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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其实,何止渡无殇长刀生辉,便是锥风怒骑刀刀如此,人人皆是,只因这批长刀本是蜂孽大战之时天羽烁银旗所制,本有接收莹华之炁之能,因此方有今日之变。

    除此之外,正自厮杀的许多霜林战士手中,那些传自父辈祖辈,曾经蜂孽大战的狼牙啸林棒上,数十钉刺也已各闪蜡珀光彩,此时挥舞开来,已与方才大为不同,且不说已然沦为尸孽傀儡的**凡胎,便是对上鸦袍尸孽,但凡触及身躯,便有砰得一声巨响传出,方才还不知痛痒的鸦袍尸孽随之紫雾蒸腾,魂消魄散,化为一片虚无!

    初时,那些战士尚自不解,但见如此神奇接连现出,立时纷纷回过神来,才不去想甚么缘由道理,只是使出吃奶力气,挥动手中兵器,也不管对面是人是孽,只管扑上前去猛冲猛砸,便是两败俱伤也绝不吝惜!

    更有一些机灵之人,瞧见散落地上的狼牙棒也有烁烁光闪,便索性将手中那根丢掉,转而抢过死人手中那支,高声叫喊着冲上前去,与鸦袍尸孽拼命!

    护城河边,澄曦已然驱骜来到,心念流转之时,踏雁锥风骜毫不犹豫,后蹄猛力一蹬,腾空跃起,宛如一只生出双翼的大鸟,自河上横跨而过,落到对岸去了!

    后面跟来的尕二等人自是如法炮制,只见数十踏雁锥风骜陆续腾空而起,恰似黑风席卷而过,眨眼之间,已然陆续跳过十数丈宽的护城河,一起突入进来!

    虽知此间摄魄之人已然无药可救,澄曦终究心有不忍,因此驱动座下战骜在战场上来往飞驰,只寻尸孽踪迹,一旦看见,立时挥刀冲去!

    蕴光阙中之时,初遇鸦袍尸孽的澄曦,长刀寸芒才生,更不得要领,迎战之时左




二七七、攻城
    至于渡无殇麾下锥风怒骑,久得东牧元耆悉心调教,无论对面是人是孽,均是大有章法可循。

    一入敌阵,神兽疾若闪电,长刀烁烁翻飞,鸦袍尸孽顿遭打击,几番攻守相持之后,城外被摄去魂魄的傀儡爪牙已被斩杀干净,唯余一小簇鸦袍尸孽仍旧负隅顽抗,但此时也已被包围起来,堪堪再难支撑!

    正在这时,一声凄厉鸣叫从城头响起,城下尸孽闻声,再不恋战,反倒纷纷化作绛紫雾霭,飞上城头,龟缩回城墙后面去了!

    戴翠城城墙虽不甚高,却又有十丈上下,城头更有一圈斜上外凸的尖桩护栏,踏雁锥风骜固然勇猛非常,却也终是地行之兽,并未生出鸟儿一般的翅膀,若无借力辗转之处,便难垂直跃上!

    而且此时距离更近,城头箭落如雨,城下无遮无拦,冲至墙边的霜林战士又被射倒一片!

    澄曦瞧着心痛,一面将手中沐阳长刀舞成一片丈许方圆的焰芒护盾,抵挡射来箭矢,一面蹙眉苦思破城之计!

    灵光乍现时刻,澄曦忽然张口,发出一声暴喝,命令所有战士全部退后!

    那群霜林战士早已杀红了眼,竞对澄曦号令充耳不闻,仍旧执拗向前,冲锋不止,澄曦虽是呼喝不止,却是全不奏效,澄曦大急!

    便在此时,一声宛如鹿鸣的悠长笛声忽然从一旁传来,莽不畏死的霜林战士随之停下脚步,调转身躯,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澄曦循声看去,立时看见一头刺顶林麋背上此时正有一人手持鹿骨短笛,呜呜吹动,只见那人面目熟稔,分明便是碧螺岛上见过的霜桦,当今霜林国主亲侄。

    一见麾下战士已然退出老远,早已认出澄曦的霜桦立时冲到面前,大声说道:“霜桦愿听公子调遣!”

    战场无常礼,澄曦此时正与霜桦一般念头,也不寒暄一句,立时直通通说道:“紫袍尸孽最惧火光,你且令人找来火种油脂,将梭镖兵器全部点燃,杀敌斩孽必能事半功倍!”

    霜桦问也不问,立时传令下去!

    这时,澄曦又道:“再派人手抬起河上桦木,斜立城头之上,我与麾下怒骑率先冲上城墙,待到城门开启之时,你再率部冲入,切记,切记!”

    霜桦仍旧不置一问,立时点头照办!

    霜林境内遍布红松,易燃松脂最是常见,不需片刻,早有战士找来松脂,依照命令涂抹在梭镖兵刃之上,点燃之后,将桑木弹弓猛然拉远,但闻号令传下,便一起向着城头射去!

    更有距离城墙稍近之人,凭着惊人膂力,直接将点燃的火镖向着城头连连投掷而去!

    此时再射,效果已与方才不可同日而语,一旦击中,尸孽身上鸦袍立有火苗腾起,滚滚浓烟之中,那团妖瘴凝聚的紫雾顿时砰然散去,内蕴其中的妖魄随之凄鸣一声,向着空中激射而去!

    连番火镖攻势之下,鸦袍尸孽大受挫折,射来箭雨顿时稀疏起来,攻城压力顿时大减!

    这时,早有霜林战士立时分为数队,一起奔向护城河边,将桦木抽出搬来,四人一组,扛上肩头。

    澄曦见此,立时下令,霜桦手中骨笛随即再次吹响,肩扛桦木的霜林战士立时冲出,一面高声呐喊,不避箭矢,一面向着城边飞奔而去!

    一旦靠近城墙,桦木立时竖起,斜靠在城墙上,任由滚汤檑木



二七八、颓唐
    澄曦趋步上前,走向为首之人,待到面前,立时俯身下去,伸出两臂,将满面血污的霜桦搀了起来,同时口中说道:“诸位请起,斩杀妖孽本是澄曦本分所在,任是谁人见了,也必会伸手援助,因此并不值得大家如此看重,快快请起,切莫折煞澄曦!”

    霜桦顺势起身,口中却已说道:“公子大德,霜林一国定然铭记在心,只是公子方才所言,霜桦不敢苟同。”

    澄曦一诧,急忙问道:“如何说来”

    霜桦殷殷说道:“公子与此间诸位自是仁心大义不假,可这世间巧舌如簧者车载斗量,真施援手者寥寥无几,并非人人如此!”

    不等澄曦发问,霜桦已然往下说去:“便如那位自称帝裔之人,昔日卧牛堡中、碧螺岛上,何等慷慨激昂,可随霜桦进入霜林之后,立时变了模样,但见戴翠城头乌云压顶,鸦袍尸孽手段狠辣,竟而假托北去解救霜林大王要紧,竟而只是绕城溜溜一望,随即往北去了,便连护城河也未踏入一步!”

    澄曦自然明白霜桦口中定是那个假冒自己的澄玺,澄曦却是仍旧淡淡说道:“许是那人果真心忧你家伯父安危,也未可知……”

    “公子好大度量,那人假冒公子身份沽名钓誉不说,便是此时还要为他说话”不等澄曦说完,霜桦已然抢道。

    闻听此言,澄曦不由语滞,沉吟片刻之后,方才幽幽说道:“并非澄曦大度,只是此时尸妖横行,孽影频现,一场大祸行将落在我人族头顶,但凡他有杀孽解厄之心,便应凝聚一处,任他哗众取宠也好,沽名钓誉也罢,抑或品行稍有瑕疵,也当暂时搁置一旁,澄曦并不在意!”

    “公子高义公心,霜桦拜服!”霜桦躬身再拜,随即又道:“但愿真如公子所言,此人尚有一丝人性留存,只是……”

    霜桦忽然扭捏起来,似有难言之隐,澄曦见了,朗然说道:“公子但讲无妨,想我澄曦固然才识低微,却也并非促狭之人。”

    “促狭二字极为贴切,只是促狭的并非公子,而是那个不知来历的澄玺!”霜桦接道:“一路北来,霜桦虽然听不真切,但那澄玺与假模假样的怒骑督领嘀嘀咕咕,一番谋划似乎并非如何对付尸孽,反倒全然针对公子!”

    澄曦愕然,稍倾过后,却又释然说道:“便是如此,倒也没甚么可怕,自来邪不压正,且只看他如何动作便好!”

    霜桦一怔,只好说道:“万望公子多加小心才好!”

    “嗯。”面色凝重的澄曦点了点头。

    若依澄曦之见,王城已然夺回,便应立即北上,前去解救困在百里冰穹中的霜柏与一众宗室臣将。

    霜桦却似并不着急,澄曦不解,待到问时,才知此时曲风道已被大队尸孽全然封锁,虽然不知具体数目,却也总有两千之多,更有无数尸孽涌入百里冰穹,正在搜索霜柏一行踪迹,加在一起,势力颇为庞大,若不能集结起数倍于此的兵兽一起前去,想要攻入拿下,便几乎无法办到!

    正因如此,霜桦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与那位自家王弟,也便是公子霜凝,分头联络散居林野四处的霜霖二氏各部,待到各自拉起一支人兽大军,再相约一起杀向百里冰穹。

    霜凝此时正在东北方向,昨日长鹤传信,言及已然聚起五千人兽,待到另一路千人援军赶到,立时直趋曲风道口。

    霜桦却往东南而来,寻找避瘟至此的霜氏族人,一



二七九、振奋
    澄曦猛地上前,从地上将将霜桦一把提起,暴喝一声:“且问公子一句,霜林乃是何人国度”

    霜桦不解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老实答道:“自然是当今大王之国,亦是霜霖霏三氏与数十小部共生之地。”

    “既是霜林国人之国,为何偏要寄望于别国外族,须知,伸手相助乃是交好情面所为,锦上添花也好,雪中送炭也罢,总非必然之举,便是隔岸观火、袖手旁观也属理所当然,须是怪不得别人!即是如此,公子为何仍要纠结于此莫非仰人鼻息而求自活不成”澄曦厉声问道。

    “我……”霜桦惭愧心生,顿时哑口无言。

    “生而为人,必以自强为本。仰人鼻息,必为人鄙薄。寄人篱下,必受制于人。立国处世便与为人一样道理,但有一丝血气尚存腔中,但有一人一兽仍自不倒,便须站定而不退后,挺直而不折腰,便是最终轰然倒下,也要结结实实砸出个坑来!”

    一番激昂豪迈之辞自澄曦口中喷薄而出,振聋发聩,久久回响,霜桦早已惊得呆了,便是立在一旁的尕二、伯牙、仲黧、婆娑、渡无殇与锥风怒骑,甚而所有在场的霜林战士都不由得赞叹折服!

    所有人都几乎难以相信,此等至理至性竟而出自那位曾经惜字如金的沉默少年。

    数月之前,这个少年还在大漠中无神枯坐,状如痴瓜。

    即便炽谷蓬泽曾经偶露峥嵘,长刀烁烁,杀妖斩孽。即便碧螺岛上一鸣惊人,自暴身世,正名归位。即便此人贵为人帝子裔,血统高贵,足可颐指气使,招摇过市。但此人却仍秉性不改,平易朴拙,毫无一丝自矜之态!

    只是,纵然此人天资卓绝,此时也不过是位不足二十年纪的少年,如此高屋建瓴之真知灼见谁人所授如此安之若素的淡定从容又从何来

    许是存了好奇之心,重重目光随之汇流一处,一起向着澄曦瞧来!

    澄曦此时心中也正有一股热浪层层翻涌,裘皮锦带上的万千小字早已模糊一片,父心母血书就而成的《万夫辖》、《挞伐生息论》、《炁欲之辩》交汇一处,与《百兽御》、《廿刃术》,甚而老仆生前言传身教的“五兽搏”、“追风十七斩”以及那一本本破书烂卷,乃至困局大漠的绝望无奈,一路走来的喜怒哀乐、忧愁困惑,一道涌上心头!

    浩浩荡荡,难以阻遏,起伏波荡,如泣如歌,以至澄曦顿生满心疑惑,骤然双目充血,头脑之中更是嗡嗡作响,一片浑浑噩噩,便是自己也说不清方才那番言语如何跃出心田,又如何脱口而出!

    眼望着面前一张张或旧或新的面孔,一双双光彩闪烁的眼睛,还有一地稀碎破烂的人尸与一滩滩尚未彻底冷却的残血,澄曦忽觉一阵惶恐袭来,那丝久违的痴傻神色随之袭上面庞,随之便要如同往常那般低下头去。

    就在此时,无数面孔忽然浮出澄曦心头,西傩、南巫、铄凛、葳蕤、皎娉、迢安叔侄、伯牙兄弟……连同他们的谆谆告诫、殷殷希冀甚而厉声责骂,一起涌来!

    一个声音却从心底猛然跃上,对着澄曦声嘶力竭的喊道:“抬起头来看看吧,看看这些可怜的人儿,看看他们



二八零、惨绝
    澄曦顿觉不妙,待到霜桦强令那人止住哭泣,断断续续诉说一通之后,澄曦立时跃上骜背,待到那人身旁,一把抓起,放在自己身前,令其指路!

    一路折转,很快来到一处阔大宫殿之前,只见一道宽阔暗红血迹自开启的殿门向外淌出,沿着青石台阶留下,随即散为无数条细碎涓流,便如散群而出的小蛇,铺洒开来,一路蜿蜒而行,直到流出老远!

    即便已经干涸许久,极为浓重的血腥气息仍旧久久萦绕不散,乍然闯入的澄曦猛然闻见,眉头立时皱起,喉咙发干,几欲呕出!

    而那个指路的霜林战士却无这等定力,早已伏在地上一面大哭不止,一面哇哇狂吐,眼泪鼻涕连同呕出的胃液胆汁混作一块,模糊了脸面,弄脏了衣裳,那人却是全然不顾,只是兀自哀嚎不止!

    澄曦强忍恶心,沿着台阶向上走去,一路走走停停,寻找没有血渍沾染的石面,生怕猜到那些血渍,不,并非血渍,而是无数穷荒军民的无辜冤魂,即便他们早已死去,澄曦仍旧不忍践踏,以免惊醒了那场本就苦涩的噩梦!

    跟随到此的霜桦却是早已不管不顾,一路拾阶而上,狂奔不止,待到殿门之前,忽然停下,愣住,随即噗通一声委顿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来到殿门之前的澄曦被眼前景象震惊了!

    只见偌大王殿之中,各色尸体层层叠叠,横七竖八向上堆起,塞满整个地面,直至半空,高过头顶,无数白花花的蛆虫翻涌在各色衣裳,与或呈青紫或已死黑的皮肉间,指尖大小的红头苍蝇匆匆落去,嗡嗡飞起,四处盘旋,争抢着终其一生都难再得的一次饕餮盛宴,待到吃饱喝足,便去交尾,便去产卵,便去孕育出这白花花的子孙……

    一座尸山!更是一方冤魂缠绕的地狱!

    不必细想便能看出,也许城中这些可怜的人儿被强行驱赶至此,再而把住大门,任由那些鸦袍尸孽横加杀戮,肆意残害,直至屠光杀绝为止!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翻涌着,卷席着,震荡着,正自澄曦胸中慢慢升起,直至漫过脖颈,直达头颅。

    澄曦只觉双眼正被一股极炽极热的火气向外拱出,直至全然凸出眼窝,直至彻底充血红赤,直至几乎爆裂开来!

    就在此时,又有两人先后涌来,一样的悲痛欲绝,一样的痛哭流涕,一样的尸坑又被找到!

    一处位于存放兵器的库房,一处远在圈养林麋的园囿,虽然方位不同,残忍景象却是毫无二致!

    可怜偌大王城,上万常住国人,无论军兵黎庶,妇孺老幼,甚而此间霜凝与许多霜林战士的父母妻儿,亲朋故友,尽被戕杀一空,再无无一人存活!

    除此之外,更有一堆堆白骨骷髅被找到,似是被那些鸦袍尸孽活活宰杀,再而当作了充饥果腹的食物!

    眼望着扑上尸山,疯狂搜寻遗体的麾下战士,耳听着如雷咆哮,绝望抽泣哭喊的至亲同胞,霜桦却已重归平静,虽然万分不忍,霜桦却是仍旧狠心大吼一声:“够了!与其嚎啕至死,不如与我前去复仇!”

    说完,霜桦恨恨抹去眼泪,翻身跃上刺顶林麋,一面猛磕林麋两肋,令其狂奔,一面全力吹响手中骨笛,传令城中各处,暂且抛下同胞尸首与满地血污不顾,转而拿起兵刃,跨上林麋,去与尸孽拼命!

    待到城门之时,澄曦忽将霜桦叫住,让其下令麾下



二八一、北进
    城门之外,三千驱麋战士已然整束为四路纵队,锥风怒骑押在队前,后面更有二十架双麋纤拉的雪耙,装满灰尘积压的陈兵旧棒与长镖短箭,但闻一声号令传下,立时拔开脚步,不顾天色已晚,向着西北疾驰而去!

    行不多远,鹅毛般的雪片自天上落下,纷纷扬扬,便如漫天飞舞的送葬纸花,掉落到头顶,面庞,肩头,腿上,脚面,直至全然将人兽团团覆裹,如穿孝衣,犹着缟素,竟无一人察觉,只因此时的他们,正手持兵刃,胸揣怒火,已对万事万物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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