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他面前成日里数百数千的人走过,能记得一张脸,就说明与此人曾经打过交道,且不止是说过一句话如此简单。
若在平日里遇见熟面孔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文州。
他花了几乎一年的时间寻他五弟,遍寻不着。最后另辟蹊径,从牵制三哥的角度入手,顺着来源不详的兵器这条线入手寻找铁矿,一路寻到了文州。
无论如何,在文州不能出岔子。
只要他捏住了三哥的七寸,三哥就要分神处理铁矿之事。三哥的爪牙往铁矿调动,五弟在民间就会更安全。
皇家无亲情,他一共六个兄弟,也就与年纪相当的五弟感情好。
那小崽子虽经常寻他敲银两,且每次狮子大开口就是一万两。可凭良心讲,他这个弟弟对他好的时候也是极好的——虽然算下来,五弟依然欠着他两万两足足有三年未还。
所以,他都得竭力保住五弟的命。人活着,就有希望还他的钱。
他忖了忖,低声对属下道:“先在四周寻一寻。”
转头一瞧,便下了骡子,进了酒楼,径自顺着楼梯要往雅间而去。
伙计忙跟上去,先看了一回他的衣着,毫不客气道:“楼上雅间未开,客官要愿意,就坐大堂。”
萧四眼睛未抬,跟在他身畔的一名属下已将一锭银子送到伙计眼前。
伙计喜得“哎哟”一声,亲自带路,腿脚伶俐上了雅间。
待伙计重新回到大堂,遥遥对着窗边方桌边的萧定晔努努下巴:“老子已经说了八十句话,今天就要看看你这半仙,到底是不是老骗子!”
萧定晔冷冷瞟他一眼,缓缓转头,目光久久的留在了通往楼上雅间的木梯上。
猫儿到底上楼去做何事
历来她有何主意,定然都会提前向他知会。
方才定然是紧急万分,她才没有时间说话,便藏了上去。
他知道她机灵,小事其实用不着他操心。
可心中的担忧还是有的。
尤其此前她才不冷不热的用语言刺了他。
她说他带她来文州,是因为怕她出墙。
“出墙”这个词,最近半个月,她直接或间接提及的次数不是一回两回。
譬如此前在江宁,她要出府,会刻意向他说一声,潜台词便是:亲自给你大爷报备一回,姑乃乃外出是行正经事,并不是去寻汉子找快乐。
在猫儿醉酒病晕的那三日,以及之后的这些日子,他时时会反省一回自己。
他将她拘的,确实有些太过严。
他的她的没有把握,也确实没有消退。
他本身遇到的女子有限,可他有眼睛,他能看他父皇的后宫。
那些妃嫔们没有人整天忙其他的事,所有的心思都系在父皇身上。
穿衣、上妆、吃食。
行路、练舞、学琴。
全都在琢磨父皇的喜好。
包括官宦人家的内宅,实则也同后宫大差不差。
后来到了江宁,住进了殷宅。
殷夫人同殷大人的相处,倒是令他开了眼界。
白日里殷夫人外出忙铺子里的事,常常是殷大人下衙之后去永芳楼亲自将殷夫人接回。
这种日常,同萧定晔与猫儿此前在宫里的相处,其实一样。
但也有不一样的。
譬如殷夫人会亲自外出,与合作买卖的商家饮酒用饭,而饭桌上多数都是男子。
殷大人清楚的很,却没有任何计较。
萧定晔简直像是看稀奇,心想殷大人如何忍的下。
后来他和猫儿因为克塔努闹了一场大的,他曾私下里拿殷夫人的事去问过殷大人。
殷大人仿佛看智障一般看着他:“下官与夫人成亲二十余载,她是个什么人品,若下官未看清,就不会娶她。她平日操执买卖已够辛苦,下官若再猜忌她,不是伤她的心”
萧定晔此生第一回,从一个男子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虽说算不上振聋发聩,可却给了他另外一根准绳,让他也尝试着用这新的绳子去度量一回他和猫儿的相处。
殷夫人的人品,殷大人相信。猫儿的人品……她为他出生入死多少回,吃了多少回苦……人品没得说。
可是……殷夫人身边可有其他男子出现过他当然没有傻到去向殷大人打听这些旁人家的私事。可度量到猫儿身上,此前的柳太医且不论,后来的王三、还有克塔努、甚至还有凤翼族族规里为圣女留着的数十位圣夫人选,他也真的没有办法一笑了之。
他拿殷氏夫妻相处的方式往他和猫儿身上套,虽然不是完全合适,可殷大人的最后的那句话,他是听明白的。
“她平日操执买卖已够辛苦,下官若再猜忌她,不是伤她的心”
萧定晔用着这句话来对照自己,便觉着自己确实伤了猫儿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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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表错情(二更)
两刻钟之后,酒楼进来个矮个、圆脸、大肚的财主。
那财主摇着纸扇,一屁墩就坐在了萧定晔面前,将他打量一番,一边咳嗽一边语声嘶哑道:“你能算命”
萧定晔配合着他,摇头晃脑道:“在下铁口直断,算的不准不收银子。”
胖财主立刻道:“算,算姻缘。如何算”
萧定晔忖着猫儿是想演戏演全套,便配合着道:“客官随意写下一字,念出来,老朽便为客官算上一回。”
胖财主忖了忖,伸出手指从面前的茶杯中蘸湿手指,写下了一个字。
“冬,冬日的冬,你来算算。”财主道。
萧定晔的心立时一柔。
他和猫儿相爱,便是从冬日开始。她提及这个冬字,是想要和他回顾一番往事。
此前猫儿躲在楼上、他一人坐在这桌边时,他对自己自责了一番。带着些忏悔的心绪,他开口低声道:
“我知道男人和女人,看待一件事情的角度,往往会不同。
从那年冬日我中意上你,一开始只想着如何同你在一起。后来重遇,又想着如何同你活下来。
你因我受苦,桩桩件件,我丝毫不敢忘记。
因为我的小心眼,令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好。
前些日子你问过我两回,那夜去了何处。我不敢说实话。
我总想着,若你做了同样的事情,我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同样的,我做了同样的事情,你也一定不会轻饶。
可我现下想通了,你对我一心一意。如若真的有一日,你宿在一个男子的房里一整夜,定然不是因为你生了外心,而是有了突发状况,你不得不为之。
你信我,我对你也是一心一意,无论什么情况下,什么样的女子放在我眼前,我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那夜,我因醉酒,误闯了青楼。”
他说出这一席话,内心倏地轻松,只牢牢望着眼前的胖财主。
胖财主半张了嘴,怔忪半晌,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叱道:“疯子,骗子,耍老子!”
转身便要走。
萧定晔登时明白了现状。
认错了人!
那伙计见诅咒自己会有“血光之灾”的神棍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得意洋洋。
待点头哈腰送走财主,他方笑嘻嘻朝萧定晔行去,奚落道:“神棍,你五文钱点了一壶茶,怕是喝到淡而无味,都不一定能诓骗到银子。”
为了表达自己幸灾乐祸,他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却见门帘一掀,才走出去的财主又风风火火进来,一把揪住伙计的衣襟:“笑谁你他娘的笑谁老子再如何上当,轮到你笑话老子”
胖拳头毫不迟疑的抡圆,伙计“哎哟”一声,两行鼻血立刻淌湿了前襟。
在场众人纷纷惊呼:“应验了应验了,血光之灾应验了,老先生有些本事!”
那财主却不为所动,重重一口啐在地上,又骂了一声“疯子”,将伙计掼去地上,拂袖而去。
猫儿出了酒楼,下意识便要往客栈走。
将将进了客栈门,立刻止了步子。
不成,旁人在守株待兔,她若是上了客房,却是自找死路。
她立刻抬臂捂着面目退了出来,左右一打量,瞧见不远处是一个成衣铺子连着一个胭脂铺子,立刻往前而去。
酒楼楼上雅间,洞开的窗户端对着客栈门。
萧老四望着猫儿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冷笑一声:“你若不捂脸,本王还不留意。你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就莫怪本王不客气。”
他一挥手,房里的侍从立刻顺着窗子一跃而下。
他起身抓起扇子,干脆利落道:“走!”
将将出了雅间,从楼梯上匆匆上来个侍从,悄声道:“主子,黑市那边,有些消息……”
萧老四不假思索道:“去黑市,将那个小子绑了,我夜里回来再审。”
大堂的伙计正在和萧定晔扮演的神棍纠缠不清时,楼上之人顺着木梯咚咚而下。
萧定晔立刻探头去瞧,伙计已先一步甩起肩上的巾子,往萧定晔面上一盖,气呼呼道:“你这老怂货,乌鸦嘴,诅咒老子有血光之灾……”
待萧定晔一把将面上巾子取下,追出去时,那一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伙计在他身后“嗷”的一声,大声喊道:“快看,果然是骗子,他不是瞎子,他能看见!”
萧定晔转头倏地瞟向伙计,那原本空洞无害的眼神瞬间千钧威压,伙计瞬间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门帘一甩,一股冷风窜了进来。伙计回过神来,眼前的神棍已不见了影子。
他心下觉着邪门,将将拿着巾子抹去额上冷汗,只见门帘又一掀,一个二十来岁、身段威武的青年从门外进来,眼睛先往大堂扫视一番。
伙计低头瞧见青年脚上的军靴,立刻上前招呼道:“军爷,里面请!”
四周全黑,周围偶有鸟雀之声。
猫儿被五花大绑,蒙了眼睛,塞了嘴巴,被从麻包袋里倒出到地上,已有近一个时辰。
她未曾想到,她在黑市上的一个露面,以及与一个面熟之人的惊魂一瞥,成为她到达文州之后遇上的第一个危险。
此时她习惯性的开始怀念萧定晔。
毕竟萧定晔是个有武功的,如果身边有他,最起码她不会担心被杀。
猫儿对这样的境况不算陌生。
上一回她被这般五花大绑后,脱了臼,后来就遭遇了一番逼供。
早知道如此,从活命的角度,她也不该同萧定晔分开。
人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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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塑料兄弟情(三更)
猫儿慢慢适应了光线,再睁眼,近处点着一盏油灯,有个汉子背光而立,被灯烛映照出一圈轮廓,看不清面目。
她忖了忖,缓缓点了头。
口中塞布被拽下,那汉子拉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一只手中握着一把折起来的纸扇,一下又一下拍打着掌心,问道:“你,姓甚名谁”
猫儿咽了咽唾沫,低声道:“吴妙妙。”
萧四停了手中纸扇,在脑中急速想着这个人名。
没有,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抬头望向屋里几位属下,众人也纷纷摇头。
萧四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在下过目不忘,看你分外眼熟,定然在何处与你见过数回。你竟拿假名欺骗在下……”
他只努努下巴,猫儿后背忽然多了一只手,那只手向她后背点了几点,一股剧痛骤然侵袭五脏六腑。
她一声闷哼,额上瞬间被冷汗打湿。
萧四有些诧异的抬了抬眉:“竟能忍住痛,是个硬骨头。”
待后背那只手离开,猫儿方紧咬牙关道:“你既过目不忘,就不该问我是谁。你该问你自己……”
萧四一笑,向后坐直了身子,纸扇重新在手掌中一拍一拍,悠闲的仿佛是在观景:“你说的有道理,是在下言语不严谨,高看了自己。在下不是个过目不忘的,也请你来说说,你究竟姓甚名谁”
猫儿一口咬定:“吴妙妙。”
萧四叹了口气:“你如此固执,这可不好。在下素来提倡‘以和为贵’,最不爱的便是动刀动枪。可既然你要陪我玩,我只能……”
他再要向侍从发令,猫儿脑中忽的急转,忙道:“我说,我叫楚离雁。”
楚离雁是泰王妃的表妹,这些泰王的狗腿子,应该知道楚家和泰王家的关系。
如若他们信了她,至少短时间呢,他们不会再动她。
萧四果然一愣,一只手忽的上前捏住她下巴凑向油灯,细细看了半晌,摇摇头松开她:“你又大意了。楚离雁已身死,在下亲眼见过她的尸身。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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