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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二七二、水泊
    这副景象诡异至极,澄曦乍然看见,竟一时不知是惧是笑,于是面色尴尬,呆立原地,再也动弹不得,伯白仲黑与有翼婆娑也是一般模样,于是就这般隔着山岗相对而望,空气几乎为之凝滞!

    就在此时,一声咯咯忽从身后响起,澄曦心里一惊,立时转头望去,却见那只双头三爪的金鸡,不知从何时起,已然站在自己身后不足五步之处,两只头颅左扭右摆,目光之中多有疑惑。

    计策已被瞧破,金鸡索性引颈长鸣,趴在地上无比难受的巨兽闻此,再不强撑,索性一起站起身来,随即踏踏前进,向着山岗顶部一同簇拥而来!

    手足无措的澄曦终于醒过神来,忙不迭的身手入怀,将一样东西攥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掏了出来!

    自知大局在握的双头金鸡只在一旁斜眼而视,并不干涉,直到澄曦手掌伸出,慢慢摊开,将一滴碧油油、水汪汪的液滴展露出来之时,金鸡头颅再不游移,反用四个眼珠紧紧盯来,目光之中满是神往之色。

    与此同时,一阵骚动开始在两群巨兽中泛起,嘤声连连,响鼻阵阵,却又只在原地踢踏扭摆,绝然不敢向前半步。

    幽沦渚中,葳蕤将这滴葳青甘露相赠之时,澄曦虽知此为神物,必能说服双头金鸡带领自己找寻踏雁锥风兽,但绝未想到此物一出,眼前一鸡与群兽竟有如此痴迷神态,澄曦不由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就在此时,一句问话忽然跃入心中,澄曦一怔,赶忙转头环顾,却见四人群兽无不牙口紧闭,澄曦不解,慢慢回过头来,却见双头金鸡正对自己点头,尖喙翕张,犹如说话一般。

    澄曦终于明白起来,于是立时凝神聚气,将眉心潜目开启,随即便听到了金鸡的问话。

    澄曦连忙正色而立,一一作答,并将请金鸡代为找寻踏雁锥风兽之意一并托出。

    金鸡又问几句,诸如五人来历与甘露如何得来之类,澄曦不敢欺瞒,如实回复。

    随即,金鸡忽然陷入沉默之中,两只头颅也是一动不动,几如入定一般。澄曦虽然不知金鸡何意,却也不敢打扰,只在一旁举掌肃立。

    片刻之后,金鸡四眼一转,再次醒转过来,向着澄曦走出几步,两只鸡头左右分行,向着澄曦掌心处的那颗甘露一同啄来!

    接着,金鸡两条细长脖颈慢慢伸直,两只头颅越昂越高,鸡眼朝上,面色之中渐渐泛出一片陶醉之色,最后两声长鸣自口中发出,汇作一处,传向悠悠远方。

    两群巨兽听见,立时低眉顺眼,诺诺退后,待到退出几步之后,便一同转身,向着远方狂奔而去,眨眼间便散了个精光,方才还显拥挤的山岗上立时空无一物,便如从未有兽来过!

    众人还未从惊愕中醒来,金鸡却已对着澄曦点一点头,随即轻身一跃,腾空而起,在澄曦头顶盘旋一周之后,便翻下山岗,向着远方飞去!

    澄曦再不迟疑,立时挥手唤起四人,跟在金鸡身后快步追去!

    这一走便是半日,直到月上星斜之时,金鸡忽然振翅之上,飞上远处高台上的一株巨槐,口中咯咯一声之后,便即闭目倒卧,自顾自的睡了!

    筋疲力尽的五人一步步捱到树下,却见早有一伙人或靠或躺,正在树下呼呼大睡,只从身上衣甲看来,便是渡无殇与一众骑士无疑了,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胯下那些踏雁锥风兽已然不见影踪,而且此时他们正鼾声如雷,睡得正香!

     



二七三、收服
    岸上众人乍见这般气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已然不用分说,早早避开,闪向两旁,同时屏住呼吸,静候来客到来!

    须臾,一道黑影刺破水雾,当先冲上岸来,随即便有第二道、第三道……

    渡无殇分明看见,冲至身边的一道道黑影分明便是一头头踏雁锥风骜,只是又与原本自去的座兽略有不同,头顶螺旋长锥更长半尺,四足蹄周棘刺更尖更利,颈上长鬃几可曳地拖行,遍体黝黑,身雄体壮,威风凛凛,令人不敢逼视!尤其那一对对眼眸之中,光彩流溢,青春勃发,正是一群口齿更轻的新兽跃世而出!

    群兽一旦上岸,立时停下脚步,四下望望之后,便在一头格外高大的踏雁锥风骜带领之下,向着澄曦汇集而来,顷刻之间,已将澄曦围了个严严实实!

    虽然早闻神兽大名,也曾两次远远见过,但如此时这般触手可及之时,澄曦却还是被忽然驾临的踏雁锥风骜震惊了!

    直到轻轻一声响鼻划过,澄曦终于缓过神来,慢慢转身,对着群兽环视一遍之后,澄曦大着胆子走向那头方才发出声响的兽王。

    那兽确有灵性异常,不待澄曦来到,便将一条前腿徐徐伸出,膝盖微微曲起,蹄爪轻扣地面,踏踏出声,仿佛在向澄曦行礼一般!

    后面群兽见此,立时效仿,一时之间,群兽俯首,蹄声滚滚,直看得一旁众人惊异连连。

    澄曦强捺心头激动,高举一臂,轻抚兽王颈上垂下的鬃毛,兽王随即闭目低头,口中咴咴轻嘶,似是受用至极。

    澄曦见此,再无迟疑,立时抬起头来,眉间潜目开启,对准兽王双目,便如窃窃私语一般,一腔心意终于传达兽王知晓。

    兽王前蹄再叩,似已明了,随即前腿再曲,身体向着澄曦方向一倾。

    澄曦点头,抓起兽王颈上长鬃,轻轻一跃,翻上踏雁锥风兽后背。

    兽王随即重新昂首挺直,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群兽环顾而去。

    那群踏雁锥风兽立时散开,走向旁边空地,列作一排,接着便齐齐抬头,望向仍旧愣在一旁的众人!

    澄曦从头点过,却见足足三十六头,恰好配上此间人数,竟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便如早早知道一般!

    眼见无人行动,澄曦索性出言提醒,令各人跟随自己心意,选择中意座兽。

    欢呼雀跃之中,尕二与伯牙仲黧当先冲出队列,待到踏雁锥风骜身前之时,尕二望着早早觑准一头神兽笔直冲去,手握长鬃,轻身一跃,已然高踞其身,一时好不得意!

    那边的伯牙兄弟却无这等潇洒,此时正站在选定的神兽一旁眉头紧皱,大犯其难,澄曦只望一眼,便不由失笑出声。

    原来,踏雁锥风骜身材高大,远胜寻常骏马,伯牙仲黧兄弟均是五短身材,身高才到神兽肚腹中央,此时既无笼套马镫,又无旁人帮扶,想要爬上兽背几无可能,尝试几次之后,终究无法得逞。

    就在兄弟二人几乎恼羞成怒之时,一条碧翠长索忽从一旁飞来,先将伯牙缠住,轻轻一抖,伯牙便已不明不白的飞落兽背之上,随即如法炮制,仲黧也终于得偿所愿,不由嘿嘿傻乐起来。

    伯牙更是高高拱手,对着早已跃上兽背的有翼婆娑高声谢过!

    渡无殇与麾下骑士自是驾轻就熟,即便换了新兽,但禀性一样,很快便相互熟稔起来。

    不知来人巧合如此,还是神兽早已算过,待到人人择定之后,竟然一头不多,一头不少,此时仍旧三十六头,与蜂孽大战之时一模一样!

    至此,神兽重得,怒骑又成,几如天意冥冥,轮回往复,向来不爽。

    但此时霜林危在旦夕,绝非唏嘘感叹之时。



二七四、戴翠
    好在,此时胯下所乘并非一般座兽,早在渡无殇路过拒虏关时,踏雁锥风骜便在崎岖山岭之间攀爬穿行,从而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关来。

    站在远处观望片刻之后,渡无殇便驱动胯下座兽来到澄曦一旁,将如法炮制之计和盘托出。

    渡无殇多年游走八国内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澄曦自无不从之理,于是一待渡无殇话音落下,澄曦便让渡无殇从前带路。

    渡无殇随即号令传下,踏雁锥风骜立时跃下山岭,转而向着右面遍布林木的山谷中奔去。

    此时夜幕虽已垂落,却有月光皎洁,遍地银霜,经此散射而出,倒也并不黑漆。于是,三十六骑踏雁锥风骜趁着夜色翻山越岭,自扼喉口与旅北口之间插过,终于进入霜林国中!

    霜林位列中土东北,因其境内多有松杉椴桦这类高大挺拔林木,不避山泽,蔚然遍生,除去晚春至初秋的短短光阴绿衣乍露之外,便尽皆银装素裹,或有霜染雾垂,或被冰封雪覆。

    尤其冬日之时,寒风呼啸,满目洁白,极北之地更有日头久悬不落,有夜无昼,满目昏蒙,好不神奇!

    若依霜凝飞鸟传说所言,霜林国主霜柏就被困在曲风道旁的百里冰穹之中,此地北去五十里,便是霜氏部族生发之地——披雪崖,彼处已处极北边缘,此时已值初冬,想来便可目睹极昼奇观。

    只是,一路日夜兼程,路上不过吃些干粮,饮些冷水,强撑到此之时,众人已然疲乏至极,座下踏雁锥风兽虽然精神依旧,鼻孔之中却也热气大冒,浑身上下早被汗液湿透。

    大战在即,人兽均需休整,加之数日已过,尸孽情势并不明了,澄曦不敢托大,与渡无殇商量之后,决定先往霜林王都,而后再赴百里冰穹救援霜柏。

    霜林王都位于国之南境,翻过霜岭之后,不过二百余里便可到达。此处多得太阳光辉荫蔽,自春至秋多有葱茏,因此取名戴翠城。

    一路林中疾驰,清晨时分已然来到霜林南境腹地,距离国都戴翠城不过半个时辰路程,前方不远便有一个庄集,虽然不大,却有数十座土垒木筑、厚草覆顶的屋舍,一面大长酒旗挑在一根细长桦木上斜伸而出,随风猎猎飘舞。

    想到前面随时便有恶战交锋,澄曦决定在此休整一刻,以便填饱肚子,蓄养精神。

    渡无殇得令,大手一挥,两名骑士当先涌出,前去察看,一行人后续跟来,不一时便已来到庄集入口。

    但见回转而来的骑士一起摇头,渡无殇顿感不妙,拥兽直入庄集,来回奔驰一周,四面逡巡,却是不见半个人影,更不闻一点人声犬吠,整个庄集便如死了一般!

    渡无殇见此,索性喝令骑士一起跃下,开始逐门逐户挨个探查,只见屋舍之内井然有序,被衾箱笼、炉灶炕席整整齐齐,尚未熟过的兽皮与药篓绳索仍旧高挂墙上,毫无半点凌乱之象,只是少了打猎用的弓箭刀叉,由此看去,便知此处居民并非遭遇盗匪袭扰,反倒是故意离去。

    一等渡无殇将此处所见报来,澄曦初时还觉奇怪,细细一想,便知此地霜林之民必是因为瘟疫横行,另寻别处躲避去了。

    一念至此,澄曦便知左近必是一般景象,再难寻个吃喝之处,一时便有些为难。渡无殇却是机灵,索性从兽背上翻身跃下,一面派出四骑去往林中哨猎,打些



二七五、怒火
    只见这方城池虽不甚高,却以青石方块垒砌而成,墙体宽阔,看似牢不可破。

    四角各有瞭台,尖桩耸立,犬牙参差,南北高耸箭楼,檑木滚石排布,沸汤粪汁高悬,下方两扇巨门坚木打造,赤金加固,更有半尺长的盾牙密布其上,不似城门,反似两面钉板,此时正紧闭不开!

    两道高可过人的尖桩鹿砦环绕城池外围,层层向下而来,直达山脚十余丈宽的护城河旁,只以两架吊桥交通内外。

    南面吊桥已然落下,正有一队乘胯刺顶林麋的霜林猛士,前赴后继,踏着同胞尸体飞奔而过,两侧护城河水早被鲜血染红,伤者挣扎,死尸浮荡,更有尚未死绝的刺顶林麋扑腾起阵阵水花,将血水河水搅成一团,激起朵朵涛波,犹如一池咕咕作响行将沸腾的朱赤染料一般!

    吊桥两翼,早有七八根一抱粗细的桦木横架河岸两端,身着皮帽裘衣的霜林战士正背负长弓,手持遍体尖刺的狼牙啸林棒陆续跃上,一旦站稳,立时快步疾行,直至冲上对岸,立时举棒前冲,丝毫不顾城头射来的茫茫箭雨!

    而在他们身后,更有上百同样装束之人,分作三人一组,一人手扶胳膊粗细的桑木弹弓,底端埋入土中,上面分叉之处,再有一人奋起全力,将拇指粗细的鹿筋暴拉而起,一待第三人将一人多长的白蜡梭镖安放鹿筋之上,略瞄一瞄,便猛地撒手,梭镖立时带着风声破空而出,向着城头激射而去,虽然相距极远,竟也勉强够上!

    护城河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似是早已厮杀多时,此时早有尸体铺满一地,仅是粗粗一望,便有三两百之多,全然都是一样装束的霜林国人,除此之外,便是哞哞哀嚎的受伤林麋与一片无言死兽,由此可见,战事虽然激烈异常,却是一边倒的屠杀局面!

    即便如此,这群平日驯猎、战时为兵的霜林战士彪悍异常,仍旧前赴后继,或是徒步冲杀,或是乘胯大如牯牛、头生尖锥乱棘的刺顶林麋,仗着数目众多与混不吝死,硬生生将吊桥夺下,又将外围木栅推倒,将战线推进到内圈木栅附近,一步十尸,足称悲壮!

    待到看清对面敌手之时,澄曦顿时懵了!

    只因哪里有甚么敌手,分明便是一样裘皮软甲装束,一样狼牙钉棒兵器,一样面色红赤而又虬须满脸的霜林国人!

    既是同胞,为何便要搏命厮斗,招招致命,棒棒见血,便如心存杀父辱妻的切齿仇恨一般!

    眼见如此内讧相残景象,本欲立时杀入的澄曦与身后众人忽然一起犹豫了!

    须臾之间,一抹异色入眼而来,澄曦顿时一惊,只见那伙同样装束的守城战士,此时脸上眸子之中竟有两注若有若无的绛紫幽光散出!

    同时,身躯僵硬,步法呆滞,却又浑然不知疼痛,便如失魂落魄一般,即便长箭射入身躯,钉棒砸入胸膛,兀自毫无知觉,仍旧挥动手中兵刃,抑或涌身扑上,死死抱住身前对手,大口一张,猛然咬下,不顾同胞哀嚎,竟而连血带肉猛啃猛吞起来!

    待到一袭紫袍偶现战团之中,澄曦登时猛醒过来,随之眯眼细瞧而去!

    足有上千人的混乱战团之中,那些异常身影虽不甚多,却是往来穿梭,予取予求,如入无人之境,便如一抹抹



二七六、绞杀
    此时战场之中,不计死活的连番强攻之下,攻入护城河内的霜林战士终于冲破内圈木栅,此时已然突到城墙之下,与那些被摄去魂魄的同胞近身苦战,但城头箭落如雨,此处又毫无遮掩,很快便有更多霜林战士毙命气绝!

    惨烈若斯,若不及时出手,必是同归于尽局面,反倒只会让那些鸦袍尸孽渔翁得利,澄曦早已看得目眦欲裂,无论如何也再难按捺,于是强令自己狠下心来,将最后一丝残存的不忍一把抹去!

    待到将铄凛心传神授的播炁散兵之术默默念过,沐阳长刀便如通晓澄曦心意一般,毫无半丝犹豫,立时蹿出一抹炽烈耀目的澄光焰芒,比之以往又增一倍!

    这等迅捷,比之西傩口授之控兵决又胜三分,想来高明许多!

    不止于此,长刀焰芒几乎又增一倍,此时已然四尺余长!

    澄曦一怔,随之了然,想来除去平素夜夜习练之外,更少不得幽沦渚中,葳蕤所赐的那杯甘露一份功劳!

    澄曦再不迟疑,立时举臂高呼:“此间守城将士已被尸孽摄去魂魄,沦为帮凶傀儡,再难救回,且与我一起冲杀进去,斩尽杀绝!”

    说完,澄曦驱动踏雁锥风兽当先跃出,尕二、伯牙仲黧不甘人后,紧随而出,渡无殇麾下锥风怒骑更是早已磨刀霍霍,但听这声号令,便各举沐阳长刀,一字横推过去!

    奔行途中,渡无殇忽觉头顶光辉熠熠,猛一抬头,才见手中长刀忽然焕发光辉,通透澈亮,犹如光刃,渡无殇先是一怔,待见头前澄曦长刀焰芒迸溅,足有半丈之时,渡无殇登时明白过来,于是心中一热,豪气再升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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