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御叶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笑佳人
景宜立即跪下,保证不告诉第三人。
延庆帝叫女婿起来,沉默良久,才满是怀念地道:“朕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便是景宜她娘,如果当初庄妃肯给朕一个笑脸,朕甚至愿意为她遣散后宫,可她心里……庄妃走后,朕不敢再见景宜,怕想起旧事,怕在景宜脸上看到她母妃的影子……现在想想,朕这么多年对景宜不闻不问,她肯定怨朕吧?”
景宜再次下跪,垂首道:“父皇多虑了,公主只是一个人独处惯了,不善言辞,不知该怎么亲近父皇,从未有过半句怨言,除了……”
说到这里,景宜及时打住,忐忑地看了延庆帝一眼,仿佛在后悔失言。
“除了什么?”延庆帝探究地问。
景宜抿抿唇,叩首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其实,前年上元节公主落水,并非偶然,乃是有人暗中动手谋害。公主胆小不敢惹事,求儿臣帮她隐瞒,儿臣也觉得父皇可能不会追究,便……但宫里暗藏小人,儿臣心中不安,曾求魏大人帮忙提防。”
“他可查出来什么?”延庆帝皱眉问。
景宜摇摇头,“不曾,亦或是,不方便告知儿臣。好在最近两年宫中一切太平,父皇还是安心养病吧,不必再为公主费心。”
延庆帝正对女儿愧疚呢,怎么可能说不管就不管,沉吟片刻,叫景宜先出去,然后让刘公公传魏铎过来。
刘公公安排小太监去传人。
魏铎迅速赶来,进去面圣前低声问刘公公:“皇上连夜召我,公公可知所为何事?”
刘公公毫无头绪,皇上病怏怏的,看脸色也看不出什么,送魏铎进去后,他本分地在外面守着。
寝殿,魏铎停在床前行礼,“皇上。”
延庆帝嗯了声,刚要问话,对面的臣子突然一个箭步跨了上来,延庆帝大惊失色,然而一张嘴,嘴里便被魏铎塞进一颗药丸。延庆帝瞪大了眼睛,魏铎却利落无比地掐住延庆帝下巴逼他咽下去,再紧紧地捂住延庆帝的嘴。
延庆帝拼尽力气挣扎,但越挣扎越无力,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延庆帝彻底老实下来,眼神涣散。
知道药效发作了,魏铎扶延庆帝靠在床头,然后直视延庆帝的眼睛,不停地重复三句话。延庆帝茫然地盯着他,渐渐地,嘴唇也跟着动了起来,不过除非靠近了,没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这边准备好了,魏铎悄无声息地将矮桌搬到龙床上,架在延庆帝腿上,再展开徐广托驸马爷交给他的圣旨。一番处理,弄得圣旨像刚刚写好的,魏铎将圣旨铺在延庆帝面前,印上帝王玉玺后,这才肃容走出寝殿,对刘公公道:“皇上口谕,请太后、皇后、昭王、恭王、四公主、驸马与六位内阁大臣速来面圣!”
刘公公身体晃了下,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测,用眼神询问魏铎。
魏铎沉重地点点头。
口谕相继传往各处,太后、皇后最先赶到,她们来了,景宜才跟在后面跨进内室,只见魏铎与刘公公并肩跪在龙床前,而延庆帝有气无力地靠在那儿,一手搭在面前的矮桌上,嘴唇不停地翕动。
“皇上……”
太后浑身颤抖,由皇后扶着,踉跄着来到延庆帝身边,低头询问,见儿子没有任何反应,只不停地说着什么,太后连忙俯身倾听。
“昭王残害手足,恭王私德不修,为大周江山社稷,传位驸马萧霆……”
太后大骇,猛地看向身后的驸马,她的娘家侄孙。
景宜一脸茫然,担忧道:“姑祖母,父皇病情如何?”
太后心里惊涛骇浪,已经说不出话了,或许骨子里很清楚,那话,不该她说,不该从萧太后口中说出来。她低头,努力镇定地问刘公公与魏铎:“皇上怎么突然发病了?傍晚不是好好的吗?”
刘公公惶恐道:“晚上驸马爷求见,替四公主孝敬皇上,皇上欣慰地落泪,然后就叫魏大人进来,老奴守在外面,并不知道皇上与魏大人说了什么。”
太后再看魏铎。
魏铎沉重道:“臣进来时,皇上气色红润,臣以为皇上病情大好,谁料皇上写完旨意后,突然发病,急着命臣去传口谕,等臣与刘公公赶进来时,皇上便像现在这样……臣等惶恐,不敢擅自挪动皇上……”
说话间,太医们到了,一号脉,延庆帝却是回光返照后的油尽灯枯之相。
昭王、恭王、六位内阁大臣先后赶到,等萧霆挺着大肚子急匆匆跨进帝王寝殿时,延庆帝恰好说完最后一遍口谕,跟着手一垂,驾崩了,只留下太后痛哭,只留下皇后等人跪地哭送,以及,桌面上的他“亲手”书写的,传位遗旨。
“父皇……”萧霆双腿一软,扶着门楞就要倒下去,演得比真的还真。
景宜几个箭步跨过来,扶他走到龙床前,再一起跪下去。
萧霆用帕子抹把眼睛,然后低头头呜呜哭,景宜哭不出来,神色肃穆。
旁边昭王、恭王互视一眼,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兄弟,突然间,达成了某种共时。
第71章
惦记了那么多年的皇位要落到一个驸马手中,昭王、恭王都心有不甘,当场就要质疑,只是一开口就被太后喝住了。指着延庆帝还没彻底冷掉的身体,太后痛心疾首道:“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要在他面前违逆他的遗旨?”
“可……”
“有话留到明日早朝再说!”太后打断恭王的“可是”,然后对六位内阁大臣中最德高望重的首辅道:“徐大人,你是两朝元老,还请你先代为保管先帝遗旨,待到明日早朝,当众宣读。”
徐大人七十多岁了,白发苍苍,眼睛睁着跟眯着差不多,闻言叩首道:“老臣遵旨。”跟着慢慢走过去,双手端起圣旨,转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一遍,这才收入怀中。
接下来这一晚,众人都守在先帝这边,谁也不曾离开,只有大着肚子的萧霆,太后怜惜,叫他去偏殿休息了,另派侍卫守护。
在此起彼伏或真或假的哭声中,早朝的时间要到了,太后亲率众人前往崇和殿上朝。文武百官已经得到延庆帝驾崩的消息,皆穿孝服,太后等人一来,众人立即叩拜。
太后在龙椅前面设了座椅,落座后,她手持拐杖,苍老疲惫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首辅徐大人身上,力不从心道:“昨晚先帝驾崩,留下口谕与遗旨,口谕我与皇后、两位王爷、四公主驸马、六位阁老尽有耳闻,天地可作证,现在请徐大人宣读先帝旨意吧。”
众臣子齐齐抬头。
徐大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大殿前面,缓缓展开明黄圣旨,声音老迈却又清晰地传到了众人耳中。
先帝旨意有三。
其一,自陈已罪,称其在位三十余年,碌碌无为,致使百姓民不聊生,边疆屡遭外敌侵犯,上对不起皇家列祖列宗,下有负黎民百姓,望后世子孙引以为戒,励精图治。
其二,降罪昭王、恭王。昭王才疏学浅刚愎自用,为夺皇位不惜以歌女为饵毒害恭王,致使恭王身染不治恶疾,现褫夺亲王王位,贬为怀顺郡王。恭王私德不修,辱及皇家名声,现褫夺亲王王位,贬为恭裕郡王,以示惩戒。
其三,大周势颓,宗室子孙无能,为江山社稷故,特命驸马萧霆入赘皇家,赐国姓“周”,继承皇位。四公主景宜为皇后,为保皇室血脉纯粹,新帝不得再纳妃嫔,若有违逆,群臣可从其他宗室子孙中择贤而立。
至此,延庆帝的旨意就结束了。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只有徐大人低沉的声音悠悠回荡。
徐大人回头,请示太后。
太后拄着拐杖站起来,一直走到徐大人身边才停下来,接过圣旨,再看向跪在两位王爷身后的驸马爷,“萧霆,先帝传位给你,同时命你改为国姓,今生除了四公主外不得再染指其他女子。你若抗旨,我恕你无罪,但一旦接旨,就算将来我走了,还有满朝文武大臣替我与先帝盯着你,那时你不但保不住龙椅,整个萧家都将沦为阶下囚,所以,到底要不要接这道旨,你最好想清楚,切莫只图眼前。”
先帝遗旨中只说“萧霆”若有违背,群臣可另立明君,现在太后将整个萧家连坐进来,也算是告诉臣子们,她这个太后虽然出自萧家,却绝不会偏心萧家,一切都以皇族血脉为先。
金枝御叶 第52节
景宜跪在地上,心中波澜起伏。
昨日萧霆让她将卷轴与药交给魏铎,再三告诫不准她打开卷轴,所以景宜除了按照外公的嘱咐去见延庆帝,并将延庆帝的疑心引到魏铎身上,其他药是做什么的,卷轴里写了什么,她毫不知情,直到……
外公果然是暗中图谋了多年,一出手,事情进展地出奇顺利。
延庆帝死了,景宜没有任何悲痛之意,早已不将其视为父皇,但那皇位……
景宜知道,按照外公的计划,她早晚会坐上龙椅,但她没料到外公会安排驸马改姓。她骨子里还是四公主,本来就姓周,可她现在代表的是萧霆,萧霆愿意为了一个他无法亲自坐的龙椅,舍弃家族姓氏吗?
带着疑惑,景宜扭头,看向跪在皇后身边的萧霆。
萧霆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媳妇。其实很多时候,他都猜不到景宜的心事,但现在,他明白她的顾虑,因此偷偷朝景宜眨眼睛。傻媳妇,就算改了姓氏,他依然是萧家的儿子,父母兄弟依然还会把他当家人,只是改个虚名便能成为掌管天下的皇帝,再不用受任何人欺凌摆布,就算当皇帝的不是他,他也愿意。
都是一家人,媳妇当皇上,跟他当有什么区别?
先前还隐隐担心景宜当了皇上后会广纳后宫,被别的女人勾坏了,现在好了,徐广为了不让他的外孙女受委屈,阴差阳错的,倒替他解了一个心腹大患。
萧霆愿意改姓,景宜抿唇,再看向同在朝堂的萧御、萧崭兄弟。
萧御沉稳地点点头,萧崭激动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先帝看得起你,难道你还惦记别的女人?”
原本被沉重、猜忌笼罩的殿堂,因为萧崭这一嗓子,突然吹进来一缕轻松的风,就连某些怀疑萧家与太后早有勾结的人,都稍微打消了疑心。萧崭鲁莽冲动,看他的表现,确实不知情。
既然萧御兄弟也不反对,景宜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神色平静,起身走到太后面前,跪下道:“请太后放心,臣会谨遵先皇教诲,对外励精图治,扬我大周威名,对内敬重四公主,至死不渝,若有违背,叫臣不得好死。”
萧霆不禁皱了下眉,听不得媳妇发那么重的毒誓。
太后却很满意,扬声问文武百官:“这是驸马亲口所说,你们都听见了?”
重臣齐声回应:“臣听见了。”
太后点头,这便要将圣旨交给驸马。
景宜手都举起来了,昭王突然出列,大声质疑道:“皇祖母,父皇死前只见过驸马与魏铎,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迷惑父皇?不然就算我与三弟不堪为君,我们下面还有皇孙,父皇绝不可能将皇家江山传位给一个外姓人。”
“就是,皇祖母,我怀疑驸马与魏铎暗中勾结谋害父皇,还请皇祖母彻查!倘若真是驸马害了皇上,您现在传位给驸马,先帝在天有灵,恐怕死不瞑目!”
“臣附议!”一直支持恭王的户部尚书江毅立即呼应道。
昭王背后的几个臣子也纷纷下跪,转眼间,大殿上有一半臣子都跪了下去,请求彻查此案,剩下的一半,或许是支持驸马爷的,或许是不想搀和此事,只求明哲保身。
“我萧家世代忠良,哪个敢说我们陷害先帝?”萧崭火爆脾气上来了,瞪着眼睛吼道。
“二弟住口,是非自有公断,休得胡言。”萧御厉声劝止。
萧崭重重哼了声。
景宜、魏铎、刘公公分别陈述昨晚情形,魏铎最后开口的,愤慨道:“太后,我对先帝忠心耿耿,从来只效忠先帝,同两位王爷、驸马爷都没有任何交情,绝不会与任何人联手谋逆,且先帝临终前曾有口谕,您与六位内阁大臣都听见了,求太后为我等主持公道。”
太后一晚没睡,精神不济,坐回椅子上,传太医。
几位太医异口同声,称先帝因病去世,没有中毒迹象。
太后再次看向重臣:“你们要查,我查了,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不如一次问个清楚。”
恭王狐疑地盯着那几个太医,“驸马常在宫中行走,或许……”
“够了!”
一声突如其来的娇叱,所有大臣都震惊了,同时抬头。
萧霆一手扶着肚子,慢慢地从皇后身边走了过来,与景宜肩并肩站着,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恭王、昭王:“两位皇兄,你们怀疑父皇的死因,无非是看不惯父皇把皇位传给我的驸马。那我想问问,父皇为何病至卧床不起,你们可记得?”
昭王脸色大变,恭王想到自己的病,狠狠瞪了他一眼。
萧霆冷笑,伸出一根手指点两人:“你们俩,一个道貌岸然不思进取,只知道背地耍手段残害手足,一个整日花天酒地,连被人算计都不知道,是你们丢尽了大周皇族的脸,是你们气得父皇连连吐血,气得父皇无人可挑,不得不将皇位传给我的驸马。你们以为父皇老糊涂了才这样做的吗?父皇不傻,他是指望不上你们,为了大周江山为了黎民百姓,父皇才咬牙舍小家顾大义,择贤而用!现在父皇被你们气死了,你们不思悔改不见悲戚,只想着争夺帝位,是想让父皇走都走不安宁吗!”
说完扑到景宜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了,驸马,你来接旨。”扫眼被四公主骂愣的众人,太后威严道。
景宜慢慢松开萧霆,上前接旨。
当她重新转过来时,首辅徐大人最先跪下叩首,他之后,兵部尚书陈耀、御前侍卫右统领魏铎、萧御、萧崭紧随其后,很快其他臣子也陆续跪了下来,就连支持两位王爷的户部尚书江毅与另一位大人,也不甘不愿地跪下了。
只剩昭王、恭王依然立在那里。
景宜左手端着圣旨,右手毫不掩饰地落在腰间佩剑上,冷声道:“怀顺王,恭裕王,朕奉旨继位,你们二人不跪,是想抗旨吗?”
不管事情是如何办成的,不管那些臣子跪的真不真心,从这一刻起,她便是大周的新帝,绝不容忤逆。
才十九岁的少年,却已经上过战场,也单独去匈奴蛮荒之地会过匈奴单于,现在她一身肃穆寒衣立在皇位前,凛然气势比延庆帝活着时,更像一位帝王,一位英姿飒爽的、迫不及待大展身手的威严帝王。
昭王、恭王都注意到了驸马随时准备拔剑的姿势,跟着忽然记起,这位驸马是御前侍卫,萧御、萧崭两兄弟也各管一卫,三兄弟手中的侍卫,此时就在皇宫之中,更不消说北疆的萧伯严,手里握有二十五大军。
再看他们兄弟,除了几个只会动嘴皮子的臣子,除了天生的皇家血脉,还剩什么?现在老老实实的,或许还能享受郡王的荣华富贵,可如果继续与萧霆作对,已经登基的萧霆,完全有理由对付他们。
想通了,二人白着脸屈膝,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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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新丧,朝局不稳,景宜让萧霆先住在将军府养胎,她在宫中主持大局,暗中除去两个王爷之前在宫中安插的棋子。有外公徐广在背后指点,景宜雷厉风行出手血腥,一个月后,宫中已经尽数掌握在她手中。
至于文武百官,景宜亦不手软,翻出户部尚书等人旧账,将那些君心叵测的臣子全部换下。当然,她只惩处了几个五品以上的大臣,其他的留待日后慢慢计较,若有弃暗投明的,她也不会追究。
两个月后,先帝葬进皇陵,景宜正式登基,迎皇后入宫。
这两个月,景宜忙得每晚几乎只睡一两个时辰,萧霆也不敢偷跑过来打扰她,是以,两个月后再次看到萧霆,对上萧霆那鼓鼓的肚皮,景宜震惊地都快说不出话了,“你,你……”
萧霆知道她想说什么,低头看看肚子,他习惯地用讽刺掩饰紧张:“你什么你?当了俩月皇上,认不出我了?”
景宜没理会他的混话,小心翼翼扶萧霆走到内室,摸摸他肚子,复杂地道:“怎么,这么大?”
难道这两个月,萧霆胃口又好了?
萧霆一听,突然特别胸闷,气鼓鼓坐了会儿,才幽幽地瞪景宜:“太医说,我怀的是双胎。”
最初母亲与祖母只是怀疑,后来肚子越来越大,请了太医来看,根据胎动断定就是双胎。母亲她们高兴地很,萧霆却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以前他总以打趣景宜当男人不够厉害为乐,如今景宜一下子让他怀了俩,这本事,他将来怎么超越?
更何况,再有半个月就生了,他与景宜却不见任何换回来的征兆,难道老天爷真要他生孩子?
真是越想越憋屈!
第72章
下了早朝,景宜回到乾元宫,照旧先去后殿看萧霆。
萧霆以前都是睡到天亮才起,现在他是皇后,以前先帝的妃嫔没受过宠幸或无子的都遣散出宫了,剩下的三个太妃交给太后与太皇太后管束,俗物有管事宫女操持,萧霆这个皇后基本只管养胎就行。但临产在即,萧霆想睡觉,肚子里的两只娃时不时就闹腾一下,躺得难受的萧霆只得起来,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不舒坦,只想快点把两个孩子生出来,最好一儿一女,皇子公主都有了,以后就再也不怀了!反正外祖母老蚌怀珠,如果这胎是儿子,徐家有后,不用他与景宜再继续忙活。
刚喝点清粥,外面有人喊皇上,萧霆懒懒抬眼,看见景宜一身明黄龙袍跨了进来,英姿挺拔气宇轩昂,那脚步,说不出的轻松,哪像他,跨个门槛都得扶着肚子,撒泡尿再站起来时都腰酸!
萧霆没好气地瞪着景宜。
景宜习以为常,何况外祖母说过,女人怀孕时容易焦躁,与萧霆承受的痛苦劳累比,她挨他几个眼刀子、听几句撒气的话算什么?
“今日胃口如何?”坐在萧霆旁边,景宜柔和地问。夫妻相处,彼此地位会不断地变化,萧霆活蹦乱跳没个正经,景宜习惯肃容震慑,免得萧霆肆无忌惮,但萧霆身体不适或受了委屈,景宜会自觉地放低身段,想办法哄他。
“就那样,不想吃。”萧霆兴致寥寥地看着饭菜,已经难受到对景宜都生不出色心了,满脑子都是生孩子,快点生孩子。
“我喂你。”饿着肚子肯定不行,景宜熟练地端起萧霆的碗,舀粥吹吹,喂他吃。
萧霆被她吹粥的姿态勾起一丝食欲,半推半就地吃了,吃完漱口,萧霆朝景宜勾手,“过来,给我亲亲。”
宫女们早已退下,景宜挪到萧霆身旁,闭上眼睛。
萧霆吹她一脸热气:“就这么不想看我?”
景宜在心里默念一声“祖宗”,没辙,睁开眼睛,并补偿般,主动亲萧霆嘴唇,现在可以闭眼睛了,察觉他唇角翘了起来,景宜心也柔软下来,陪萧霆腻歪了快两刻钟,才去前殿批阅奏折。
萧霆懂得分寸,知道不能耽误她当个好皇上。萧霆胸无大志,百姓们过得不好,他会惋惜,但不会为此奋发图强,但既然景宜有能力也有宏图大志富国强兵,萧霆一定会支持她。
经历过两次虚惊,六月十六清晨,萧霆真的要生了。
当时景宜还在主持早朝,太监急匆匆过来传话,说皇后要生了,景宜当即起身,命六位内阁大臣主持朝会,然后迅速赶回乾元宫。太皇太后、太后、荣太妃都赶了过来,宫外姜老太君、柳氏、高氏也闻讯而至,一群女眷,团团将萧霆围在中间,景宜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则被劝到外面等候。
萧霆平时就不喜欢白白受委屈,这会儿都要生了,他更不管那么多了,恃宠生娇地朝太皇太后道:“皇祖母,你们说的我都懂,可我就是害怕,还是叫皇上过来陪我吧,她在这儿我才安心。”
几个女眷都生过孩子,知道皇后是想朝皇上撒撒娇,识趣地让出了地方。
景宜几个箭步来到床边。
萧霆瞅瞅肚子,瞪她:“疼死老子了!”
他现在是女声,怕被外面众人听见还压得特别低,因此故作出来的怒气根本掩饰不了他真正的心慌与不安,特别是那眼圈,都隐隐泛红了,不知是疼得想哭,还是委屈得。
景宜难受极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替萧霆受这份苦。
可是空有满腔心疼,景宜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萧霆,不知道什么安慰能管用,只好拍拍萧霆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令人信服,黑眸鼓励地看着萧霆道:“你别慌,一会儿听医女叮嘱,据说咬咬牙就生了。”
她低沉的话语确实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萧霆素来恋慕、信任媳妇,因此这次也没有怀疑。景宜想留在里面陪他生,萧霆还劝她出去,笑话,男人生孩子这种奇耻大辱,怎么能让媳妇看见?
他再三坚持,景宜便退到外面等。
萧霆始终坚信媳妇说的“咬咬牙就生了”,然当他咬得上下两圈牙都快松动了,咬得腮帮子都酸了,底下却没有半点动静,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时,快疼晕的萧霆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景宜你个王八犊子!你给我等着!”
旁边守着的高氏、柳氏心一颤,惊恐地看向咬牙待产的皇后娘娘,自己骂自己,这是疼傻了吗?
第73章
萧霆一大早就开始生,入夜了,终于费劲儿地生了,果然是双生,先出来的是个小皇子,隔了一刻钟左右,又生了一个小公主。
中间那一刻钟,景宜抱到了萧霆给她生的儿子。小皇子才四斤,闭着眼睛裹在襁褓里,抱起来好像一点分量都没有,却又比什么都重。景宜原本该当娘的,该经历十月怀胎的辛苦,如今她直接当了父亲,少了漫长的血脉相连,她看这孩子也有种陌生的感觉,莫名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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