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她拉过春杏,探问道:“你进宫也有两三年,你可知,我同前贵妃当初是因何进了废殿”
一旁的白才人哈的一声冷笑:“能进这个殿里的,可不都是争宠失败的贵妃被贬之前,去了一回御书房,紧接着就住进了废殿。你跟在贵妃身侧,难道你真不记得”
猫儿见打听不出什么,呆呆坐了半晌,心中想着自己的盘算。
据闻,无论想在京里或京外做买卖,没有一百两本钱,寸步难行。
她原想的是,躲在这废殿里闷声发大财。等攒够一百两,就想办法偷逃出宫。
然而她打定那主意没多久,她就被人捉小鸡似的捉去极华宫同皇后、皇子排排睡。
皇后没活她就是个死。
皇后活了,若有一日认为她不祥,她也是个死。
现下她对外露了面,想在宫里闷声发大财只怕不易,少不得得做两手打算。
有机会逃就逃,没机会逃便先蛰伏赚银子。
她重新构思了崛起路线,立刻起身要动手做口红。
只往洗好晾晒的干花瓣处一站,她便重重骂了声娘。
哪个挨千刀的鸟儿,不知吃了些什么,一泡硕大鸟屎落在盛了花瓣的簸箕里,还溅的四处都是。
原本就不多的干花瓣,此时没有一片能再用。
她溃败的坐了半晌,强打起精神,同春杏道:“看好门,我去去就回。”
白才人忙忙起身跟去她身后:“你要去何处可还是去皇后处,或是见皇上”
她的双眸闪闪发亮,焕发着不可思议的天真:“若瞧见皇上,你能不能同皇上说,奴家,奴家日夜都思念他……”
猫儿被酸的打了个颤,转身指了指殿里床榻的位置:“趁着日头高,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转头出了废殿。
废殿地处掖庭,是最低等的宫娥劳作和休息之处。
出了掖庭,先饶过重重院落,经过御花园,饶去另一头靠近东华门,有太医院的值房。
花瓣能入药,太医院值房里,花瓣是大量储备的。
她对宫道不熟,慢慢问着沿途遇见的内侍宫娥,缓缓寻了过去。
太医院值房极为安静,只偶尔传来切制草药的声音。
她将将在大堂上露了面,那切人参的小医助便停了手中动作,抬头看着她:“哪位贵人要问诊”
猫儿讪讪一笑:“没有谁……莫贵妃要沐浴,指使我来寻些花瓣……”
小医助蹙了蹙眉:“莫贵妃没听说过。”
他拿着手中切药的大刀指向猫儿:“别浑水摸鱼,这事我见得多了。”
猫儿一滞,只得转头四顾,问道:“太医令大人在何处”
她想着,当日在皇后宫殿,那太医令被五皇子几脚踢的哎哟连天,险些要被杀头。
算起来,在皇后醒过来的事情上,她也是一众太医的救命恩人。
她拿出恩人的风范,那太医令多少要给她些面子。
小医助往外努了努下巴:“蹲去外面,守着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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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木匠五福
年仅八岁的五福,是在掖庭膳房做杂役的小太监。入宫前曾跟着家里学了些木工的活计,三个月前被猫儿发掘,如今利用空闲时间帮着她做妆粉盒子。
猫儿瞧着他送上来的不合用的木管,只得取了剩下的唯一一支口红出来,拧出来又拧回去的给他瞧:“要能随意拧进拧出的。你若有省事的点子,又能达到要求,你说出来。”
五福摸摸脑袋,试探道:“不用拧旋,用榫卯嵌合的法子,可行各宫殿都用这法子造房子呢!”
胡猫儿一笑,抚了抚他的脑袋,道:“你去做一个出来我先瞧。”
她打开粉底盒子,瞧见粉底盒子上的螺纹倒是都有。
等将粉底扁盒收好,她转头先看着春杏,第一次露出亲和微笑,同她商量道:“可有银子先借我三两,随后还你。”
四个粉底盒子,连工带料得花二两。她除了埋在地里的保命银子,手里再没多少。
春杏便有些犹豫。
胡猫儿一提眉,问道:“忘了我阿哥是谁你们新到的,不知道拜码头的规矩”
春杏只得回屋拿了银子递过去,壮着胆子道:“姑姑可一定要还,我们身上也没多少。”
胡猫儿重新恢复了和蔼笑容:“要还要还的,赚了银子就还,一文钱不欠你。”
她将二两整的银子递给五福,又加了几十个铜板,交代道:“米面,不拘什么,便宜大碗的,替姑姑寻来。姑姑知道你机灵,是最棒的小杂役哦!”
小小孩童受不住吹捧,五福立刻翘起了尾巴,双眼闪闪发亮:“姑姑就瞧好吧!”出溜便挤出了殿门。
等他再出现时,除了米面,背篓里还多了一碗菜:“昨儿剩下的,膳房管事公公原本要倒,我闻着没坏,给姑姑拿了过来。”
胡猫儿忙忙接下,凑了鼻子过去闻,果然没有坏呢。
她喜得“吧唧”一口亲在五福面上,赞道:“真是姑姑的小乖乖。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要拿过来。等姑姑日后赚了大钱,一定不忘记你。”
五福窘迫的一张脸通红,揉了揉脸,转头就躲出了废殿。
三人在院里起了一蓬火,凑合着一碗菜和新到的米面做成一锅菜粥,将早饭和午饭混在一起,勉强吃了个五分饱。
待收拾完碗筷,猫儿便寻出所剩不多的干花瓣,用清水淘洗干净放在日头下晾晒。
晾干花瓣,按颜色深浅分成不同批次,捶成粉末,再掺和其他材料,准备个六七日,便能做几茬口红出来。
临近午时,废殿门被拍响。
不是相熟人的暗号,来者是陌生人。
猫儿将院门拉开道缝,凑近一只眼往外瞧去。
门口站着的,是前儿夜里助纣为虐,将她捉走的大内总管吴公公。
一旁还站着位宫娥,猫儿看的清清,这是她同皇后、皇子排排睡时,曾在一旁看守着她、随时准备拿了她的宫娥。
亮闪闪的日头照的猫儿眼珠如琥珀玉石,那玉石一动不动的眯在那里,像极了冷眼观世人的狸猫。
门外的吴公公惊的整整退了一步,又鼓起勇气,将门推开一些,同凑在门边的猫儿满脸堆笑道:“胡丫头可真是否极泰来,皇后娘娘要亲自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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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华宫里静寂无声。
胡猫儿跪在殿里时,便觉着,她那胡诌出来的阎罗王阿哥,再次将绳索栓在了她的脖颈上,随时要被送下去地府里,兄妹重聚。
里间寝殿处渐渐传来喁喁人语声。
不知在说些什么。或许就是在商量到底给她一个怎样的死法。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听到有脚步声而来。随即,清风送来淡淡的铁锈味,仿佛是那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落在她脖颈上的大刀的气味。
萧定晔站在不远处,冷冷道:“母后有话问你,你老实着点,莫说神鬼之事吓她……”
她将将要点头,腹中便起了一声长鸣,不久前吃过的半碗菜粥已消化的一点儿不剩。
萧定晔继续恐吓她:“若吓到母后,你倒是走了大运。本王会送你一桌六碟八碗的席面,伴你上路。”
她的背上涌出一层冷汗,忙忙应下,听那脚步声去了,立刻起身,踉跄着跪麻双腿跟了上去。
寝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从鬼门关逃回来的皇后半躺在床榻上,身子虽然虚弱,发髻、妆容与衣裳却华贵得体,没有一丝儿狼狈处。
有位姑娘坐在边上,捧着一卷书轻声诵读。那声音轻柔如莺啼,皇后的手指便随之一摆一摆。
胡猫儿从外间换进了里间,再次跪了一刻钟。
萧定晔坐去床榻对面的椅上,探手取了小几上的茶水,慢慢饮到
第4章 新房客
又一个夜晚降临。
皇后卧榻之侧,苟容猫儿酣睡。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跪在自家的茶几边上,哭哭唧唧写卷子。
她双亲为人师表,可她儿时聪慧有限,每逢大小考试,试卷发下来,她便不敢回家。
等她被双亲男女双打教训过、跪在茶几上泪水长流的写卷子,她耳边便是父母手持戒尺、啪啪啪在手中敲击的威胁声。
“写你的作业,偷看什么看!”这是她母亲的骂声。
“改你的错题,偷听什么听!”这是他父亲的吵声。
然后,指不定在什么时候,伴随着这叱骂声,她的颈子上便会“啪”的挨上一板戒尺,将她吓的屁滚尿流。
耳边喁喁人语,仿似她双亲在商量各打她几板子的问题。
那声音渐次加大,其间夹杂着高低呼声。她唯恐他们商量完,她的颈子便要挨板子,只一挣扎,便一咕噜翻了起来。
太医,宫女,皇子,皇帝……憧憧灯烛下,一堆人在眼前转悠。
她的手上还捏着铜锤,而铜锤的另一端原本该被皇后捏着的,此时却离了手。
她倏地一惊,彻底醒了瞌睡,只见她的命脉——皇后本尊已被移去了床榻边,于众人们的包围下,语声极低的配合着太医的检查。
醒了,皇后醒了
猫儿立刻起身,握紧了铜锤,颤颤悠悠忽高忽低的低吟着:“天灵灵,地灵灵,阿哥阿哥可归位……”
待跳完了大神,她于虚空中鞠上一躬,压着声音道:“两位鬼君请先回地府。若有需要,我再相请。”
众人的注意力全然放在皇后身上,她的离开几乎没有难度。
唯有她将将要跨出寝殿门槛时,萧定晔一把拉住她,低声威胁道:“莫耍花招,否则本王灭了你。”
小命在前,她不敢造次,只福了一福,咬牙许出去了下一次:“奴婢便在废殿,娘娘同殿下若有需要,奴婢携了阿哥,随时应召。”
五更的天际只隐隐现出一道金边。四处传来几声梆子声,提醒着各宫开锁敞门。
猫儿顺着墙根,慢慢溜出了这险些要了她命的地方,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她便迷失在了繁复多变的宫道上,直到有人轻轻咳嗽一声。
光影阴暗,前路上站着的妃嫔,面目难辨,只如鬼魅一般轻语:“你见着了皇上他没唤你侍寝该是他还顾忌着你。”
猫儿心中一疑,正想上前问个明白,那妃嫔却后退一步,将声音压的更低:“皇后想让你们死,你却还去救她。该说你是蠢,还是贱”
她的话说完,人顺着宫道往边上一拐。等猫儿忍着惊惧追上去,那妃嫔已经如鬼魅一般隐在了晦暗竹林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清风徐来,胡猫儿后背有些发凉。
她穿越过来时,人已经在废殿。她那位短命的主子,尸身才被搬走不多久。
她自然知道,废殿、冷宫不是人人都能去住上一回。
自此她在废殿里夹着尾巴,偷偷做些口红卖给宫娥换些零散银子。
至于她的前主子为何带着她光荣住进了废殿,又为何丢了小命,她半点不知。
她一路心生疑惑,胡乱扑腾着回了废殿时,看着最新出现的状况,立时便忘了她心中的疑虑。
原本只有她一个人居住的废殿,显见的热闹了起来。
多了两个人,两个熟人。
一个是偶尔来寻她买口红、胭脂的春杏。
另一个,是春杏的主子,昨儿夜里借着在皇后榻前侍疾而邀宠失败的宫眷,白才人。
胡猫儿觉着,她在宫里的生路就此要被斩断。
如何做彩妆,是她的商业机密。她从未想过要公示于众。
现下废殿里多了两位房客,她还怎么一个人静悄悄的发财她还怎么筹够逃宫的银子
此时,那位将将被贬进废殿的白才人正不停歇的哭泣着。
她的声音一会儿如母狼嘶吼
第3章 陪着皇后
床榻柔软而令人拘束。
胡猫儿僵硬着身子,如死鱼一般平躺着,手上握着她用来研磨珍珠粉的铜锤的一端。
另一端,放在她的邻床,大晏最为尊贵的皇后手上。
皇后再过去,则是皇帝宠爱的儿子,五皇子。
她是如何有幸能同这世间的两位权贵成为床伴,她总是有些恍惚。
她能记得的,是她因皇帝当场发作了争宠的白才人而惊吓的簌簌发抖、意识到眼前的两人都不好相与,她在五皇子的质问下,又撒了一次谎:“这殿里阴气大盛,仿似进了小鬼……”
下一刻,她便被皇子像拎小鸡一般拎进了皇后的寝殿。
她当时以为她就要被抓进去杀头,为病危皇后的驾鹤西去先开一条血路。
她立时被吓成一滩烂泥。
便是她这一瘫,双臂耷拉,袖袋里的碎银、磨珍珠粉的铜锤噼里啪啦的的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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