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御叶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笑佳人
想到二公主,太后眼里的喜意迅速变成了悲痛,一闪即逝,强颜欢笑对驸马爷道:“你先去前面吧,让她们姐妹几个叙叙旧。”
景宜恭敬告辞,临走前,递给萧霆一个“好好照顾自己”的眼神。
太后看在眼里,不由捏了捏孙女的小手,低声感慨道:“没想到,景宜才是你们姐妹中最有福气的。”
萧霆这阵子吐得难受,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听到太后的话,萧霆心中微动,就在此时,二公主、五公主进来了。五公主没什么变化,二公主竟然比在草原上还瘦,厚重的冬衣都掩饰不了她过分纤细的腰肢。
太后叫三个孙女去西暖阁用茶。
经过草原一行,五公主现在有点喜欢“四公主”了,好奇地打听孕事。萧霆没耐心陪表妹聊家常,关切地问二公主:“二姐姐近来可好?”
二公主柔柔地笑:“挺好的,知道妹妹有喜了,我反正也闲着,提前做了两个小肚兜,一个男娃穿一个女娃穿,妹妹看看还喜欢吗?”言罢唤来身边的宫女,亲手将一个锦缎小包袱递给萧霆。
萧霆接过来,展开,里面果然是两个大红肚兜,一个绣麒麟,一个绣凤凰,针线比他的强多了。
萧霆真心感激。
二公主笑,坐了会儿,先走了。
萧霆出去送,五公主陪着,等二公主走远了,五公主才小声叹道:“二姐姐真是苦命,本来都做好和亲的准备了,父皇却选了三姐姐和亲,二姐姐能不欢喜吗?没想一回宫三姐姐就开始装病,明摆着想躲呢,丽妃还天天去父皇那边吹枕边风……”
给了希望又夺走,比一开始就不给希望,更伤人。
第63章
三公主“病了”,据说全身长满了疹子,见不得光,每天只能在屋内静养,延庆帝下了口谕,命三公主安心养病,不得任何人打扰。
一个长了疹子的公主当然不能去和亲,延庆帝遂修书一封给吉利,希望换成二公主,吉利非常爽快,随便大周换,反正他又不是真心喜欢三公主,娶来当棋子,随便哪个公主都一样。
商量好了,延庆帝立即下旨,赐婚二公主与吉利,腊月十八是吉日,故十一月下旬,大周这边便要送二公主过去了。
得到消息,萧霆气得吃不下饭,三公主与吉利的“好事”是他撮合的,现在延庆帝偏心恶毒的三公主,欺负端庄柔顺的二公主,简直就是在跟他与景宜对着干!
“明天我去见太后。”萧霆愤愤道。因为景宜,他对二公主有三分亲情上的好感,对三公主有七分厌恶,剩下三分是懒得跟一个女人太计较,这样一加起来,萧霆自然要尽量帮二公主。
景宜叹道:“两个都是孙女,太后不可能管。”
二公主背后是年迈恭顺的皇后,空有尊荣,并无多少圣宠,真派二公主去和亲,皇后会难过,却不会去找太后哭闹。三公主就不一样了,丽妃宠冠后宫,恃宠生骄,太后若劝皇上送三公主去和亲,丽妃便敢冲进慈安宫吵闹。
太后老了,不可能再搀和进这趟浑水,何况两个都是亲孙女。
“那就眼睁睁看着二公主嫁给吉利?”萧霆狠狠拍桌子,拍完疼得直吸气,景宜这小手,养得太嫩了。
景宜忙捧起他手,见掌心都红了,她轻轻地给他揉,动作温柔,脸上却没有柔情,还在替二公主难受,“圣旨已下,没有回旋余地。”
萧霆抿抿嘴,没在说什么。
如果去和亲的是景宜,他今晚就撺掇父亲起兵反了那昏君,但换成二公主……可惜归可惜,终究不是一家人,他们夫妻与她的姐妹情也没深到宁可置萧家众人于险地也要去帮她。
夫妻双双躺下,萧霆摸摸自己依然平坦的肚子,突然使劲儿掐了景宜一把。
自他有孕,景宜被他欺负惯了,吸口气,平静道:“怎么了?”
“若将来你成事,你敢让咱们女儿去和亲,我先反了你。”萧霆咬牙威胁道,威胁人家,他人却依然紧紧抱着她。
景宜拍拍他肩膀,声音轻不可闻:“我不是他。”
萧霆满意地在她胸口蹭蹭,胡思乱想片刻,慢慢睡了。
~
明日二公主就要出宫了,萧霆陪柳氏进宫去探望,柳氏亲手为二公主做了一件厚重的斗篷。同为女子,被迫去嫁一个残杀过无数大周将士百姓的匈奴单于,哪怕是没什么亲昵感情的公主,柳氏也心疼,嘱咐了很多。
二公主低眉顺目的,看似什么都听,但整个人已经没了生气,像一朵还没有真正开过的花,转眼就迎来了肃杀的寒冬。
萧霆不会安慰人,这情形,什么安慰也没有用。
翌日二公主出城不久,京城下雪了,鹅毛大的雪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景宜一身侍卫官服,伫立在延庆帝的乾元宫外,面无表情地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如棉罩覆下,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京城以北,送嫁仪仗浩浩荡荡地朝北疆走去,行了半个月抵达青城。萧伯严带人出城迎接,看着公主搭着大红门帘的车驾,这位驻守边疆多年的大将军如鲠在喉,大步行到车驾前,跪地谢罪:“臣等将士无能,累公主远嫁。”
二公主头上蒙着盖头,盖头纹丝不动,宛如一个木头人,没了任何感情。
萧伯严等了片刻,沉默着起身,让开路。
仪仗穿过青城北城门,继续前行,萧伯严带兵送出二十里,与匈奴迎接队伍碰面,这才止步。听着大周将士的马蹄声折回,越来越远,红盖头底下,二公主惨白的脸上,终于滚下两行清泪。
草原看着平坦,其实道路凹凸不平,车驾颠颠簸簸,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公主只知道自己离开大周了,再也回不去了,那么这片草原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与她无关,便什么都不在意。
她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听外面有人怒斥“乌渠”的名字,听外面传来刀剑相碰马匹嘶鸣。公主车驾的马也受惊了,不安地走动,但似乎始终被困在一个地方,二公主颠簸地头晕目眩,盖头落地,忽然间,有一匹马直奔她这边而来。
车帘被挑起的那一瞬,二公主本能地抬头。
门帘外面,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二公主死寂的心终于又活了,却是怕的,如果说吉利在她眼里是条狼,一条凶残却老迈的狼,那么车外的那个人,那双眼睛的主人,便是一条正值壮年的狼王,比吉利更凶残恐怖。
二公主惊慌地往后躲,可是对方出手更快,猛地探身,手如鹰爪般锢住她手。二公主手腕一疼,跟着腰上一紧,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一股无法可挡的力道扯到男人身前。
“走!”
金枝御叶 第47节
头顶传来一声清冷的号令,声音未落,身下静止的骏马突然前冲,第一次上马的二公主没有任何准备,直直朝后仰去,正好撞进男人过于宽阔结实的胸膛,那胸膛犹如一堵墙,撞得她脊背发疼!
马匹狂奔,二公主又朝前栽去。
一条铁臂突然搂住她腰,及时将她扯回那堵胸膛,然后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男人手臂稍动,改成用手握,修长宽大的手掌,竟几乎能完全握住女人清减下来的纤细腰肢。
二公主惊魂未定,并未察觉男人的小动作,冷风迎面出来,像一把把刀子刮得她脸生疼。眼泪不知何时落下来的,二公主回头后望,后面跟着几匹骏马,马上的人全是匈奴打扮,可是仪仗那边死伤的,也是匈奴人。
二公主害怕又无措,这些匈奴人为何会自相残杀?
未及细想,骏马爬上一个陡坡,又往下猛冲,风更大了,二公主冷得全身发抖,牙关打颤。男人低头,女人一头散乱的青丝随风狂舞,甩在他脸上,出于意料的疼,却也带着一缕他生平未闻的清香。
感受着手中那一掐就断的纤腰,男人空出一只手扯开衣襟,下一刻便将二公主完完全全搂到怀中,再收拢被风吹散的厚重衣袍,将二公主连人带脑袋都挡住。风声没了,男人特有的粗犷气息潮水般汹涌而来,有暖意,也有淡淡的汗味儿。
二公主浑身僵硬,这人抢她又有照顾她的意思,他到底是谁?
骏马狂奔,二公主娇生惯养,一番颠簸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当马终于停下,二公主虚弱地只剩勉强睁开眼睛的力气。眼前的男人衣袍没了,二公主急着看向外面,看到一座座匈奴大帐,而她面前的这个,最大。
男人突然下马,二公主刚要扶住马鞍,腰突然被人攥住,天旋地转,转眼间重新落到男人怀里,竟然打横抱着她。二公主从未与男人如此亲近过,感受着附近其他匈奴人的注视,二公主拼尽力气挣扎。
对男人而言,她这点力气还不如刚出生的羊羔。男人讽刺地笑,抱着她大步跨进王帐,帐中陈设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用眼神示意伺候的人下去,男人又进了内帐,随手一扔,便将二公主抛到了中间铺着狼皮的大床上。
二公主骨头本就要散架了,这么一摔,险些昏厥过去,痛苦地趴在那儿,竟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你是二公主?”男人脱了厚重的皮裘外袍,坐在椅子上问,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床上那抹红色。在匈奴草原,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艳丽的红,也没见过那么白的女人,就像草原上常见的一种野果,外壳是红的,剥开外壳,里面的果肉白胜雪。
忆起那果子甜美的味道,男人不自觉地吞咽了两下。
“你是谁?”二公主稍微缓过来了,狼狈地爬下床,想站起来,结果在马上连续颠了几个时辰,从上午颠到黄昏,两腿内侧疼得刺骨,身体还没站直,二公主就栽倒了。
男人没动,嘴角浮起冷笑,大周的公主,居然这么弱不禁风。
没有回答二公主的问题,男人继续问:“听说之前大周挑了三公主和亲,怎么又变成了你?你父皇不喜欢你?”
二公主闻言,也笑了,一边笑,一边落泪。她算什么公主,她宁可自己不是公主,宁可生在贫穷百姓家,宁可被贫困的父亲卖给旁人当妾室当丫鬟,也不想被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白白送到匈奴蛮人手中。
女人哭了,却没有发出令人厌烦的声音,安安静静的,像春日最细的雨。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猜到答案,他沉声道:“看你这样,应该并不甘心嫁给吉利,这样最好,你不喜吉利,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如你嫁给我,做我乌渠的阏氏。”
乌渠?
二公主茫然地看着那个身高马大的男人,除了刚刚两伙人厮杀时听到有人喊乌渠,她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乌渠盯着她,慢慢露出一抹冷笑:“你没听说过我?”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来说,不被他眼里的对手提及,才是最大的轻视。乌渠虽然看不起昏聩胆小的延庆帝,但大周江山辽阔,富庶更远胜草原,延庆帝手中的将士加起来能有百万,乌渠自然把大周当对手。
二公主不懂朝政,但她会察言观色,忙低头道:“后宫不得干政,朝廷发生什么,我们后宫女人都不知晓。”
乌渠脸色这才好看一点,见二公主还在地上坐着,他犹豫片刻,走过去,单手攥住她手臂,轻轻一提就给扶床上坐着了,他却没退回去,就站在二公主身前,二公主抬头,对上的是他胯部。
二公主马上又低下头,并且朝一旁歪脸。
“我是乌渠,乌孙部族的单于,当年吉利杀我父兄,现在我要杀他报仇,吉利惧怕我与大周联手对付他,才率先提出与大周和亲,再集中兵力防御我。”女人耷拉着脑袋,乌渠要与她商量事情,不得不蹲下来,直视二公主眼睛道,“我先前并未打算联手大周,但现在你在我手里,不如换成你我成亲……”
“就算你娶了我,父皇也不会帮你。”二公主听明白了,自嘲地笑,眼睛盯着另一侧,“我在父皇眼里什么都不算,他不会为了我支持你的。”
“我不用他支持,你嫁不成吉利,大周与吉利就不会联手,这样就够了。”乌渠自信地道,“只要大周不帮吉利,最多三年,我定能取吉利首级。”
一个公主已经落到他手里了,他不信延庆帝还会再送一个公主给吉利。
二公主隐约抓住了一线希望,鼓足勇气看向对面的男人:“只要我留在这里,父皇就不会与吉利联手,那单于也不用委屈自己娶我,这样如何,我安安分分在你的部族住三年,三年后单于大仇得报,送我回京可好?”
她想回京,哪怕被人耻笑,她也想回去。
“你不想做我的阏氏?”乌渠挑眉,神情看不出喜怒。
二公主垂眸,习惯地委婉拒绝:“单于是草原上的大英雄,我只是皇宫最不受宠的公主,配不上单于。”婉拒婉拒,关键就是语气要委婉,先夸对方让对方舒服了,再贬低自己。
京城千金小姐、贵公子们都是如此行事,但匈奴人说话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虽然猜到二公主这话有谦虚拒绝的因素,但乌渠还是被那句“大英雄”取悦到了,再看眼前的二公主,娇弱归娇弱,却比所有匈奴女人加起来还要美。
“我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
幽幽看了二公主一眼,乌渠站了起来,“你先休息,我这就去修书一封,向你父皇提亲。”
二公主姿容出众,他想娶,更何况,娶了二公主既能气到吉利,又能与大周拉近关系……
挑帘之前,乌渠回首,看着慌忙低头掩饰的二公主,越看越满意。
第64章
可能不太习惯草原上吉利请的烤肉,归京路上延庆帝病了一场,上吐下泻的,回到皇城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皱纹更深了,显得老了五六岁。然后今年冬天特别冷,延庆帝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常常带病上朝,说会儿话就要咳一咳。
太医来把脉,当着众人的面称皇上忧劳成疾,太后妃嫔们一走,太医却悄悄劝延庆帝节制,纵欲伤身。
原来丽妃为了不让自己的三公主去和亲,几乎夜夜都要纠缠延庆帝一番,延庆帝人老心不老,加上丽妃有特殊的邀宠本事,延庆帝根本没那个自制力拒绝,这下折腾虚了,二公主也出宫去和亲了,延庆帝才终于摆脱丽妃,得以安心休养。
还没好利索,入夜刚钻进暖呼呼的被窝准备睡觉,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脚步声,夹杂着太监们的窃窃私语,很快,内侍总管急匆匆赶了进来,扫眼帝王锦帐,弯腰禀报道:“皇上,威远将军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
延庆帝立即坐了起来,脸色阴沉。
当了几十年皇上,延庆帝忘了自己收到过多少次八百里加急了,只记得没几次是喜讯,现在萧伯严在青城驻扎,那边的加急,难道匈奴有变故?
内侍总管将奏疏交给延庆帝,再提了一盏灯过来,给帝王照亮。
延庆帝飞速打开,看到乌渠劫走了他送给吉利和亲的二公主,延庆帝双手慢慢颤抖起来,越颤越快,最后“啪”的一声将奏疏砸到地上,目眦欲裂:“乌渠,乌渠欺人太……”
话没说完,坐在床边的帝王突然喷出一道血,跟着眼前一黑,直挺挺朝下面栽去。内侍总管心惊胆颤地扶住延庆帝,高呼太医!
~
翌日早朝,延庆帝又一次带病上朝,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老脸苍白,不见任何血气。
群臣各个垂眸敛目,噤若寒蝉。
延庆帝或许没把一个小小的二公主看在眼里,但堂堂帝王被人抢走公主,乌渠这一巴掌甩得太响,注定会被史官记载入册。后世名声先不考虑,就说当下,普通人家遭遇抢女之仇,即便不喜欢女儿,为了颜面也会找上门讨要说法,然放在延庆帝身上,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派兵讨伐乌渠!
“皇上,乌渠嚣张狂妄藐视天威,行事如同匪贼,必须严惩,臣赞同吉利所请,出兵与其联手围剿乌渠。”户部尚书江毅出列道。
“皇上,乌渠是狼,吉利为虎,这些年吉利不敢轻举妄动,正是因为乌渠率领的乌孙部族正逐渐强大,令其忌惮。一旦大周帮忙剿灭乌渠,回头吉利又想出兵南下,便再无后顾之忧了。”兵部尚书陈耀朗声反对。
“陈大人是说,乌渠如此羞辱我大周公主,朝廷却什么都不做,白白送一个公主给他?”
“那江大人又有何两全之策?吉利要和亲,江大人第一个赞同,现在吉利请皇上出兵,江大人也第一个支持,敢问江大人与吉利是何关系?乌渠只有十万部族,吉利手中握有三十万大军,之所以不敢全兵对付乌渠,就是怕我大周渔翁得利。好啊,吉利处处提防大周,江大人却劝皇上帮他平复草原内乱,还请江大人扪心自问,你拿的到底是谁的俸禄!”
“你……”
“都闭嘴!”眼看二人就要骂起来,延庆帝突然重重拍了一下龙椅,拍完又剧烈咳嗽起来。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延庆帝咳了好几声,捂着胸口看向萧御,“萧御,你有何看法?”
萧御低头,漠然道:“臣无良策,一切听皇上定夺。”
当初他们兄弟坚持反对和亲,皇上不听,现在,萧御空有出兵乌渠之心,大周却没有兵力支撑。打了乌渠,吉利随时可能反咬一口,不打乌渠,延庆帝的面子保不住,他才没那么傻劝延庆帝忍气吞声。
非要选择,萧御倒觉得,趁机与乌渠联姻乃是上策。乌渠、吉利、大周,如今吉利最强,若大周联手乌渠,败了吉利后,乌渠需要时间统一草原,大周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至少二三十年内,乌渠都不敢觊觎大周,等乌渠有底气了,大周也不再惧他。
但,延庆帝对吉利的畏惧已经深入骨血,萧御很清楚,即便他说出那个上策,延庆帝也不会冒着得罪吉利的危险与乌渠联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开口,讨延庆帝的嫌?
以萧御对延庆帝的了解,这位帝王,多半会选择忍气吞声,不联手吉利,也不拉拢乌渠,只维持现状。因此,只要延庆帝还没糊涂到去帮吉利,萧御便打定主意,乌渠抢亲这件事,他不予置评。
延庆帝昨晚看到萧伯严的八百里加急,其实就已经偏向息事宁人了,正因为知道自己无可奈何,延庆帝才会被乌渠气得吐血,气乌渠坏了他与吉利的和亲大计,气乌渠当着全天下的面打他的脸!
萧御不出声,延庆帝故意问另外两个主和的臣子,然后就坡下驴,叹道:“吉利狡猾多端,朕若派兵,青城防备空虚,恐吉利会趁机偷袭……廖文,你去见乌渠,就说朕不会搀和他与吉利报仇,只要乌渠肯交回二公主,朕便不再追究他抢女之仇,否则朕早晚会发兵取他首级!”
为了彰显自己的帝王威严,延庆帝说这番话时,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可威严不是用话说出来的,而是行动挣出来的。
御座之后,听着延庆帝刻意压抑的咳嗽,景宜攥攥拳头,突然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请旨:“皇上,此去匈奴千里迢迢,廖大人年迈,臣愿代替廖大人去劝诫乌渠,请皇上恩准。”
乌渠既然抢人,恐怕不会轻易归还二公主,景宜也根本不抱希望,她只想尽自己所能,劝乌渠善待二公主。
延庆帝看看这个女婿,再看看老态龙钟的御史廖大人,忽然也觉得派女婿去更能显示大周威仪,遂痛快应允。
景宜回府收拾东西。
萧霆还想跟她去,景宜扶他坐好,看着他尚未显怀的小腹道:“太医嘱咐你静养,你现在坐马车都不稳妥,更何况骑马?放心,我快马加鞭,最迟十日便能回来。”
萧霆也猜到媳妇不可能带他去,想想苦命的二公主,他神色复杂地道:“匈奴都是蛮子,二公主恐怕……”
几个公主都是美人,绝非草原上那些风吹日晒的女人可比,乌渠抢了二公主,能不碰?就算乌渠没碰二公主,二公主还活得好好的,万一乌渠扣押景宜意图从大周这边换取更大的利益……
“你带多少人?”萧霆紧张地抓住媳妇的……大手。
景宜明白他的顾虑,低声道:“不可能,二公主,对皇上没什么用,我不一样,就算皇上不在乎我,还有父亲,乌渠现在最想对付的是吉利,他绝不敢彻底触怒大周,否则大周真与吉利联手,他必死无疑。”
话是这么说,萧霆还是不放心,紧紧抱住媳妇。
景宜拍拍他肩膀,嘱咐他好好养胎,她简单收拾两身衣袍,午饭都没在家里吃,带着两百近卫迅速离京,快马加鞭直奔匈奴。到了青城,萧伯严也确信儿子此去安全无虞,沉声提醒一番,然后加派三百将士护送儿子去见乌渠。
此时距离乌渠掳走二公主,已经过了四晚。
这四晚,乌渠将二公主安置在他旁边一个大帐内,派两个匈奴婢女照顾,除了陪二公主吃了两顿饭,期间还带二公主去部族走了一圈,其余时间他都待在自己的王帐内,不曾有任何冒犯之举。
“单于,大周使臣来了,为首的是萧伯严第三子,萧霆。”
乌渠闻言,挑挑眉,放下手中书册,披上大髦出了王帐。
景宜仍在马上,看到被几个匈奴人簇拥着走过来的乌渠,对上那双犀利张狂的深邃黑眸,景宜心中一沉。单论体型,乌渠没有吉利父子三人那般壮硕,但乌渠这双眼睛透露出的野心,比吉利父子更令人警醒,难怪吉利会那般忌惮此人。
“你是萧霆?”
离得近了,乌渠盯着景宜问。
景宜没答,冷冷扫视附近的营帐:“二公主人在何处?”
“她很好。”乌渠笑着道,“驸马爷若是来喝喜酒的,我马上带你去见她,驸马爷若是来抢人的,那就别怪我不多招待。”
景宜回头,让随行的文官宣告延庆帝的那番旨意。
乌渠听了,遗憾道:“我乌渠诚心与大周联姻,既然你们皇上不领情,那就算了,不过二公主美貌无双,我甚是喜欢,归还不可能,皇上想抢人,大可发兵,乌渠奉陪到底!”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