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照云雁归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花日绯
傅安在云熙山的山脚下安排了会拳脚的护院当值,有个护院班房,班房通着山上的院子,连着一根铃铛,傅新桐有事的话,会摇响铃铛,这样既不打扰傅新桐,又能及时保护到她,十分妥帖。
傅新桐在花丛里转了一圈,偶尔蹲下来和它们说说话,问问哪个渴了,哪个要施肥了,哪个觉得冷了……傅新桐全都一一回应,等到伺候好它们之后,便搬了张小凳子,坐了下来,和它们说一说山下面的世界,还有上山的时候,从山上的其他花草那里听来的事情。
比如说山上哪棵草开花了,哪朵好看的花谢了,哪棵树里长虫子了……这样的闲话,小花儿们来者不拒,有多少都愿意听,所以说,不管是人还是花草,都愿意听关于自己圈子里的事情。
画屏坐在木屋的廊下纳鞋底,晒着太阳不是很冷,偶尔才把手抬起来呵一呵取暖,其实屋子里有炭盆,挺热乎的,但画屏觉得,自家姑娘都在园子里冻着,自己躲在屋子里取暖,实在不像个样子,便拿了东西,一并出来,傅新桐在远处的园子里,画屏就在屋子外头远远的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姑娘嘀嘀咕咕的在做什么,但身为丫鬟,陪着总是不错的。
木屋边上有一个小厨房,厨房里灶台碗具一应俱全,傅新桐在云熙山上一点也不娇气,中午有什么吃什么,婆子给煮了点银耳红枣汤,外加烙了两张甜饼,傅新桐抱着一碗甜汤就回到了兰花田里,正吃着,天上的太阳就被云层给遮住了,傅新桐抬头望天,吸了一口山上特有的凛冽空气,就听耳朵边上有声音说道:
‘要下雪了。’
傅新桐低头,看见一株翠枝绿叶的春兰:“不会吧,这都几时了,我瞧着天儿挺好,就是几片云遮了日头而已。”元宵的时候天上就只是飘了几片雪应付了一下,可今儿都二十了,真的会下雪吗?傅新桐有点怀疑。
‘要下,要下。’
紧接着好几个声音都出来了,傅新桐抱着碗站起来,招呼画屏过来帮忙:“画屏来跟我把架子拿过来。”
“姑娘这是做什么?”
傅新桐拿的是雪雨架,正月里的温度对兰花而言,并不算太冷,除非有雨雪,才会动用到这种架子,傅新桐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我总觉得……快下雪了。”
在两个婆子和画屏的帮助之下,兰花园上的雨雪架子终于摆放好了,可云层中探出头来的太阳让傅新桐多少觉得有点尴尬,画屏最是体贴,笑道:
“呃嗯,没有雪的话,挡挡风也挺好的。”
傅新桐:……画屏真是个好姑娘。
一个时辰的艳阳高照之后,就在连傅新桐都不禁怀疑自己,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那雨雪架子撤掉的时候,天居然真的开始阴沉下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几片雪花飘洒而下,傅新桐将手伸出走廊,等住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消融。
画屏惊讶的发出惊呼:“天哪,真的下雪了。姑娘您可真神。”
傅新桐没有说话,对她笑了笑:“去泡壶茶来,咱们这里赏的雪,定然比山下要好看。”
“姑娘,今儿下雪的话,咱们还留山上吗?夫人又该担心了。”
画屏先去烧水,搓着手在院子里对傅新桐问,傅新桐深吸一口气:“待会儿你去山脚下传个话儿,让婆子回去跟我娘说一声,顺便再拿几床铺盖上山,这样就算晚上冷一些没关系。今儿刚上山就回去,明儿我娘就不肯我出来了。”
画屏应声,将水放到炉子上之后,才呵着白气走回来:“姑娘这话要是给夫人听见了,指不定又得哭上一回了。”进去屋子里看了看,又掀帘子走出来:“咱们原本就有铺盖,再让婆子拿个两条过来就得了,姑娘的床上得多铺些,晚上软和好眠。”
这些日常事宜,画屏素来办的很好,傅新桐没有什么意见,只仰头看着青白的天空飘下来的雪花,感受着山中特有的寂静,冬日的山,万籁寂静,就连飞鸟都很少出现,傅新桐真的很喜欢这样与世隔绝的安静。
雪越下越大,画屏说什么也不让傅新桐继续在廊下待着了,拉着她进了屋子里,在茶水里加了几片姜让傅新桐暖和身子,傅新桐站在窗子后头,看着外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白雪皑皑,远处的兰花丛上,雪雨架恰到好处的替娇嫩的兰花儿们遮住了风雪。
一场晚雪足足下了两个时辰都没有缓解,画屏有些担忧:“哎呀,这雪要是一直不停的话山路还不得封了,咱们可怎么下山呀。”
傅新桐却毫不在意:“怕什么,山上水和粮食够吃两个月的,封山也不怕,咱们这小屋安叔特意加固了好几层,再大的雪也不怕。”
“话是这么说,可……”画屏看着自家姑娘一副泰然的模样,不禁摇头叹息,姑娘若是真给困在山上了,别说夫人要哭,整个傅家都得手忙脚乱了。
“别可是了,去看看两个婆子回来没有。若真是封山了,咱们晚上就挤一床被,也不会冷的。”
傅新桐吩咐之后,画屏便撑伞顶着风雪出院门,经过安然无恙的兰花丛,往山的入口走去,周围都是林子,安静的很,蜿蜒的山道上满是积雪,并没有婆子回来的征兆,画屏探头看了几眼就回来了。傅新桐在窗后看画屏的表情就知道,婆子定然还没回,估摸着风雪大,在半路耽搁了。
画屏进门之后,无奈说道:“不会真给姑娘说着了,咱们给封在山里了吧。”
傅新桐笑着回应,没有说话,若真是被雪下得封了山,她倒觉得更清静些呢,这云熙山就是属于她的一方小天地,历经两世,才拥有了这处世外桃源,就算让傅新桐日日住在这儿,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天因为下雪,黑的有些慢,但眼看着光线也渐渐的弱了下去。
傅新桐站在炭盆旁加炭,画屏一面纳鞋底,一面密切关注着外面的风雪是否小了些,暖和的山中木屋,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寒风大雪,说不出的静谧安详。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在万籁寂静的山里显得格外清楚,吓了傅新桐和画屏一跳,两人对看一眼后,画屏将手里的鞋底放到藤编篮子里,站起身,对傅新桐摆手,示意自己先出去看看。
画屏打开门,撑伞走了出去,傅新桐不放心,也跟着一同出门去,两人的脚步踩在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院子里没什么异样,倒是傅新桐听见了一阵嘈杂声,是从花丛那里传来的。
‘哎哟,哎哟,压死我了。’
‘谁呀谁呀。’
诸如此类的问话吸引了傅新桐过去观望,走出院门之后,就看见先前她好不容易搭起来的风雪架塌了一角,花儿们吓得惊声尖叫,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后面有人。’
傅新桐在杂乱的声音里,听见了这么一声,心头猛地一惊,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被一剑寒光吓得僵在当场,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站在她们身后,黑色劲装上好多伤口,而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剑刃此刻正抵着傅新桐的脖子,危险的声音在呼呼的寒风中响起:
“别出声,否则杀了你们。”
花照云雁归 第四十二章
第42章
傅新桐立刻闭嘴不敢说话,画屏转过头来,吓得手里的伞都掉了,被那人一记厉眼扫过之后,赶忙捂住了嘴,恐惧的盯着那把架在傅新桐脖子上的染血长剑。
那人不仅身上全是伤,左边的胳膊似乎断了,估摸着是从上面砸下来的时候,撞在了风雪架子上,架子塌了一角,他的手也伤着了。
感受着肩膀上长剑的重量,傅新桐轻咳一声,表现的颇为镇定:
“这位……壮士,不是求财吧?”
若为求财弄到这步田地,也是有病的。
那人盯着傅新桐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将手中长剑卸了下来,不知道是体力不支,还是怎么的,弯下了身子,低下了头,画屏见他放下了剑,立刻拉着傅新桐往后,自己挡在傅新桐身前,做保护状,傅新桐从画屏身后看着那在脸上捣鼓半天的人,不知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把脸上的蒙面巾给扯了下来,抬起了一张年轻的脸,看样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吧。
这张脸,傅新桐并不认识,但是他看着傅新桐的目光倒像是见过那般,接下来他说的话,也让傅新桐惊讶:
“傅三姑娘,仓促间得罪了,没想到会是你。”
傅新桐和画屏对望一眼,才不确定的问:“你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人将剑插在地面,借着剑的力量站了起来,一条胳膊似乎卸了下来,只见他表情痛苦,伸手去按住了肩膀,口吐雾气说道:“我是平安侯府世子温覃,曾见过两回姑娘,今日我等受人追杀至此,命在旦夕,还望姑娘能出手相助。”
平安侯府世子……温覃?
傅新桐将这个名字放在脑中想了想,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可他话中却说认识自己,傅新桐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转念一想,温覃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貌似与顾歙是朋友吧,顾歙上一世死的极其不光彩,这温覃……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唯一与他在一起的朋友吧,这件事傅新桐有点印象,因为当时她就总听人说,顾歙虽然弑父被杀,但身边还有好友相伴,泉下也不寂寞什么的。
“你等受人追杀……还有谁与你一起?顾歙吗?”
傅新桐盯着温覃那只用手背托着胳膊的手,只见他的指尖正好搭在腰间的一把匕首手柄之上,这意图比较明显,如果傅新桐不帮忙的话,也许接下来他的那把匕首,就会刺到她的身上了。
但在傅新桐说出‘顾歙’两个字的时候,温覃的手指才离开了匕首手柄,喘着雾气,对傅新桐点了点汗湿的头:“顾歙他们还在这山上,但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我们见这座山上绿林植被茂盛,便从很高的山峰上跳下来,我落在这花圃之上,其他人就不知散去何处了,我听人说过,顾歙曾救过你,今日冒犯姑娘,实属无奈,还请姑娘不计前嫌,帮我们一把。”
傅新桐左右看了一眼远处,与云熙山比邻的山脉的确更高一些,她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好巧不巧的落在自己的山上,可是顾歙……
犹豫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们?山上就我和我的丫鬟两个弱女子,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啊。要不我让护卫们上山来?或者我让丫鬟替你包扎一下?”
温覃摇头:“不,我的伤无碍,护卫们……最好还是不要喊上山,不瞒姑娘说,我们是被人追杀至此的,现在知道我们行踪的人越少越好,我们从上面的山下来之后,就散开了,但应该都在这座山上,可否请姑娘与我一同上山去寻一寻。只要找到顾歙他们,我们就悄悄离开,不惊动任何。”
傅新桐还没回答,画屏就插话道:“这怎么可以。雪这么大,我们姑娘身子弱……”
画屏的话说了一半,温覃就跪了下来,抱着腰腹五官皱到了一起,似乎是坚持不住了。
傅新桐上前扶住他,对画屏说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画屏你扶着温世子去屋子里,给他烧水包扎伤口,我床头柜子里有金疮药,你照顾他。我上山去看看。”
将支撑不住的温覃送到了画屏手中,傅新桐捡起了地上的伞,头也不回的从青石山道的缺口处,上山去了。
画屏急的跳脚:“姑娘!姑娘!你不能一个人上山……”画屏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觉得后腰一僵,一个冰冷的尖锐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背,温覃用最后的力气,威胁道:
“别废话了,进去替我包扎,包好了我再去替你找她。”
画屏被挟持着进了屋子,担忧的往先前傅新桐消失的山道旁望了又望,不过一会儿工夫,那雪地之上就留下了一串小巧的脚印,在昏暗的光线中,人影已经不怎么看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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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新桐撑着伞往山上去,天色虽然渐渐晚了,但她也没有感觉多害怕,因为周围山上全是树木,耳边总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手抚上一棵树的树干,轻声问道:
“可看见山上有人摔下来?”
老树回答:‘听见几处声音,没看见人。’
“声音从哪儿出来的?”
老树的东边枝叶动了动,傅新桐便道了谢,往那方向找去,一路上又问了几棵树,几棵草,都说听见了声音,没看见人。
傅新桐把伞合上撑在地上做拐杖用。顾歙靠在枝叶繁茂的枝丫后头,老远就看见傅新桐撑着伞走过来,看着像是找人,可她找人的架势也太奇怪了,左问又问,偶尔还蹲下身去问,她问什么呢?因为距离远,顾歙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看她嘴型,必然是在问话的,问的是那些林子里的老树和花草?
这个猜测太可笑,顾歙捂着腹部的伤,稍稍将身子坐的直了一些,却牵动了伤口,掌心上面全是血,疼的他脸色发白,发不出声音来,顾歙看着傅新桐那小小的身影一路问着,一路准确无误的往他所在的这棵树走来,临近之后,顾歙终于听见她在说什么了。
“那边的树说有人摔过来了,在哪里?”
问完之后,顾歙亲眼看见她抬头看向树枝树叶,诡异的是,那朝着他这方向的树枝居然真的动了两下,枝丫上的雪扑簌簌掉落,而顾歙可以肯定的是,先前绝对没有风,傅新桐越走越近,终于一路问到了顾歙所在的树下,顾歙是看呆了,都忘记发出声音喊她,就见傅新桐对他所在的这棵树问:
“人在哪里?”
问完之后,顾歙确定自己没听见任何声音,可傅新桐的头却就此抬了起来,分明就是有谁告诉了她,他的所在。
树上树下,两个人四目相对,顾歙还没从这个猜测中回过神来,傅新桐也有些惊讶,他指缝间留下来的血绝不是开玩笑的,温覃身上的伤虽多,但却都不致命,可顾歙捂着的那处伤,可比温覃严重多了。
傅新桐把伞抛在一边,仰头对顾歙喊道:“你怎么样了?我,我该怎么救你下来?”
顾歙回过神,喘息着说道:“你贴着树干站好,将手伸出,借我一点力就可以了。”
傅新桐不含糊,按照顾歙的要求,贴着树干直直的站好,又将两条手臂伸出,顾歙将跨坐在树干上的一条腿顺过来,深吸一口气后,便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着树干,一跃而下,在傅新桐上臂处借了个力,就成功落在了傅新桐身前,伤口牵动的厉害,忍不住单膝跪了下去,傅新桐见状,赶忙过去扶他,顾歙借着傅新桐的力气,重新站了起来,傅新桐见他递来疑惑的目光,生怕被他误会,赶忙解释:
“那个……是温覃,温世子让我来找你的。他也受伤了,不过好像没你的严重。”
听到温覃的名字,顾歙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声:“多谢。”
傅新桐目光在他腰间那汩汩流血的伤口看了半天,似乎有点吓到了,苍白着小脸回道:“不,不用谢,顾世子之前也救过我。”
傅新桐只是觉得他这伤很严重,但却知道,这伤并不会让顾歙死,因为顾歙上一世,是在她嫁给韩进臣三四年以后,才死的,那死的轰轰烈烈,街知巷闻的……
想到前世的事情,傅新桐有点不自在了,又干咳了一声,对顾歙说道:“温世子在我山间的小屋里包扎伤口,我也扶你过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在雪天里待久了,顾歙身上冷的像冰块一样。
傅新桐大着胆子扶他前行,可刚走了两步,顾歙便说了一句让傅新桐吓掉心魂的话:
“还有几个兄弟不知所踪,你再问问这些树,他们都掉哪儿去了。”
傅新桐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冷汗直流,脖子僵硬的抬头看向顾歙,只见顾歙一双俊目中满是睿智聪慧的光芒,只一个眼神就让傅新桐相信,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回想刚才,她一路问过来的情况,他居高临下,定是看的清清楚楚,所以现在他这句话并不是试探,而是实实在在的吩咐,因为他已经确定了,傅新桐有这个能力做到他要求的事情。
一时间,傅新桐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心中慌乱不已,直到顾歙体贴的又安慰了一句:
“放心吧,你这回救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傅新桐:……
花照云雁归 第四十三章
第43章
第一次在呼啸的风雪中感觉热的流汗。傅新桐将头转到一边,咬了咬手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感觉扶着的手臂动了动,傅新桐抬头对上顾歙,只见他似乎正在给她考虑的时间,蹙着眉头,一手捂在腰间,好看的唇瓣上没什么血色,这画面,让傅新桐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回应的话,就不仅仅是矫情了,还很绝情。
“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去,我再上山找吧,你这伤看着挺严重。”傅新桐这般说道。
顾歙却坚定摇头:“天彻底黑了之后,就更加难找了,我还死不了,救人要紧。”
见傅新桐还很担心,顾歙便主动往前走了两步,算是向傅新桐证明自己‘死不了’,傅新桐左右看看,现在林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好在有积雪反光,还能勉强看见前路,若是等到彻底暗下去,别说找人了,就是他们自己下山都很困难,当即不再磨蹭,捡起地上的伞送到顾歙手中,让他撑着伞往前走,自己则跑到他身前,像先前找他时那般,一棵一棵树问过去,在离傅新桐发现顾歙之地的不远处,他们又发现了一个掉进雪坑里,断了一条腿爬不上来的弟兄,雪坑有点深,凭傅新桐肯定没办法把那人拉上来,顾歙说着就想上前救人,被傅新桐拦住:
“你不要命了,你这伤口若再加深的话,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吧,我来。”
顾歙被傅新桐拦着,先前稍微动作大了点,口中就忍不住吐出大口的雾气,有些不信任她:“坑太深了,你拉不起他。”
傅新桐不管,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顾歙的腰间,指着旁边一棵树,说道:
“你靠着树站会儿,把腰带解下来给我。”
顾歙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傅新桐的意思,二话不说,将腰带解下,递给傅新桐,傅新桐量了量长度,然后又把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这一豪迈举动,看的顾歙眼睛都直了,傅新桐把两根腰带系在一起,她从前跟回事处的挑夫学过绑货物的系绳方法,知道怎么系绳子可以让越系越紧,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有了两根腰带的长度,傅新桐便将一端系在雪坑旁的树干上,跟树干打了个招呼,然后将另一端抛下雪坑,大声对下面问道:
“够得到吗?”
不一会儿,雪坑里传出一道声响:“够得到,我上来了。”
腰带被绷紧,能够看见雪坑底下有动静,傅新桐也跟着拉扯腰带,过了一会儿后,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少年被拉了上来,那少年唇红齿白,看着并不像是刺客的样子,一只脚的小腿肚上穿刺了一根利箭,顾歙瞧见他上来,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问了句:
“子威,觉得怎么样?”
那少年擦了擦早就冻红的鼻头,爽朗一笑:“没事儿,死不了。你怎么样?”
他们俩在那儿说话,傅新桐就赶忙将腰带从树上解了下来,没有还给顾歙,而是卷在自己手上,对他们说道:“你们相互搀着,跟我后面走,这腰带待会儿说不定还要用到。
顾歙对傅新桐点了点头,心中对这小小年纪的姑娘十分佩服,这么果断勇敢的姑娘,他确实是第一次见,正如他一开始对她的评价一般,跟普通闺阁姑娘很不一样。
顾歙和洛子威互相搀扶,远远地跟在傅新桐身后,过了一会儿后,傅新桐又找着一个挂在树上的弟兄,洛子威协助她一起,将人给拉了下来,林间的路越来越难走,天也越来越黑,傅新桐一找一个准儿,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顾歙所说的六个人全都找着了。
此时天已经黑的几乎不怎么能看得见了,若就这么下山去,很容易走散出事故,傅新桐干脆让他们全都抓住腰带的一段,她走在最前面给大家引路,不过她虽然能听见声音,但由于光线太暗了,就算树木给她指引,她也看不太清楚了,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听见山下仿佛传来一阵呼唤声,男声喊的是‘顾歙’,女声喊的是‘姑娘’,傅新桐面上一喜,顾不上脸都冻僵了,大声呼应起来:
“画屏,画屏,我们在这里,这里!你们在哪里呀!”
隔了片刻,就听见温覃的声音:“我们在山下,你们再喊几声,我们来找你们!”
温覃的声音一出来,傅新桐身后那些还有力气喊话的弟兄们全都卯足了劲儿喊了起来,温覃的声音越来越近,过了片刻,终于找了过来,画屏落在他身后不远处,气喘吁吁的,看见了傅新桐才像是提起了劲儿,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画屏看见傅新桐狼狈的样子,赶忙把自己的外罩衫给脱了下来,披在傅新桐身上。
温覃看见顾歙他们一个不少的跟在后头,高兴的笑了起来,见顾歙脸白如纸,赶忙上前相扶,带着众人往山下去。
有了温覃和画屏的领路,终于一行人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被全部带下了山,傅新桐指了指她的山间小院子,说道:
“都进去吧,没有其他人在。”
然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几乎快要晕倒的顾歙,傅新桐和画屏替他们掀了帘子,让他们一个个全都走入了温暖的木屋之中,然后就和画屏一起去外面替他们烧热水去了。
烧水的时候,画屏偷偷的问傅新桐:
“姑娘,咱们要不要喊山下的人上来,这么多人,太危险了。”
傅新桐摇头:“不用了,里面都是各府的公子,世子,顾歙你不是认识的嘛,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傅新桐伸手在炉子上烘了烘,忽然想起什么事,对画屏吩咐道:“这里我来吧,你赶紧到山腰那儿去等着,若是婆子们回来了,你把东西拿上来,把她们打发了下山去,就说我睡了,晚上用不着她们伺候了,让她们住在山脚下,明儿再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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