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此言晦涩难懂,澄曦思虑半晌,仍旧不得要领,再要问时,葳蕤却已顾左右而言他,似乎宪翚之事竟是一个天大机密一般。
澄曦也便知趣,转而换了一个话头,问道:“方才我们明明还在那座天门峰下,为何眨眼之间却又到了这里,莫非幽沦渚距离悬颅山并不遥远么”
葳蕤点头道:“说远不远,说近却又极远!”
见澄曦挠头,葳蕤又道:“幽沦渚便在这处山河交接的悬颅山中,你们不过是从山顶落入山腹之中罢了,可幽沦渚却又并非人世之物,便是有人得知幽沦渚所在,穷其一生心力,甚而将悬颅山从中劈开凿透,也绝难触及一分一毫,说来也是遥不可及!”
“如此说来,那伙蒙面骑士绝然难以相像,我们此时便在他们脚下!”这番道理更是难懂,澄曦索性再不多想,只是问道,“前辈,你可知道方才截杀我们的那伙人马从何而来又为何偏偏选在这里看他们凶神恶煞样子,分明便是要置人于死地!”
“这事你却是问对了人,许是别个不知,本座却是在幽沦渚中闲看多时,从头到尾早已瞧得一清二楚!”葳蕤正色道:“实则早在两日之前,这伙人马便已早早埋伏此地,天上那只秃雕便是他们眼线,更有斥候遍布来时路上,你等一举一动从未逃过他们耳目,一待你们跨入悬颅山中,那伙人马便即四面合围,若非光廊再次闪现,便是本座有
二六三、败类
“呵呵呵,这又算得甚么奇怪,万千年来,尔等人族历来如此,以至战火频仍,内耗重重,但有外族入侵之时,却又无力应对,灭族亡种危局并不鲜见,便如二十年前那场蜂孽大战,若非人帝德高望重,从而能够登高一呼,尽集天下人兽于一处,更能得我羽族相助,想来人族早已不存于世了!但如汝父这等卓绝之人终属凤毛麟角,千百年只出了一位而已!”
葳蕤幽幽一言,虽对人帝推崇备至,但也暗含嘲讽人族之意,澄曦听了,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良久之后,方才说道:“前辈之言固有几分道理,但人族众生芸芸,也并非都是危戮这般的自私自利之徒,且说晚辈尚在皎月王殿中时,但闻霜林尸孽警讯传来,皎月、蓬泽与穷荒国主立时拍案而起,就连那个假冒晚辈帝裔身份的澄玺也是不计前嫌,率领麾下私兵与一帮豪客远赴霜林,想来他们此时已然早早到了!”
“哈哈哈,公子心胸好生宽阔,竟连那个偷梁换柱之徒也不怨恨,反倒嘉许起此人义举来,此时听来,当真好笑!”葳蕤忽然讥笑出声。
“怎么澄曦哪里说得不对吗”澄曦一惊,问道。
葳蕤再不言语,反倒长袖一抬,望着半空飒然挥出,又一幕令人绝然难懂的景象忽然映入眼帘之中!
只见,一支军队正自在草滩戈壁中行军前进,但见兵士步履稳健,军容整肃,更有战兽雄奇,高大神俊,向前踏踏开进!
阿曦分明认得那些战兽,分明便是穷荒国的翘腿旋角羚,队列之中,更有一个熟悉的面目,笼野!
但见穷荒大军向东开进,分明便是要去驰援霜林,澄曦不由看得兴奋起来,但就在此时,一只五彩信鸟忽然飞临大军上空,待到领头将军看了其中书信,却又忽然下令大军调头急回,匆匆折返回去!
澄曦正自不解,眼前景色却又陡然一变,又一支样貌迥异的大军忽又现身出来,其实不必细瞧,但从那些凶神恶煞般的碧瞳鬣齿兽看来,澄曦便知正是那支百番大军,此时正急急开进,兵锋所指前方,正是那座坐落于**山上的羁縻城!
只是这队百番兵兽之中,竟还夹杂几名黑衣黑甲,假面黑马之人,不禁令阿曦错愕莫名,曾在穷荒发生的一幕随即涌上心头!
“莫非又是澄玺那伙假冒的锥风怒骑从中作祟数月之前,引来百番围攻羁縻城倒也罢了,此时霜林有难,澄玺不去救援倒也罢了,反倒再次勾结百番来攻,令穷荒大军不得脱身东去,当真可恶!今日看来,这个澄玺果然便与百番沆瀣一气!可他为何执意如此莫非以此要挟诸国,非要抢夺那个帝裔之名么而且,这个澄玺到底是谁……”
不等澄曦想得明白,葳蕤已然连连拂袖而出,随之又有两处景象跃入阿曦眼前!
一处似是一片无垠草原,此时却是乌云蔽日,数不清的蝗虫集结成团,呼啸而来,风驰而去,所过之处,草地尽成光秃斑驳,绿意尽去,葱茏不再,反而只余一头头干瘦的牛羊牲畜,待到目光掠过同样萎靡不振的铲齿巨玛与独犄毛犀之时,阿曦才知,此番蝗灾生处竟是莽原!
另
二六四、决心
“霜林尸孽必是来自寂灭高地上的尸树之中,此时复生成孽,自然与我族涌墨旗脱不了干系,又有妖魄入尸,已然集起人、羽、冥三力合流为一,自是非同小可,绝非人族独力能抗,因此本座诚心相劝,公子不如就此折回,与小女远远避开,寻个安乐所在,说不得便有几年安乐光阴可享,总好过一去无回,凭白送了性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葳蕤一语说罢,便直直望向澄曦。
澄曦心中正有万千疑问,此时却见葳蕤不由分辨,已然直直问出话来。澄曦不由得先是一怔,随即回望一眼,但见葳蕤面上饱含诚挚,期许殷殷,并无半分心机之色,澄曦不由犹豫起来。
葳蕤见了,也不催促,只是静立一旁,等待这位帝裔公子自行想通,从而回心转意。
不知过了多久,那张青红变幻的面孔终归平静无波,澄曦慢慢抬起头来,对葳蕤说道:“仙长心意,自能体会,但澄曦主意已定,仍旧要去霜林。”
葳蕤正要再劝,却听澄曦已然说出一番话来:
“此去霜林驰援,澄曦早知凶多吉少,多半要死在那片北境雪国之中,或被冰封雪盖,沦为一具干硬尸首,抑或被野兽啃咬的面目全非,再而化作一对碎骨烂泥,从此湮灭不见。
若是放在数月之前,澄曦倒也无惧,只因澄曦自幼父母双亡,早早成了孤儿,及至懂些人事,却又满目黄沙,所见之人不过十几,目光所及无非数株胡杨、一地莎草以及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泡子,枯燥已极,却还要时时提防仇家找来苦苦追杀,那时澄曦经常会想,人生若真如此乏味,倒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言及至此,澄曦眼眸之中满是黯淡,好在很快被一抹闪烁而出的光彩掩盖。
“时至今日,澄曦却已开始渐渐变得惜命怕死起来,只因自从被迫逃出那个沙窝,又被那位迢瀚公子朋友救出大漠,一路走来,澄曦忽然发觉活着竟也能够如此有趣!
且不说好些从未想过的吃食衣裳、见所未见的殿堂居所、闻所未闻的兽物生灵与妙人趣事,便是那些形形色色的陌生面孔与殷殷谆谆的良师益友,既有和蔼可亲的化外圣贤,也有平易近人的一国公子和口利心软的伴随,还有掘矿锻金的有趣兄弟,便是有些身居高位的王侯也不可怕,连同相伴沙窝的兄弟,当然,还有自小朝夕相处的阿莎,也便是你的女儿婆娑了!”
说到此处,澄曦停下,望向一旁的阿莎,虽然已被母亲将名字改作有翼婆娑,性情却是仍旧不变,此时早已满面绯红,低下头去。
“澄曦虽然口拙,却也能分出好坏,纵然一次也不曾说起对他们的欢喜与感激,心中却将他们早早装下,今生再难忘怀,只要能与他们相知相交,时而共聚一堂抑或共谋一醉,澄曦便觉心满意足,不枉此生了!
至于那个绞尽脑汁欲要攫取的帝裔身份,还有那个置人性于不顾也要紧攥在手的澄阳王位,澄曦却觉不过尔尔,既然有人愿意为之劳心费神,便交于他们也无妨。与之相比,澄曦更愿寻一片有山有水的荒野,布衣粗饭、茅屋陋室,就此平凡一生,只要天下太平,人民安乐,澄曦宁可弃了这个名头。
澄曦并非数典忘祖,而是小时分明便听老仆提起过,父王生前不仅无意人
二六五、托付
恍惚迷离之间,澄曦但觉一线气息自眉心天目缓缓注入进来,随即转流周身,如春风习习,如夏雨酥酥,如秋波荡荡,如冬雪絮絮,最终归于心田之中!
随即,澄曦只觉三颗自身魂丸中的一颗忽然跃出心窍,随即娓娓飘浮而出,渐行渐快,越来越远,五湖四海游走,**八荒穿梭,从数不清的兽物身上盘旋而过,竟而引得它们纷纷驻足举目,灵犀花火簇簇绽放,随即如影随形而来,尽皆集于心田之间,及至后来,一丝充盈膨胀之感袭来,那枚出窍的魂丸堪堪周游一遍,重新归入心窍之中。
一待魂丸归位,恍惚之感立时消失不见,澄曦睁开双眼,顿觉神清气爽,随即听到一阵嘈杂之声,阿曦循声看去,却见水中老龟正与一尾游鱼相对而视,口中各不相让,竟是正为一方位置属谁而吵架!
“竟然听懂了!”澄曦惊喜莫名,待到一丝窃窃私语传来,澄曦再次转头看去,却见两只彩蝶正自盘旋对舞,舞姿曼妙温柔,言语郎情妾意,好不温馨浪漫!
但见老龟游鱼兀自争吵不休,澄曦有心解劝,但还不等开口,却见老龟游鱼竟而一起抬头,向着澄曦看来,待到各自对视一眼,便先后霍然转身,扬长而去!
“它们竟然也能明白我的心意!”澄曦几乎笑出声来。
直至此时,澄曦方才明白,葳蕤已将那套通灵御兽决传授自己,只是不曾想到,这套法决竟有这般神奇,几可通达心意,沟通群兽!
澄曦正要开口相谢,却见一直淡定泰然的葳蕤忽然面色大变!
侧耳倾听片刻之后,葳蕤幽幽说道:“宪翚似已觉察此中变故,很快就要来了!”
澄曦闻言,不由心中一紧,正自手足无措间,却见葳蕤忽将阿莎急急拉到身旁:“婆娑,自你诞生之日起,母亲与你父便身陷囹圄之中,便有万般宠溺在心,却是无法照拂你身分毫,为母虽然不舍与你再次分离,但此地绝非安乐团聚所在,那些宪翚已然发觉,你且随公子速速离去,只是你要记住,你便叫作有翼婆娑,乃是人族有翼部族之后!”
阿莎依旧不语,却是终究点了点头,眼角更是难得现出一丝润湿。
葳蕤再不多言,反而袍袖又挥一下,澄曦身在王殿慷慨陈词一幕,连同出殿之后焦急寻找阿莎的前前后后已然浮现阿莎眼前。
不待看完,一丝红润已然渐渐浮出阿莎面庞,更有一丝暖意将那双美眸中的冷寂缓缓冲散,再用灵动将空洞逐次填满,待到最后,阿莎轻轻转头,便似往日那般深情款款,再度向着澄曦痴痴望来,一切误解便于此刻烟消云散而去,阿莎终于恢复如初!
只是,阿莎已然找回了名字,便是叫作有翼婆娑,天羽葳青右使与人族御鸟族领的女儿!
与此同时,一丝欣慰自葳蕤心中生出,葳蕤一面凝望这个刚刚找回的女儿,一面抬手轻轻摩挲婆娑鬓发,此中无限怜爱,竟是一言难尽。
片刻之后,葳蕤将目光从婆娑脸上慢慢收回,转而牵起婆娑一手,一起来到澄曦面前,郑重说道:“公子乃是人帝之后,血脉光辉,心地宽厚,绝非常人能及,此去霜林虽是孤身赴险之举,但吉人自有天相,若能渡过难关,来日必能登堂入室,成就一番壮丽伟业,因此尚请公子万勿妄自菲薄,而且此时公子身份已然泄露,这才引来连番明枪暗箭,既已如此,隐姓埋名已无必要,不如从今日开始,便以本来面目示人,更以人族守护自居,切勿推脱!”
“前辈教导,澄曦自当遵循不悖,自今日起,在下便
二六六、汇合
便如倏忽一梦,来时急急,去时匆匆,澄曦还没品出味来,便觉光彩猝然消逝,身子开始变得沉重起来,转而向下幽幽坠去!
迷离之间,澄曦分明感觉自己已然脱出幽沦之渚,只因清风徐徐拂面而来,阳光明媚兜头洒落,此时重见天日,自与幽沦渚中迥然不同。
直至跌落在一片柔软之中,一丝疼痛忽然传来,眩晕之感随即四散而去,澄曦终敢再次睁开双眼。
但见长空晴澈,白云飘浮,飞鸟自头顶悠悠飞过,鸣虫从耳边轻轻吟唱,一待气力重回,澄曦努力支撑坐起,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座浑圆山丘之上,登高而望,好不开阔,澄曦从未感觉如此真切,这原本太过寻常的世界竟然可爱若此!
稍稍转过头去,便见一轮旭日正自东方升起,迸溅出万缕光辉,恰好从天门峰间穿行而过,就此照耀中土大地。
沐阳河自西滔滔奔腾而来,一旦涌流过南面不远处的悬颅山后,立便通明一片,朝阳映上,金光乱射,犹如灵蛇飞舞,好不光明璀璨!
“不想竟被一下抛到了大河北面!”澄曦暗叹一声,目光稍转,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自痴痴凝望而来,眼神之中虽有一丝幽怨犹存,却是一如过往那般清澈明亮。
“阿莎……不,以后便应唤回本名,婆娑!”澄曦不由心头一动,暗自呼唤一声。
有翼婆娑似有感知,但见两颊一红,竟而低下头去。
澄曦一笑,随即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尕二与伯白仲黑兄弟兀自不醒,只是面色均已重归红润,身上伤痕更已完好如初,此时正鼾声如雷,竟似再无半点病色!
而且此时脚下已非怪石嶙峋的山谷,反而立足于一片生满绿草的山坡之上,由此遥望而去,孤山独峰尽收眼底,只是此时已然重归沉寂,再也不见了那些尾随追杀的蒙面骑士!
便如从一场噩梦乍然醒来,澄曦顿觉方才一幕犹如一场无稽梦魇,此时想来,不免令人生疑,但见左腿上血迹的干涸血迹,还有尕二他们身上的新愈伤口,澄曦却又不得不相信方才幽沦渚中所见所闻并非虚幻。
正自庆幸之时,忽闻一阵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真是阴魂不散,竟而又追来了,也罢,来便来吧,大不了拼死一战便是!”
澄曦心头怒火陡生,随即将尕二与伯牙仲黧尽皆拍醒,但见阿莎已然长鞭入手,向着这面靠来!
须臾刚过,一队黑衣黑甲的煞客便已转过前面山头,朝着这面笔直冲来,但见这身熟悉无比的装束,以及那些头生独角、遍体黝黑的高大座兽,澄曦不由暗骂一声冤家路窄!
存了来人便是那伙假冒锥风怒骑的心思,澄曦早已将沐阳长刀从背后抽出。
尕二与伯牙仲黧虽然刚从梦中醒来,兀自想不通睡前还是身中毒箭,此时却已莫名其妙得恢复如初,但还是赶紧爬起身来,各自拥起自家兵器,与有翼婆娑一道背心相对,脸面朝外,围拢成一个圆阵,只待那群人马冲来,便要舍命一搏!
马蹄飞快,如风驰来,但见那伙人马将近五人面前不远之时,忽将手中缰绳猛然拢起,但闻咝咝鸣叫从口中传出,座兽齐齐骤然止步,转而将生有环刺的前蹄高高腾起,凌空猛掏狂摆,气势雄壮,令人胆寒!
澄曦虽是不惧,却也丝毫不敢大意,长刀在手,向着斜刺里轻轻一展,屏气凝神,不
二六七、因果
走投无路之下,渡不量只得先顾已有身孕的帝后皎婉安危,且战且退,辗转流离,及至途中诞下澄曦之后不久,帝后疲病交加,猝然离世。
渡不量虽是心如刀绞,却也只得将帝后草草掩埋,随后向着西北一路遁逃,走投无路之际,只得一头扎入穷凶大漠之中,方才得以解脱。
在此期间,追随护卫的锥风怒骑已然死伤殆尽,胯下所乘的踏雁锥风兽虽然折损不多,却因无人骑乘,尽皆四散而去,从此影踪不见。
待到东牧元耆得知讯息,前来营救之时,已是迟了许久,百般寻觅之下,终究不见渡不量踪迹。
痛心疾首之下,东牧索性偷偷遣回八廓城中,将行将受戮的渡不量之子渡无殇,连同一群宁死不屈的澄阳忠义臣将子嗣一并救起,带回元萌山中藏匿起来。
东牧一面悉心教习这群孩子功法战术,一面不时外出,找寻散失在外的踏雁锥风兽踪迹,直至三年之后,终于重新觅得踏雁锥风兽三十头,其余十九头却是不知所踪。
东牧遂在这群忠义之后中甄选三十人,又令渡无殇为首领,待到与踏雁锥风兽一一通灵配对之后,又一支崭新的锥风怒骑终得重建而成!
一待时机成熟,东牧便将锥风怒骑撒出,一面四处游荡,行侠仗义,削除危戮鹰犬爪牙,一面找寻帝裔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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