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猫儿再划下第二道:“银子呢你有多少”
李巾眉一愣,反问道:“你有多少”
猫儿凉凉一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手里还能有银子”
李巾眉提醒她:“我记得你还有玉佩还有个貔貅坠子,当了就是钱。”
猫儿摇摇头,耷拉着脑袋再不说话。
什么东西得来的容易,就事有蹊跷。
萧定晔出了名的抠,却那般容易就将坠子、玉佩等给她,如今想来,他定然是知道送出去的迟早要拿回来,所以才那般大方。
可笑她竟然当真。
李巾眉叹了口气,咬唇道:“我这里,也就一二百两。倒是有你此前为我添妆的一枚玉饰,昨儿我去当铺问过,也只能当两百两。”
她生怕猫儿误会她嫌弃玉饰不值钱,忙忙解释:“物件进了当铺,价贱其一。就是说,这玉石原本值两千两,可拿去当,最多当两百两,还是死当。若是活当,只能当一百两。”
她叹了口气:“我们两个穷命哦!”
再过了两日,一场春寒将将过去,外间日头渐渐多了热度。
猫儿高高坐在桌案上,斜靠着窗棂闭眼晒太阳。
随喜缓缓挪着两条腿撩开帘子,阴阳怪气道:“今儿出大日头,外面逛逛去吧。”
猫儿睁开醉眼,盯着他。
他冷哼一声,转身便要走,秋兰立刻扯住他衣袖,急急问道:“公公方才所说,去何处逛”
随喜瞥她一眼:“莫非还能出宫”
秋兰立刻面露喜色,转头看着猫儿:“姑姑,我们能去园子了!”
她喜滋滋从一旁掏出两个秋梨塞进随喜怀里:“公公莫嫌弃。”
随喜立刻一闪,那梨子便咕噜噜滚落到地上。
他讥诮道:“咱家眼皮子没那般浅。”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须臾帘子一掀,随喜面无表情走进来,将秋兰捡起的两个梨子捞过去:“咱家送了信,该得的。”抱着梨子骄傲去了。
能出重晔宫的喜讯,对猫儿来说,勉强算个好消息吧。
最起码,坐在春光里,看着树梢枝头冒出嫩芽,看着砖缝冒出草屑,然后饮一口酒,也算是人生快事。
很快的,秋兰的生活便有了极大的变化。
她万万没想到,饮醉酒的人的行踪,是常常不受控的。前一刻她还跟的好好的,后一刻身畔的猫儿便不见了人影。
她常常要和王五两个,有时候要加上五福和随喜,更甚至还要加上其他一些暗卫,满宫廷寻找猫儿的踪迹。
有时候她醉倒在花坛子里。
有时候她醉倒在竹林里。
第198章 哪里有用钱的地方(一更)
倒春寒来的凛冽。
二月二,龙抬头,虽未下雪,然而北风却一阵接着一阵,不将人生生冻在地上不罢休。
五福拎着饭屉,像是回自个儿家一般,大摇大摆进了重晔宫。
他先将饭屉送去配殿,递给秋兰:“今儿专程做了蹄髈,你同姑姑趁热吃。”
转身出去,先往院里各处探头探脑打探一番,方出了院门,斜着身子往远处招了招手。
三名女眷立刻踏上宫道,遮遮掩掩站到了院门口。
李巾眉先捂着半边嘴,悄声向五福问道:“你确定五殿下不在”
五福也遮了半边嘴:“不在,正殿和书房门关的严实,门口无人当值。”
李巾眉松了口气,转身热情邀请白才人和春杏道:“走,进,别客气。”
白才人却往后一缩,嘿嘿笑道:“你先进。”
白才人切了一声,挖苦道:“你给人开瓢的魄力去了何处不就是重获恩宠,反失了豪迈,这般小家子气。”
她大摇大摆上前,正要往院门里去,边上当值的侍卫长枪往前一拦。
李巾眉倨傲道:“本姑娘乃未来正妃,今儿来串门,敢说不识得本姑娘,让我阿爹将你等从兵部除名。”
侍卫虽身在重晔宫,可编制还在兵部,李巾眉这位上官爱女,侍卫们自然不敢不识。
前方没人拦路,李巾眉大摇大摆往前而去。
白才人刚要跟进去,再次被长枪阻在外间。
白才人立刻挺胸抬头:“本宫……本宫……我是李姑娘至交好友,陪她来……避嫌,没错,是避嫌,她大姑娘未出阁,不好独自拜访五殿下。”
李巾眉回头斥了她一声“懦弱”,伸手挡开长枪,将白才人主仆拽了进去。
配殿里,猫儿同秋兰默默用着午膳,耳边听得白才人的切切解释:“非我不仗义,不来看望你二人。实是五殿下一战成名,现下行情如日中天,我又将将重获恩宠。你们也知道皇上的性子,他不喜欢妃嫔钻营。若我不避嫌,往五殿下这处来,被皇上误会,又要发配我回废殿。”
她压低声音道:“你们不知,现下废殿里住进了发疯的贵妃,白日夜里鬼叫鬼闹,吓人的紧。”
她如今虽再次成了才人,可同秋兰、猫儿都是昔日买卖上的同僚,并不在几人面前拿架子。
秋兰并不怵她,只略有埋怨:“才人便是不方便上门,使春杏来探探姑姑,也并无大碍。现下姑姑这样了,你们一个个倒是有多远跑多远。”
秋兰忙忙喊冤:“我哪里没照应了你问问五福,这些日子,他送来的点心、酒水,里面多少是我从嘴里省下来的”
五福点点头:“没错,等会阿爹还要抬一坛子酒过来,就是白才人相送的呢。”
猫儿缓缓开口道:“极好,我们废殿里,有人得偿所愿,也不全然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才人握着她手道:“我在废殿时,你诸般照顾。我能从废殿里搬出去,全因宫变当夜被你唤去画金龙,才给了我后来照顾皇上、重获恩宠的机会。你放心,我不会置你不理。”
她拉拉杂杂的一番话说罢,在一旁打量配殿装饰打量了半晌的李巾眉终于等不及,以新的话题结束了白才人的戏份。
“买卖还做不做”李巾眉急道。
猫儿缓缓抬头,拭过嘴角,将饭碗推开。
秋兰急道:“怎地日日就吃这么一些姑姑多用两口。”
猫儿摇摇头,看向李巾眉:“我人在宫里,再也出不去。赚了银子无处花,还做什么买卖!萧定晔现如今的野心,你还看不出来日后你是要入宫的,一应花用都要按份例来,你哪里有用钱的地方”
李巾眉不甘道:“若不是皇上的圣旨,我等皆不知,你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女英雄的名头不但要靠功劳维持,还要靠银子堆。人生在世,怎地会有银子无处花一定有的。”
猫儿转头,秋兰已倒了两碗酒。
一阵连续不断的“咕咚咕咚”声后,两只碗依次见了底。
猫儿面上渐渐起了红晕,起身摇摇晃晃道:“你们……慢聊。”往里间床上而去。
李巾眉瞠目结舌。
待秋兰服侍猫儿睡下,转到前厅,李巾眉方蹙眉道:“怎地会这般我可记得她此前酒量极浅,还在御花园醉后同人打过架。”
秋兰叹了口气,看着桌案上李巾眉和白才人带来的衣料等见礼,方道:
“两位贵人日后若再来,与其带衣料,不如多带两坛烈酒。姑姑原先只饮一碗酒就能睡四个时辰,如今两碗酒才能睡两个时辰。眼下她是越来越醉不住,不醉就难以入睡,真真愁人。太后娘娘使了太医来把过脉,开了汤药,也无济于事。”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猫儿的事,五福插不进嘴,在房中坐了坐,便外出溜达。
他在院中转悠了一圈,最后停在随喜的耳房前,撩开帘子,踩在门槛上,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炕上的随喜。
随喜正在苦着脸用午膳,那三个碗中,一碗是清炒白菜,一碗糙米饭,还有一碗是不见几个油星子的菜汤。
他吃一口,叹息一声,其间因为动作拉扯到后面伤口,又夹杂着吸溜呼痛声。
五福笑吟吟进去站在炕边,故意探头往随喜的碗里一瞧,啧啧道:“公公吃的香。”
随喜拿起手边的浮尘一把甩向他。
 
第197章 讨人(二更)
重晔宫的下人,原本在宫里地位极高,去哪里都能得到优待。
然而这一批削尖了脑袋才进来当值的太监、宫娥们,发现在重晔宫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有面子。
吃不好,穿不暖,随时还要丢小命。
掖庭膳房送来的饭菜,是素的、冷的、糙的。
掖庭浣衣局送来的换洗衣裳和被面,是脏的、破的,和尺寸不合的。
若只这些,忍忍就过了。
然而重晔宫内部,还有个伤了腚的随喜。
四十大板子,将这位平日里横着走的四品太监打成了人干,在肖郎中的神药护佑下,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因着这位窝里横的太监受了伤,旁的下人们大气不敢出,省的招了随喜的眼,被捉出来出气。
王五这两日特别悠闲。
他的使命是守在重晔宫,谨防有人暗害胡猫儿。
然而他的护佑对象现下不在重晔宫,而重晔宫的主子这些日子又未回宫,没有人指派新的认命,他只好日日在随喜房中躲清闲。
随喜全身如撕裂般痛,内心还惴惴不安。
王五知道他的担忧:
“胡姑娘被老太后接走已过了五日,主子并不知道消息。这两日回宫,发现人不在,只怕你就要再挨一顿打。”
随喜的心思被王五戳破,嘴硬道:“主子作何要打咱家,只怕要赏我才是。我这可是险些因公殉职。”逼供哪里有不伤人的
自胡猫儿毒发昏死后,将她救回来再逼供就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怎能放任一个凤翼族的圣女不理会这可是一个宝藏女孩,挖不尽的史料消息好吗
大雪初住,满地泥泞。
日暮时分,萧定晔回了宫,一路进了重晔宫,先去沐浴过,换了衣裳,方去了书房。
书房寒寂。
因宫中缩减用度,除了老太后处还烧着地龙,宫中所有地龙都已停用。
有太监急急端了火盆进来,放在架子上时发出些许声音。
他转头一瞧,蹙眉道:“书房不允许随意进入,你不知随喜呢”
那太监正是腊月新拨来的下人,对主子脾性琢磨不透,闻言吓的扑通跪地,战战兢兢道:“随喜公公,他被打了板子,爬不起来。他担忧殿下受冷,嘱咐奴才生了火盆端进来。”
萧定晔一愣:“谁打的他犯了何事”
太监急忙忙回道:“太后娘娘说他不敬圣旨。”
冲撞了祖母
他道:“你等将他抬进来,本王有话问他。”
刚刚吩咐过,又大步出去,撩开近处耳室帘子,抬脚迈进,闻着一屋子的汤药味,看着趴在炕上的随喜蹙眉道:“你何处冲撞了皇祖母”
随喜心下顿时一热,哽咽道:“主子,奴才冤枉啊……”
————
老太后是宫中缩减用度的代表。
节省国库,从我坐起。
还未到落锁时分,慈寿宫已熄了大部分灯烛,只在正殿厅里留了两盏灯,好让康团儿借着亮光写大字。
康团儿在读书一途上耐不住性子,在猫儿暂时客居慈寿宫后,白日里更是不可能拿起书本。唯有到了日暮后,猫儿酒醒了,同康团儿正经说上两句话,他才会乖乖去写字。
此时他正兴致缺缺的临摹帖子,老太后闭眼坐在一旁,听着猫儿念着一本书。
这书册却不是什么圣人之言,或者佛家法帖,而是一本游记,说的是大晏各处的不同地貌、风俗和民风。
猫儿此时酒劲刚过,还有些大舌头,念起来磕磕巴巴。康团儿虽写着大字,不由也竖着耳朵,偶尔还要转过去纠正猫儿的念法。
皇子不能只读圣贤书,也要了解民情。皇太后也便将此书册当成是对康团儿的一种启蒙,对于康团儿的插嘴,十分开明的未有苛责。
待念过一个章节,老太后幽幽睁了眼,见猫儿此时的精神比昨日还算好一些,终于将连日来想要说的,同她说上一说:
“此前哀家怕你跟了皇上,又同小五牵扯不清,才出手敲打你。现下事态明朗,哀家倒是看上你这妮子,然而小五那处,却……
哀家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知道受了冷落是什么滋味。故而这几日你夜夜难以入睡、白日要饮酒把自己个儿灌醉,哀家也由着你。这情之一事,强求不来,你便痴情于小五,然他已经收了心,哀家将你强塞给她,也是看低了你自己。你便在这慈寿宫好好住着,小六缺个教养女官,你帮着哀家好好带带小六,等你二十了……”
她刚说到此处,外间宫娥已进来传话:“五殿下求见太后。”
太后缓缓一笑,同猫儿道:“瞧瞧,他做梦梦到了,现下才来。哀家倒想听听他说什么,顺便将你要过来。”
猫儿心下一阵仓皇,不知太后又会做什么,忙忙起身要避开,又为自己辩解道:“奴婢并非伤情饮酒,只是难以入眠。奴婢同五殿下,并无私情……”
外间已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来不及细说,立刻外出撩开帘子,眼前已站了位玄衣青年,玄衣衣摆下沾了些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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