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紫糖米糕
金枝曲
作者:紫糖米糕
天下有两桩难事,一是陪太子读书,二是做公主驸马。明华公主年已十八仍然待字闺中,只因她是不受帝宠的公主。但偏偏有一个傻小子喜欢她。谁说无利可图就没有人愿意尚主呢?
第1章 佛经
崇元十六年的十月初六,是大周朝皇帝的掌上明珠、三公主锦荣成婚的大喜日子。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从皇宫一路铺就了大红喜绸到位于清平坊的锦荣公主府,真正是红妆十里。
锦荣公主姜芷自从子时便被宫里的嬷嬷叫醒,梳洗沐浴,再做毕斋戒,然后坐到宫室之中正襟危坐着由一众宫人伺候弄妆。
直到卯时晨光微露,锦荣才算正式换完礼服,又由专人开了面,宫内礼毕,恰时到了拜先祖的时辰,锦荣起了身子,跟随着司礼官步行至皇宫西侧的奉先宫。
奉先宫供奉着大周朝远至未开国之前所有数得出来有名号的列祖列宗,锦荣依照着皇女礼仪,由祭祀官指引,行三拜九叩大礼,意为请示皇考,允许后人女孙嫁作人妇。
拜过先祖,又从奉先宫返回,转道至崇元帝所在的乾清宫,接受崇元帝的训诫。
帝后训示一番为人妻子之道,锦荣告别帝后,乘上轿舆至东门,等待驸马迎亲队伍。
锦荣折腾了许久,又空着肚腹,有些不耐,但也知道这是她的大喜日子,因而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不多时,驸马的队伍便出现在皇宫东门,锦荣坐上公主仪仗,由七十二人鼓乐伴奏,自宫道出,再过菩萨坊绕城东南西北一周,才到公主府正式举行成婚大礼。
兴建的锦荣公主府占地广阔,雕梁画栋,就是一根柱子据说也有来历,来宾无不惊叹三公主虽并非正宫嫡出,却是深受帝宠,不然如何能有这般的锦绣宅邸
崇元帝膝下总共有五位公主,除了皇后嫡出的四公主福成,怕是就是这位三公主圣眷最隆了吧。
锦荣的驸马出自风姿秀逸的景昌侯府,正是时任的景昌侯爷。虽说空有爵位,但韦应晖容貌俊美,是许多小娘子暗中思慕的玉面郎君。锦荣能够聘他做驸马,兴许睡梦之中也要笑醒了!
崇元帝膝下成年的公主有三位,这时观礼的人们不禁谈论起序齿在前的另两位公主。
说到大公主仙瑶,嫁予徐州彭城名门邵氏,已育有子女,婚姻美满。
至于二公主…
说到她的人无不摇头哂笑。
二公主明华,是京中出了名的怪人。
都说她不被帝君喜欢,性情怪异,别的公主喜好的风雅之事,她不喜欢。别的公主恭谦知礼,她却在营建的公主府里蓄养面首、侍女,市井有说书先生编了她的府邸秘闻,都道是:二公主男女通吃,府里亮灯至天明,也不知里边的人都在做什么。
明华公主行为怪异,以致于她都年岁十八了,却还待字闺中。就连只有十四岁的福成公主都已在谈婚论嫁,她却至今无人问津。
那边公主驸马在行结婚大礼了。
宾客们纷纷侧目看去,只见新娘子与新郎官刚好拜完礼数,二人联袂去了新房继续接下去的同卺之礼。
皇女的婚事毕竟大大有别于一般的人家,就连闹洞房这一项传统的风俗,在一国公主面前,也是被省去的。
哪怕不省去,又有谁会敢去惹怒公主呢
新人下去了,围观宾客自有府里属官安排应酬,鱼贯而入的公主府婢女井然有序地牵引了客人去到摆放席面的宴厅。
锦荣大婚,除了帝后、皇太后身份尊贵不可能亲临,崇元帝的两个兄弟也不曾到场,皇家几位皇子皇女都到了个齐整。
他们自然地位最高,由太子领着走在最前,按着尊卑长幼,依次是几位皇子,几位公主则坠在他们身后。
人们的目光自然而然被他们吸引过去,只是数来数去,怎么只有八人
仔细一看,少的正是方才还被人议论着的明华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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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众生相(1)
相空了然。
姚黄斟了一杯茶水给相空,自端了茶具上了二楼,将托盘换手给魏紫,由魏紫拿了送到桌旁。
明华所料不错,同一时候,帝京里锦荣公主府的婚礼确是告了一段落,只余下三两个客人仍取了酒坛子,袒胸露背地拼酒作诗。
时人好风流,男子以自然狂放为美。
明华不到场,新房里的锦荣自然从婢女口中得知,也只不过“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那浑不在意的表情就仿佛在说:她来与不来都没什么两样。
反正也待在那儿不与人交谈,别人主动与她攀谈她也爱理不理的。
皇室里怎么会出了这么个怪人
锦荣心里正腹诽的怪人刚吃了寺里的斋菜充作晚膳,继续坐在寺院客房的烛台前对窗看书了。
这损了封皮不知名目的经书,很是有趣。
其中四句偈语,明华甚是喜欢: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明华暗暗咀嚼这四句,直到夜深了,才由着几个丫头服侍着躺下。
一夜无话。
明华公主姜芫自小就不被她的父皇崇元帝所喜欢,从她记事起,母妃亡故,父皇不闻不问,宫人们最是攀高踩低,也会时不时为难于她。
全靠着母妃留下的几个老宫人悉心照顾,又有皇祖母垂怜,明华才健康平安地长大。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明华话语渐少,总板着一张脸,就使她更不讨人喜欢了。
若非她是皇女,有身份庇佑,否则她这副模样早被人暗地里往死里“教训”了。
等到明华长大到十四、五岁,及笄之礼无人记得,也不比锦荣、福成早早有了封号。还是皇太后看不下去,亲自拟了一个“明华”的封号赠予孙女,又督促皇帝为她出宫开府,崇元帝才想起这个被扔在角落里几乎遗忘了的女儿。
明华公主开府一度是帝京里小小传过一阵的逸事,只因这位几乎闭门谢客的二公主太具有神秘色彩了。
只是崇元帝到底对这个女儿丝毫不上心,吩咐了一句,命人随意划了一处宅邸给她,稍作装修就是“公主府”了。
崇元帝对明华不上心,自然也不会去管她每日里都在府邸里做了什么,就连京城里流传明华公主口味奇特,不光大胆玩弄男色,且还喜欢女色这样的传闻,崇元帝无意听说了,竟也只道了句“只消不闹出事来就随她去了。”
外边的人如何传得明华,自也有公主府的下人禀报。明华这个正主听了倒是不甚往心里去,反倒是院子里的一群丫头义愤填膺的为她抱不平。
公主府里养了一群有别于寻常仆妇的少年男女是真,公主府夜夜留灯到天明也是真,但那些男女哪里是什么“服侍公主的面首、侍女”
“面首”们日夜苦读圣贤之书,实则是为了报答公主一饭之恩,上进求出头的落魄书生。至于“侍女”也是孤苦无依、命运多舛的无助弱女。
外边的人只懂用一张臭嘴乱说,可是主子的心善,又有谁知道呢。
四个近身服侍的大丫头看着明华睡下了,只留了一个绿玉守房,其余三个都退了出去,到了隔壁的客房歇息。
第二日还要启程回京。
次日一大早,明华睡到自然醒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早就醒了候在一旁的几个丫头看着主子揉眼睛的可爱模样,不禁都捂嘴笑了。
明华梳洗毕,又在寺中用了一个馒头、一碗南瓜粥,便如往常辞了寺院师傅,
第3章 众生相(2)
法严寺终究是方外出家之地,愿意接纳她一个女客留宿已是破例,想要好好洗一个香汤沐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白玉得了令,领着凤丹和二乔下去准备。白玉去烧水,凤丹和二乔到牡丹园后庭的花圃里现摘一些当季可用的香草。然后待将香草投入烧好的热水当中搅拌匀了,凤丹去了正间禀报明华,道是热水已经备好了。
明华住着的牡丹院,有她亲自领着人在后庭栽种了花圃,最多的自然是各品种的牡丹,亦有沐浴的香草、食用的桂花之类的。
舒舒服服地泡过热水澡,换了宽松又保暖的常服,明华重新来到正间,执起离府前看了一半的诗集接着看。
赵粉不禁奇怪,主子并不是喜好作诗的人,平日也从不怎么翻看诗集,怎的连日拿着那本什么“全周诗”看得那般认真。
简直像突然转了性。
赵粉如此想,其实也不算错。明华不喜诗歌,更不擅长作诗,每有诗会总要遭人嘲笑。她这几日总爱翻诗集,倒不是因为她突然转了性子,而是因为她知道大致在一个月以后会有一场“诗会”,而在那时,会有人算计她,叫她出丑。
明华眸光微闪。
本以为不过二十岁便死得不明不白,却不料老天给她机会让她能够再睁眼,一朝回到了“两年之前”。
“两年之后”的她与“十八岁时”的她性情相差不大,是以当她从睡梦之中自然“睡醒”,就连身边亲近熟悉的四个大丫头都未能察觉“她”的异样。
她“睡醒”来恰逢锦荣大婚没有几日,为以防万一被人看出什么,她宁可多长一个心眼,当即收拾了行囊去了法严寺小住,等到觉得自己适应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之事,又托故拖到了锦荣婚礼次日才回来府里。
想到一个月之后的事——“两年之后”的她当然还能清楚记得两年之前大致发生了哪些事。
既然已经“知道”,那就没有不未雨绸缪的道理。
赵粉见她看得认真,倒也不打扰她,使了眼色给魏紫,魏紫知意,亲自下去备了几样从府里园子摘下来的时令果子,送到正房给明华。
明华看得费劲,许多意蕴不解其意,暗叹自己生得笨拙,之于读书一道,怕是连年幼的五公主云和都比她强吧。不过一本诗集,看了这许久,才勉强翻了一小半。
明华坐在屋里钻研作诗门道,不觉过了两日,到了锦荣携驸马回门的日子。
即是入宫觐见帝后。
并且有如民间认亲的礼俗那般,给驸马引见引见皇家主要的成员。
明华暗想:说起来,她也有大约两年时间没有见过她的这些“兄弟姐妹”以及她的“父皇”了。
十月初九,姚黄按着时辰将明华叫起,为她打理妆容打扮。
卯时末,她乘坐了马车从远行坊出发,驶向皇宫。
大周朝开国不过四十余年,共历三帝。当今的崇元帝姜尚正是大周第三代帝王。
崇元帝生于其祖天启帝在位时,其父承宣帝又只在位区区五年就崩逝了,因而常有人私下玩笑称当今帝君实则是本朝第二位皇帝。
大周风气较为开放,批评朝政者亦有之,有人拿皇帝开玩笑实在是不足为奇。
正想着一堆无聊的事,明华的马车渐渐距离宫门不远了。
明华自西门而入皇宫,绕过长春宫,便可直达位于后宫西北位置的慈宁宫了。
慈宁宫是历朝历代皇太后居住的宫殿,锦荣归宁回门,崇元帝赐家宴于慈宁宫,也是有意免去大家来回奔波,三代同堂,皇子皇女齐聚,明华是不能如大婚时那般不去的。
第4章 众生相(3)
因当时身侧只有孙氏,她便想当然以为是孙氏做的。结果她因为初冬的湖水冰冷,受了伤寒,整整躺了一个多月,也由此和孙氏有了隔阂,不再往来。
然而在后来她遇到一场麻烦的时候,却是孙氏雪中送炭,使得她相信推她下湖里的人应该不是孙氏。可惜那时候她已经离死不远,没有机会与孙氏破除误会了。
其实仔细想来,太液湖边也不是没有藏身之处,她自小被兄弟姐妹使计暗算欺负也不是一两回,有人想趁着家宴找她麻烦也很正常。也正因为这样,当时她理所当然以为动手的是孙氏,才会不加怀疑地认为孙氏也只是同其他人一样,表面对她亲切,实则还是不喜欢她。
想着这些“往事”,明华不觉多灌了几杯茶水,便起了身去了一趟净房,等到从净房回来,就如她记忆中的,孙氏过来邀她去游湖。
明华目光微闪,难得露出笑来,看得习惯了明华板着脸的孙氏不禁一愣,只觉眼前的少女笑得好看得紧。
明华顺势跟了孙氏往湖边走去,心道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害得她吃了一个多月的苦汤药。
听得太子妃要去游湖,一旁自然有人响应,明华这时留心去看,竟才注意到后头“果真”跟了许多人。
孙氏自与明华并列着走在太液湖边,时而与明华说两句话,叫远处看见的人不禁诧异这二人何时亲密起来了
明华努力回忆着“前世”的她在游湖的时候都与孙氏说过什么话,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试着找出那时是在哪里被推下湖去的。
太液湖边时有栽种譬如半人高的密草抑或两人合抱的粗木,都可藏人。明华看了不禁冷笑:“两年之前”的她终究还是太傻。
无论对她下手的是谁、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她也不会再在同一个泥坑跌进去两次了。
明华暗暗防备,悄悄潜到密草之中的“某人”却不知道自己要“捉弄”的对象已经知悉自己要做什么。
正当明华与孙氏走至一处景致甚好的地方驻足观看,“某人”瞅准机会迅速从草缝里伸出一手,正要猛力一推。明华耳垂翕动,下意识地侧身躲避,暗中那人扑了个空却仍是推到了明华肩膀。明华暗叫失算,身子失了平衡却仍是勉力站稳,于是一个翻滚,摔倒在了湖边,半截身子几乎扑到了湖水里,一双玉手更是因为扎进了湖边湿土里而满是污泥。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孙氏前一刻还在看着湖景,下一刻就只觉余光里黑影一闪,等她回过神来,已见着明华栽倒在了地下。
孙氏自然没有留意身后草丛轻微的簇簇声响,只喊了人来帮忙将明华扶起来。
二公主明华与太子妃游湖摔了个半身脏污的事很快便有人报到慈宁宫主殿之内。回报的人说明华已经有宫女带着下去换洗,崇元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便挥退了那个小太监。
太后状似没有发觉崇元帝那轻微的不喜。
这不过是一桩不起眼的小事,殿内的人很快就抛之脑后,继续说笑起来。
一派和气的面皮之下,却又各藏彼此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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