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的繁花田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西河西
计夫人说道:“你别只嘴上说说,因果福报还是要相信些的,你跟前任那付大人多克扣的百姓多少,我不知道具体的,也知道个大概,我当时不敢说你,是担心你‘清’了付大人会饶不了你。现在新任县令来了,你也收敛些吧。如果这个县令跟前面的都一样,你便辞官也好。”
计县丞心里叹气,这么些年,他也只贪了九百多两银子,跟扬州那些县中的县城比起来,人家一年就能捞这么多,不过是当初没钱谋不到富贵地方,后来又觉得靖和远在边境他好掌控罢了。
“你放心,我有分寸”,计县丞说道,却并不打算辞官什么的,就算方县令是个大清官要清理县里的蛀虫,他多年来做事谨慎,却是清理不到他身上的,反而是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收钱更让他心疼些。
天色渐晚,夫妻俩说了会儿话,李婆子就在外面喊吃饭。
计县丞虽然也算小有资产的人,但是家里就只有李婆子和他男人、两个儿子一家仆人,家里清清静静的。
吃着饭时,李婆子的二儿子李老二拿这个请柬走了进来。
计县丞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问道:“谁家送来的”
李老二只简单认识几个字,捧着请柬送到计县丞手中:“上面有个方字,送请柬的是衙门里的何老七,怕是县太爷送来的。”
计县丞已经接过请柬看了,笑道:“还真是”,片刻后又捻着请柬的纸质,感叹道:“不愧是京里的世家公子,瞧瞧这请柬,比我放的那些宣纸还要好。”
计夫人不认字,看了一眼,说道:“看着确实很不错,这位方县令倒是客气。”
计县丞心道客气什么啊,只下午时在衙门口那一面,凭自个儿这些年看人的眼光,就能确定这个方县令是十成的不好惹。
“明天你也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方县令把请柬合上,递给李老二让他收起来,对计夫人道:“方县令是带着未婚妻来的,请柬上注的是方县令和他未婚妻的名讳,这是想把明天的宴请当做家宴来处理呢。”
计夫人有些惊讶,“还带着未婚妻咱这地方又干又燥的,哪个小姑娘能受得了也不怕这婚事再散了。”
计县丞笑道:“或许那未婚妻只是来亮一亮相就回去,要不然,方县令那样的青年才俊,还不得被咱县里的适龄姑娘给抢了”
与此同时,县里的富绅之家都收到了这么一份请柬,有适龄女儿的老爷夫人们无不惋惜不已,知道新一任县令是个年轻的京城公子,还是今科状元时,他们就动了心思,早早地都给家里女儿做了新衣,只等县令到任,找机会带去给县令见一见的。
哪里料得到,县令大人直接把机会给他们递到了手中,但却是带着个未婚妻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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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贡生因为是县里仅有的四个秀才之一,他家也收到了这样一份请柬,李贡生的老婆钱氏拿着请柬颠来倒去地看了半晌,向对面的女儿慧娘确定道:“这新来的县令,还带着未婚妻是个还没娶媳妇的人”
李慧娘一身翠绿色丝绸衣裙,耳垂上缀着一对红玉点缀的金耳环,双手腕上套着一对白玉镯子,再加上肤色白皙五官秀丽,钱氏每看到女儿,都觉得张家遣来说和亲事的那个媒人说得对,她家女儿真的是神仙妃子,整个靖和县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女儿更美的人来。
不等女儿说话,钱氏就又接着道:“早知道新来的县令还未娶妻,当初我就不该松口让你跟张谷好上。”
李慧娘却正是跟张谷感情好的时候,完全不在意她娘说的什么县令,只道:“娘,哪有您想的这样好事张家哥哥也没少给您金银,您到这时候了怎么还有这样的话说”
钱氏看着女儿惋惜道:“娘这不是替你可惜吗如果再能多等几个月,你以后就是官夫人了啊。”
李慧娘笑道:“张郎读书也不差,未必下一年不能高中,娘可不要把人看得太低了。”
钱氏叹口气,不过心里明白女儿的清白身子已失,县令丈母娘的梦也只能白日里做做,转而道:“张家那边的正式提亲有个时间没有你可得记住了,要你去给一个商户人家做妾,你爹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娘不用再三强调,张郎不会舍得让我做妾的”,李慧娘无聊地摆弄着桌子上的茶杯,从容自信地道:“许就在这三两天了吧。他是张家唯一的儿子,两天不吃饭,张老爷张夫人恐怕就急得没主意了。”
钱氏笑着点头:“你爹的那些书,你总算没白看,知道教张家小子用绝食来说服他爹娘。等进了张家门,你孝顺公婆以外,却得好好地把那前头的大娘子治住,你若治不住她,瞧瞧万家的何氏,以后你恐怕也养不好你的孩子。”
李慧娘满不在意地答应了,“不必娘说,女儿知道该怎么办。”
翌日五更时分,春阳楼后厨就叮叮当当地忙活了起来,县令大人将要宴请县城的乡绅,还把地点定在了春阳楼,这让春阳楼的陈老板是既激动又与有荣焉,一大早就起来亲自到后厨监督。
晨光熹微时,备菜已毕,陈老板便让店里的两个小二以及临时找来的几个帮工摆好桌椅,放置茶点。
陈老板站在大堂中指挥着,同时还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去城南做戏的刘老爹那儿请他带着戏班子来热闹热闹
虽然县令大人没有要求这个,但他什么都不表示是不是很不好
“把果盘都摆得好看些,待会儿我再来检查”,扔下这么一句话,陈老板背着手走出了店门,却迎面就遇到一对无论是相貌上还是衣着上都极为出色的男女当先走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着公服的衙差。
陈老板心里一抖,没再敢打量,忙低头磕头见礼:“草民陈喜亮参见县令大人。”
迎面遇见一人就行跪地大礼,乐轻悠被吓了一跳,方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面无表情道:“起来吧。”
陈喜亮站起来后也是弓着腰,在前引着路,说道:“不料大人这么早就来了,店里还没准备齐全,希望不会冲撞到大人。”
方宴说道:“不必特意准备什么,只按照昨日本官着人送来的菜单办理就好。”
陈喜亮连声答应,引到店里,刚才还觉得自家的桌椅板凳、茶杯果盘都安排得极好,现在却觉得万分简陋,笑道:“大人和,小姐,要不要先到楼上雅间坐一坐雅间里干净些。”
乐轻悠见方宴对此人的左一句右一句的话很不耐烦回答的样子,便道:“老板你自去忙,我们随意坐会儿便好。”
陈喜亮听见这话,才敢把目光在乐轻悠身上掠一下,匆匆一眼看到这姑娘的面相,他更觉得自家这大堂简陋破败了。
“那大人小姐先坐着,草民让后厨现做一份茶点来”,他说着,低着头退到了后院,到了后院,才敢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松一口气。
掌勺的大师傅看见东家这着急忙慌的神态,不由笑问道:“陈东家,这是咋了受了什么惊吓”
陈喜亮低声叹了叹,摇着头走进厨房才道:“你说,方县令和他未婚妻都是天上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沦落到咱们这穷疙瘩地方来看着怪受罪的。”
大师傅往外看了眼,其实什么也没看见,还是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好奇道:“方县令已经到了”
“可不是”,陈喜亮一拍手,“王师傅,快把你最拿手的炒鸡蛋做一份来,待会儿我给端上去。”
王师傅笑着响亮地应了声“好嘞”,一面从灶台边上抓了四五个鸡蛋打到碗里,一面笑道:“咱做的这手粗糙饭菜也能让京里过来的人尝一尝,也就够这一辈子吹嘘了。”
厨房里正灶火腾腾地做炒鸡蛋,整理好桌椅差点的四个人也都回到后院来,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说的都是新来这个县令像是个好官、还反过来宴请咱们县里的乡绅、以后却不知道会不会帮着乡绅欺负咱们普通百姓之类的话来。
方宴耳力灵敏,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了,听到最后一句时,不自觉便看向身边正拿着筷子一样一样尝试桌上果点的乐轻悠,嘴角眉梢都含了笑意:有我家轻轻在,我可不敢做什么欺压普通百姓的贪官。
乐轻悠把一块甜瓜送到方宴嘴里,问他:“是不是特别甜”
方宴点头,“以后倒是可以鼓励此地百姓多种瓜果。”
乐轻悠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两天我已经把这里的几种甜瓜都试过了,大部分都很甜,但却不脆。所以还需要你跟我一起配药水,改良一些这些种子。”
如果能把后世那种产量大、甜度高,吃起来又酥酥脆脆的甜瓜培育出来就好了。
乐轻悠和方宴把桌子上果盘里的瓜果点心都吃了一个遍之后,陈老板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看起来就很松软的金黄炒鸡蛋过来了。
“这是小店里掌勺师傅最拿手的菜,大人和小姐尝一尝”,他说着放下了盘子。
乐轻悠拿起刚放下的筷子,夹起一块炒蛋放到嘴里,微咸中透着几分甜的口味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后世的一款肉松蛋糕。
从一块炒蛋中吃出肉松蛋糕的感觉来,乐轻悠真觉得那掌勺师傅不容易了,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炒蛋做的这么好吃!
“很好吃”,对旁边期待地看着她的陈老板点了点头,乐轻悠给方宴夹了一筷子,看着他咀嚼咽了下去,才问道:“是不是特别好吃”
方宴说道:“不错。”
两个字一出,陈老板彻底放松下来,笑道:“大人,小姐,您们自便,草民再去后厨催一催。”
陈老板去了后厨没一会儿,就有人先先后后地持着请柬过来了,他们都是提前过来的,想着绝不能让方大人等着他们,却没想到,方大人那边早已过来。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十分惶恐地上前来见礼,方宴在外人跟前一向是面无表情的,因此这些人半点都摸不准这个年纪轻轻的县太爷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他们都是带着家里的夫人来的,有那未出嫁女儿的,也都带来的,虽然说方大人已经有了未婚妻,但这未婚妻不还是个小姑娘嘛,总得有同龄的女孩子一起陪着吧。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有了未婚妻的方大人还是可以娶妾的啊,因此带着女儿来,总是没错的。
一时见过了大人,这些人就都殷勤地介绍起自家夫人和女儿来,大部分人都还端着的时候,站在第三排见礼的李贡生老婆钱氏已经笑吟吟地开了口。
她先是把乐轻悠一番花式夸赞,接着又把站在她身旁的女儿一番花式夸赞,然后才道:“小姐您才到我们这里来,肯定哪里都不熟悉,让慧娘过去跟您好好地说一说。”
说话间,就想推着她女儿到前面去。
乐轻悠对方宴说了一句,站起来道:“各位夫人小姐,咱们去楼上安坐,楼下给他们说正事。”
她这一站起来,这好几排站到方宴面前见礼客套的人便都更清楚地看清了她,春阳楼大堂有一瞬间的静寂,片刻后,最前面的计夫人就笑着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应和声随之响起。
……
十几个女人去了二楼,一楼大堂顿时像是空了一大半,方宴本是个懒得应付人事的人,但此时情况又不同,他和轻轻说好了,要把这里建成全大周最富庶的县治,于是和这些乡绅保持一个相对平稳的关系状态是很必要的。
“都坐吧”,方宴指了指左右两边的桌椅,“本官初到贵县,我们好好聊一聊。”
“大人所言极是”,计县丞脸上笑着,心里却是一咯噔,这年轻气盛的方大人,不会是设了个鸿门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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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两个时辰后就散了,这时才刚过午,太阳高高地挂在西半天空上,春阳楼前的十几辆马车有秩序地一一离开。
乐轻悠和方宴还在一楼大堂,等最后一个人告辞离开了,她看着方宴问道:“三哥,这些人认缴了多少”
方宴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以后记得,叫我哥哥。还有啊,轻轻这话,哥哥听来怎么好像我是个大贪官似的”
乐轻悠从善如流地喊了他声“哥哥”,又道:“一来就请县里的乡绅吃饭,吃的还都是大白菜萝卜汤,又让人家交钱,说出去就像是大贪官才做的。”
方宴忍不住哈哈一笑,又手痒地捏了捏她的一面脸颊,却是言归正传道:“这些乡绅也一个个把你哥哥当成大贪官了,都很自觉地拿出不少。”
说着转头问后边记账收钱的光海,“光伯,收了共有多少”
光海笑着拍了拍装钱的盒子,说道:“得有三百多两,其中计县丞认缴的最多,有四十两。”
乐轻悠想了想道:“四十两,得有那位县城一年俸禄的三分之一了,还可以吧。只是他身份最高,他缴的不多,其他的乡绅富商也不敢越过他,不过这些也可以了。”
光海把账本递给乐轻悠,笑道:“小姐说的是,您瞧瞧,计县丞下边,万老爷、陈老爷、张老爷认缴的都是三十九两。”
方宴靠在乐轻悠这边和她一起看账本,语气淡淡道:“这计县丞倒是很识时务,以后若是不拖后腿,倒是可以用他一用。”
他从来都不觉得只有清官才是好官,反而是那些为人活络有一定坚持又会随遇而为的人更能做到一些为百姓谋福利的事。
根据烨一送来的那些情报,计县丞以往只敛财,大奸大恶之事却没做过,在方宴看来,喜欢钱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只要能好好办事就成。
但是在十几年才积攒了九百多两的计县丞看来,钱却是天大的事,在县令大人的要求下掏出四十两银子,可把他心疼坏了,一路上跟计夫人说了三遍:“四十两银子可够给咱们儿子做七八身好衣服了。”
计夫人也替老爷心疼,但还是劝道:“县令大人初到,老爷是下官,孝敬一二也是应该的。”
计县丞摆手,“那方县令什么出身看得上咱们这二三百两银子他收钱可不是自己花的,说是要修一修从县里到下面七个镇里的官道,还要办个官营的酿酒作坊。”
计夫人听得双眼发亮满脸带笑,“这可是好事啊,咱们县里的百姓可要有好日子过了。老爷,咱们都老了,你不能还照着以前的想法做事,你收那些亏心钱也够了,以后便跟着这位方县令好好做事吧。”
计县丞被说得脸上挂不住,但夫人时常这么说他,他也习惯了,一会儿就把那点挂不住丢了,摇头道:“你知道方县令收钱还想做什么吗”
计夫人好奇笑道:“老爷就别跟我卖关子了。”
计县丞不赞同地摇头道:“方县令还想弄个酿酒作坊,咱们这靖和县,每年产的粮食交了赋税连吃的都紧张,还哪来钱酿酒要说还有一个酿果子酒的法子,但是靖和除了有甜瓜,可不出产什么果子。”
计夫人却不同意计县丞的不看好,说道:“说不得方县令还有其他法子呢。你是没见,方县令那位未婚妻,既美貌又聪慧,谈话中可教了我们不少做馒头、面条的小秘方呢。有这么个未婚妻,方县令能差到哪儿去倒是你,别这看不上那不看好的,还想跟以前那样当官吗”
计县丞听完,长叹一口气。
……
方宴让光海带着钱先回去,与乐轻悠携手,再次走上了靖和县城的大街,这一次,他们主要停留的,是街道上的大小杂货铺子,每走一家都要把铺子里货物的价格都问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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