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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不知从何时起,平静无波的方塘竟而开始冒出阵阵气泡,将丛生水面的浮萍吹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孔,便连那些寂寂不动的睡莲荷花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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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神兽
    “甚么,这块石头便是神兽”

    “这不就是一块形似螺狮的石头吗不过是生得特别一些罢了!”

    “本以为是个何等雄伟的兽物,不料却是这般小巧……”

    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之声随即响彻王殿之中,皎娉见此,却不制止,反倒笑眯眯得望着殿中,神色之中透出一丝狡黠!

    直到这番纷纷扬扬终于落下,皎娉方才开口说道:“众所周知,日月姻盟乃是澄阳皎月两国先祖盟约,而这神兽却也专为两国王族通婚择亲之用,澄阳每有王子长成,若要结亲之时,便会早早由使者携带王子庚帖来到螺狮城中,由皎月神兽做主,为其选定皎月神女为妻。随即使者返回澄阳,便会送来彩礼,择日定期之后,澄阳王子便会依据婚盟礼仪,亲自前来皎月王都,迎娶皎月神女返国……”

    “如此听来,好生离奇,只是不知皎月神女可也是这一神兽选出”不等皎娉说完,却见席间一人忽然一指案上碧螺,问了一句出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那人正是早已放弃求亲的迢远,这位迢瀚公子天性好奇,路上便早听海疏讲起过皎月神兽择亲之事,只是海疏所知不多,迢远深以为憾,此时机会难得,迢远自然不愿放过,因此急吼吼问了出来。

    皎娉见是迢远,不由笑道:“莫非公子见了我家公主貌美,此时便要反悔不成”

    迢远闻言,立时羞得脸红起来,赶忙摇手说道:“公主固然美丽无比,在下却无半点非分之想,此时发问,不过心中好奇罢了,尚请大王开恩,稍加开释其中奥妙!”

    皎娉本对这位迢瀚公子印象极好,此时再见这副窘态,不由心中一动,认真说道:“皎月神女并非这只公兽所则,反倒由另一母兽早早选定!”

    “神兽竟是公母一对”迢远诧道,“可那母兽又在何处又是如何选择”

    “便在那眼方塘之中,只是难窥面目罢了!”皎娉笑道:“但见澄阳求亲使者到来,皎月国主便将王族直系三服以内所有适龄公主集于一堂,屏蔽左右之后,令其在王殿方塘之中沐浴,皎月神女随即便被母兽选定出来,只是其间多有繁琐礼仪,此时不便多讲。”

    “神兽公母分选,共择夫妻一对,却又能在婚后琴瑟和鸣,世上竟还有这等神奇之事,妙哉,妙哉!”迢远听完,不由赞叹起来。

    但见迢远摇头晃脑,宛如迂腐学究,皎娉不由一笑,却又接着说道:“此次却又不同,只因人帝后裔久未现身,便不曾早早由公兽过目,此时不过是补上这个规程罢了!”

    “竟是这样……”迢远虽是意犹未尽,但今日尚有更加紧要之事,于是迢远对着皎娉躬身一揖,拜道:“大王寥寥数言,却开迢远茅塞,如此多多谢过了!”

    “好说,好说!”皎娉但见迢远坐回,便清清嗓子,说道:“便请澄玺公子与这位能够催发神兵焰芒的阿……阿曦起身出列,接受神兽择亲!”

    “大王不公!”一声暴喝却于此时响起,将皎娉打断。

    众人立时闻声而去,却见发生那人正是澄阳国相危获,只是这个老儿此时面上早无先前那般恭敬之色,反倒怒气勃勃,看似就要发作起来!

    “本王有何不公”皎娉却不生气,反而悠悠说道:“本王秉承日月姻盟而行,任由神兽择定



二一九、择亲
    皎娉这时起身,步下台阶,来到三人面前,伸手一指,恨恨说道:“你等且看殿中所立之人,一个来历不明却能催发神兵焰芒的布衣白丁,一个手持人帝神剑却又难以自圆其说的自称帝裔之人,而剩下这位更是出身南境虫族、专靠投机钻营步步升迁、乃至终于取代昔日恩公国主、反而自称澄阳代王的子嗣苗裔,如此这般,且问国相大人,你让本王如何抉择又有何人堪与我家公主相配!”

    闻听皎娉竟而当中揭穿危戮面目,危获不由得恼羞成怒,正要再次发作之时,却见皎娉已然抢先一步逼到自己面前,危获立时生怯,竟而重新闭起嘴来。

    “你危获老儿不必明里暗里拿着澄阳十万雄兵吓唬本王,且不说澄阳大小氏族有否与皎月一战之心,便是真若提兵犯境,我皎月一国岂无能征善战的健儿俊女,又岂无饮人鲜血的披月刺钩”

    皎娉早已怒容满面,往前再进一步,直直瞪住危获,“国相不是埋怨本王不够光明坦荡,不曾依礼合规吗如此甚好,本王今日让你遂愿一次如何”

    “大……王欲要如……如何”危获已被吓得傻了。

    “欲要如何便如本王今日之言!”皎娉目不斜视,忿忿说道:“今日任你身份高贵,还是横霸强蛮,又任你王侯布衣抑或地鬼天仙,本王却是一个不要,今日求亲之事就此作罢,如此,国相可还满意哈哈哈哈哈哈……”

    又一串笑声响彻皎月王殿之中,在场的所有人却是皎娉这番乖张之语已被吓得傻了,此时竟而再无一人交头接耳,便是刚刚还是气焰嚣张的危获,此时也已彻底蔫了!

    许是这阵大笑太过刺耳,忽有一声清脆鸣叫之声从殿中响起,众人立时循声而去,却见那枚早被置上案几的碧螺此时竟然猛地晃动起来!

    眼见神兽将出,殿中众人不禁个个屏气凝神,直勾勾得看向碧螺下端厣盖,心中更在盘算这神兽相貌如何,离得最近的危殆却是胆小如鼠,早早闪到一旁,澄玺本也心中惧怕,此时却有帝裔名头加身,生怕被人耻笑,因此硬着头皮站立不动,倒是被远远挤在身后的阿曦仍旧一副无知无觉样子,兀自愣在一旁发呆。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脆鸣划过耳际,碧螺陡然一震,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有一道金线冲破厣盖,就此凌空飞出,随即远远落在方塘中的井沿上!

    一片惊讶声中,殿中目光纷纷聚焦而去,一阵细瞧过后,才见螺中飞出之物不过是一只小小月蟾,尖头红目,遍体金黄,不着一丝杂色,只是个头太过小巧,竟比拇指大不了多少,若说特别之处,便是这只月蟾一腿缺失,却又身体浑圆,不似后天断落,反倒像是天生三足!

    待到看清,一阵饱含轻蔑的嘘声不禁四面响起,许是不曾料到早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堂堂皎月神兽竟是一只鸽蛋大小的三足月蟾!

    似乎能够东西众人心中所想,三足月蟾随即嘴巴猛然开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利鸣叫,直震得耳膜生疼,五内颤颤!

    这声鸣叫便如一声令下,方塘之中随即再次传来牛哞般的咆哮之声,只是太过仓促之故,竟而将众人吓得面面相觑起来。

    片刻之后,三足月蟾又是一声脆鸣,牛哞之声随之落下,方塘重归平静如初。

    乍见这般神奇,交口赞叹之声却又传来,三足月蟾却似早已看惯这般势利之举,此时竟是再也不理众人,反倒轻轻一跃



二二零、正名
    只见皎娉立时强打精神,走到阿瓜面前,说道:“神兽乃是皎月国中圣物,既然你已被它择定,其中必有一番道理,既然如此,便请你开诚布公,将姓氏名讳报来!”

    阿瓜头顶三足月蟾,正不知所措,此时见问,不由愣住,待到醒过神来,急忙伸出双手上头,三足月蟾却也听话,轻轻一跃,跳入阿瓜掌心之中,阿瓜轻轻托住,将三足月蟾重新送回那枚碧螺之中。

    说来也怪,一待月蟾重新滑入,螺口厣甲旋即闭合,清脆鸣叫声中,早有侍卫过来,将碧螺捧起,踏上石梁,跨过方塘,待到圆井上方之时,却是望着井中用力一抛,似乎生怕深藏其中的三足月蟾重新跃回一般!

    直至沉闷蟾鸣渐渐消逝而去,一直定睛观望的皎娉与皎婵方才如释重负,各有一声轻叹传出。

    叹完之后,皎娉目光轻移,重新看向阿瓜,大声说道:“你究竟是何来历,乃是何人子嗣,且一一说来!”

    乍闻此问,阿瓜又是一怔,张口便要答话,但还不等有话出口,却又忽然记起甚么,于是立刻顿住!

    眼见这个少年仍旧不置一词,皎娉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掌重重拍在案上,堪堪就要爆发出来!

    阿瓜却是不为所动,已将嘴巴重新闭了起来。

    其实,阿瓜既非怯懦,也不怕死,反而别有一番缘故。

    自打阿瓜记事时起,身边那位独臂老仆或是苦口婆心,或是强行逼迫,目的却只有一个,便是告诫阿瓜严守身世之谜!

    阿瓜不懂原由,每每问起之时,老仆不答,反而不住重复一句警语。

    即便后来舌头没了,再也无法言语,老仆仍旧运起那条独臂,将那句警语在地上不停书写,只为能让阿瓜铭刻入心。

    未经世事的阿瓜虽不明白此中意味,却对老仆赤城之心与过人见识深信不疑,于是再不多问,反将那句警语埋在心底,慢慢品味,时时默念,一刻不敢稍忘。

    便如一路行来,迢远待己至善至诚,屡次问起阿瓜身世之时,阿瓜却是寂寂无声,不曾吐露半字,便如南巫元耆这等人族仙长循循善诱,更对阿瓜多有援手救命之恩,阿瓜仍旧心存疑虑,对自家身世守口如瓶,任由自己被胡乱起了个阿瓜的诨号。

    但,今日之事迥异往常!

    且不说危殆与澄玺南巫与皎娉一鼓一迫之间,已将深埋阿瓜心底深处太久的那粒火种重又催出一线青烟,袅袅飘飘,几欲重燃!

    待到皎月神兽于众目睽睽之下跃上自己头顶之时,一簇火苗终于猝然闪亮,烁烁光起,继而熊熊燃烧起来!

    阿瓜慌了,于是想要如常那般将其重新熄灭,但是任凭阿瓜如何用力扑打,拼命掩盖,乃至将整个身子全然压覆上去,却也终究无法将其再次湮没回去!

    只因一直冷眼旁观的阿瓜,早将今日皎月王殿中的这出“双凤求凰”大戏看了个明白!

    伪王之子与假冒帝裔软硬兼施,轮番登场,或是明火执仗,强取豪夺,或是偷梁换柱,移花接木,虽是均以皎月提亲、求娶神女为名,却又不过是个跳板由头,实则各怀鬼胎、祸心包藏,无非便是都要笼络皎月这一中土强国为己所用!

    或为正名洗白,从而熄灭天下忠义之士讨逆之心,堵住八国朝野上下悠悠之口,待到二世三世之后,窃国伪王之名早已不存,反倒重又塑出一个根正苗红的澄阳危氏王族来,从此名正言顺统治澄阳,十世百世,代代绵延!

    抑或专为欺世盗名,假托帝裔身份号令天下,借由皎月国力培植羽翼,待到兵强马壮,一旦时机成熟,此间冒名之人登高一呼,再有千军万马席卷而去,漫说区区澄阳王位,便是人族共主大位也是手到擒来!

    “人心杳杳,神鬼难测。人欲滔滔,远胜妖孽!”

    再将这句只有区区十六字的警言细细品味一番,阿瓜终于下定决心!

    于是阿瓜抬起头来,慢慢环顾殿中一周,但见那些投向自己的目光之中,热切真挚有之,惊愕莫名有之,半信半疑有之,阴鸷幽怨亦有之,莫可名状与深不可测者更是比比皆是,阿瓜忽觉心中再度迷惘一片!

    然而,眼下此刻已是最后一线生机,如若就此错过,木已成舟,绝难重来……

    转念之际,阿瓜忽又释然,心道:凡人固有一死,早些晚些,又有何妨与其这般隐姓埋名、忍辱偷生,倒不如早早一死来得痛快!

    待到阿瓜又将老仆那句警言默念一遍,便猛地将其抛到脑后!

    阿瓜再也不想继续忍耐下去!

    恰在此时,皎娉面上已现颓然之色,耐心已然堪堪耗尽,皎娉本欲就此拂袖而去,却又大为不甘,于是厉声说道:“本王最后再问一遍,你是何人叫作甚么名字快快说来!”

    阿瓜慢慢将胸挺直,将头昂起,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澄曦!”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向着阿瓜一起投来!

    “甚么”皎娉更是大惊失色,立时回头看向那位自称帝裔的澄玺一眼,接着迅速回头看向阿瓜,“你可是在与本王说笑,竟然又来一个同名同音的澄玺”

    “并非说笑!”阿瓜摇头,又道:“晨曦射危峨,清风荡寰宇。先父为我从中单取一个‘曦’字,意为旭日光耀、涤荡浊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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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偷袭
    原来,各怀心思的殿中众人,一见皎娉姊妹与南巫元耆退入帷幔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立时骚动起来!

    许是这番求亲闹剧太过曲折,又或真假帝裔同堂而立离奇至极,众人纷纷离席,三个一堆,五个一群,或与同党相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或是围拢真假帝裔身边指指点点,更有心怀鬼胎之人四处逡巡,来回穿梭,看似无心,实则有意!

    方才一幕,之于公子迢远,却是犹如惊雷过耳!

    忽然发觉那枚自己从大漠中无意捡来的痴瓜并非甚么阿瓜,反倒才是真正帝裔之时,迢远不由震得目瞪口呆,怔怔站在原地,只是目光紧盯澄曦,一动不动。

    正自恍惚间,一阵邪风平地而起,倏忽吸张之间,竟将数十灯烛尽数吹灭,殿中登时陷入昏暗之中!

    殿中立时诧声四起,更有人呼唤殿中侍卫重新点灯,一时之间,嘈杂喧闹,好不忙乱!

    就在这时,迢远分明看见一个干瘪瘦小的身影从殿角站起,一路兜兜转转,看似无意闲走,却在有意从背后接近澄曦,距离不足五步之时,那个身影骤然加速,蹬地前冲,一蜷一张之间,已将身体凌空横起,同时两臂前伸,一对足有三寸长的弯钩利爪闪着寒光,直冲兀自呆立的澄曦后颈刺去!

    这一幕恰好被迢远觑个正着,情急之下,一声大吼自迢远口中迸出,只是一时口滑,依然唤出那个自取的名字,“阿瓜俯身!”

    乍闻迢远呼喊,澄曦不做多想,立时依言俯下身去,随即便觉一缕劲风自头顶上方一掠而过,抬眼看时,却见一个猫脸人身的怪物将将落地,正要转过身来!

    不待澄曦端详清楚,怪物双爪又举,再次迎面扑来,澄曦尽管吃惊,手脚却无丝毫迟滞,立时轻身一跃,闪向一旁,待将那怪物避过,右臂一伸,已将背后那口沐阳长刀抽出在手,挥刀转身,再向怪物看去!

    突袭接连落空,怪物忽然狂性大发,赫然仰面,口中发出一声如虎咆哮,身躯随之猛然一抖,用以蔽体的长袍顿时寸寸碎裂,四散飘落在地,转而露出一具布满灰黑鳞甲的丑陋身躯!

    一片骇然声中,怪物腋下与两肋正自迅速隆起,眨眼之间,便已钻出两对更加可怕的爪子,只见后生的爪子虽然各生五趾,却是二三相对,森森爪尖足有半尺长短,便如一种毒蜥的脚爪一般。

    澄曦这才终于看得清楚,眼前哪里是甚么猫脸怪物,分明便是一只猞猁脑袋与毒蜥身子拼凑而成的六爪妖怪,许是曾经吞噬过活人与这两等兽物,这才能在人身兽体之间来回变换,从而远超魑魅之流,化身为妖怪了!

    既已看清面目,早已在通幽谷中见过妖种横行的澄曦自是无所畏惧,只是大为不解,心道:此处乃是人族腹心之地,又兼白日时分,列国王侯豪士济济一堂,这妖怪为何便敢前来,而且不去扑杀别人,反倒只冲自己而来

    自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迢远却已看得明白,眼前妖物必是早知今日求亲,帝裔必会现身,这才扮作人身,不惜铤而走险潜入进来,伺机而动,便要刺杀那个自称帝裔的澄玺!

    待到后来澄曦横空出世,证明自己才是真正人帝之子之时,妖怪却也伶俐,立时见风使舵,反将猎杀目标调转过来,趁着方才殿内混乱,方才猝然发难,背后偷袭澄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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