国之势,只是百番远处西方,东方诸国闻者甚少,因此仍作人族八国之说。
迢远初次跟随车队行走商路,自然想不到穷荒国号得来还有这等委婉故事,更料不到澄阳对迢瀚商队还有就困解围的恩情,正自欣慰之时,一个疑问却又突然浮出,于是向伯父问道:“既然澄阳国主这般仁义,为何父王每每提起之时总是不屑”
此问一出,车安候便即颔首连连,随即朗声答道:“只因那位曾被尊为人帝的澄阳国主早已仙逝多年,而今八廓城中自称澄阳代王的危戮,不过是一个天怒人怨的窃国伪王罢了!”
“何谓伪王这危戮又是如何窃国”
迢远对伯父这句话大感不解,于是立刻问道。
车安候似乎早已料到侄儿会有这般反应,沉吟片刻,说道:“远儿,说来你已年近加冠,这
二四、贤王
直至此时,朝野上下方才明白老王并非年老昏聩,反而用心煞是良苦。
澄阳位于中土垓心,攻伐征战自来繁多,外患临头之时,国内各大氏族固然能够一致应敌,但稍一安稳,内部私斗滥刑之风立时兴起,历代澄阳国主虽知其害,却因各氏私兵众多,一时尾大难掉,稍有不慎,便有邦国倾覆之忧,急切之间难以下手。
正因如此,澄阳虽有国名,实则各部分据,政令难行,以至耕牧无序,商路不通,国家厘赋与徭役匠作几乎全赖人口不足国之半数的无氏庶民支撑,各大氏族却又每每以势倾轧,无氏庶民一旦倾家荡产,便即沦为大氏隶口。地虽广而不强,民虽多却不富,几如一头瘦骨嶙峋的巨驼,气喘吁吁,疲于奔命。
澄显本是铁血雄主,在位期间北定莽原,东安霜林,更曾陆续剪除六个毗邻小邦,改王赐氏,使之编为澄阳之臣,疆域自此更显辽阔。由此,澄阳豪门大氏又有增加,新仇旧恨暗中积累,明争暗斗一盘散沙,稍遇风波,便有火并内讧,以至隶口死伤,黎庶受累,但有天灾,饿殍遍野,内乱立生。
澄显虽知病根祸源,亦有变革雄心,无奈智慧难济,投鼠忌器,唯有徒呼奈何!
直到第五子澄昭诞生之后,澄显忽觉眼前一亮,这才一反常态,将澄昭早早送至一处隐秘所在,使其远离是非浮华,躲避不测险恶,更能遍览密存其中的人族遗存典籍。
澄显又令贴身仆臣汇总朝野大事小情,每月一次相告澄昭,助其分解,加以点拨,使其早早明了治国之道,更对天下大势洞若观火。
不仅于此,澄昭更在隐读期间创立一支全系乌骊骏马和蒙面虎贲组成精锐骑兵——乌云骑,由近身伴读的渡不量亲自率领,而这支骑兵也便是后来蜂孽大战中声名赫赫的追风怒骑源头来处!除此之外,更有千数步卒堪堪列成阵势。
澄昭一旦登临王位,却无大刀阔斧之举,反而先行抛出三道当时看来不疼不痒的国策。
一为废黜私刑。严禁大小氏族对所属隶口刑罚杀戮,但有犯事,须得交由国府,公议其罪,再施刑罚。
二为允婚分户。氏族首领不得禁绝族中隶口婚配生育,反应令其自行择偶,任意婚嫁,族领不得干预。
三为尚功奖作。国中徭役指派与充军编伍之权收归国府,再行明令一一颁发征调,无氏黎庶与小氏散民虽然仍需服役充军,但从此记录在册,索取有度,若有著绩军功,分层设级,可获赏赐,抑或耕牧匠作功劳者,亦可减赋免役,赐氏授爵,凡此不一而足。
各大氏族初时不以为意,但两年一过,竟而发觉无氏庶民均是发疯一般努力劳作,丰衣足食,声气渐粗。国府军兵更是日益增多,无氏庶民连同曾经流亡四处的各氏隶口纷纷参军入伍,从而面目一新。
澄昭马不停蹄,立时开始编练新军,将三百乌云骑与一千步卒化身校尉头目,言传身教,垂范在前,年半之间,一万轻重甲骑与三万精锐步卒赫然在列眼前,连同已经汰冗存精、重整旗鼓的六万国府老军,澄昭已有十万雄兵在握手中。
待到受邀与新王一同校阅之时,各大氏族族领终于看懂澄昭这套广收人心乃至暗度陈仓的高超谋略,只是为时已晚,再难与之抗衡。
至此之后,再无顾忌的澄阳新王方才徐徐展开变革伟业。
澄昭率先革除数代先王累积的弊政沉珂,软硬兼施,双管齐下,沟通国内大小氏族首领权贵,留其爵而削其位,保其贵却去其权,收其兵并安其境。
然后,唯才是举
二五、人帝
于是车安候说道:“按照两国姻盟,已然行过冠礼的澄阳新王每欲婚配之时,必要早早遣使告知皎月国主,随即由皎月神兽在王室皎氏适龄女子之中择取神女,由此外嫁澄阳国主。”
“若是择出的皎月神女是个丑八怪,澄阳国主嫌弃其面貌丑陋,不愿婚娶,那可如何是好”迢远忽然问道。
“呃……”车安候不曾想到有此一问,不由怔了一下,随即又哈哈笑道:“这倒大可不必担心,只因神兽择女虽是随机之举,但每每选出的皎月神女多是美貌贤淑并存,数百年来,屡试不爽,因此也便不曾有过澄阳国主拒娶皎月神女的事情发生。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澄阳国主伉俪情深,相携相扶,两国也借由这一联姻之举共存共荣,从而成就人族中土繁华。”
“这倒也是奇了!”迢远诘怪一句之后,随即又问:“皎月神兽竟然还有这等本事,伯父可曾见过神兽是何模样”
车安候又是一愣,随即答道:“不曾见过,既被尊为国之神兽,想必不可轻易示人,也许只有皎月国主与王室至亲之人才有这等眼福吧!”
耳闻伯父这般说法,迢远更加心痒难支,正要继续追问之时,车安候忽又幽幽说道:“神兽玄机固然惊世骇俗,却也总有百密一疏,此时想来,不免大为可惜!”
迢远急忙问道:“有何可惜伯父快快讲来!”
车安候将目光投向浩渺星空,长叹一声:“那位续弦而来的国后好是好极,可惜嫁到澄阳数年,竟无一子一女诞下,便如人帝在蜂孽大战后猝然离世之时,皎婉已然怀有遗腹子裔之说,也多出自市井野人口中,令人难以置信!”
“人帝竟也死于那些蜂……蜂孽之手”再闻蜂孽二字,迢远不由惊呼出声。
“也不尽然!”车安候忿忿答道:“此中关节众多,想来这份罪恶还算不到蜂孽头上!”
眼见伯父眉目之间忽现悲愤之色,迢远再不敢插口,反而收摄心神,继续洗耳恭听。
人族纪年九四六年,孽魔忽乘飞火流星从天而降,在而今穷凶大漠之地疾速生根萌发,又以不可思议之势速成一支蜂孽大军,随即兵分两路,进寇人族领地。
一路向西,扫荡百番诸部,所到之处,百番民众或如鸟兽四散而逃,或如鱼肉引颈待宰,竟而难遇半分抵抗。
蜂孽向东一路先行攻破澄阳拒虏关,进而侵入澄阳皎月与炽谷,乃至蔓延八国内外。
只因蜂孽体巨力雄,皮坚甲厚,或善跃,或能飞,来去倏忽如电,数目更是多得惊人,几乎源源不绝,人族兽类无法力敌,几乎接近灭族边缘。
生死存亡之际,七国纷纷遣使澄阳国都八廓城,愿意共奉澄昭为天下共主,一体统帅各国所余兵兽,共御蜂孽大敌。
澄昭慨然承担起拯救人族重担,一面整束八国兵兽,一面请来四域元耆,先以诱敌之计将蜂孽尽数引入通幽谷断魂洞中,暂时将蜂孽阻滞其中,以为缓兵之计。
随即,澄昭与四域元耆,会同七国国主于元萌山通天峰脐脉神木下筑起血池,摆下四耆八王大傩。
众人共同见证之下,澄昭沐浴焚香,三拜九叩,先祀以人族八珍,随即澄昭卧祭血池,祀以自身之血。
脐脉神木初时无声无息,直至澄昭一腔热血即将淌尽之时,神木终于倏然变色!
天羽五旗旗主随即现出身形,一番会商之后,天羽与人族共结人羽之盟,同时加冕澄昭为人族之帝,授天羽五宝,以统领八国兵兽,调配人族物殖。
随后,又由天羽铄银旗依照各国兵刃样式筑成斩孽神兵,分赐各国国主。烁银旗又于炽谷铸金北谷中寻得矅金矿脉,令炽谷工丁开采冶炼,昼夜不息,铸成斩孽兵刃无数,于炽谷国都分金台上分发八国将士使用,终能破除蜂孽不坏之身.
澄昭虽居高位已久,所幸先天秉性纯良未泯,天羽遂重新打通澄昭先天经脉,再次激发体内“莹华之炁”,以人帝辟邪荡孽剑为媒,七国国主斩孽神兵为介,彰耀人帝“莹华之炁”于各国国主,再而散播本国兵士身体之中,从而倍加人类之能,使之可堪匹敌蜂孽蛮荒之力……
历经三年苦战,人羽盟军终于扫清蜂孽,重新荡涤乾坤。
闻听“莹华之炁”如此神奇,迢远顿生好奇,想要问时,却见伯父满脸神往之色,迢远不敢打断,只得继续往下听了下去。
“今生吾之至幸,便是当年曾与人帝并肩而战,饥餐渴饮,同袍浴血,纵然身陷绝境而不馁,九死无还而不悔,人生漫漫,迢安片刻光阴若此,已然虽死无憾了!”
说到此处,车安候已然泪光盈盈,满眼尽是倾慕光彩。
“听伯父说来,澄昭果然不愧一代雄主,人帝之位更是当仁不让!”迢远也已听得心神荡漾,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车安候见侄儿亦有追贤慕圣之心,心中顿感大慰,随后却又话锋一转,神情顿然低落下去,“只是,人族八国庆功大筵才毕,人帝却在返回八廓城的路途中不幸亡故了!”
“好生奇怪!若是果如伯父所言,人帝百战沙场未曾身死,百番与蜂孽也不曾伤得了他,为何却在凯旋班师途中不明不白的亡故了”迢远诧异
二六、巨羚
翌日,迢瀚商队一行风驰不减,便连一刻也不曾停歇。
傍晚时分,地面已然光秃渐少,代之以深深浅浅的无名野草,各色野花参差其间,将茫茫大地点缀成一块斑斓彩毯。
再往前行,景色已然大变,一副别样苍莽大美陡然生出。
遥望远处,远山如黛,隐约可见,更有几簇雪峰挺立其间,各自伸出一截或长或短的晶莹冰舌,冰舌之下,涓涓细流蜿蜒而下,慢慢流入平坦开阔之处,也便滋生得草木愈加繁盛起来,如遇低洼,便即娓娓回环,浸润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泡子,大小生灵就此汇集而来,友善纷争,弱肉强食,各凭天赋本领……
自从昨夜从伯父口中探知前去穷荒将有大战,迢远便再也无法安眠。天亮即起,早早披挂了铠甲战袍,也不乘车,转而跨乘三峰驼持枪而行。
直至天黑时分,穷荒仍旧毫无影踪,迢远却已早早累了,用过晚饭之后,便即早早登车安歇。
夜半时分,正在疾行的舆车戛然而止,正自半梦半醒的公子远立时惊醒。
“四哥,外面有何变故不成”迢远翻身而起,问向早已伏向门边的阿四。
“前方似有兵兽来袭,驼兵此时早已前面列队了!”阿四轻声答道。
迢远闻此,立时热血上涌,一骨碌翻身下榻,胡乱套上一件袍子,便推开车门,唿哨一声响过,那头三峰驼应声再至。
迢远跃上驼身,两腿一夹,三峰驼向着车队头前风驰而去。
不多时,火光掩映之中,一队甲胄在身的驼兵已然布成阵势。
这时,车魁途无用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侯爷,西边一队骑士,约么十余人,距离咱们车队已不足五里,是兵是匪暂且未知,只是从那些蹄声来看,应是些十分高大的座兽,星夜驰来,想必绝非善类,是否迎战,尚请侯爷示下!”
“不必了!若是猜得不差,定是穷荒国的跷腿旋角羚,既是羁縻城的人兽,前车点灯发号,稍加戒备即可。”浑厚之声就近传来,正是车安候说话。
过不多时,果然便有一行八骑从西方疾驰而来。
不等靠近,车魁已然率领一队驼兵迎上前去,一番搭话盘问,果真便是从羁縻城派来的求援信使。
查验无误,两队合为一队,领头一骑在车魁带领之下向后奔来。
将将来到头车之前,一个身形高大的虬须汉子从座兽上一跃而下,上前紧走几步,来到车安候身前,便即双手一叠躬下身去,朝着车安候施了个大礼。
“天下竟还有如此高大的羚羊!”迢远此时却未关注来人,反而对着那人坐骑暗赞一声。
皎皎月光之下,只见那头巨羚竟比中年男子跨乘的变色三峰驼还要高出一头,虽然比不得三峰驼的粗壮,却是高挑精干,棕黑色的皮毛油油泛光,脖颈处一丛长鬃迎风飘洒,头顶上一对羚角足有一人长短,旋转扭结,如矛挺立,煞是威风!
但此时的巨羚早已血溅满身,来人袍甲也是多有损伤,似是冒死突围而来,但无论人兽,神色之中却无惶恐,只是略带几分疲惫罢了。
车安候上前两步,将来人搀起,那人便将身子顺势靠近,对着车安候耳边便是一阵低声密语,只是说话间神情肃穆,似是情形十分紧急。
车安候则是手捋长须侧耳细听,听到后来,表情已渐渐凝重。
最后,只见车安候略一思忖,随即颌首点头,对着来人再说几句之后,那人随即再施一礼,就此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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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围城
原来,刚刚吸引迢远目光的巨兽,正是当今穷荒国主解万愁花费数年光阴,苦心驯练而成的穷荒新晋战兽,跷腿旋角羚。
蜂孽大战之后数年,元气大伤的百番诸部远避极西之地,一时无力继续袭扰,穷荒却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时光境迁,渐次复苏的百番诸部陆续东迁而回,再次与穷荒接壤,虽被当年那场大战吓破了胆,至今仍旧心有余悸,但闻听澄昭已然亡故的消息之后,百番心中顾忌稍减,于是重操旧业,虽然不敢大队侵袭,但有小股游骑不时突入穷荒境内,劫掠牲畜财货,令人不堪其扰。
穷荒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但每每交手之时,兵将虽勇,奈何座兽羸弱,自澄阳继承而来的五色骏骑须与步车大阵配合,方能相得益彰,威力大发,若是单骑独斗,却是绝难抗衡百番战兽碧瞳鬣齿兽。
于是,解万愁派人远赴深山僻谷,遍查蛮荒兽虫,历经两年时光,这才访得这一生有长腿利角的神兽。
围捕驯化,选种繁衍,进而训练充军,又经整整十年时光,才勉强凑齐三营之数,至今不足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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