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两人重新坐上马车,回了作坊。
作坊的生产如常进行。
帮工们都还算老实,东家多日未露面,也并未生什么幺蛾子。
只上一回采买的珍珠已被捶磨的精光,没有新珍珠接续,研磨盅已停下好几日。
几位捶磨珍珠粉的汉子只得转去捶磨干花瓣。
然而现下要立刻采买珍珠却不成,手里没有现银。得等妆粉卖出去,得了银子,才能有钱采买原材料,将生产接续上。
猫儿望着忙碌的帮工,心中着急售卖之事,待过了半刻,却发觉出不对来。
她努努下巴,同秋兰道:“怎地……少了人”
秋兰忙道:“上回,就是失火那日,小的来作坊时已知,有位捶粉的汉子离了作坊,不知又去何处做活。”
猫儿再细细往帮工中梭巡几回,忽的恍然,不见的人是贾忠良。
旁的帮工帮着解释道:“上回东家带着贾忠良出去了一遭,等再回来时他便神色不对,连夜逃走,连那月的工钱都未领。”
猫儿一瞬间明白,贾忠良是因着跟她进了一趟户部尚书王家,而被吓破了胆子。
她哭笑不得。
早知道他要逃走,她就没必要为了他去参加萧定晔的那场酒宴,也就不会被李巾眉一板凳撂倒,也就没有后来她生火点炉子引燃配殿的事,也就没有她被送进刑部大牢的事。
后来的那些折腾,竟然全都是白折腾。
她叹口气道:“你们谁日后遇见他,告诉他,回来领了工钱再走。我们这处不是黑店,工钱一定不会赊欠。”
回宫的途中,猫儿同秋兰仔细查看沿街的妆粉铺子。
李巾眉不知何时才能退亲。
在事成之前,只怕她不好心无芥蒂出来操心买卖。
开拓寄卖铺子的事情迫在眉睫,只能由猫儿来承担。
猫儿与秋兰在马车上将各铺子的位置大体看过,心中略略有了些谱,两人议定了明儿出宫同各铺子商谈合作的工作计划,方回了宫。
夜已深。
慈寿宫配殿里,康团儿早已沉睡,不知梦到了何事,偶尔于梦中抽泣着唤一声“母妃”。
外间前厅,王五恭敬站在一旁,将白日胡猫儿去京郊庙里烧纸之事,一五一十细细汇报过,方续道:“属下听她烧纸时的自语,仿佛竟同柳太医此前
第226章 有人圆润,有人脱相(一更)
李巾眉上吊的消息在猫儿回宫的第二日准时传来。
还未到辰时,牛角神婆衣已被小太监送到掖庭。
小太监哈腰恭敬道:“殿下已在东华门前等,姑姑装扮好后,请直接去东华门上车。”
重晔宫的着火和爆炸,使重晔宫的下人们流离失所,四处借居。
宫里不是没有空置的宫殿,然而要寻一处绝对安全之地安置萧定晔,以及他的那些拖油瓶,便不是件容易之事。
连布置了多少明卫、暗卫的重晔宫,其地底下竟然都埋着几十年前的震天雷,可想而知其他空置宫殿,更是不可信。
如今萧定晔暂居在慈寿宫,进了一回刑部大牢的胡猫儿,是不可能再与萧定晔处于同一个院子。
她昨日匍一回宫,径直便去了掖庭,威逼利诱她前夫,安排了一处瓦房,临时安置她和秋兰。
吴公公有强烈的预感,那一处临时瓦房,很可能被胡猫儿天长地久的住下去。
此时秋兰快手帮猫儿穿戴好唱大戏一般的神婆衣袍,刻意敞着颈子上的两排衣扣,道:“这衣裳厚重闷热,姑姑权且忍耐着些。等到了李家再系衣扣不迟。”
猫儿忙忙系了颈上衣扣,将她用系绳穿好戴在颈子上的玉匙遮掩严实。
她思来想去想了一场,这烫手的玩意儿,唯有贴身戴着,才能避免丢失。
如若日后真遇到柳家人,她立刻将这山芋丢出去,也算她报了柳太医当初的救命之恩。
自此,她便能放下心头包袱,背上少了一条人命的压力。
她抓起牛角帽,嘱咐秋兰:“我估摸去李家不过一两个时辰。你带好腰牌,赶午时去作坊等我。”
她向秋兰丢去一两碎银:“多买香烛、纸钱和烧酒,等我从李家出来,我们便去一趟城郊。”
秋兰一惊,悄声道:“姑姑可是打听到明珠的坟头”
猫儿含糊着点点头,又叮嘱道:“多带两身男装过去。你我都做汉子打扮,莫泄了行迹。明珠……她生前仇人不少。”
待出了瓦房,王五已在不远处等待。
两人同行的路上,王五低声同猫儿道:“求姑姑莫再同主子作对,主子现下诸事不顺,极难极难的。”
猫儿点头道:“你说的对,我的生活太顺利,故而不该去往旁人心头上撒盐,用我的顺利衬托别人的不顺。”
王五一滞。
被淑妃看上眼、被板凳爆头、昏睡中失了火、进了一趟大牢,还有各种小事情,算起来,猫儿也是个流年不利的。
然而和自家主子不同的是,除了她解毒最初颓废了一段时间,之后这只猫就和此前一般,有本事把不顺过的像享福。
便只说坐监,没有人能在牢里毫发未伤,还被养的白白胖胖。
他昨儿去帮着她搬行李,第一回瞧见一个牢犯被旁的牢犯夹道欢送,仿佛战场上的将士凯旋归来。
猫儿在东华门上了马车,车轮滚滚,极快往李家方向而去。
车厢一头坐着胡猫儿,另一头坐着萧定晔。
一长段的静寂之后,萧定晔开口道:“你今日要做的,是为李姑娘镇魂。两个时辰,她醒过来你就走。”
猫儿乜斜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原本她回宫得知震天雷之事,是想问一回萧定晔,人怎么可以那么没有良心。
配殿是她不小心引燃的。然而因为此发现了震天雷,挽救了重晔宫上下几十条性命。
她歪打误撞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他萧定晔怎么能气定神闲的不记她的人情
二十日啊,她在牢里二十日。
纵然使计让衙役在她的牢房门外挂了帘子,然而哪个姑娘能只靠一帘相隔,就大喇喇在里间解手
还有那些牢犯,随时随地便要解了腰带往地上蹲,她在牢房里眼珠子都快被辣瞎。
然而这位皇子,在早早就发现她立了大功的情况下,还能继续让她身处大牢。
秋兰昨儿偷偷告诉她震天雷的事情之后,她当即做的,就是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过去看上萧定晔,简直是自己眼瞎。
后来过了一夜,她又想的清楚。
她根本没有去质问他的必要。
这样的皇子,自出生就锦衣玉食,对民脂民膏供奉他们理所应当,对奴才侍候理所应当。
她根本没有必要为提升他的精神境界做贡献。
她现下要做的应该是,轻易不同他有交集,混够三年就走人。
车速开始减慢,很快便停了下来。
随喜在外掀开帘子,恭敬道:“殿下,已到李大人家门前。”
哭声震天响。
房门紧闭,白烟缭绕。
猫儿被关在李巾眉的闺房,同这位演技一流的娇小姐共居一室,做法为李家一心要退亲而上了吊的嫡女镇魂。
原本该躺在床榻上、继续演一具三魂没了气魄的半人半尸的李小姐,此时却没有按戏本子走。
李家下人为酬神送进来的各式供品,不出半个时辰便通通进了李巾眉的血盆大口。
她吃到最后一口被噎的喘不过气来,险些同上吊的后果殊途同归。
猫儿被她翻棱起眼白吓的不轻,终于施出援手,递上了一盏茶,李巾眉才险险得回了一条命。
她吃尽供桌上的供品,长叹一口气,悄声道:“等着上吊这一天,我足足等了半个月。再不上吊,我就得饿死。”
确
第225章 三顾大牢(二更)
刑部大牢原本是个严肃到有些肃杀的地方。
然而自胡猫儿到来后,勾结着衙役,避开上官巡检的时辰,将监牢当成了戏台子。
而胡猫儿,就是戏台子上最红的角儿。
此时,“戏台子”上正上演着一出嘈杂闹剧。
随喜和猫儿正打成一团。
随喜拽着猫儿欲带出牢房,猫儿两只手扒拉着监牢栏杆,扯开嗓子嘶吼道:“救命啊……杀人啦……刑部老爷杀人灭口啦……”
随喜吆牙切齿低叱:“胡猫儿,回宫就这一次机会,你不要认不清形势,瞎了猫眼!”
猫儿趁机挣扎脱身,转头便从牢门钻进去,哐的一声将门压严实:“小爷不回去,小爷此生都不出大牢!”
一旁有看热闹的牢犯生怕事情闹的不够大,嘻嘻哈哈同随喜道:“怎地能杀人灭口便是提审也要在牢里。”
又转头同猫儿道:“大仙,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但凡你被害死,我们都帮你作证!”
猫儿看着随喜,得意的抬抬眉,又扬声道:“不止是杀人灭口,他娘的这死汉子打女人。”
就有牢犯啧啧道:“怎地能打女人咱老爷们就是杀人越货,也没欺负过女人。这京城里的老爷们,怎地还比不上我们山里的汉子!”
随喜气的昏天暗地,一步凑近监牢,抓着栏杆一字一句道:“你说,究竟怎样,你怎愿意出去”
猫儿望着他冷冷一笑:“当初是谁下令送小爷进来,便让他亲自来请。你若敢再强来,我立刻就一头撞死,让你们鸡飞蛋打!”
……
四皇子府上,萧定晔还不知道会有一出“下矮桩”的戏码等着他上场。
此时他正坐在他四哥面前充大爷。
他四哥手中正捧着一册奏折细看。
奏折上并没有多少字,聊聊几句,说的是萧定晔为自己和阿尔汗穆贞请旨赐婚的事。
萧定晔纸扇一摇,含笑看着他四哥:
“穆贞姑娘在腊月宫变中,以皇祖母的龙头拐杖,硬是守住了御书房,护得父皇周全。
小弟这些时日细想,难舍她飒爽英姿和不凡胆识。
几位哥哥皆已成家,小弟看着实在眼馋。母后同祖母催促我成亲多时,我也不好总让她们伤心。
宫变至今,宫中人心惶惶,若此时来一桩喜事,也算恰逢其时。”
他端起面前茶盏慢悠悠饮过一口,方抬眼问道:“四哥看看着请旨奏折可写的妥当,还有没有要增补之处”
四皇子面颊连抖几回,抬眼看着这位五弟。忍了几忍,方倏地一笑,换了个话题:“这两日,为兄听了些市井消息,十分有趣,五弟可听闻”
萧定晔看着他不说话。
四皇子立刻接续道:“京城里过去半个月,仿似来了个铁嘴神断的半仙儿。那半仙儿最最擅长帮人算偏财运。凡是去寻她算运之人,两日之内必有横财上门。”
他面上笑意更甚:“五弟觉着,这事情是不是十分有趣”
萧定晔面上笑意渐渐敛去。
四皇子又长叹一口气:
“听闻有些人近日里又要挖地、又要建宅子,在到处用人的当口,还要拨出人手,带着银子全城四处溜达,恰到好处的将银子放到了那大仙算出来的地点。
五弟可知那人是谁”
萧定晔倏地起身,一把抢过奏折,转身便要走。
四皇子立刻上前拦住他:“只能你拿我做耍,不能我拿你做耍,哪来这般道理”
萧定晔垂着眼皮不看他,依然是一副要进宫送奏折的模样。
四皇子只得道:“我知道,你最近同那伪装手艺了得的宫女儿有些不睦,今后哥哥再不拿她打趣你,总行了吧”
萧定晔抬眸看他,开始行狮子大开口之事:“两万两。”
四皇子一愣:“不是最先只说要一万两,怎地又成了两万两”
萧定晔立刻加码:“三万两。”
四皇子再一愣。
“四万两。”
四皇子立刻告饶:“一万两,一万两,明儿就过银票。”
萧定晔这才缓缓一笑:“京城多少铺子是四哥的产业,一万两对你简直是九牛一毛。”
四皇子无语道:“你的产业也不少,若不是被你拿去补贴各地大军,你又怎会因为区区几百两被牢里那宫女儿拿捏”
待出了四皇子府上时,随喜已早早候在马车旁。
满脸的如丧考妣。
萧定晔停在他身畔,冷冷道:“人呢”
随喜扑通跪地:“奴才无能,未办好差事。”
萧定晔心里叹了一口气,问道:“她如何才愿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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