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好说,好说!”蓬木苏淡淡一笑,慢慢转回客案去了。
一场好戏刚刚开了个头,便又草草落幕,殿中众人不由看得个个迷惑,皎娉却是不然,似乎已经从中看出一丝苗头。
只因皎娉对蓬木苏太过了解,这位蓬泽女王固然时正时邪,行事多有出人意料之处,却也算得诚实无欺,不喜伪装,因此皎娉对蓬木苏所言尽信无疑!
再而虑及昨日绿墙水阵中那场一波三折的古怪厮杀,皎娉更觉眼前这位忽然冒出的帝裔公子身上疑窦重重,便是这个渡有衡也不省心,皎娉不由得又多存了一份小心。
正在这时,那名侍女却又回来了,立在王案一角,脆生生得通报一声:“公主驾到!”
随即便有一名年轻女子应声走出,待到王案一侧,便静静立住,再也不动半分!
但见此人身材高挑,体态玲珑,一袭流烟白霓裳曳地飘洒,一领粉霞绫纹衫自上笼起,色彩并不妖冶,却有绰约风华,此时侧身而立,正见凹凸有致,恰如其分!
面上虽是罩了一袭轻纱,五官若隐若现,却也可见天生笑口,鼻尖挺翘,眉如远山,目含秋水,乌发并不束髻,反倒耳后拢起,只用一环细辫箍住,虽无金玉珠玑点缀,此时只是戴了一圈五色花环,却有遮不住的青春风韵,令人过目难忘,垂涎欲滴。
公主现身一晤,众人此时方知,倾国倾城并非虚言,意乱神迷自有必然!
但见这番绝世风华,已然不必皎婵开口,所有人便已知晓,这名女子便是此次选定的皎月神女,公主皎姝!
那危殆早已看得呆了,不觉一线流涎竟从嘴角滑落下来,拉出一道粘乎乎、水汪汪的长线,滴落到胸前衣衫上,瞬间画出一滩湿痕,两只胖成缝隙的肉眼更已瞪得老大,若非危获早早按住,危殆说不定早已涌身扑了出去!
便是自称帝裔的澄玺见了,也已目泛红丝,满脸迷离,就连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急促起来,双拳不由紧紧攥起,大有势在必得之心。
唯有迢远大为不同,此时这位迢瀚公子竟已转过身去,竟是不看女子一眼,此举虽是有些滑稽,却也算得心口如一,不得不令人心生敬意。
众人正自心猿意马之时,却见皎姝轻轻转身,望着皎娉轻声说道:“母亲,女儿已然依命前来,这便回转去了。女儿心事,母亲自知,但求日月永固,无意富贵荣华,女儿这便退下了!”
说完,皎姝对着皎婵拜了一拜,竟又匆匆转回
二一四、出糗
澄玺这番话语至情至理,又将身世现状一并扯出,许是感同身受,抑或念起人帝旧情,殿中众人不禁纷纷垂泪,竟似已被澄玺感染至深。
皎娉素来吃软不吃硬,竟也不由得动了真情,眼角更有两滴晶莹滴下,待到澄玺哭声渐落,便轻声说道:“公子何出此言,须知澄阳皎月休戚相关,几如一体,本王虽然多有严词厉语,却也并非铁石心肠,若是真如公子所言,本王自当……”
这番话刚刚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众人抬头,正见那位皎月婵候此时弯下腰来,以手掩口,正在皎娉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澄玺正自听得暗暗兴奋,却闻皎娉忽又停住,于是忍不住抬头观望,却见皎娉正向自己直直盯来,澄玺赶忙将头重新低回。
待到皎婵重新站直,皎娉忽然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本王自是通情达理之人,若是果如公子所言,本王又何需彩礼金帛这类身外之物,只需一纸婚约,便将公主许配与你,只是……”
说到此处,皎娉一顿,面上似有斟酌之意,澄玺早已急不可耐,不由追问一句:“只是甚么”
“只是,本王既已允了危殆公子求亲之举,便不能食言而肥,若你澄玺公子果真便是先帝后裔,皎月自是首推日月姻盟之约,想来危殆公子也不好怪罪……”皎娉略停一停,目光游移,分别看向危殆与澄玺一眼,方才说道:“只是,人帝曾是八国共主,帝裔更是万民所瞩,若是单凭公子一面之词,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公子总要再拿出些凭据才好,如此方能令人信服。”
澄玺听完,立时抬起头来,说道:“王姨所言甚是有理,方才锥风怒骑便是一证,王姨可是见了!”
“自是看在眼中,可惜孤证不立,公子可还有别的凭据”皎娉再问。
“别个凭据……且看这柄长剑,想来王姨总归认得!”澄玺说完,忽然将腰间那柄长剑抽出在手。
但见一线流虹就此飞溅而出,锋芒点点吞吐,寒气咄咄逼人,声似龙吟虎啸,势如风波激荡,果然便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剑!
一见澄玺手中长剑出鞘,皎娉顿时眼前一亮,猛地从王案后面站起身来!
这柄宝剑岂止皎娉认得,便是殿中曾经蜂孽大战的所有人,无一不识得这柄长剑,只因这便是人帝澄昭当年佩戴之物,那柄辟邪荡孽剑了!
遥想当年,蜂孽刀枪不入,予取予求,可谓猖狂至极,直至天羽将此剑交由人帝手中,从而昭彰莹华之炁,八国国主手中神兵立即烁烁光闪,人族兵刃随之熠熠生辉,从此兵锐甲坚,堪与蜂孽抗衡。
错愕良久,皎娉不禁转头再看皎婵一眼,但见平日孤傲多疑的皎月婵候此时竟也目露神往之色,所有质疑尽皆烟消云散。
皎娉不由微微点头,将要决心下定之时,却又忽然想起公主皎姝,心中却又升起颇多不舍。
只因这位公主便是皎娉唯一的女儿,本应留在皎月承袭王位衣钵,奈何皎月神兽竟是如此决绝,放着王室十数位尚未婚配的适龄公主不选,却偏偏选定自家独女,皎娉自是大不心甘,若非月如儋与一干宗室元老苦劝,皎娉便索性将此女强留身边,再让神兽另择重择神女。
只是国事为大,皎娉终究断了这个念头,反而只能在两个儿子之中择取一位为王。只是从此以后,皎月女王再也不见于世,反倒要换作男主当国了!
思索良
二一五、露相
渡有衡这时又赶忙对澄玺说道:“解兄与牯兄所言有理,今日乃为求亲大事而来,舞剑本为消遣取乐,发不发光的有甚么打紧,公子切不可本末倒置,不如恳请大王早定婚约,早日联姻结盟才是!”
“有甚么打紧骑尉说得好生轻巧!”蓬木苏忽然插话进来,“即是天赐神剑在手,公子若是帝裔血脉,自能运剑生光,斩妖除孽,若非如此,这柄神剑便是徒有虚名,又有甚么用处!”
“大王所言初闻虽是有理,实则不过是夸夸其谈罢了!”渡有衡已然顾不上方才尴尬,反唇相讥道,“且不说羽族铸剑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传说,亲眼所见之人寥寥无几,便是蜂孽大战之后,又有几人能够催发手中兵刃焰芒重现,便如大王本人,手中所使震泽三齿叉也为羽族亲铸的九件神兵之一,既是如此,便请大王当堂一试,若有焰芒生出,渡有衡便立时从殿中走出,再也不置一言!”
这番话说得又准又刁,便是蓬木苏伶牙俐齿,却也不由语塞,只因蓬木苏早知自己无力催动手中震泽三齿叉焰芒重生,便是葭萌客栈之中那次偶然成行,蓬木苏至今仍是大惑不解,后来再试几次,也是不见丝毫光现。
“人帝天纵雄才,绝非凡夫俗子可比,澄玺公子此时尚且年幼,便是一时尚未参透神剑奥妙,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尚请大王不必纠结此等末节小事。”眼见蓬木苏再无一语发出,渡有衡不由暗暗得意,随即面向皎娉说道,“公子既已出示神剑,便是帝裔无误了,既是如此,不如从此重归正题,议一议这姻盟婚约之事!”
皎娉再次点头,重新舒眉道:“骑尉所言有理,便如本王,此时也已不能将那柄同为天羽所赐的披月钩刺催生出焰芒来,想来人帝一去,竟是将这神兵焰芒一并收走,从此世间再无一人能够施展出来,既是如此,本王便将公主许配于……”
“大王何必如此心急”南巫却于此时站起身来,对着皎娉说道:“神兵焰芒岂是儿戏,又怎能说去就去,便是当今世上,老妪已然亲眼见过有人能够催发神兵焰芒!”
“哦……”皎娉闻言一震,“元耆此话当真”
“你可曾见老婆子说过瞎话”南巫元耆反问一句,“而且此人便在殿中!”
“果真”皎娉立时将目光投向殿中,“敢请现身一见!”
话音落下良久,殿中却无一人起身,皎娉不由再次看向南巫元耆。
南巫一笑,索性站起身来,慢慢步下台阶,向着王殿一角蹒跚而去。
众人不禁目光游移,一起随着南巫身影而去,直到一个低头埋首的少年前面之时,南巫方才驻足不前,转而直勾勾得向着少年盯去。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继续躲藏!”
忽闻一言从南巫口中吐出,那少年身子猛地一震,随即抬起头来,眼神之中尽是惊诧莫名。须臾,少年忽然转头,看向身边那名年轻女子一眼,随即竟又将头重新埋了回去。
南巫见此,却不生气,反而弯下腰去,温言抚慰道:“素知如你这般隐姓埋名,必有天大干系的冤情隐藏,但今日之事绝非寻常,真若就此错过,你便再无伸冤之机,况且,而这日月姻盟并非一人干系,反而关乎人族上下命运,因此,老妪今日劝你暂弃隐忍之念,奋发有为之心,为天下苍生计!”
但见少年闻听此言,身子竟而微微颤抖起来,似是
二一六、阴谋
片刻之后,皎娉重新平复下来,却又再次望向阿瓜手中那柄长刀,若从样式看来,虽是粗糙笨拙,却是一柄沐阳长刀无疑了,此时长刀焰芒焕发,想来也是一柄世间罕见的神兵利器,几与天羽当年所铸的另外八样神兵如出一辙,只是八国国主早已人手一样,从来不曾听说还有一柄沐阳长刀存于世间,却也真是奇了!
眼见南巫元耆已然重回案席,皎娉索性问道:“元耆,这柄长刀又是从何而来为何本王竟不曾见过”
南巫元耆点头说道:“漫说大王,便是老妪也是从未听闻有此长刀神器,但此刀刀身所附气息却是光明正大,正是莹华之炁无疑,应是出自天羽一脉。”
“竟是这样……”
皎娉听完,脸上却无欣喜之色,反倒犯起难来,心中更是暗暗忖道:这个名叫阿瓜的小子到底是何来历仅是一语道出《挞伐生息论》五字倒也罢了,此时却又将一柄来历不明的沐阳长刀舞出莹华焰芒,而这沐阳长刀分明便是澄阳特有兵器,莫非此人真与人帝有何渊源不成
已然生疑的皎娉不禁抬头望向阿瓜,但见阿瓜竟也十岁的样子,若论年岁,竟与那澄玺一般年岁,再看相貌,眉眼之间隐约便有自家三妹的影子,而且那挺直的鼻梁和高高的个头,竟然又与那位身为人帝的妹夫有几分相像,莫非此人才是帝裔
若真如此,旁边那个自称帝裔的澄玺又是何人总不会自家那位三妹竟而生出一对双胞兄弟吧这两人又分明长得大为不像……
莫非其中竟有个阴谋不成
念及至此,皎娉忽然脸色煞白,滚滚冷汗从额头冒出,心中更有无限后怕陡然生出,正自六神无主之时,皎娉不禁转头看向南巫元耆一眼。
南巫竟似知晓皎娉心思,此时也将头转了过来,四目一对,两人随即将头靠近,竟而当着大庭广众窃窃私语起来。
好一会之后,皎娉方才重新坐直,眉间疙瘩随即慢慢舒展,似已重新平静下来。
这时,南巫忽然开口:“大王为何忘了圣井里的皎月神兽须知,皎月神女便是神兽择定,这择婿一事嘛,自然少不得神兽相助。”
“元耆所言极是,倒是本王糊涂,竟然忘了这个规程,实在不该!”皎娉立时接过话头,接着便转头对皎婵说道:“请婵候速往金蟾宫中请来皎月神兽,我们便在殿中来一番神兽择亲!”
皎婵依言下殿而去,王殿之中却已嘈声四起,沸沸扬扬,几乎便要将整个王殿淹没,只因金蟾宫乃是皎月圣地,便如皎月国中之人也大多只闻其名,并不知道金蟾宫具体所在。
而且,这皎月神兽更是神秘一场,亲眼见过之人可谓凤毛麟角,漫说殿中所坐的外来宾客,便是那些皎月臣将也大多不曾亲眼看见。
澄玺此时却是有点发懵,眼见就要煮熟的鸭子忽然飞了不说,皎娉此时又加一出神兽择亲戏码,澄玺自然大不痛快,本要上前分辩几句,却又想起方才分明便是自己演砸,倒也怪不得别人,此时若要开口强辩,多半便是自取其辱,于是澄玺只得憋住不说。
趁着这个当口,皎婵却想多从阿瓜口中套出些话来,于是向着兀自站立殿中不动的阿曦问道:“你是哪国人氏父母何人,平日以何营生”
阿瓜先不开口,反而向着四周望望,最后将头低了下去,口中竟是不置一词。
“此
二一七、螺狮
但见澄玺高高举起一臂,食指中指并排伸出,一面绕着王殿游走,一面对着席中众人指指点点,口中更是不住说道:“瞧瞧你们这一副副脓包样子,便是敌人还未现身,便个个怕得要命,真是可悲至极,漫说此事尚是捕风捉影,便是那些怪物来了,各自抄起家伙一起拼了便是,管它是妖是孽,便是羽族一脉,也没甚么可怕,总是架不住我等人多势众……”
一番陈词倒也慷慨激昂,只是反响了了,不曾激起一声叫好,殿中众人反倒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纷纷露出一副奇怪表情,隐约便有一丝嘲讽之意。
“公子壮心,可叹可嘉,只是当年蜂孽已是可怖至极,纵然最后被人羽联军最终铲除,人族八国却也受创极重,便是羽族也是元气大伤。”解万愁却于此时用力挠一挠头,开口说道:“若如元耆所言,新近出现的这类妖……孽之物想必更加可怕,尤其天羽涌玄旗一脉涉猎其中,便更加不好说了,因此公子尚需慎重,切不可轻敌疏忽,以免铸成大错!”
“果真这般厉害……”澄玺闻言一震,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皎娉已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一丝失望不由在面上泛起。
南巫却于此时再次开口:“蜂孽肆虐之初,各国动荡,人兽慌乱,几如散沙一盘,人族眼看就有灭顶之灾,幸赖澄阳国主素有人望,登高一呼,八国朝野立时大定,将其推为人帝,这才有了后来的人羽之盟,历经三年血战,终将蜂孽铲除。由此也可看出,领袖群伦之人紧要至极!”
“只可惜人帝已逝,不能复生,此时孽影再现,却是有些难了!”皎娉却于此时接道,“此时人族天下,八国离心,各自为政,漫说如前那般浴血同袍,共战沙场,便是坐到一起也是大为不易。”
南巫点头道:“虽说不易,却也并非全无希望。须知,澄阳皎月方为八国中坚所在,两国若能同心协力,兵锋已然半数天下,可堪与妖孽一战了!若是两国反向而行么……却又大大不妙……”
忽闻南巫这番闪烁其词,似有暗示将皎姝下嫁危殆之意,皎娉不禁倏然变色,看向南巫的眼神之中更多了几分不解。
南巫见此,自能明白皎娉心思,只是此时殿中众目睽睽,有些话语不便出口,南巫索性双目一动,将一句话语凭空传入皎娉耳蜗之中,“大王又想到哪里去老妪虽是年迈,却是并不糊涂,老妪之意:皎月已有大王做主,自然无虞,而这澄阳此时却是伪王当道,断不会与皎月联兵御敌,因此当务之急,便是觅得人帝后裔,助其重掌澄阳王位,而眼前神兽择亲便是最好机会,毕竟神兽只识澄氏王族血脉,除此之外,任凭假冒之人有千般掩饰、万种变化,也终究枉然一场。因此今日之事,大王尚需慎之再三!”
皎娉听到这里,终有恍然大悟,却又不便开口言谢,于是索性欠一欠身,将头对着南巫点了一点。
南巫见此,终于放下心来!
恰在此时,皎婵两手空空回来了!
众人正自疑惑间,却闻一阵咕嘟咕嘟的声响,殿中众人立时循声而去,不一会,却又都将目光聚焦王殿中央的方塘中!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