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夙孽
作者:籽日
他说,“我已是王爷,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她答,“不要喜欢我,我不只是文无忧。我也不会喜欢你,我不曾有那种情愫。”她是万千离弦的箭,穿过层台漫月,烟笼寒水,只向仇人的心。她是万滴轻柔的雨,千娇百媚,回望倾城,只向助她功成之人、奉献一切。力量在握时,她要掀起血雨腥风。剧情指南1,剧情流,柔弱女子完美蜕变,走上腹黑一世+相爱相杀的不归路。2,前半段宅斗,后半段官斗复仇。
金枝夙孽 第一章 取恨
天色恍然才朦朦亮,无忧已经有些睡不安稳了。
外面雨风扑打得窗棂乱响,自己贴身小婢竹儿一夜未归,这样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
蝶儿察觉七姑娘有些辗转,悄悄下地,用手摁住那快被风吹起的窗纸。止住那风。
无忧鼻子热了热。蝶儿在候府中无论是人样子还是手里的活都是数一数二的,却跟着自己受着这样的委屈。无忧伏在床上唤她,“蝶儿,上床来吧。”
“小姐,别动被子,会进风。时辰还早着呢,小姐再眯一会儿。”
“竹儿她……”
“这丫头,兴许调皮在跟小姐捉迷藏,明儿个天一亮就打哪儿冒出来了。昨儿个风雨大,也许是哪一处留了她。”
无忧心上空了空,自打外祖父获罪,还有谁会对她这个庶出的丫头上心。
她与娘亲得了天子的法外开恩不用配去苦寒之地,想来想去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娘亲被关在佛堂里自己见不到她,日子过得不知如何了。
从前,她母亲虽是庶出,却是太师独女,那样的日子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在这院子里会有谁肯留自己身边的丫头一夜。
还是秋天,就已经觉得冷成这样,一床的被子似不禁风,想来是心上觉得寒了,如何暖不起来了。
蝶儿将自己的被子取来也铺在她身上。
那是一条旧被子,看着它,忽然就想起,从前屋子里用的香,一丝幽袅,细细密密地泌到被子里面去,睡出一身的香气来。那时分不出这些季节来,竟然爱极了冬天。而那一切来去如梦,现在想起,总觉得连自己都不敢信了。
而现在,纵只是深秋,便已经是冷得不行。
这样辛苦的时候也会想到弟弟,弟弟生下来便有不足之症,并不及常人聪慧,是以得免于诛被充军去了边关。那时升为大学士的爹爹,为了保全自己,竟然未敢向皇上求情。
其实也并不是不敢,爹爹一意向皇上恳请严办。得了新帝不少的赞许。
如今,大太太生的三哥哥都已经领了四品的职位,而年幼失能的弟弟还不知道三餐是否饱食,这样的境地,让人再不敢想及其它。
娘亲从前得宠。真的是伤透了大太太。如今,母亲被禁着,大太太便来难为她。每天到佛堂晨诵之前都要看到她在扫台阶。
大太太从不会正眼瞧她一眼。从前,她过得好的时候也是。她听奶娘说过,娘亲是太师的独女这样的身份,本来是不会嫁给家道中落的爹爹,可是娘亲偏偏看上了二爷,那时爹爹一手好文采,人又风流倜傥,唯一不好的,是早早就娶了妻。
爹爹是文安候府的二房,到了他们这一辈上,早比不得从前开国元勋时的阔绰,便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强撑着。
先帝崩去,三朝元老秦太师获罪。这一年爹爹的地位却风声水起,竟然帮新帝成了一桩大事,就是放倒了把持朝权多年的外祖父。
无忧想不出这样的事情怎么发生在爹爹身上,从前他那般深爱的女子,他到底要如何面对。
小眯了一会儿,就得起来收拾了。现在少了倚恃,她更不能犯错。偶尔会想到从前疼惜自己的祖母,那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罪臣余孽,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会想靠近了。
风比夜里还大一些,吹得落叶拂拂,无忧握紧扫帚一下紧似一下,可是落叶仍是很快打成堆。持续一个动作太久,感觉手指都没有了知觉。
远处已经照过来隐隐光亮,现下天亮得晚了,大太太又来得早,无忧敛身行礼,从前那人不看她一眼,今儿那双绣鞋却停在了她面前,“奴才的性子也与主人一般,孤情冷意,走失了人口,都不去找的么?让外人知了,还以为我们候府是什么地方,也是那等吃人食骨的所在么?”又对左右道,“让她去好好瞧瞧,倒是平日里不积些德行,脏了好端端的一口井。”
无忧抬头,这般意思里提的是竹儿?大太太也知竹儿昨儿一夜未归么,这样的事情,从前她可是从来都不管的。
被冷冷地“哼”了一声,无忧才反应过来,大太太已经走了过去。
她看着那月白色流云锦拖裙的背影,想去问个究竟。已然瞧见队伍中有人停了下来,正在等她。她急急走上前去,叫了一声,“米嬷嬷。”
早就听人说的,主子多大,奴才多大,便是这般。
她也是这候府中正经的主子,那米嬷嬷听她唤也只由着她拜礼。
半晌,上下看了她一眼,道,“七姑娘跟奴婢去看看吧,竹儿那丫头投了井了。”
提了一夜的心,忽然就掉进了万丈悬崖。该跳井的是她,竹儿怎么会如此的想不开。
不知道是怎么移动到那口井前面,已然围了不少的人。
无忧扑过去,心里祈着那不是真的。竹儿知道她怕黑,总是伴在她身边,昨个白日里还劝着她宽心。
只是几个时辰之隔,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嬷嬷比了比手,两旁等着的人翻过尸身来。
面目已经泡得模糊。可身上的衣服,与手上的镯子无忧早就认了出来。
无忧觉得是下雨了,伸出手抚了一把脸,原来全是泪水。全身的骨骼都似松散,那支撑的力量就像是被谁抽走。有人要抬走竹儿,被她扑上去打开。她从不知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竹儿的手真的被她夺回来,握得紧紧的。
人群呼啦一下涌过来拉她。
嬷嬷不冷不热的声音就响在耳畔,她听得那样的真切,就像是字字都穿骨而过一般,“七姑娘,长日无事,怎么地不教好奴婢。如今出了这般的事,讲说出去,好说不好听,便是姑娘脾气不端,也不必拿我们奴才出这样的气。竹儿这丫头也是,怎么还跟你这主子认起了死理。”
不管她说什么,无忧就是紧抓着那早凉了又泡得发肿的手指。
比之前更多的人上来要拉开她。
她仍是死死地抓住不放。嬷嬷的声音那样凄厉清亮,亦因捂着鼻子发声,显得阴阳怪气,“大家都是瞧见的,这样子下去,七姑娘可要出事,我们都是担待不起的,要不然奴婢也就擅自做个主,将七姑娘敲晕了送回去。”
金枝夙孽 第二章 取怜于时
那样迷茫的时刻,万事都变得混沌,有一个念头却变得突兀清醒。
无忧忽然就松了手。她还要报仇。
上天竟然这样残忍的捉弄,她也不想再蜷在哪一个角落里面了。她只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明白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哪一个角落是能让她安安全全蜷缩的。也想不明白,竹儿到底碍着她们什么了。
蝶儿将她扶回去。
她到底大病了一场。
病中听到有人在床前不冷不热地打着调子,“大太太体恤七姑娘,身子单薄,从前助大太太理佛的活计也免了,如今又缺了得力的丫头,便打发自己屋中用着顺意的丫头芝儿过来。只是姑娘莫不可再任兴为之。奴婢身份虽卑,但这个家却是比七姑娘呆得时间要长上许多,主子对奴婢也是高看一眼的。如今这些个闲话,大太太都着意压着,万一有一日为外人道,那可是于七姑娘大大的不利。”
那声音,如同一道狰狞的伤口撕扯在耳目之间又疯狂生长。
然后,那痛那热就通通不见了。要是落败也不是这么个法子,便是以卵击石,也总要溅那奸人一身的腥。
慢慢给蝶儿扶着坐得起来时,就瞧见了屋子里多出来的姑娘。比自己还大上一两岁的样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无忧向她点手,“你过来。长得这般好看。是叫什么名字,十几了。”
芝儿一一应答。无忧觉得自己渐渐生出了力气,将她拉过来身边。
芝儿虽然还装着笑脸,可是看到无忧拉住她的手指骨节泛白,眸间有一闪而过的惶恐。
无忧挣扎出更多的力气,“日间还不觉得,到了晚上就显得院子格外的清寥,接下来让你受苦了。”
芝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进府时,管事的嬷嬷教导姑娘们虽年幼,也是奴婢们的天,姑娘们好,奴婢才能好,奴婢这一生便是跟定姑娘,不敢有违的。”
无忧见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有些抖,心上反而亮堂了一些。笑着拉起她。
蝶儿想起自己的帕子还在妹妹那儿,笑着使了芝儿去拿。
蝶儿的妹妹是新近的候府,被配在了大太太房里做洒扫的丫头。因蝶儿在姨太太面前说得上话,又想着妹妹年幼怕有不济处,还打算着过几日便将她要过来,姐妹相伴。
谁知,偏偏是行将要来的几日里,姨太太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连自家姑娘都变得无依无靠,那样的想法也不敢再生。
恍然间几月开将出去,如今已不大敢想姐妹们还会翻身之日。好在,因妹妹做的是洒扫,自己总能偷偷溜出去见一下,知道她过得还行,心才稍稍落下一些。昨日里偷偷去瞧时,将帕子落在了妹妹那儿。
芝儿出了七姑娘的屋子,并没有直接去蝶儿妹妹常做洒扫的院子,而是转向了大太太那一向的石子路去了。
她知道大太太的意思,是要让她看着七姑娘。
但是,这件事她也有自己的打算。眼下虽瞧着七姑娘失意,可是府上谁不知道二爷从前最疼的也是这个丫头,多年的父女之情到底能断成什么样,谁也说得不准。
现在对七姑不搭不理,不过是要做给皇上与天下人看的。日后若是想起来,这般的过错,就要全堆在自己身上。
大太太那边比这个还甚,乃是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自己需得在这个中间做个玲珑的差事。况且,听说七姑娘的娘亲从前是太师的独女,家产丰厚。她早打好了自己的算盘。
蝶儿出去跟了一小段,见芝儿拐向大太太那一向,知道事情便是那样。直接向回转。
出来的路不长,想起自己差点忘了重点,还要给姑娘取些药又拐向另一边。姑娘这一病倒是拔出了水深火热,当官的还不踩病人,大太太就是再借佛之名,也越不过明眼人的肝肠去。最让蝶儿牵肠的是自家姑娘的身子,先时的伤还积着,就又添了新的。
她年岁虽比她家姑娘长些到底还小,这般出来,有时候还是有些害怕,尤其是最近少了竹儿。
想到竹儿,她眼圈更红了一遭,可这样的情绪又万不敢在姑娘面前现出来……
看见前面有一列人过来,急忙敛身在树下行礼,人群里杂着笑声走过。
侍得走得稍微远了一些,才敢回头打量,原来是大姑娘,还伴着一位公子。如此形状,看不得大姑娘那张俊俏的脸,倒是看着新制的宫装艳艳浮动光色。自家七姑娘生得肌肤泌雪,若是穿上这般光璀的华服,定然是美极的。想想,自己的七姑娘也到了该制新衣的时候。
可到了如今,那样的事情也只得想想,回去就该给姑娘改改从前的衣服了。
姑娘先时的衣服料子与样子都还是不错的,就只是姑娘一天一天地长大,衣服全都小了。
她还想着如何能将这样的事情,私下里做了,不让姑娘瞧着伤心。譬如那件银红的衫子与罩衣合在一起改成一件。
转念时,又想到有那个芝儿在,就知道这样想悄悄掩下的事,是不成了。
又向行了一段路,遇到了六姑房里的萱儿,萱儿年纪小又跟芝儿是同乡,是以对她不比别人那般势力,仍是恭恭敬敬叫她姐姐与她结了伴同去管事那里。
到了管事那里,一前一后都报了姑娘的药单,管事的老李支使着小的们给抓好了药,便递给萱儿,又稍留了她一下。
转而再给蝶儿抓药,递了她。蝶儿知道三爷家的六姑娘是老太太眼前的红人,管事的必定还有什么讨好,便不再等她,自己先提了药包走了出去。
从前,老太太是最疼自家姑娘的。可是出了这般事,老太太便再未过问过一句。自家姑娘心里明白老太太的想法,但凡是与家族利益有关的事情,就不只会事关亲情这么简单。
蝶儿最后只能轻轻叹一口气。虽知老太太心里罩念的是合族上下,但也知道姑娘还是会暗地里伤心。
这些事,在姑娘面前也是从不肯提的。
等转出了药局,再回头时便看到轻轻的几副药,正有老李的徒弟帮萱儿提了,有说有笑向另一边去。
这样的事,在她们身上已经算不得什么,便是七姑娘从前在府上的风评极好,大家私心里并不讨厌七姑娘,可是也都是知晰大太太的喜好,自然再不敢靠近自家姑娘半分的。
其实,这里面,也有一位姑娘是个例外,就是三爷家的那位六姑娘。
府上的大爷早年去了,太太也跟着逝得早,七姑娘的爹爹二爷袭了爵,府上现在管事的大多没有见过那位大太太,又都是势利之人想着叫二爷做候爷,叫二太太终究不体面些,私底下便总是唤大太太的。
一来二去,二太太便成了真正的大太太,这样的称谓也跟着叫开了。连老太太也都没有挑什么。
候爷家里虽是开国功勋,但其实大贤朝到他们这儿,也一共就换过三个皇上。那些声誉也为新帝记着。太师逼宫,候爷择机而动,护驾有功,文安候府几乎是在一转换之间便重回巅峰。
二爷祖上家里本是布衣而并非显族,家里处事的风格便是个内圆外方。外面是显族的制备,内里还是维持着自家多年的习惯。礼制极少,自家风俗习惯不合帝都风制,倒也一直未曾有弃。
如今蝶儿心里想到六姑娘,可巧六姑娘也来了。
大约先她一步,来看自家姑娘的。
蝶儿步进屋中,将药包放在外间,走进里面矮身向六姑娘行礼,六姑娘向她招手,“蝶儿,快来瞧瞧,我七妹妹穿上这衣服好不好看。”
蝶儿快走了几步,到得近前,瞧着自家姑娘换了新衣,正是帝都时下兴起的那般款制,前个儿也曾瞧过四姑娘与三姑娘穿过的,不觉眼前一亮。
自家姑娘本来就生得好看,如今到了十八般变化越发出众的时候,更是出挑以极,就只是反倒没有衬得起她的衣服了,又经了这事,心绪上挂碍,笑容也少了许多。
到底是出挑的美人,稍加打扮就出众以极,不由得点头连道,“姑娘穿上这个极美,六姑娘真的是好眼光,挑得这般颜色,这般款制,再没的登对我家姑娘。”
说起来,六姑娘对自家姑娘,现如今,反比那时得二爷疼爱时候还要更好了。
六姑娘瞧着她,脸上有一个笑,却不肯笑出来,又抿了唇,“蝶儿这张巧嘴啊,七妹妹在病中,怎么还做这个。”六姑娘看到放在针线笸箩里放着的络子,边拿出来看边说。
候府里几家的姑娘排成了七个,其实年纪都没差上多少,只是一、二岁的事,就是月份不同,六姑娘与七姑娘也只差了四个月。
无忧脸上气色好转了不少,眼睛盯着那络子,“闲得无聊了,与她们学着做的,让姐姐见笑了。”
六姑娘看了看左右,“妹妹这般手艺,没得再好。大姐姐前个儿回家里来了,带来了我们那小外甥,皮粉细肉的真是好看。”
六姑娘说的大姑娘,是二爷家里大太太的长女,早在几年前就与户部尚书刘家的儿子结了亲。六姑娘口中的小外甥,无忧其实并没有见过他。大姑娘早年间在家的时候,无忧的娘亲的爹爹正在劲时,是以那时两位姐妹的冲突说不上多,见面的次数也往往是在阖家的会面上。那位姐姐很是温文,除了这些都记不得了。
无忧一笑,“姐姐归家了么,带病的身子,不好出去见客。”
六姑娘其实知道七姑娘不能去见大姑娘的原因,但也并不能说透,于是也跟着续道,“哪里用真的见了,最是姐妹间的情谊,哪里是用表面上来说的呢。倒是妹妹要操心自己才是。”
金枝夙孽 第三章 取物于时
米嬷嬷抖抖手,让守在大太太门口的两个丫头退开,自己缓缓挑帘进去,大太太生性喜静,府上的人在她面前行事都是轻手轻脚。大姑娘回来,大太太也是照旧要将佛经诵过三遍的,是以,大姑娘正带着哥儿到几个姐妹院子里串门子去了。
米嬷嬷候在大太太身边,算计着大太太诵经的时间。
大太太跪在佛像前,米嬷嬷沉淀着呼吸,刚刚听说的,老太太也在给无忧物色得宜的门户,这样的事不得不禀给大太太知道的。
大太太虽然生得不是殊姿,倒是一直注重保养,近四十的年纪仍然肌肤莹水,只是那一双目色里,早已经少了当年的清澈温柔,整个人韵调也沉重了几分。
饶是只对着她的背影,米嬷嬷也不敢丝毫的松懈。
屋子里熏着安息香,挂着静字,一溜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佛经,候爷不常过来是实事,连无忧她娘出事后也一如从前,米嬷嬷对这样的事清清楚楚,但她也清楚,候爷是离不开大太太的。
本来,大太太并不合候爷的意,也并不是候爷的最爱,可是当候爷赶大太太回家时,候府却出了大事,大太太转身就来帮了候爷,而且就像是托了大太太的福,候爷从那之后就一直风声水起。
可是候爷只是敬着大太太,却说不上是亲近,如今冷着的那位七姑娘也只是一时做给外人看的,连着米嬷嬷也看得出,候爷心里还坠着那位姨太太。
若然姨太太还能与候爷重修旧好,这一分的连带,便是她七姑娘。这个时候,她们若能及时指给七姑娘一个去处,裂了那位姨娘心里的伤,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见大太太放落了经卷,正在叩首。
米嬷嬷又将要说的话重新想了一遍。
等到大太太要起身,她上前连忙扶稳,大太太微一扶腰,米嬷嬷便用手捶了捶。将大太太扶到榻上歇稳,才向外面唤了一声,丫头们立即去备了茶。
这才轻着声音,回了一遍老太太那边的意思。
大太太闭目半晌不语,挑眸时看向米嬷嬷,“这样的事情就全由嬷嬷主张。我一个念佛之人还有什么他求。”
米嬷嬷自然懂得大太太的意思。这样的事情从不会从嘴巴里说出来,但也是要听她的办法的。
大太太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香茶,米嬷嬷给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动作麻利地退了出去。
米嬷嬷心中早有了主意,便道,“大姑娘回来的正是时候,现在能与七姑娘争候爷心意的,也只有大姑娘家的哥儿了。这样一击且中、再无后患。”
大太太露出放落茶盏的意思,米嬷嬷连忙接了过来,轻轻放在一边的嵌云石的圆桌上。
本来还想着,这样于大姑娘哥儿不利的事情,大太太多少会有些踌躇,没想到会答应得这么的痛快。
大太太又重新闭起了目,米嬷嬷知趣地退了出去。出了院子便让人寻大姑娘去了。其实,她早想得清楚,比起大太太,大姑娘似乎更加不好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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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儿放下手中的绣样,“姑娘真的要去么,可是这个时候,总觉得大太太是有什么打算的。明明是要小姐去见那小哥儿,却打着是要见老太太的旗号,这事本来就有些可疑。”
无忧静了半晌,淡淡地,“她们做事又何曾有心虚过,如此不过是让我骑虎难下。可是早就已经骑在虎上了,又有什么难下的。去看看便是。”
蝶儿道,“可小姐要穿什么呢,六姑娘送来的衣服华贵之极,大太太又会不欢喜了。”
无忧想了想,“就挑之前祖母给的那件吧。”
蝶儿有些忐忑,“姑娘新近长高了许多,那件衣服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无忧伸长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啊,是好像长了许多,倒是它还没有忘了流年偷换。病了许久,还以为人也跟着滞住了呢。”
看着蝶儿懊恼的样子,又将目光转向箱笼,“昔年母亲的一件衣服,留在这里瞧花样子来着,便将那件改一改来穿吧。”
蝶儿清醒了一样,马上去翻箱笼。
无忧抓住衣料子的手指蜷了蜷,“时间有点晚了,能牵的地方就先牵一下。”
蝶儿抓住衣料,看了一下自家姑娘的眼色,见姑娘点了头,便向外间里叫了芝儿来帮忙。
即使这般,也难免挑灯熬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头上,米嬷嬷却领着人一大早上登门,送来了新料子。
那般多的料子,一径铺在桌子上,倒显得七姑娘的闺阁小了许多。
蝶儿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无忧还忖着要说些什么,蝶儿已经回复了笑意,双手接过料子来,“怎地亲自劳动嬷嬷,这般事情让小的们传个话来,蝶儿跑腿便是。哪里就要嬷嬷亲为了,嬷嬷每天伺候着大太太安康,那便是姑娘们的福气呢。”
米嬷嬷向无忧拜过了礼便道,“老奴该打,送料子这事,可是大太太多早前儿就传下的话来,只是老奴上了年纪,便将如此了不得的事也给忘了。这才误了时日。”
无忧温和一笑,“前些时日,病中也是,现在也是,都让大太太惦记,是无忧的不是。年纪轻轻便染恙在身,是为不孝,无忧惭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